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为家徐霞客-醉心黄果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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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广西,可能水土不服,而且蚊虫甚多,霞客手疮大发,可他却说是客店供给的菜肴里有老母猪肉之故:

    尽管一路多灾多难,霞客还是抓紧时间游览,做了大量的考察:

    有一次,霞客探访穿山岩胜景。悬崖树丛倒垂,荆棘拥塞,只有像蛇一样的小道弯曲其间。他把雨伞和竹杖放置在岩缝里,全凭手脚之力下到岩底,复又回来取伞具。这时只见数十人执枪挟棒,呼噪一片。霞客不知何故,后来才弄明白,人们见他矫健如猴,以为是暗藏的盗匪呢。

    游览灵景古寺时,见佛座下有唐碑一通,宋幢一柱,(通,碑的单位。幢,刻着佛号或经咒的石柱,单位称“柱”。)镌刻得十分古朴。霞客向僧人求纸,寺里只有黄色纸张。于是他在石板上磨墨,取出拓碑工具,用敲钟锤当拓锤,用自己的绑腿布做毛毡,碑、幢各拓了两件。

    崇祯十一年(1638年)三月二十七日,霞客从广西北部南丹入黔(贵州),傍晚才换雇到一匹马,摸黑而行,生死全托付给坐骑了。天黑,路险,分不清是石头的影子,还是人的影子,和挑夫只能靠声音招呼伴行。

    进了一个寨子,村民全都不敢开门。守候多时,才有一家人为他们开门。可是连铺地的茅草都没有,他们只好饿着肚子在光地上躺下歇息;不光住宿条件差,还经常受到惊吓。有一次,霞客他们冒雨赶路,突然有四个挎刀带剑的人从后面冲上来,两人到霞客伞下,一人到顾行伞下,一人到挑夫竹笠下,样子都很凶悍,似避雨,又似挟持,恶狠狠地盘问霞客他们去什么地方,又向霞客讨烟,霞客心想可能遇上歹徒了。谁知雨一停,就各走各的,并没有为难他们,算是有惊无险吧。

    那时候,食盐很金贵,可以当钱用,有时用很少的盐就可以换到吃食。霞客用竹筒装盐,进贵州后,把一些钱也装在竹筒里。

    离开贵阳不久,他游了白云山。传说当年明建文皇帝逃出南京,望着白云升起的山峰奔走,故名“白云山”。白云寺有一泉,不会干涸,也不会漫出来,因在一堵石凹之下,需跪地而舀,所以叫“跪勺泉”。还有一洞叫“流米洞”,洞旁有一小穴,说是当年米从中流出来供养建文帝。霞客笑着看了这个小洞一圈,发现泉水清冽,只是没有米。当晚霞客投宿在一户非常穷困的苗族人家,与猪畜同睡,更不要奢望能吃上米饭了。

    也许为霞客当挑夫的王贵,早就盯住霞客的竹筒了。一觉醒来,王贵不见了,他偷了竹筒里的钱,溜掉了。对此霞客十分感慨,看上去很老实的一个人,怎么会干这种事呢?他无奈地摇摇头。一时又找不到挑夫,他只好把行李捆在一起,和顾行抬着继续赶路。远远就听到了白水河瀑布的水声,他忘记了劳累,继续前行。正是杜鹃花盛开的四月,漫山遍野如红云铺地,又有翠竹绿树相杂,霞客好水河流经黄果树地;形成瀑布。不欢喜。还在两里外,那轰轰水声,似乎正是以高歌欢迎霞客的到来。

    循声望去,山崖上一条宽阔的光带,如白雪在空中翻腾奔涌,银亮闪闪,夺人眼目,但又看不到它的下截。翻过一个小山包,已经来到它的下流。霞客回头再看那瀑布,恨不得赶快跑到它的下面。路人告诉霞客,这就是白水河了。

    随流半里,有大石桥南北横跨水上。激流从三个桥洞涌出,在溪底翻溅喷雪,如同一群白鹭在溪流上飞舞,“白水”之名就是这么来的。过了桥,随着流水西行,忽然感到山箐一下子收紧,接着听到如雷的水声。霞客也随之兴奋起来,他知道又要看到奇妙的景观了。

    只见路的左边,一条溪水悬空而下,像万匹白绸在空中飘飞。那溪流上的石岩,有如被巨大的莲叶覆盖,中间透出三个门洞,流水就由叶上“漫顶而下”,像薄纱万幅纷纷飘落,砸得珠飞玉碎,飞沫腾涌起来,如烟雾飞空,那雄厉的气势,任凭用什么语言文字都无法描绘出来!

