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皖北老家的一个朋友,长我两岁。童年时代,我们常常在一起玩耍,随着年龄的增长,感情也日益深厚。尤其到了高中时期,每逢节假日回到家多,我们白天在一起劳动,晚上在一起聊天,一聊就是大半夜,有时就住在他家里。他和我一样,也是七四届高中毕业生。他高中毕业后回乡务农。那时,他和我谈起前途,感到一片渺茫,心情有些低暗。
大概在1976年上半年,全国很多地方搞超了“双突”,即“突击入党”、“突击提干”,皖北搞得也热火朝天。在全大队的青年人中,他脱颖而出,几乎是一夜之间,入了党,并被提拔为人队党支部书记。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感到很惊奇,一方面为他高兴,一方面也为他担心。因为,这件事来得太突然。我们家乡那个地方,处于江苏、安徽两省,铜山、宿县、肖县三县交界,是个典型的移民小镇,人心散乱,民风强悍,历史上就是多事之地。我印象中,家乡小镇阴历的一、三、六、八都是集市,每个集市日都有打架斗殴的,都躺下几个醉汉。尤其是“文化大革命”期间,更是乱乱哄哄。那时我们的年龄还小,哪里热闹就朝哪里去,今天这一派的人受了那一派的人的围攻,明天那一派的人就聚众前来报复,闹得鸡犬不宁。后来,两派大联合了,造反成功了,但两派之间结下的恩怨、留下的隔阂却难以平息,斗争转入了地下。在这种情形下,让高中刚刚毕业,二十刚刚出头的年轻人任大队支书,工作的难度可想而知。
那时,我已到果园“插队”,休息的日子赶了回去,想见他一面聊一聊。我记在那天是一个阴雨天,在路上时淋了几滴雨,刚一进家乡的小镇,雨就铺天盖地下起来。当时天也黑了。我听祖父说,傍晚的时候见过他,可能这时正在家中吃饭。于是,我端着的饭碗又放下了,赶忙到他家去找他。他母亲告诉我说,他也是刚端起饭碗,公社就来人通知他开会。他胡乱扒拉几口饭就走了。说到他当大队支书他母亲的脸上掠过一丝淡淡的哀愁,唉叹一声说:“一天到晚,从早到黑忙得晕头转向。一分钱也不多拿,家里啥事也顾不一上……”他家中兄弟姐妹八个,大哥在外地当兵,他是老二,过去,家务的重担由他挑,现在又都落到父母亲肩上。我给他母亲留了话,让他回家后告诉我。可是,那天我一直等到夜间十二点多钟,也没见他的踪影。
第二天早上,我去井口打水,经过他家门前时,喊了他一句。开门的是他弟弟。他弟弟告诉我,他昨晚在公社开完抗洪会,又连夜开大队的抗洪会,还去检查甲闸口排排泄情况,到天快亮时才回家,躺了几个小时,天刚放亮又走了。他走时留了话,让我无论如何要等他见上一面。
那天天亮不久就开始下雨,而且越下越大,用老人的话说是“直往脖子里倒”。只一顿早饭的工夫,我们那个小镇上已泛滥成灾,处于地势低处的人家房子都进了水。整整一个上午,我连门也没出。到了中午,雨开始小了,生产队长拿着个铁皮卷成的喇叭筒,当街喊活,说东北湖的红芋地被水泡了,让每家出一名劳动力,带着铁锨去湖里排水。东北湖在我们那个小镇的东北部,因此得名。我们那个小镇西高东低,东北湖更是一块低沣地。雨水加上高处流的永,让东北潮受了水灾。东北湖种的是红芋,红芋都是栽培在一条条沟里的,如果被水浸泡太久,势必造成损失。那时,小麦种植得少,而且要交公粮,社员一年主要口粮是红芋和红芋晒成的红芋干。红芋如若损失、减产,直接影响到社员的生活。所以,生产队长的喊话刚落地,小镇上响起一片吱吱扭扭的开门声,接着是人们的喧哗声、纷乱的脚步声。我的祖父年龄大了,不能参加体力劳动,但是对集体的事情十分关心。他听到队长的喊话后,催着我跟社员一起去东北湖排涝,并且把铁锨给我准备好了。我二话没说,扛着铁锨出了门。
在去东北湖的路上,到处可见在地里忙碌的人们。一看就知道是经过组织的。皖北乡下人热情大方,熟悉的人很远就相互打招呼。
“你们队里几块地受涝了?劳动力够用吗?”
