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霞客童年就有志于五岳,而五岳中有四岳是在北国。他第一次北国之旅来到了山东、河北等地,可惜没有留下日记。
天启三年(1623年),徐霞客开始了他的第二次北国之旅,目标直指五岳之尊嵩山以及华山,回程南抵湖北的太和山(武当山)。
正是“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二月间,徐霞客踏雪履冰,花了19天的时间,才到了河南郑州。接着又用5天时间,漫游嵩山,即便是浓云如泼墨,路多积雪,这于他都无妨。
有一次在悬崖斜壁上穿行,遇到一个五尺宽的裂缝,幸好向导是当地有经验的砍柴人,矫健如猴,纵身跳将过去,砍来两根树木,横架成临时之桥,他才得以通过。向导告诉他有一种“悬溜”的办法,就是顺着石壁,抓住草木藤萝向下滑,虽然路极险峻,但是可以省去一半的路程。他一听高兴极了,于是在雾滴如雨中,“依岩凌石,披丛条以降”,不停息地悬溜。这样的确节省了许多路程,使他有更多时间游览考察。
在嵩阳寺废址,他看见汉武帝出游嵩山时所封的柏树“三将军”,最大的一棵,要七个人才围得过来,“老三”也要三个人才能围抱。(据说现在仅存两株,是我国最大最古老的柏树。)他把手和脸贴在“三将军”的躯干上,仿佛在触摸、呼吸远古的历史,聆听纷至沓来的历史的声音。
在北宋理学家程颐、程颢讲学的地方,他低首徘徊;在嵩山最大的、高八米多的唐碑面前,他多想临摹那八分书(书法体的一种)苍古的碑文。他向“三将军”和唐碑拱手道别,便由登封县西南,进入香火旺盛的少林寺。
少林寺极其宏丽,庭院中新旧碑石,森列成行,整齐完善。台阶左右的两棵古松,高伟挺拔。少石山就横亘于前,仰不能见顶,游者如面墙而立。虽然雪深道绝,他还是趁天气晴朗,力登少石山。非常奇特的是,一路上,忽而“土尽而石”(没有泥土,尽是石头);忽而“又截然忽尽为土”。虽说冻雪四积,他还是走热了,干脆脱掉外衣,直上从未有人抵达过的山顶。狂风突起,他差点像传说中的天鸡那样飞了起来……
下山时,雪地上居然有“大如升”的老虎脚印。供奉着达摩影石的初祖庵的上面,就是达摩面壁九年的初祖洞。洞深二丈,但颇宽敞。寺庙的中殿,有一棵高大的古柏,传说古柏之苗,是六祖慧能置于钵中,从广东带来的,如今已粗壮得要三个人才能围抱了。
霞客本来可能还想看看少林武僧的功夫,可是只见和尚们来来回回挑水,挥着扫把扫雪,却不见有和尚练武。也许他们在什么秘密的、不让外人看到的地方练吧?霞客回过神,抚着古柏,想着慧能高僧,以及禅宗初祖达摩的非凡毅力,一种无形的力量从心头升起的同时,他的思绪已神飞西岳华山了。
华山以险绝名闻天下,位于陕西华阴城南。华者,花也。据说华山就是因为在渭河平原高出众山,远望如花朵绽放在天空而得名。徐霞客游罢嵩山,于二月的最末一天进入潼关,望着兀立云表的华山而去。拜过西岳神,过了寥阳桥,就没有路了。他和向导拉着铁链向上攀爬,才穿过华山的咽喉千尺幢。那“老君犁沟”十分险峻,东边是绝壁,西边是深沟。相传老子在华山修道时,见人们开山凿道实在太艰难,于是在一个夜里,赶着他骑的牛,犁出了这条山道。
上苍龙岭,让他费尽了气力。这是华山最陡峭的一段。又窄又长的山脊,不是“刀背”,简直是“刀锋”了!两边是万丈深谷,落脚处最狭窄的地方,不足三尺,必须紧紧抓住铁链才能移步。霞客忽而悬空飞渡,忽而停步观赏,似乎已经习惯了惊险。华山的游历,时间虽短,霞客算是尽兴了。
如果霞客骑马,那真是马不停蹄。三月十一日,他已经来到湖北的襄阳府(即今天襄樊市汉水南岸的襄阳),直赴武当山。
登上仙猿岭,过了土地岭,只见桃李缤纷,山花夹道,幽艳异常,完全是一片春天景色。且石道平敞,大名鼎鼎的书法家、画家米芾所书“第一山”石碑周围,乔木夹道,密布上下。霞客像行走在绿色屏幕之中一样心旷神怡。
最有意思的是拜谒榔仙祠的时候,霞客发现祠前的榔树特别高大,光滑圆满的树干高高耸立。榔树旁有许多梅树,也是高耸而立。榔梅花色的深浅如同桃花、杏花,花心里像海棠花一样吐露垂丝。梅与榔本是山中的两种树木,传说真武道人在武当山炼丹修道时,曾折梅枝寄生于榔树上,仰天起誓说:“吾道若成,花开结果。”后来竟真如真武道人所言,花开了果也结了。
到了琼台观,又看见好多棵粗有合抱的榔梅树,“花色浮空映山,绚烂岩际”。霞客想讨要几颗榔梅果,道观里的道人都闭口不敢做声,过了一会儿,一个道士才悄声说:“这是帝王专用,其他人禁用的呀!此前有人捎带出三四枚,结果害得道士的家人受到牵连,被害了好几个……”
霞客才不信这些,反而愈加想得到榔梅果。那道士拗不过,悄悄拿出几枚给霞客,谁知尽是黝烂的,还一再叮嘱不能让人知道。
到了中琼台,霞客又求,观主仍说没有,他只好离去,走不多远,一个头戴黄帽的小道士呼喊着追上来,说师父请霞客回去。观主迎了上来握住霞客的手说:“先生渴求珍果,幸好还有两枚,对先生多少也是一个慰藉吧。但是一泄露给外人,大祸就临头了!”出了寺观,霞客拿出来一看,形像金橘,渗出油亮的蜜汁,真是“金相玉质,非凡品也”!傍晚返回南天门正殿后,霞客贿赂了一个小道士,得到六枚果子。次日想再索要几枚,“不可得矣”。
就这样,霞客带着数枚榔梅果,满心欢喜地一边游览,一边把武当山与嵩山、华山作比较。四月初九,霞客回到故乡,并以武当山榔梅果为母亲祝寿,从而结束了他的这次北国之旅。
其后,崇祯二年(1629年),徐霞客曾北游京城北京、天津一带,可惜没有留下日记,难以了解他旅行的详情。倒是崇祯六年(1633年)八月,他取道京城北京,越过太行山,探访了山西五台山和恒山,都留有日记,辑入《徐霞客游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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