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格演员-捆绑也成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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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放军某部战士计玉山,这天收到家里拍来的一封电报,电文只有两个字:“速归。”计玉山一看,心里打开鼓了:因为爸妈年纪大了,俗话说,老人晚上脱了鞋,谁知早晨能不能起来。于是,他赶紧请了假,心急火燎地往家赶。天刚亮时,下了火车,正好肚子饿了,便朝一家小饭铺走去。

    他走进饭铺,还没站稳,猛地见一个年轻姑娘,上前一把拉住他,嘴里不住地喊着:“解放军同志,救救我呀!”

    计玉山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只见那姑娘蓬头散发,神色慌张。计玉山忙安慰道:“别急,有什么事慢慢说。”

    那姑娘一边哆嗦着一边说:“我叫翠华,是来城里找工作的,谁知让人骗了,卖给人家当媳妇!”

    计玉山一听,不由得火冒三丈,把眼一瞪说:“这还了得,那你现在怎么一个人上这儿来啦?”

    翠华说:“我昨天偷着跑出来的,想坐火车回家,可没钱,你能不能……”

    她这么一说,计玉山倒犹豫了:因为现在有些骗子化装成可怜巴巴的样子,编着各种让人同情的谎话,在你这儿骗了钱,一扭脸又到别人那儿去如法炮制,特别有些骗子专门爱找解放军。计玉山边想边再仔细打量那叫翠华的姑娘,想从她脸上看出点儿破绽来,可看来看去也看不出啥名堂来。

    正当他拿不定主意时,忽听哗啦啦从门外进来七八个人,一见翠华,其中一个怪叫道:“哈,我当你飞上天了呢,闹了半天还在这儿转悠呀,回去!”

    又一个喊道:“再跑,先挑了你的大筋!”

    计玉山一听,知道翠华真是个落难的姑娘,便上前一步,用身子挡住她,对那几个人喝道:“谁敢胡来?”

    那几个人开始一愣怔,接着又乐了:“哈哈,是玉山呀!你回来得真快呀!”

    计玉山仔细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几个本家兄弟,就问:“你们这是干什么?”

    有个叫狗闹的小伙子,眨眨眼睛朝翠华努努嘴,小声说:“玉山哥,你不知道吧,她就是我叔花2000块钱给你买的媳妇。”

    “啊……”计玉山听了大吃一惊。

    狗闹又说:“昨天没看严,叫她跑了,我们连夜追来,没想到在这儿你们先唱上‘夫妻会’了!”

    “哈哈……”众人一阵哄笑后,便把翠华连拉带拖给架走了。

    计玉山回到家里,他爸妈一见儿子,喜滋滋地拉着他的手说:“孩子,你回来就好,今晚就成了亲,明年准抱个大胖小子。我们俩埋在地里也甘心了。”

    计玉山心里很不平静,他尽量克制着自己问:“爸、妈,你们这是干啥?”

    “干啥?”他爸抹着眼泪说,“咱家三代单传,你老大不小了,现在不张罗个媳妇,等复员回村就难找了!”

    他妈也抽搭着说:“是啊,孩子,你就依了我们吧,我们也是为了你好呀!”

    计玉山使劲咽了一口唾沫,什么也没说。

    在乡亲们的帮助下,翠华与计玉山办了喜事,拜了天地。之后,大家凑在一块儿吃了一顿白菜炖粉条,喝了几口高粱酒,说了一番吉庆话儿,便纷纷告辞了。在爸妈的催促下,计玉山只得端了一碗菜,用筷子穿着两个馒头,走进那间窗户贴着大红喜字的破屋。

    此刻,翠华坐在新房里,不哭也不闹,她见计玉山进来,便一扭脸面朝墙角。她是个明白人,知道今天闹也闹不出个名堂来,跑也跑不掉,所以就像冬眠的刺猬一样一动不动,心里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计玉山把饭菜放在桌上,轻声说了句:“吃点儿东西吧!”

    翠华不理他,他又说:“吃了有劲儿好跑呀!”

    “呸!”这句话把翠华惹火了,她用手指着计玉山说,“算我瞎了眼,找你救我。一开始你还说句人话,可一见我是给你买来的媳妇就变卦了,没人味儿了,亏你还是个解放军!”

    计玉山没有发火,他轻轻地来到门边,带上门,来到翠华身边低声说:“你误解我的意思了。”

    翠华没好气地顶了他一句:“你能有什么好意思?”

    计玉山叹了口气说:“当时我要不让他们把你带回来,事情准闹得不可开交,而且回来也向我爸、妈交不了差。再说你身无分文,万一再碰上坏人,咋办?所以我才决定先让你回来再说。”

    翠华咬牙道:“说什么?你现在是新郎官了!告诉你,你要是敢碰我一下……”

    计玉山苦笑了一声:“看你说到哪儿去了,我是军人,哪能那样无理?我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知你听不听?”

    翠华白了他一眼,没有表态。计玉山又一次出门看了看,见没有听房的,这才对翠华说出自己的打算:“爸妈为我的婚事攒了2000块钱,也不容易,家里啥光景你也看见了,明着说,二老准接受不了。我看这么着吧,咱俩假成亲,明天你爸、妈叫得亲热点儿,然后我说现在时兴旅行结婚,把你带走,送你回家去,行不行?”

