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功论》同样是“乙酉四论”中的一篇,与《军制论》相承接,本文重点分析农田制度以及农田制度与军功的关系。文章第一部分简要提出富国的两条策略,或耕或牧。第二部分以古人言语为例,论证“并天下之国,臣天下之人者莫耕若”。第三部分分析当时实行农耕制度的四易三难。第四部分则给出对策,以达到“天子收不言利之利,而天下之大富积此”的目的。我们注意到此文最后顾炎武要求对劝农之官“毋问其出入”的宽松政策,这是对明末苛政的反思,一定程度上或许会达到宽民富国的目的,但是这难以称得上是近代自由市场经济思想的萌发。此外,顾炎武所引用魏了翁的话语,仍然难以走出复古的窠臼,实质是主张寓兵于农、兵民结合的制度。
【选文】
天下之大富有二:上曰耕,次曰牧。国亦然。秦杨①以田农而甲②一州;乌氏、桥姚③以畜牧而比封君,此以家富也。弃颖栗而邰封④,非子蕃息而秦胙⑤,此以国富也。
事有策之甚迂⑥,为之甚难,而卒可以并天下之国,臣天下之人者莫耕若。尝读宋魏了翁⑦疏,以为:“古人守边备塞,可以纾民力而老敌情,唯务农积谷为要道。”又言:“有屯田,有垦田。大兵之后,田多荒莱⑧,诸路闲田当广行招诱,令人开垦,因可复业,则耕获之实效,往往多于屯田。盖并边⑨之地,久荒不耕则谷贵,贵则民散,散则兵弱;必地辟耕广则谷贱,贱则人聚,聚则兵强。请无事屯田之虚名,而先计垦田之实利。募土豪之忠义者,官为给助,随便开垦,略计所耕可数千顷,明年此时便收地利,可食贱粟。况耕田之甿⑩,又皆可用之兵,万一有警,家自为守,人自为战,比于仓卒遣戍,亦万不侔[11]。无屯田之名,而有屯田之实;无养兵之费,而又可潜制[12]骄悍之兵;不惟可以制虏[13],而又以防他盗之出入。不数年间,边备[14]隐然,以战则胜,以守则固。”愚以为此正今日之急务。
夫承平之世,田各有主,今之中土,弥漫蒿莱[15],诚田主也疾力耕,不者籍而予新甿,不可使吾国有旷土,若是人必服,一易;屡丰之日,视粟为轻。今干戈相承,连年大饥,人多艰食,必劝于耕,二易;古之边屯多于沙碛[16],今则大河以南厥土涂泥。水田扬州[17],陆田颍寿[18],修羊杜[19]之遗迹,复上元[20]之旧屯,三易;久荒之后,地力未泄,粟必倍收,四易。然而有三难:大农告绌[21],出数十万金钱求利于四三年之后,一难;朝不能久任,人不甘独劳,蕲[22]以数年之力专任一人,二难;天有旱涝,岁有丰凶,若何承矩[23]之初年种稻,霜早不成,几于阻格[24],三难。
愚请捐数十万金钱,予劝农之官,毋问其出入,而三年之后,以边粟之盈虚贵贱为殿最[25]。此一人者,欲边粟之盈,必疾耕,必通商,必还定。安集[26]边粟而盈,则物力丰,兵丁足,城圉[27]坚,天子收不言利之利,而天下之大富积此矣。
【注释】
①秦杨:疑为秦扬,出自《史记·货殖列传》,“夫纤啬筋力,治生之正道也,而富者必用奇胜。田农,掘业,而秦扬以盖一州。掘冢,奸事也,而田叔以起。博戏,恶业也,而桓发用富。行贾,丈夫贱行也,而雍乐成以饶。贩脂,辱处也,而雍伯千金。卖浆,小业也,而张氏千万。”②甲:首位。③乌氏:乌氏倮,名倮,秦国乌氏族人,善养牛马,参见《史记·货殖列传》。桥姚:姓桥名姚,善养牛马,参见《史记·货殖列传》。④弃:后稷,名弃:封地邰。颖栗:禾穗繁硕,出自《诗经·大雅·生民》,“实颖实栗。即有邰家室。”邰封:舜封弃于邰。⑤非子:秦非子,善养马,周孝王赐地,秦国奠基者。蕃息:滋生,指秦非子养马。胙:分封。⑥迂:曲折。⑦魏了翁:字华父,号鹤山,谥文靖,南宋思想家,著《鹤山集》。⑧荒莱:荒地。⑨并边:靠近边界的地区。⑩甿:农民。[11]侔:音móu,等同。[12]制:培养。[13]制:抵制。虏:北方外族。[14]边备:边储。[15]蒿莱:杂草。[16]沙碛:沙漠。[17]扬州:地名,位于江苏。[18]颍寿:颍州、寿州。[19]羊:羊祜,字叔子,西晋官员,临终举荐杜预。杜:杜预,字元凯,西晋官员。[20]上元:疑为古历法或南京地名。[21]绌:不足。[22]蕲:通“祈”,求。[23]何承矩:字正则,北宋臣。[24]几于:近于。阻格:阻挠。[25]殿最:考课,古代考核政绩,下等称“殿”,上等称“最”。[26]安集:安定。[27]圉:边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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