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格演员-血泪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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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生命的欢愉与苦涩一并吞下吧,心怀感念,浴火重生。

    江南山区有个利阳乡,利阳乡有个老王头,今年六十整。早些年,人们都说他好福分,为啥呢?他结婚早,妻子一口气给他生了六个儿子。

    那年头,国家号召“人多力量大”,人们的观念是多子多福,所以,上上下下,左邻右舍,没有一个不夸他好福分。

    可后来,现实生活打破了他子多命贵的梦。儿子像楼梯档似的一个挨一个长大了。给大儿子娶了媳妇盖了房,二儿子也要结婚了;给二儿子张罗好了,三儿子又大了。老王头夫妻俩像台不熄火的机器,不停地旋转。好不容易给第五个儿子办了“手续”,老伴再也承受不起了,一撒手,带着像弓一样的身子去了极乐世界。

    老王头现在和小儿子阿满俩人一起过日子。阿满也说了个对象名叫桂梅,年轻本分,倒是和老实头的阿满称得上天生一对。本来老王头就最疼爱阿满,常言说得好:爹娘疼着最小的儿。阿满要娶媳妇,岂不是件喜事?可这年头,姑娘的身价就像走俏的商品,一年比一年涨。这地方娶媳妇必过“四大关口”,什么见面礼、订亲礼、新媳妇上门看家礼、定日结婚礼,还外加上轿离娘钱,就这四大一小,没有七、八千万把块是娶不回媳妇,而且相互攀比成风,这风还越刮越大。

    老王头为了早点能让阿满和桂梅圆房,起早贪黑,拼命挣钱,好容易攒了两千块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像到医院办急诊手续一样交上了钱,算是过了第一道关口。

    本来,老王头琢磨怎么大干一年,攒些钱,再去借一点,将就着将阿满的婚事办了;不料这时,媒人前来对他说,桂梅肚子里出了“问题”,她的父母要这方尽快把婚事办了,以免人说闲话。老王头听了呆住了:他倒不是为阿满的行为发呆,如今挺着大肚子上婆家的姑娘多的是;只是再到哪儿弄几千块钱过“关口”,办婚事呢?

    这天晚上,老王头躺在床上,愁眉不展,心急如火,足足翻了九九八十一个身。第二天早上起了床,阿满一看,吓了一跳,忙问:“爹,咋啦?”

    大家都知道战国时期有个伍子胥过昭关,一夜就急白了头发和胡子。

    老王头由于年轻时就操心费神,不到中年就秃了头;昨夜折腾了一通宵,硬把胡子给全急白了,而且满脸憔悴。

    事到如今,急也没用,老王头只得去东挪西借。老王头寻思,自己不是有几个分家立户的儿子么,俗话讲:是亲三分好,一人出把力,阿满的婚事也就妥了。老王头想到这儿,径直来到大儿子家,开门见山把事情一说,希望借个千八百的。

    大儿子未曾开口,大儿媳妇忙叹了苦经:“爹,我们现在的日子也紧巴巴,你那两个孙子一个读高中,一个念初中,每年都要花上好几千哩!”

    大儿子看了一下老婆,红着脸,吞吞吐吐地说:“爹,我,我们实在是……无能为力。”

    老王头叹着气,走出了大儿子家门。他明白,大儿子鼻子被他老婆拴了绳子牵着走。气得他转身来到二儿子家,一说,没料二媳妇说起了苦海无边。

    这以后的几个儿子都是老婆唱“主角”,如法炮制,有的甚至叫得比老王头还苦三分。

    老王头回到家直哼哼,阿满忙劝他说:“爹,人们不是常讲: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爹和娘!您就别生气了。”

    邻居快嘴张二婶知道真情后,给老王头出谋划策:“咳,我说老王头,你是钱多了扎手是不?没过门的媳妇肚子大了岂不是件天大的好事?她要结婚,你就跟她拖,她的肚子只见长不见消,到时候只有规规矩矩往你家来的份儿,婚事不就从简了。”

    老王头听了一咧嘴:“这、这不太寒酸了?”

    “啧啧,到了这步天地还逞能,你有本事就办吧。”张二婶一扭身走了。

    老王头仔细琢磨张二婶的话,觉得也是好主意,虽然掉了点价,但总比东挪西借、负债累累强得多。这么一想,老王头便也不急了,对方托媒人来催,他就打着哈哈说香话。

    时间一长,对方的父母发现了老王头的小算盘,气歪了鼻子,明确表态:如果这方再拖三拉四玩花招,就让女儿去做人流,断了这门亲。老王头知道后苦笑一声:“咳!想省钱没省着,倒惹恼了亲家亲母。”

    老王头这下又着上了急,借又借不着钱,自己又印不成钞票,还有啥地方出票子?这么一急,脑子蹦出来了个想法:银行、储蓄所不是有钱么?对,上乡信用社贷款,虽然利息高了点,但总比没钱办不成事强啊。他跟阿满一说,阿满也拍着大腿说好。

    小小信用社,总共才四人。老王头隔着铁栏杆把申请递了进去,里面四个人忙着说闲,没人理。老王头见状,结结巴巴地说:“同,同志,我,我申请贷款。”

    一个胖姑娘随手拿起申请看了一下,又递给对面一个大鼻子中年男人,说道:“主任,这老头胃口不小,您看看吧?”