“我们东北湖有块地也受淹了。大队书记一早就带着人在那边排水。”
那个时候,皖北农村劳动采取的是记分制,比如排一条红芋沟的积水记一分,生产队长给每个人定下任务后,大伙就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刚干了了会儿,大雨又下了起来。那时皖北农村还比较穷,大多数人穿戴的防雨用具是玉米皮和玉米叶编织成的蓑衣,雨水一淋,既沉重又笨拙;还有的人穿戴的是包装农资或塑料制品改制成的雨衣,红黄蓝绿,形形色色。排完一条红芋沟时,从另外的地方急急忙忙地走来几个人。他们肩上扛着铁锨,身上都是泥水,一看就是刚从地里出来。我看其中一个穿草绿色军用雨农的年轻人的身影十分熟悉,他就是我的那位大队书记朋友。他也看见我,朝我笑了笑。我发现他很疲惫,也很憔悴,就连笑容也显得有些苍白。在那种环境下,我们不可能交谈。他带着那几位大队干部,同社员们一样,每人占据一条红芋沟忙活起来。
大队书记在田间劳作。
中午的时候,雨停了,红芋沟里的积水也排完了。收工的时候,我四下看了看,又不见了他的身影。他一定又到别的生产队去了。
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我才和他见了面。我们和以往一样,在他家的一问放着磨盘、碾子的屋里,摆上一张小桌,弄了几个小菜,开了一瓶红酒,一边喝着,一边聊天。他告诉我,这间屋子基本上成了他的接待室。大队没有什么收入来源,县里、公社来了人,他只有请到家里接待。好在那个时代大吃大喝的风气还没有形成,县里、公社的领导来了也就吃顿便饭。
“过去咱们是学生,是普通老百姓,哪知道大队的情况。”他感叹地说:“大队穷,生产队穷,老百姓穷,真是穷困潦倒。”
“穷则思变嘛!”我开了句玩笑。
他没有笑,相反神情更沉重,更严峻,沉默了一会,他才缓缓地说:“我从上任以来,一直在思变。可是,没有好办法、好路子。”
“江苏那边的乡镇企业搞得不错,你可以去取经。”我给他提了个建议。
他回答得也很干脆:“别看咱们这里和江苏屋搭边地连边,可毕竟是两个省。”
他说的意思我很明白。江苏和安徽两个省虽然邻近,但新中国成立后的一段时间里,经常出现政策不同的情况,人们编了一句顺口溜:江苏稳,山东狠,安徽的政策吃不准。就在我和那位人队书记朋友聊天的那段时间里,安徽已传出要搞联产承包的消息。邻近的江苏的一些公社和大队,竟然用高音喇叭对着安徽境内广播,表示坚决反对“分田单干”,“誓死抵制资本主义复辟”。所以,在那种环境下,年轻的大队书记面临严峻的考验。
他说压力很大。包括思想压力、工作压力。上边对他们这些“双突”干部要求很高,群众对他们的要求也很高,自己对自己的要求当然也就水涨船高。但是,政策环境、经济条件等等又都有很大的制约,困难重重。他说: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凭着良心,代课教师小D是七四届高中毕业生。当然,他也和很多七四届高中毕业的学生一样,从小就受层出不穷的政治运动的影响,没能够学到多少文化知识,用当地话说叫“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
小D插队的是皖北农村。那里是他父亲的老家。他的二叔是村里的党支部书记,是一村之主,在村子里跺跺脚,整个村子都晃荡的人物,当然不能让自己的侄儿下地种田。刚好有个在村小学当教师的老三届知青招工回城了,就安排小D当了代课教师。那时候,农村里让人羡慕的职位除了大、小队干部,就是村小学的教师、村卫生室的“赤脚医生”、记工员、会计、广播员等等。代课教师就是文化人,小D自然十分得意。其他知青有意见也不敢提,提了不光得罪小D,而且得罪小D的二叔。准得罪了村支部书记,岂不是自讨没趣,严重地说是自断后路。不过,知青们私下议论说:小D当教师,一定会误人了子弟!
