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B公爵夫人家。”太太说道。过了片刻,她又说:“你就不能把马头抬高些,约克?把他们的头抬高,别再迁就他们让他们胡闹了。”
约克首先向我走过来,马夫则站在生姜的头边。约克把我的脑袋往后拉,把缰绳紧紧固定,几乎让我无法忍受。接着,他又走到生姜的跟前。生姜正在不耐烦地上下晃动脑袋,反对戴马嚼子,现在这已是她反对戴马嚼子的方式。她十分清楚要发生什么事,就在约克要把缰绳从鞍环上解下来缩短的时候,她趁机突然后腿直立起来,重重地撞到约克的鼻子,把他的帽子也撞飞了。马夫也几乎被掀翻在地。他们两人立即冲她的脑袋奔去,而她也不愧是他们的对手,她不断地猛然直立,猛然下落,拼命乱踢。她重重地踢到我的后腿,又踢到了车辕,于是跌倒在地。倘若不是约克及时坐在她的头上,制止她挣扎的话,谁也说不好她还要闹出什么乱子来。与此同时,约克叫道:“松开黑马!快,拿曲柄把车辕拧下。来人呀,解不开挽绳,就从这里切断。”一个仆人跑去拿曲柄,另一个从屋里拿来一把刀。马夫很快就把我同生姜和马车分开,把我牵到我的围栏,原封不动地让我进去,然后回到约克那儿。我对当时所发生的情形十分激动。倘若我惯于乱踢、后腿直立的话,我也一定会那样干的。可是我没有这样的习惯,我站在那里十分愤怒,腿酸痛,脑袋仍然被紧紧地拉向鞍环,没法低下来。我觉得十分悲惨,真想对第一个走近我的人抬腿就踢。
不久,生姜被两个马夫领了进来,已被打得遍体鳞伤,青一块,紫一块。约克也随着进来,吩咐了几句后,便来看我。他很快就把我的脑袋放下来。
“该死的勒马缰绳!”约克自言自语地说道,“我知道我们很快就会出乱子的。主人会十分恼火。但是,倘若丈夫都管不了妻子,当仆人的就当然更没法儿管了。因此,我对这件事就不去过问了。如果太太去不了公爵夫人的游园会,我也无法儿可想。”
约克在下人面前从不讲这种话。他们在旁时,他说话一向都很恭敬。这时,他把我全身摸了一遍,很快发现我的跗关节上面被踢伤的地方。那儿肿胀、疼痛。他吩咐用热水给我擦拭,然后涂药。
W老爷知道了这件事后,很不高兴。他责备约克太听从太太了。对此,约克说今后他很愿只听老爷的吩咐。但是我认为,这种情况并没有发生,因为一切都仍照旧。我想,约克本该更好地为自己的马说话的,也许我的这种评价并不妥当。
此后,生姜从没有拉过车,但当她的伤势痊愈之后,W老爷的一个小儿子说他愿意要生姜。他完全相信生姜能成为一匹好猎马。
我呢,我还不得不仍去拉车,我拉车的新搭档名叫马克斯。他一向就习惯于绷紧的缰绳。我问他怎能受得了。
“啊,”马克斯说,“我能忍受是因为我必须忍受,但是这正在缩短我的寿命。假如你也习惯于此,那你的寿命也会缩短。”
“你认为,”马克斯问道,“我们的主人知道这对我们有害吗?”
“我可以说,”马克斯答道,“马贩子和马医知道得非常清楚。我曾在马贩子手下待过,他把我和另一匹马配对训练。他把我们的脑袋抬高,像他说的那样,每天抬高一点。有一位先生问他为什么这么干。‘因为,’他说,‘我不这么干,就没有人来买他们了。伦敦人总是要买昂首阔步的马。当然,那样做对马有害,但是对买卖却有利。这样,马儿很快就会筋疲力尽或得病,然后他们又再来买一对。’这是我亲耳听到他说的,你自己去衡量衡量吧。”
我给太太拉车,受勒马缰绳折磨有四个月之久,其中苦况真是一言难尽。我敢断言,倘若时间再长些的话,我的健康和心情全都会垮掉。在此以前,我从不知道嘴角怎么会冒白沫。而现在,压痛我舌头和下颌的锋利的马嚼子,以及脑袋和喉咙强直的状况,常常使我嘴角或多或少冒出白沫。有人认为这挺好看,说:“多精神的好马呀!”马和人一样,嘴边冒白沫都不是自然现象。那肯定是某些不舒服的征候,应该加以处理。此外,我的气管受到压迫,呼吸非常不舒服。每当我干活儿回来,我的脖子、胸脯都感到过度疲劳和疼痛,嘴和舌头也一触就痛。我既疲劳又沮丧。
在老家时,我知道约翰和主人一向是我的朋友。然而在这里,虽在多方面受到良好的待遇,但是却没有朋友。约克也许知道,极可能知道,勒马缰绳令我多么苦恼。我猜想,他认为这件事是当然无法可想的了。至少没见到他做了什么来减轻我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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