    霞客说,他见过很多瀑布,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壮阔豪迈的。之后,他来到望水亭,又正好可以面对瀑布而拱手致礼。只是那奔腾喷薄之状,实在让人可望而不可即!

    是啊,面对永远在变动中的壮美的黄果树大瀑布,霞客怎能不遐思缥缈,心潮澎湃呢?想到来路的万般艰辛,再想想前面的迢迢路程,他似乎从瀑布飞流获得了巨大的启迪和力量:即便前面是深渊,也要勇敢地跳下去!霞客面对瀑布“停憩久之”,心醉神怡,接着义无反顾地向前路走去、翠峰山与珠江源。

    在关索岭,霞客寻访了关羽的儿子关索的遗迹马跑泉,并喝了泉水。关索随诸葛亮南征,曾在此开辟通道,当地建庙供奉他。在马跑泉近旁还有一泉,叫哑泉,人不能喝,喝了就成哑巴了。霞客不敢尝试,但觉得很奇怪:相隔不过数步,差异怎么这样大呢?

    次日到了整洁的白基观,霞客在后殿磨墨展纸,记录连日来的游历。檀波和尚殷勤招待,时时送茶水、果点。下午,有大象从这里经过,两大两小,在寺前停候了很久。赶象人喝够了茶水,临走时,大象先是把后腿跪下,又跪前腿,赶象人登上象背后,大象才稳稳当当地站起来。接着,有马帮摇着哐啷哐啷的铃声走过。

    当时霞客正兴味浓酣地写日记,写下“不(无)暇同往”。这“不暇同往”四个字,告诉我们,霞客离云南越来越近了。为什么这样说呢?这是因为,大象想必是越南、缅甸等地向中国京城的进贡品,自然是从云南方向来;马帮呢,应该是驮了云南普洱茶进京或是到湖广等地后,再驮着布匹、盐巴这些商货返回云南。霞客不是说“不暇同往”吗,“同往”何处?当然是同往云南了。是的,霞客离云南越来越近了,他在和云南接壤的盘县,已经吃到被云南一些地方称为壁虱菜,被贵州称为折耳根的鱼腥草了。

    稍有遗憾的是,由于霞客最初的滇(云南)游日记散失,不能确切知道霞客入滇的具体时间和路线。据徐霞客研究专家朱惠荣教授考订,霞客由黔入滇的路线是:从盘县经亦资孔过火烧铺越小洞岭,再经明月所过滇南胜境关而入云南。

    胜境关在云、贵两省交界处。明朝景泰四年(1453年)始建,是一座三开间牌楼的木构界坊。九级牌楼斗拱托起飞檐,正中书“滇南胜境”四个镏金大字,耀耀夺目。穿过牌坊的,是一条烙满马蹄印痕的斑驳的驿路,被两山相夹为一条陡曲的细线。

    霞客此刻来到这里是何等兴奋!他振臂而呼:“壮哉,胜境关!”扑关而来。霞客在关亭小憩,喝杯热茶。他一定注意到牌坊中那两对分向滇黔两省的石狮了。面向贵州的,狮身郁绿,有一层绒乎乎的青苔;而面向云南的,狮身上沾染了黄土红尘,像披了一领红黄绣袍。霞客当然知道,这是因“雨师好黔,风伯喜滇,贵州多雨,云南多风”的缘故而以“天”为界。他当然也会注意到,两省的分界也就是山地之间一条南北流向的小溪,而小溪两侧,土色竞不相同:东面贵州,地为黑灰色;西面云南,山为赤黄色。

    一溪之隔,以“地”为界,土色各异;如同一坊耸立,以“天”为界,“天限二方”。如果说,以“天”为界,还能从天气方面作解释,这种土色各异又作何解释呢?古人这种分疆划界的神奇方式,霞客是作了探究的吧?要不是他这一带的日记散失了,我们很可能会看到他作为地理学家的答案了。