那时小学实行的是五年制教学,村小学从一年级到五年级共有十个班,每个年级两个班,总共有十几个教师。村小学校长是上边派来的,是公办教师,不在村里领工资,也不吃村里的口粮,属于上边领导。但毕竟是这个村的小学,对村里还要买账。校长原准备出几道题,考一考小D,小D的二叔不悦地说:“考个屌毛!你来当校长,俺还没考你呢!”校长只好放弃了原来的想法。老三届那个知青原来代的是三年级的语文课,校长就安排小D接替那个老三届知青,也代三年级的语文课。小D感到很委屈:自己常常一个从城里来的高中毕业生,代小学三年级的课,不是大材小用吗?他想给二叔说一说,让二叔出面找校长,把五年级的课调给他,后来一想自己刚到学校上班,就挑肥拣瘦,影响不好,小如自己做出成绩,让校长主动调课,那样更有面子。
小D第一次走进课堂,看着满屋的孩子,几十双眼睛看着他一个人,小知为什么,心跳加快,脸上也发烧。—个女孩子指着他笑着说:“看,老师抹胭脂了!”
于是,整个教室里一片笑声。
小D好不容易才让哄堂大笑停下来,开始了讲课。他在黑板上刚刚写完要学的课文的题目,有个学生又喊起来:“老师少写了一只胳膊!”那话的意思说他少写了一笔划,也就是写错了字。他赶忙看看黑板,一时竟找不到《愚公移山》那四个字,究竟哪一些个字写错了。这时候,他的脸上汗珠子落了下来,身上也是汗流浃背。几年后,他才想明白,移字是禾字旁,他写了手字旁。他笑着给我讲过:“妈的,那时想的也不错,移东西不得用手吗?”
课堂里已经乱了起来。
小D恼羞成怒,挥起拳头朝讲桌上砸去,同时吼了一声:“小想听的都他妈的滚蛋!”
小D是个性格沉闷的人。这样的人一般不会发脾气,而一旦发起脾气,尤其让人恐怖。他一声吼叫,课堂里马上寂静下来。那只用木板拼接的讲桌本来就不结实,让他一拳砸得七零八落。那些农村的孩子一个个吓得目瞪口呆。
但是,小D的情绪已经受到破坏,或者说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所以,精神状态一子变得坏透了。他在读课文时,结结巴巴,加上课文中的确有几个他不认识的字,中间几次中断,读不成句。学生中虽然没有人再大笑或者再嚷嚷,但几十双眼睛投向他的都是不友好、不信任的目光。
小D好容易上完了一节课,离开教室时,他的头也没敢抬。回到办公室,他发现屋里所有老师都在看他,而且带着嘲笑的笑容。他感到浑身上下不舒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眼睛也没地方放,喘息也不敢出声。小D后来对我形容说:“那一同就让我懂得了什么叫他妈的无地自容!”
中午,小D回到宿舍就躺下了,连午饭也没吃。他翻来覆去地想,选教师不是好当的,还是趁早别干了。他打算晚上就去二叔家,向二叔说明。
可是,下午的时候,一个女知青的来访,改变了小D的想法。这个女知青和小D高中时同一个学校。她当时是校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的队员,经常登台演出,很多男同学都喜欢她,小D也不例外。但是,小D在高中时学习成绩不好,而且没有其他方面的专长,根本没有抛头露面的机会,怎么能接近她呢?没想到,她和小D插队到了同一个村子。她当然不想干农活,就和小D套近乎,让小D给他二叔说,把她安排到大队医务室学医。
小D给她说了自己打算辞去代课教师的想法。她一听就急了。小D你千万别干那种傻事!你当代课教师,是你二叔的面子,连我这个同学都觉得有面子。还有,代课教师今后读大学的机会多。再说,那些老师也不比你水平高,他们也是这里抄抄,那里抄抄。你也可以这样嘛!
小D就说了一句:你让我干,我就干!
