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衡山县境内,他们见当地人烧火不用柴而用煤。有的地方,山都秃了,不长什么树;有的地方,又大松夹道,树影萦溪。在衡州石鼓山所见“大禹《七十二字碑》”,字迹已经模糊难辨了。但这一带却是唐代大散文家韩愈,以及宋代思想家朱熹、张拭等名贤讲学的地方。风雨中,他们仍然顾盼流连。然而不久,他们就在湘江遭遇盗匪,霞客的行程遭受很大挫折。
在此之前,也就是在往江西的途中,霞客一行也曾遇到歹徒,因霞客的智勇而得以脱险。
当时,他们逆赣江而上,晚雨丝丝,停船靠岸而歇。天一亮,又扬帆起航。行不多远,忽然一条顺水快船吼叫着靠了过来,一伙歹徒跳上船,掀篷打人、捆绑船主、抢劫财物,声称是官方叫捉拿盗窃官银之人,吓唬船主船工。其势如狼似虎,船中三十来人,被他们像捉羊一样抓打,又强行把霞客的行囊拿到他们船上。
但他们所搜刮之物,都是铺盖行李之类,并没有强说交出官银;即便如他们所说是捉拿盗窃官银之人,从他们的所作所为看又不像。霞客心中起疑,于是对他们说,从这里去吉水县府已很近,为什么不一同前往呢?歹徒一听,暴跳如雷,竟挟持船只要顺流而去。趁船行岸边,霞客纵身跳上岸,急忙找来当地一王姓保长,一同追赶强盗,歹徒才把船索解开。歹徒抛还了霞客的行李,而船主的财物却被强抢一空。在江西算是躲过了一劫。而湘江这次遇匪,就太恐怖了。
那是崇祯十年(1637年)农历二月初十。霞客等初到湘江边,正逢下雨。第二天渐渐晴开了,便开船前行。一路风光,自不必细说。且说夜里月色颇明,停靠岸边的木船,浮在映照月光的江流上轻轻摇晃。忽然听到岸上有人在嚎哭,像是幼童,又像是妇女,哭了很长时间都没停息。然而所有的船都静静的,不敢问是怎么回事。霞客久久不能入睡,在枕上作诗:滩惊回雁天方一,月叫杜鹃更已三……表达怜悯之情。
夜深了,静闻和尚借上岸解手(静闻严遵佛门的清规戒律,解手、吐痰等秽物都不入水。)的机会,看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卧地而哭,便上前去劝慰。那少年说上去了。就在这时,杀声突起,一群盗匪呐喊着夺船而上,火把、刀剑猛然向霞客他们一行旅客杀将过来。霞客还未入睡,急忙从卧板下取出装有旅费的小箱子,想从船尾跳水。可是盗匪正在挥刀劈船尾舱门,出不去。于是霞客用力掀开船篷的缝隙,将小箱子胡乱抛入江中。回到原处,他找了件衣服披着。静闻、顾行以及所有旅人,或赤身,或拥被,都被逼到一处。
盗匪破后门而入,刀剑乱劈砍,血溅船舱。霞客心想必定会被盗匪抓住,拿着件丝绸衣服反而不便,赶紧丢掉。人们跪在船板上哀求饶命,盗匪仍挥刀不停,大伙于是纷纷掀开船篷,跳入冰冷的江中避难。霞客也跟着纵身跳去,偏偏被船索绊了一下,头朝下跌入江中,呛了满鼻子水,幸亏江水只齐腰深,他才没被水淹。盗匪放火烧船,火光冲天,映在江中,如血染一片。
这次遭劫,损失惨重。霞客财物丧尽,那个小箱子打捞上来,已是空箱。最让他痛心的是张宗琏所著的《南程续记》一套,徐氏族人已藏二百余年了,他苦求而得,现在却毁于盗匪之手。这怎不令他心疼!他身无寸丝,邻船一位姓戴的先生从身上脱下里衣、单裤各一相赠。他身无一物,摸摸发髻,尚存有一支“银耳挖”,于自己只有12岁,父亲喝了酒就打他,他不敢回去。静闻和尚怎么劝也劝不住,虽然觉得奇怪,但也只好回到船是用以酬谢,问了对方姓名,匆匆而别。
静闻和尚为抢救经卷和霞客的书籍、文稿、手柬(书信)而去救火,被盗匪捅了两刀,仆从顾行也是多处受伤。而与霞客相识的艾行可先生则惨死于盗匪的刀下,落入江中……
此后数日,霞客为筹措旅途盘缠,费尽心力。当地的同乡金祥甫劝他说,若是放弃西行考察,便可资助他返回故里的路费。霞客担心妻儿不会让他再出行了,于是说道:“我不能改变西行的决心和志向。”并恳请金祥甫借钱给他继续西行。几经周折,最后写下20亩地契作抵押,才算借到旅费,得以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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