    在前往曲靖途中,常遇匪贼,也常听说豺狼伤人的事情。

    有一次,他刚走不多远,一人突然跑来,说前面有盗匪,千万不要往前走了。不一会儿,这人的媳妇也赶来了,说了同样的话。霞客看看天色,刚过午,心想以前奔走在无人之境,都是豺狼盗贼之窝,即便是深夜都能幸免,这大白天的,这一带又人烟稠密,怎倒有贼人当道?于是反问他们:“既然有贼匪,你二人如何赶得来?”夫妇回答说:“贼人正在抢脱过路人的衣物,趁他们不注意,我们夫妇才绕道过来告诉你。”霞客怀疑他们是骗他,想叫他在他们家住宿,于是不予理会,仍然上山,晚宿石堡村。

    此时天黑夜静,一地月光,能走过危险之地而安寝,霞客高兴不已,于是问主人:“听说白天山岭上有拦路劫匪,是真的吗?”主人说:“真有此事。我的邻居下午在山上砍柴,见几个贼人从山后跳出来,剥去三个人的衣服,砸碎了一个人的脑袋,就发生在您来之前不久。”霞客一听,深深地感谢特意来劝阻他的那对夫妇,而自己却对他们那样猜疑不信任,想来真是惭愧!

    到曲靖(滇东重镇)后,霞客游访了翠峰山。翠峰山为曲靖名峰,在城西北,大树迷蒙,山峰笼翠,霞客称其为“秀拔为此中之冠”。

    时值深秋,霜风细雨中,山中草树杂色斑斓,“标黄叠紫,错翠铺丹”,又是一番景致。翠峰山庙宇很多,有朝阳庵、护国寺、翠和宫、灵官庙、金龙庵,等等。其中,朝阳庵为刘九庵大师所开建。庵中碑记说,刘九庵为河南太康人,曾中进士,当过监察御史。嘉靖甲子年(1564年)出家当和尚,来到翠峰山始建朝阳庵。

    官当得好好的,怎么要出家当和尚呢?传说,刘九庵当官时,有一次出巡考察,在案几上放了两个桃子,被老鼠偷吃了。他本来已经暗中看见了,又假装不知而问下人道:“你为何偷桃?”下人不承认。他又吓唬说:“这地方又没有别人来过,你不承认,那我就要动刑了!”下人怕挨打,就承认了。刘又问:“桃核呢?”下人胡乱拣来桃核自欺欺人。刘九庵看后慨然道:“天下事枉者多矣!”于是弃官为僧。霞客记下这个传说,也感慨了好久。

    霞客离开翠峰山,继续他的游览和考察。一个重大的收获是,他发现了珠江的源头!

    说到大江之源,总给人一种神秘、神圣,而且人迹罕至之感。珠江仅次于长江、黄河,是我国的第三条大江,而它的源头,则人人可到!

    珠江上游即南盘江。霞客经勘考,写出《盘江考》一文,认为离曲靖不远的沾益县炎方乡一带的马雄山溶洞是南盘江源头,从而订正了《大明一统志》的误说。

    这是一个朴素的溶洞,一个永远从岩缝,从钟乳的乳头滴淌着滢滢水泉的溶洞。不神秘,但却神圣。新中国成立后,经过许多专家反复考察、测量、印证,最后到了1985年,国家水利电力部珠江水利委员会正式确认徐霞客所说,定沾益马雄山东麓的这个溶洞为珠江正源,并立碑以记曰:“珠流南国,得天独厚,沃水千里,源出马雄。”溶洞潮湿,丰润,安详。镌刻在洞口上方的“珠江源”三个鲜红大字,倒映摇曳在一潭嫩绿柔蓝的池水里,人们仿佛从花瓣一样动人的水波上,看到了三百多年前的徐霞客的身影,而珠江——中国南部的第一条大河,就从这里出发了。人们不论是远从广州、港澳寻源而来,还是从昆明等地前来休闲度假,都极为方便。出曲靖北行40来分钟,鼻翼痒痒的,嗅到氤氲水汽,就到珠江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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