    翠华仍然没有回答,她不敢相信天下还有这样的好人。

    计玉山见她不吭声,又说:“你不相信是不是?我又没法掏出心来给你看,你睡吧,我坐在这儿,连炕沿也不碰。”

    他这么一说,翠华心里更发毛了:万一自己睡着了,他扑上来,一切都晚了,所以仍然一声不吭。突然她想起一个电影来:有个女人怕受欺侮,睡觉前用绳子把裤腰、裤腿绑个结结实实。想到这儿她开口了:“你要是真心,给我条绳子吧。”

    计玉山误会了,以为翠华是要绑他。心地善良的小伙子毫不犹豫地递过一条麻绳,自己双手往后一背,说:“绑吧,结实点儿。”

    翠华心里也“咯噔”一下,说:“大哥,只好委屈你了。”说着动起手来。

    她在村里当过民兵,学过绑俘虏,想不到这儿用上了。她给计玉山来了个五花大绑,还在脖子上绕了两圈,末了还把绳子的另一头系在柱子上,弄得计玉山又想哭又想笑:天下哪有这样的新郎官呀!

    计玉山一屁股坐在地上,朝饭菜努努嘴说:“吃吧,从现在开始,咱们要演戏了。”

    翠华点点头,三口两口吃了个干净。她望着计玉山那可怜的样子,有几分不忍,可又怕他是在耍花招,于是咬咬牙,什么也没说,往炕上一倒,一下子就睡了。

    直到金鸡高唱,东方破晓,两人谁也没醒,直到妈妈来叫门,计玉山才答应一声。妈妈在外边喊:“起来吧,吃饭啦!”翠华这才睁开双眼,起来给计玉山松了绑,小声说了一句:“真委屈你了……”

    计玉山说声“没什么”,活动了活动又麻又胀的双臂。他正要给妈妈开门,忽然想起一件事,忙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块白布,然后掏出随身带的水果刀,挽起袖子对准自己胳膊上“吭哧”就是一下。血涌了出来,他眉头也没皱一下,赶紧把白布按了上去。

    翠华一下明白了,这是老祖宗留下的陋习,计玉山这是为了她在流血呀!

    她禁不住淌下了泪水。

    计玉山把布叠起收好,语调温和地对她说:“快,给妈开门去呀!”

    翠华擦干泪水,打开屋门,叫了一声:“妈——”

    妈妈乐得嘴都合不拢,说:“好孩子,快,快……吃饭去。”

    翠华果然会演戏,一声爸、一声妈,叫得脆生,把两位老人哄得甭提多高兴了。特别是妈妈,背后拿到了儿子给她的那块带血的白布,心里更是美滋滋的。

    三天后,计玉山说服了爸妈,带着翠华去“旅行结婚”了。他们坐了三天三夜火车,在一个小站下了车。这儿离翠华家还有百十里地,又是三更半夜,他俩只好到候车室里,坐在条椅上等天亮,没别的事做,两人便谈起天来。

    眼下翠华对计玉山早没了戒心,她告诉计玉山,她父母都去世了,自己一直住在叔叔家,和村里一个叫羊栓的小伙子订了亲。叔叔、婶婶恨不得把她马上嫁过去,好去了累赘。可羊栓家里穷,盖不起房,羊栓就外出当了建筑工。翠华为了帮羊栓一把,才出来找工作。她出来时跟谁也没说,这下不知把家里人急成啥样呢,特别是羊栓,还不急脱了一层皮。

    说实在的,翠华早被计玉山打动了,要不是先有了羊栓,她倒真想成了这桩婚事。他心眼真好,不但成全自己,还甘心受委屈,绑了一夜不说,还挨了一刀,真是的,要是早认识他就好了。想到这儿,翠华不由得充满深情地看了计玉山一眼,不料计玉山也正望着她,两人目光一相对,又赶紧移开。

    计玉山此刻心里也不平静,他同情翠华的遭遇,也佩服她对羊栓的忠诚,看着她那苗条的身段,清秀的面庞,心里也有一种麻酥酥的感觉,总想多看她几眼。心里也在想,要是没有羊栓,说不定我会把她争取过来。他又想起了赵太祖千里送京娘的故事,不由得暗笑起来:想不到历史在我身上重演了。

    好容易呆到天亮,计玉山吩咐翠华看着东西,自己出门去找了辆顺路的车。等他回到候车室,只见翠华正两眼放光地看着他,用手指了指墙上的一张纸说:“昨天咱俩就坐在这儿,可愣没看见。”

    计玉山过去一看,原来是羊栓写的一张寻人启事,上边还说谁要找回翠华必有重谢呢。

    翠华激动地说:“你看他想得多周到,我恨不得马上见到他。”

    计玉山听了,心里不知怎的有点儿酸溜溜的,说:“太好了,车也找着了,走吧!”