第二天的语文课是写作文,又是小D的课。这又让小D犯了难。小D从小最怕的就是写作文。上高中时,同学曾送他个外号叫“五句半”,意思是说他的作文只有五句半话。现在让他辅导学生写作文,真的使他有一种上刀山下火海的恐惧。课间休息只有十分钟的时间,这十分钟里他苦思苦想,也没想出个办法。上课铃声响了,同室的老师都上课走了,他依然没有主意。这时,他看见对面一位教五年级的老师办公桌上放着一摞作业本,就顺手拿了一本,夹在语文书里,慌慌张张进了教室。
老师在检查学生作业。
同学们看见又是小D进来了,没有人吵嚷,但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向窗外。
小D红着脸,看了一眼用课本遮掩着的、偷来的五年级老师的作业本,觉得那上边叫《海燕》的题目很熟悉,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那时已顾不得想得太多了,他张口念出了海燕两个字,说是作文题目。
他听到下边有人窃窃私语。
这一回,他也学会了一招,就是点一个班干部到前边来帮他抄写。他上学时老师就这样做过。被他点上来的是个女孩子。那女孩子按照他交给的五年级作业本上的文章,在黑板上抄写一句,下边的学生跟着朝自己的作业本上抄写一句。小D既可以休息,又能够避免抄错字让学生笑话。
作文课结束后,小D悄悄把那本作业本放回了五年级老师的办公桌上。
没想到,上午放学前,校长把小D找了过去,开门见山批评他代课不负责任。小D开始还不愿承认,校长把从他代课的班里收来的几十本作业本放在他面前。你抄袭人家五年级的课文当作文,这是不是不负责任?
小D红着脸辩解说三年级不抄五年级的,还能抄一年级的啊!
校长打开五年级语文书,指着一篇文章,说这是高尔基的名篇。五年级学生抄一遍,为的是加深印象。你让三年级学生抄了当作文,这,这……天下奇闻!
他这时才发现,校长办公室的窗外,趴着很多他代的那个班回到宿舍,小D哭了一场。
第二天上午,小D没去学校上课。
中午,二叔派人来找他,让他到学校去。他本来不想去,那个已经到大队医务室上班的女同学,半推半拥把他拉了过去。
学校狭窄的操场上坐满了老师和学生,还有一些学生家长。二叔和校长坐在主席台上。二叔看见他,招手让他也到主席台上去。他原以为是学校给他开欢送会,等他坐下后,二叔讲了一番话,他才明白这个会是二叔专门为他开的。二叔张门就骂人,说有些人妈的不老实,知青是伟大领袖毛主席派来的,谁反对知青就是反对毛主席!谁给知青捣蛋就是给毛主席捣蛋!知青当老师,这是你们学校的光荣,谁再给知青老师捣蛋,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包括学生家长,都他妈的别想好。
他想制止二叔讲话,但是没有那份勇气。
那次会后,人们见小D时态度变了,但小D感到越来越不好过。
有一天,小D在男厕所里,听到一墙之隔的女厕所里有人提他二叔的名字骂:“这个流氓还好意思说,准给知青捣蛋就是给毛主席捣蛋,他自己睡女知青算什么呢?”
小D能不知道二叔睡的女知青是谁?从此,他和那个女同学很少来往了。
那次会后,校长征求小D同意,让他代算术课。学期末公社统一考试时,小D代的班算术考得都不好,校长找来试卷一看,全班有一道题全部错了。那道题是二分之一加二分之一,他的学生的答案是:等于五分之二。
校长找了几位学生了解,才知道小D就是这样教学生的。校长把小D叫到办公室,什么也没有说,把正确的答案做给他看了。小D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做的!
