奏为恭谢天恩,仰祈圣鉴事。
窃臣承准军机大臣字寄同治五年正月二十六日奏上谕:『曾国荃调补湖北巡抚,着曾国藩知照该抚迅速驰赴湖北新任,力图报称,不得稍存推诿之念,有负属望。曾国荃旧部中有得力将弁兵勇,并着酌量带往湖北,以资差遣。』
又奉正月二十七日寄谕:『湖北巡抚已令曾国荃调补,郑敦谨着俟曾国荃到任后,再行交卸。』各等因。钦此。
跪诵之下,感悚莫名。伏念臣弟国荃,上年蒙恩赏假在籍调理,臣屡函问讯,嘱其静心养摄。近闻病体渐痊,假期将满,正拟催令入都陛见,勉图报称。遽承恩诏移抚鄂疆,荷宠命之迭颁,愧涓埃之未答,门庭太盛,惕励弥深。伏思湖北据江表之上流,为南北之枢纽,现值捻踪麇集,掳掠极惨,闻难民流徙江干至数十万之众,防剿方殷,未可稍事迁延,贻误大局。臣已知照臣弟国荃,属其招募旧部,一面遵旨迅赴新任,一面出省剿贼,并奏明俟鄂氛稍远,人心稍定,仍当趋赴阙廷,恭求训诲。
臣弟感荷殊恩,如体气日强,必不至稍涉推诿,自外生成。鄂省现有刘铭传之劲旅及皖、豫之援师,加以臣弟带出之部,鲍超赴楚之军,将士云集,似已足敷剿办。此外江、闽腾出兵力,不必再调以剿捻,或调赴黔、滇,或会剿甘肃,容臣筹商,另案复奏。所有微臣感激下忱,谨缮折谢天恩,伏乞皇太后、皇上圣鉴。谨奏。
译文
关于曾国荃调任湖北巡抚并肩负剿捻新命的谢恩折
为恭谢天恩事,请求圣上鉴察。
臣接到由军机大臣寄来的同治五年正月二十六日所奉的上谕:“曾国荃调任湖北巡抚,由曾国藩告知该巡抚迅速奔赴湖北上任,力图报效,不能稍有一点推卸的念头,辜负朝廷的厚望。曾国荃旧部中若有得力的将领兵勇,并斟酌带领一部分前往湖北,以供差遣。”
又奉到正月二十七日所寄的上谕:“湖北巡抚已经命令由曾国荃调任,郑敦谨应在曾国荃到任后,再将相关事宜予以交卸。”等等。钦此。
诵读谕旨后,感激与惶恐之情难以言状。念及臣的弟弟国荃,去年蒙恩赏假在原籍调理,臣屡次去信问消息,叮嘱他安心调养珍摄。近来听说他的身体慢慢地在痊愈,假期也将满了,正打算催他进京谒见皇上,尽力报效国家,骤然间又接到调任湖北为巡抚的诏命。恭接一道接一道宠信的圣旨,惭愧没有点滴功劳报答朝廷,门庭太兴盛,警惕与激励的心意也更加深重。想湖北省处江东的上游,为南北的枢纽,现在正值捻军聚集,掳掠很厉害,听说难民流亡长江两岸达数十万人之多。防守与征剿都很繁重,不能稍稍迟延,以至于贻误大局。臣已告知舍弟国荃,叮嘱他招募旧部,一面遵照圣旨迅速上任,一面带兵出省剿贼,并奏明等到贼军离去稍远、人心稍稍安定后,依旧应当进京拜见皇上,恭聆教诲。
臣弟感激皇上的特殊恩德,倘若身体日渐增强,必然不会稍稍推卸,节外生枝。湖北省现在有刘铭传的强劲军队以及安徽、河南的援助部队,加上臣弟所带出的军队和鲍超奔赴湖北的军队,将士云集,似乎已足够用于征剿。此外,江西、福建所腾出的兵力,不必再调来征剿捻军,或调往贵州、云南,或共同征剿甘肃。关于此事,且容臣筹划协商后,另外具折报告。所有微臣的感激心情,都恭谨地通过此折来叩谢天恩,请求皇太后、皇上鉴察。谨奏。
评点
老九召集旧部募勇出山
