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明明白白地锁着,窗子清清楚楚地关着,可桌子上的录音机却在吱吱哇哇地唱着,播放着他的天才作品——那些在一次音乐大赛中被无辜冷落的高雅乐章。
这一次他是特意留了心的,不会像前两次那样记不清临走是不是关了录音机。可录音机还是响了!
他开门进去,屋里空空如也。录音机兀自在唱。鬼耶?神耶?他竟有点毛骨悚然。
他不由自主地记起《聊斋》里面的一些故事来了。
他的眼睛仔仔细细地在各个角落里搜索,希望能发现一点蛛丝马迹。现在他觉得倒有趣儿,人世间冷落我的作品,冥冥之中却有“知音”。不要怕,应该和它交个朋友……然而屋里什么也没有。
第二天,他又按时出去了,但他没有上山。他先是躲在屋后,又慢慢溜到窗前窥测。
屋里到处散发着古旧气,那张破高桌孤零零立着。且莫小看了那破高桌,当年他被下放时就是在那上面奋笔疾书,从而一举成名的。后来他又在高楼里的大写字台前创作了,却无人买账。没办法,他便又到这荒山野岭的水闸房来乞灵于破高桌了。
屋里的什么地方响了一下,他再看时,高桌下面已经出现了一个黄黄的小东西!啊,竟是只黄鼠狼。
他不知为什么感到一阵失望。
黄鼠狼开始爬高桌了,它用爪子抱住高桌腿,人爬树一样往上蹿,刚爬了一半,“哼”地一声,又滑落下去,再重爬……一直折腾了十几次,黄鼠狼终于爬上了高桌。像人一样站着走到录音机前,把键按了下去……
黄鼠狼先是站着歪着头听,渐渐便扭呀扭呀舞蹈起来。他在窗外无声地笑了,继而心中又涌上了一种委曲的情绪,谁说我的音乐晦涩难懂,洋味太浓?请到这里来看看吧。
他竟由衷地感谢起这小东两来。
一直等到录音机磁带到头,黄鼠狼才兴犹未尽地溜下桌去。
他进了屋,不假思索地找了几块小木头,在那高桌腿上钉了几个小跐凳。
又到了那时候,他的“知音”又至,在钉跐凳的桌腿前转了几圈,往上爬了几步,不知为什么又退下来,奔到另一条高桌腿。反复十几次,才爬了上去。他在外面直替它着急。
第二天,他又把另一条高桌腿钉了龇凳。
然而,小东两仍不肯走捷径,又去爬第三条腿。
他实在不忍心它的知音费那么多力气,一鼓作气把另外两条腿也钉上了。
黄鼠狼又来了,它绕着桌腿跑着,跳下一个又上另外一个。四条腿转完了,它显出焦躁的样子,往后退、退,用力往桌上蹿了几下,上不去,竟转身溜出门去。
从此黄鼠狼再也没来。
他不解地望着那四条腿发怔,蓦地,霹雳在耳畔炸响,闪电撕开浓黑的夜空,狂风吹动巨石,在山崖上撞得火光闪闪……杂乱无章但雄壮有力的乐曲滚滚而来!他全身颤栗了!
啊,灵感!
【赏析】
初读《通灵》,搞不懂到底通的是什么灵?难道是诡异之灵吗?但又不像;是说这个社会开始堕落了?人们不再愿意欣赏高雅的作品了?但也不像。作者到底要表达些什么东西,一时没有看懂。
再读《通灵》,猜测作者是说这个社会太浮躁了,他大概是想对当前社会浮躁的文风及腐败的风气进行强烈批判。
三读《通灵》,所有注意力全部集中于那四个依次被钉上足跐凳的高桌腿上,为什么黄鼠狼不肯走捷径,非要舍易求难,难道是因为黄鼠狼害怕足跐凳会害了它不成?如果不是,为什么黄鼠狼会在四个桌腿钉上足跐凳后转身而去并一去不返呢?于这点,我们可以暂且理解为作者想表现第二个主题:有的时候刻意地人为地去改变一件事情原有的状态,会带来相反的结果,这点我们不由得联想到当前社会上铺天盖地的“奥数班”、“特长班”……并且文章紧接黄鼠狼离去后写到主人公全身震颤,灵感到来,文章笔触忽然加快,气势剧增,眼看文章的点睛之笔就要爆发,但却最后隐而不言只轻轻一叹:“啊,灵感!”主人公在这里似乎一下子找回了自我。
最后一次读《通灵》,主要的注意力已经不再文章的内容上了,只是一直在思考“通灵”二字。名为“通灵”通的究竟是何“灵”?如果将其解释为主人公的灵感,表面上看合情合理,而且于文章最后的感叹相符合,但仔细阅读全文,又会发现,作者在文章一开始就一直试图在营造一种气氛,一种诡异的气氛,当我们随文章进入他的诡异世界的时候,他却笔锋一转,将结果落在动物身上,于是乎,这个“灵”便注定不单单只是“灵感”了。这时的“通灵”便让人浮想众多——此刻的“灵”既可以理解为“灵感”,又可以将其解释为主人公灵魂净化,知道应怎样去进行自己的写作;亦可以理解为主人公真正明白该怎样去适应这个社会,服务于这个社会——与百姓心灵相通、与自然界心灵相通。显然,作者在这些方面是颇下了功夫的。
(杨满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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