那些学生家长不愿意了。有人给公社写了封人民来信,反映大队书记包庇侄子,误人子弟。公社派人来作调查,最后找二叔谈话,提出两个条件:一是大队支书让出来;一是让其侄子退出学校。二叔选择了第二条。
小D在村里呆不下去,歇病假回到城里。他学会了开车,先是给别人干临时工,每月有一百多元钱收入。1978年,他在爸妈的资助下,自已买了一辆汽车跑运输,到80年代初期时,小D已拥有了几辆车的运输队。
我见到小D时,小D请我喝酒。谈到当年代课生涯,他感慨万端地说:人,要活得真实,才能自在。
灵魂
贺成才的作品中透着“新三届”人昂扬向上的精神。
这几年,曾听过一些关于中国山水画的议论,有人说中国山水画千篇一律,也有的说中国山水画的路子越走越窄,有人甚至说中国山水画已经没有出路。说这些话的,未必都心怀叵测,相反,是出于对中国山水画的厚爱,抑或是出于对中国山水画前途的忧虑。仔细想想,那些人说来说去,是在说一个“新”字,说中国山水画创新的少。
中国山水画是一个古老的画种。地大物博的中国,秀丽的山川座座相连,千峰竞秀;美丽的河流条条相依,万水争流。可以亳不夸张地说,山水赋予了中华大地骄傲,给予了炎黄子孙力最,表现了中华民族的精神,是中华人地的灵魂,因而,成为中国世世代代诗文歌颂的对象,也成为中国画世世代代表现的一个主题。自古至今,写山水的名篇层出不穷,山水名画也是不断涌现。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代中国山水画的创作,只有创新,才能“突破重围”,才是惟一的出路。而只有勇于创新、独树一帜的画家,才能受到人们的赞誉。
贺成才应当说是当代一位勇于创新,而且在中国山水画创作上独树一帜的画家。
读贺成才的山水画,给我的第一印象是“新”。这个新,首先是新意。他的山水画基本表现的是一些古老的题材。但是,他运用自己的学识,自己的认识,自己的见识,在立意上进行了创新,比如他的《大江东去》图就是一个例证。这幅《大江东去》图表现的是大气磅礴的长江、江边巍然屹立的群峰、峰上郁郁葱葱的森林、江中扬帆东去的百舸,如果单纯是表现这些,那是前人无数次表现过的,就谈不上立意上创新。而他的创新在于立意上。读他的这幅画,让人有一种从远而近,由浅而深的深沉、厚重感,马上联想到我们古老的中华民族坚强地从远古走向今天,又坚强地走向未来的历史,自然会激发起一种民族自豪感和创新的动力。这个新,其次是新颖,是表现手法上的独具一格。中国古代的山水画,多表现山水的静谧和悠然,或者是山的雄奇、水的澎湃,隐约着一种道家文化的风范,而贺成才的山水画则突出表现山的力量,水的精神,让人读后对山、对水更增几分亲近,更添几分敬意。
画家贺成才在憧憬下一个高峰。
从中,可以看到他在创作手法上的创新。他巧妙地把中国传统的绘画技巧与西方现代绘画技巧相结合,创造性地成为自己的色彩观念,让画面的色彩更加赏心悦目。
近年来,由干人类对大自然的破坏,生态环境严重后恶化。而大自然中,首当其冲的是山水。一片片过去郁葱的山岭变成了荒山,有的被开采得遍体鳞伤;一条条过去清纯的河流变成了污水,有的甚至出现断流。作为当代国家尤其是山水画家,对此一定是痛心疾首。我没有同贺成才先生谈过此事,但是,从他的山水画中,我读到的是他对生态环境的一种思考,是一个有远见卓识、有责任意识的当代画家的警醒的生态意识、生命意识。这也可以说构成了他的山水画新意的一个方面。他的山水画,有的展示出山水与人的和谐关系,有的展示出山水的生命激情,有的展示出山水的鲜活灵魂,有的展示出山水对人类的巨大影响,让人不由自主地增发出保护壮丽山河的责任感。这个地球上,因为有了山水,人类才能生存;因为有了山水,人间才如此美好。山水是生命,山水也有生命力,这是贺成才山水画给人的启迪。如果说立意是一幅作品成败的关键,是一个画家创新的关键,那么,贺成才正是凭借着思想深刻、意蕴深远的立意,将其山水画创作推上了一个高峰。
贺成才是一个博学、勤奋,有见解、有作为的画家。这些,读他的山水画就可以看得出来。因为不管是立意创新,还是手法创新,没有这些都是做不到的。没有博学,就不可能有自己的哲思、自己的主张,就不可能做到“不拘泥于前人”;没有勤奋,就不可能有自己的风格、自己的特色,就不可能达到较高的艺术水准;没有见解,就不可能有自己的审美意识、自己的表现手法,就不可能表现出对人生的深层思考。而具有了这些,就会大有作为。