打下南京后,曾氏兄弟立即被推到一个奇怪的境地上:一方面是兄弟同时封爵,创中国历史上非皇亲国戚而获此殊荣的先例;一方面是谤黩四起,各方攻击纷至沓来,湘军尤其是吉字营内部人心浮动。为平息政治风波,防备意外事情发生,曾氏兄弟在闭门熟商后,决定老九以病重为由开缺回籍,远离是非中心。同治三年十月初一日,老九在南京登舟溯长江而上,曾氏一直将他送到安徽采石矶而返。十一月中旬,老九衣锦回到故乡。二十四都远远近近的乡亲们,敲锣打鼓燃鞭放炮欢迎这位为家乡争来巨大荣耀、带来巨额财富的伯爷九宫保。
据说,老九回籍前,曾氏送他一副对联:“千秋藐矣独留我,百战归来再读书。”意在告诫弟弟:莫以战功自居,借多读书而补不足。老九遵兄长之教,闭户读书养病。三月下旬,老九接到由曾氏转寄来的上谕:“如病已就痊,即行来京陛见。”他以病未痊愈为由未奉旨。五月,朝廷再次催他北上,他又一次拒绝。六月中旬,朝廷授老九山西巡抚,老九上疏请求开缺。朝廷再赏他六个月的假期,命他“一俟病体稍愈,即行迅速北上”。
这段时期,就老九出不出山的事,曾氏兄弟多次函商。曾氏自己也拿不太准,一会儿建议行六藏四,一会儿又说应行四藏六。直到今年二月份接到出任湖北巡抚的上谕后,两兄弟才一致认为,是到出山的时候了。
这是为什么呢?是老九的病此时业已痊愈了吗?当然不是。此中最主要原因是出于军事上的考虑。曾氏这时正在徐州军营,奉节制三省之命,率领九千湘军、二万淮军与强悍善战、飘忽无定的十几万捻军周旋在苏豫鲁冀一带。老病衰颓的他,对这场战争的前途甚为悲观,亟盼能有一支会打仗且听从他指挥的军队,协助他了结这桩苦差事。这时朝廷任命老九为湖北巡抚,对于曾氏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上谕说得很明白:“刻下捻匪窜扰湖北边境,防剿正当吃紧。曾国荃素娴军旅,朝廷为地择人,正资倚任。”老九此番出山,实际上依旧是做军事统帅。这既是他的强项,又是帮助乃兄度过难关的好时候,故而老九也不推辞,接旨后即上任,并招集旧部,又募勇六千人,浩浩荡荡地开赴湖北。
然而,老九此行不仅没有达到预期效果,反而弄得内外交困、声名狼藉。对内,则与湖广总督官文闹得不可开交。他不顾乃兄的苦劝,也不计后果,悍然上疏参劾官文,弄得武昌城里督抚内讧,朝廷还得派大员来鄂调查研究,多出许多事来。对外,接连打败仗。他的两个副手,一个中敌埋伏,腿被打断,让人背着逃命;一个则被捻军活捉,肢解而死。老九十年来与太平军作战所辛苦积累的声望,让捻军给扫地以尽。同治六年十月,出山一年零七个月的曾老九,又以病剧为由,开缺调养,脸上无光地回到原籍。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写作简析 “近闻病体渐痊”、“如体气日强,必不至稍涉推诿”等话,看似随口说出,实为老九先前的多次拒旨不露痕迹地予以弥缝。
要言妙道 遽承恩诏移抚鄂疆,荷宠命之迭颁,愧涓埃之未答,门庭太盛,惕励弥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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