    下午三点多钟,计玉山和翠华才走进村子。羊栓一见到翠华,乐得直蹦,他把翠华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看了个遍,嘿嘿直笑。

    翠华推了他一把,说:“别傻乐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说着指了指计玉山。

    羊栓一看计玉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问:“他是谁?”翠华就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不料羊栓越听眉头拧得越紧,最后竟拧成了一个大疙瘩,冷冷地说了一句:“那我得好好谢谢你了。”

    计玉山憨憨厚厚地说:“没什么,我累了,找个地方歇歇,你们好好谈吧!”

    羊栓把计玉山安排在东厢房休息,来到翠华身边又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嗯,全是真的。”

    “天底下哪儿有不吃腥的猫,他能不碰你?”

    “真的,我绑……”

    羊栓“哼哼”冷笑两声,打断翠华的话说:“是他傻,还是我傻?”

    翠华无奈,只好呜呜地哭了起来。羊栓没再往下问,一甩手出去了。

    计玉山正睡得香甜,被一阵吵闹声惊醒了。他走过去一看,屋子里有羊栓的爸妈和翠华的叔叔婶婶,羊栓正红着眼珠子和翠华吵,他身后还站着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

    这时,羊栓上前一步,拉着翠华的脖领子说:“你要是和那个当兵的没那事,干吗不让老娘婆给检查,说呀!”

    计玉山一听,原来是朝着自己来的。他想自己被绑了一宿,跑了两千多里地把翠华送回来,自以为完璧归赵,可人家还说我占了便宜还充好人!他气也上来了,分开众人,来到羊栓面前说:“你这么做太污辱人格了吧?”

    羊栓一见计玉山,怪叫一声:“啊哈,胆小了不是,害怕了不是?当初你干吗……”

    “住口!”计玉山真火了,拍着胸脯说,“我是军人,好心好意让你们团聚,你怎么净往歪处想?”

    “我往歪处想?你可往歪处干呀!我苦苦巴巴地娶个媳妇不容易,不愿意让人家说,没过门就当上王八了……”说着他蹲下来,双手直扯头发,呜呜地哭了起来。

    计玉山先打发走了翠华的叔叔、婶婶和老娘婆,平下心来说:“羊栓、大伯、大妈,我要真有那事,就不送翠华回来了,部队还有事,我这就回去了,你们等羊栓气消了,就办事吧。”两位老人点点头。

    他又对哭得正伤心的羊栓说:“兄弟,年轻人甭那么不开通,等你举行了婚礼,就知道我是怎么样一个人了。到那时,你对着老天爷喊上一声:‘当兵的,我信服你了!’我就再满足不过了。我走了!”

    这时天已大黑了,羊栓的爸、妈说什么也不让他走。翠华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用眼神留他;直到羊栓说了一句:“那就明天再走吧!”他这才住了下来。

    这一夜,他睡得很不踏实,老是从梦中醒来,似乎听羊栓喊了一句:“不行,等到结婚那天晚上再发现,就什么都晚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走了,没惊动任何人。走过翠华家门口,不觉停下脚步来,朝那座石头小屋看了一眼,忽然,他觉得那不大的窗户里也有一双眼睛正望着他。他说不出此刻心里是什么滋味儿,耳边仿佛又响起了羊栓的哭吼声。他使劲儿啐了一口唾沫,朝着羊肠小径向前走去,再也没有回头。

    两个月后,计玉山刚刚把这件事带来的苦恼给忘了,这天,他正在撩枪,战友告诉他,有人看你来了,现在正在招待所等着呢。

    计玉山觉得很奇怪,便放下枪,向班长请了假,朝招待所走去。一进小院,他看见一个女人的背影:一身合体的新衣,头上系着花头巾,手里提着一个小包袱。直到离那女人三两步了,他还没看出是谁,当那女人转过身来的一刹那,他才惊叫失声:“是你,翠华?”

    翠华满面春风地问他:“怎么,没想到吧?”

    计玉山连连点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翠华把包袱递过去,充满深情地说:“玉山,说实在的,当初要不是为了羊栓,我就留在爸、妈身边了,看得出来,他们都是好人。可羊栓是我自己相上的,又早订了……你扎自己那一刀,我真心疼,后来我才发觉,从那一刻,我的心就属于你了!你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人,我找你来了,你不会看不上我吧?”

    计玉山听到这儿,泪水唰唰地流下来了,他说:“当初要不是羊栓在前头,我说什么也得留下你,从见面那会儿起我就有了一个想法:你是我的。你来了,羊栓知道吗?”

    翠华低声说道:“知道,他天天跟我闹,让我去检查。我是清白的身子,可不让他这样摆弄,后来跟他崩了。现在一切全过去了,你看,我连结婚登记的信都开来了。”说着掏出介绍信递给计玉山。

    计玉山用颤抖的手接了过来,也忘了现在是在哪儿了,一下扔掉包袱,把翠华紧紧地搂在怀里,接着又拼命地咬着自己的手背。

    眼看血都快出来了,心疼得翠华使出吃奶的力气把他的手掰出来,问:“你……你这是干啥?”

    计玉山抹去腮边的泪水,说:“我怕……怕这是做梦呀!”

    (崔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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