山水,是中华大地的灵魂,创新是中国山水画的灵魂。我们有理由相信,有贺成才这样一些不断创新的山水画家,中国山水画的明天,将会同屹立在中华大地上的秀丽的山水一样,焕发出青春的光彩。
为国歌填词
1976年9月9日,毛泽东主席逝世。一个月后,“四人帮”被粉碎。
有一天,县文化馆发来通知,让我参加文艺创作骨干学习班。那时,群众性的文艺创作活动丰富多彩,县里每年都要举办几届文艺创作学习班,年终还要举行全县文艺汇演。我经常参加创作骨干学习班。实事求是地说,我之所以能够坚持下来,与那时的文艺创作学习班很有关系。
这个文艺创作学习班就在县机关举办。当时,防震还没有结束,县机关大院的篮球场上有几个防震棚。我们那期学习班,住宿、开会都在防震棚里。我记得那期学习班参加的人数不多,大概有八九个人,有写小说的,也有写曲艺的,更多的是写诗歌的。一到班上,我们就发现这期学习班与以往不同,一是要求比较严,不像过去可以请假到街上转转;二是一开始先学习文件,不像过去直奔主题讨论每个人带来的作品;三是没通知带作品,不像过去先交作品,由县文化馆专职老师审读后,认为有加工价值的,才通知参加学习班修改作品。学习班里有个叫张家槐的,年长我一岁。我们同是七四届高中毕业。在我们上高中二年级时,就一起参加过县里举办的文艺创作学习班,比较能够说得来。晚上休息前,我们在一起聊天,都感到这次学习班不同以往。
学习班进入到第二天,县委宣传部,文化局、文化馆的负责人都到了会上。过去也有过这种情况,但不多,所以,我们每个人部严肃起来。
县委宣传部一位负责同志传达了这次文艺创作学习班的任务,不是修改自己的作品,而是要创作《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他讲了中央的要求,创作“国歌”的意义,同时指出了这一任务的光荣和艰巨。我们每个人都有一种自豪感,同时也感到热血沸腾。
动员会结束后,我们每一个参加学习班的同志都很激动。
因为事前已经确定,《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仍然用《义勇军进行曲》的曲子、所以,我们的任务就是填词。
和以往一样的是,动员会结束后,每一个参加学习的人,先分头进行创作。每人发了一本方格稿纸,发了《义勇军进行曲》的词曲作为参考。然后,各人坐在自己的铺上(防震棚里没有床,是用稻草铺的地铺),开始了创作。那真的是闭门造车。半天过去了,一盒烟都抽完了,也没写出一句词。
张家槐看了看我,我看了看他,相对一笑。
我说:“去厕所吧?”
他点了点头。
我们一起去厕所的路上,互相吐了真言。我感叹地说:“这是国歌,国歌哪是咱们这种水平能写出来的。”
他说:“我看根本就没有必要改歌词。”
那个时候能说出这种话,的确不容易。
我愁眉不展,说:“怎么也得写出来。否则不是咱们交不了差,文化馆也不好交差。”
他想了一会,说:“咱们到文化馆办公室去找点报纸。”
我感到不解。他笑了笑。
我们到了文化馆办公室,找了几份最新的报纸,回到防震棚,大伙都争着看。
张家槐挑出了几份有社论的报纸。他一边看一边想。
后来,我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个年代,报纸上的社论往往代表中央的精神和中央的声音,尤其是《人民日报》、《解放军报》、《红旗》杂志这两报一刊。于是,我也在社论里挑了起来,挑了一些关键性的词,比如“继承毛主席的遗志”、“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英明领袖华主席”等等。这些词,一定要用上。
到了晚上,大伙一碰头,没有一个人完成初稿。
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中午,有人交稿了。
我至今能记起,我写的那首歌词里有这样儿句:前进,伟大的中国人民……高举毛泽东的旗帜……
学习班结束时,每个人都交了作品。
若干年后,再同忆起为国歌填词的情景,我终于明白,尽管我们表面上很严肃、很庄重、很投入、很认真,其实内心里没有找到“感觉”,那种激情澎湃、热血沸腾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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