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

    千字文是中文中特殊的文章，由一千个不同的汉字所撰写的韵文，是古代儿童启蒙教育的读物，“小学家恒用之书”。文章介绍《三苍》、《急就篇》、《千字文》与《吕氏千字文》的渊源关系，并作对比，突出后者“明代二百七十年之事乃略具”以及吕裁之退而训蒙之风节，最后表明作者乐于为“尊君亲上之义”作序。本文借由为吕裁之的千字文作序，抒发作者对明政权的怀念，表达作者的遗民志向，表达作者对君臣之义的坚守，另一方面表达了对吕裁之等友人的支持和对儿童启蒙教育的关注。

    【选文】

    《吕氏千字文》者，待诏余姚吕君裁之之所作也。

    盖小学之书，自古有之。李斯①以下，号为《三苍》②，而《急就篇》③最行于世。自南北朝以前，初学之童子无不习之。而《千字文》④则起于齐梁之世，今所传“天地玄黄”者，又梁武帝命其臣周兴嗣取王羲之⑤之遗字次韵成之，不独以文传，而又以其巧传。后之读者苦《三苍》之难，而便《千文》之易，于是至今为小学家恒用之书。而崇祯之元，有仁和卓人月⑥者，取而更次之，以纪先帝初元之政，一时咸称其巧。吕君以为事止于一年，未备也，于是再取而更次之，而明代二百七十年之事乃略具。若夫错综古人之文如己出焉，不亦进而愈巧者乎？盖吾读史游⑦《急就篇》，博之于名物制度，浩赜⑧而不可穷，而其末归于“汉地广大，万方来朝，中国安宁，百姓承德”。而吕君此文其首曰：“大明洪武，受命配天。”其末曰：“臣吕章成，顿首敬书。”则犹史游之意也。史游在元帝时为黄门令，日侍禁中，当汉室之无事；而吕君身为宰辅之后，丁板荡⑨之秋，遯⑩迹山林而想一王之盛，《匪风》[11]之怀，《下泉》[12]之叹，有类于诗人，而过于齐、梁文士之流者也。不然，崔浩[13]之书改“汉强”而为“代强”者，今岂无其人乎？而吕君弃之不顾，曰：吾将退而训于蒙士焉。其风节又岂在两龚[14]下哉？

    夫小学，固六艺[15]之先也，使人读之而知尊君亲上之义，则必自其为童子始，故余于是书也乐得而序之。（《亭林文集·卷之二》）

    【注释】

    ①李斯：李氏，名斯，字通古，战国时期楚国上蔡人，法家思想代表人物。②《三苍》：又作《三苍》，指秦代李斯《苍颉篇》、赵高《爰历篇》、胡毋敬《博学篇》三篇小篆书写的文章。③《急就篇》：西汉元帝时黄门令史游所作儿童识字用书。④《千字文》：由一千个汉字组成的韵文，南朝梁武帝令周兴嗣作，文章对仗工整，文采斐然。周兴嗣，字思纂，南朝文学家。⑤“天地玄黄”：《千字文》首句。王羲之：字逸少，东晋书法家。⑥崇祯之元：崇祯元年，公元1628年。崇祯，明思宗朱由检1628～1644年间年号。仁和：地名，位于浙江杭州。卓人月：字珂月，明代文学家、戏曲家。⑦史游：西汉元帝时黄门令，书法家。⑧浩赜：广博深奥。⑨宰辅：辅政之臣。丁：遭逢。板荡：政局动荡。⑩遯：同“遁”。[11]《匪风》：出自《诗经·桧风》，感慨周道衰微之作。[12]《下泉》：出自《诗经·曹风》。[13]崔浩：字伯渊，名桃简，北魏贤臣。[14]两龚：西汉龚胜、龚舍。龚胜，字君宾；龚舍，字君倩。两龚相友，并著名节。[15]六艺：儒学六经，即《易》、《书》、《诗》、《礼》、《乐》、《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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