    被称为主任的中年男子漫不经心地拿起申请扫了一下,抬起头,对老王头说:“现在资金流动不畅,我们小小信用社哪能一下解决这么多资金,你还是找组织吧。”说完,随手把申请从里边扔了出来。

    老王头刚才兴冲冲的劲头像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拿了申请,耷拉着脑袋回到家。

    阿满见了忙问:“爹,申请到了没有?”

    “屁!他们连理都不理。”

    “爹,刚才我听隔壁三根哥说,信用社的吴大鼻子是个贪吃的主儿。”

    “贪吃什么?”老王头急昏了头,一时没听明白儿子的话。

    “哎呀,就是你要给了他好处,他才批你申请。刚才三根哥说,他去年贷款一千元,是花了几十块钱买了一条好烟才把事办成了。”

    老王头明白过来了,说:“我们也送点东西不就行了?”

    “不行,不行。”阿满连连摇头,说道,“听说申请贷款的数目越大,送的东西要越多。我们要贷款五千块,恐怕要花三百来块钱哩,而且要送现钞。”

    老王头虽然心疼那三百块钱,但他无路可通,只得忍疼割肉。这次他多长了个心眼,等信用社下了班,职员都走了,才迈步进了吴大鼻子的房间,掏出了三张“四巨头”,放在桌上,点头哈腰说道:“嘿嘿,吴主任,这点小意思望你收下。”说着话,随手把申请也拿了出来。

    吴大鼻子见了钱,眼也弯了,嘴也开了:“我说你这老王头,干吗要那么来,这显得不是太生分了嘛!”

    老王头听了,心说:呸!我不进贡,你小子眼皮都不抬一下。但心里这么骂,嘴上还要乐:“当然,当然,咱农民哪一点都少不了信用部门的支持,你看我这申请……”

    “啊,这样吧。”吴大鼻子接过申请,放进口袋,“我们社里这几天资金没到位,你过十天再来拿款吧。”

    “好,好!”老王头的心“扑通”一下落了地。

    俗话说:只有想不到的事,没有遇不到的麻烦。没到十天,吴大鼻子就出事了,原因是他以权谋私,中饱私囊,检察部门让他停职接受审察。

    老王头倒霉算到顶了。早不立案,晚不立案,偏偏等他花了三百元钱才东窗事发,老王头听了消息,差点吐了血,这等于把他逼进了死胡同。

    那边,亲家亲母却不管你如何,像个催命判官似的三天两头让媒人前来一个劲儿地催,口气也越来越重。老王头也理解对方的苦衷,女儿的肚子越来越大,当然不是件光彩的事,只是自己手中没钞,如何是好?

    老王头心急如火,越想越急,越急越乱,见饭不香,见水不渴,人一下子病倒了。阿满这一阵子也被逼得愁眉锁眼,忧心如焚。见父亲躺在床上动不了,一时心急,冲着他吼道:“你那么多儿子婚事都能办成,就多我?”

    老王头躺在床上无声地流着泪,阿满的责备他毫无怨言。他也看到阿满这几天人整个瘦了下去,如果弄不到钱,断了这门亲,那还真的不知变成啥样子!老王头心都快碎了,眼下前门后门大门小门所有的门全给堵死了,上哪儿弄钱?罢!罢!罢!既然帮不了阿满的忙,自己又这么大的年纪,不如一死了之。想到死,老王头忽然眼睛一亮,“呼”地坐了起来,越想越对劲,越琢磨越是法子,后来索性下了床,走到桌边,捧着老伴遗像呆呆看着,嘴里喃喃地说:“要去死,要去死,一定要去死。”

    再说阿满,第二天早上起床,见父亲的房间还没响动,心一颤,想着父亲这么大年纪,劳累奔波,一切不是为了自己的婚事吗?阿满想到这些,内心升起一种愧疚之情,赶紧生火起灶,煮了几个荷包蛋,端给父亲。他推开父亲的房门一看,没见人,喊了几声,也没见回答,四邻八舍一打听,还是没见着人。

    阿满寻思父亲一定又到什么地方弄钱去了。可是一连两天,也没见着老王头回来。阿满正焦急万分的时候,一群看牛娃在后山大水库上发现了两件衣服,阿满听了心着慌,拔腿就朝后山水库奔去,等到了水库坝上,看见衣服,大叫一声,这衣服不是父亲是谁的?!

    阿满“扑通”一下跪在水库坝上,面对深不见底的大水库,放声大哭。

    阿满哭着喊着,突然一下明白什么似的,更是大哭不止:“爹……你不该这么做,我,我不结婚了,不结婚了……”

    众人道是阿满哭昏了头,乱说一气,后来才慢慢明白过来老王头为啥寻死的真相。原来,此地有一种习俗,就是男女相爱订亲后,男方的父辈如在这期间去世,儿子必须守孝三年方能结婚,为了免等三年之苦,男子可在“七七”之内把媳妇娶回家,同堂守孝。因属丧事之时,男方拿多少彩礼,女方不咎,婚事可以根据双方家底操办。这是当地一种习俗,极少被人遇上,即使发生了,大家都认为这是自古传下来的,合情合理,天经地义。老王头寻死,正是为了阿满可以不花大钱,而又名正言顺地把桂梅娶回家。众人得知后,都摇头叹息,流泪不止。

    不久,在左邻右舍说合下,阿满和桂梅拜了天地,入了洞房,而阿满却常常是捧着父亲的遗像,哭得血泪交加。

    (郭喜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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