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

    学无止境，但随着年龄的增长、生活条件的富足、享乐奢靡之风蔓延，大部分人便失去了学习的动力和愿望，或者流于虚无之学。顾炎武针对士大夫晚年学佛学仙的现象，明确提出士大夫晚年应“进德修业，以补从前之阙”，“以斯道觉斯民，成己以成物”，“以道自任，振起坏俗”。文章最后以唐玄宗罢免官员为例，论证士大夫应持圣人之学。士大夫是传统文化，尤其是儒家文化的传承者、维护者，士大夫应当有着明确的社会责任感和使命感；如果士大夫学佛好老，流于虚无，则为“山谷避世之士独善其身者之所好”，显然与儒家积极入世、参与社会革新的主张是相悖的；顾炎武有感而发，鲜明地主张士大夫晚年应当坚持儒家之学。

    【选文】

    南方士大夫，晚年多好学佛；北方士大夫，晚年多好学僊①。夫一生仕宦，投老②得闲，正宜进德修业，以补从前之阙③，而知不能及，流于异端④，其与求田问舍之辈行事虽殊⑤，而孳孳为利之心则一而已矣。

    《宋史·吕大临传》：“富弼致政⑥于家，为佛氏之学。大临与之书曰：‘古者三公无职事，惟有德者居之，内则论道于朝，外则主教于乡。古之大人当是任者，必将以斯道觉斯民，成己以成物⑦，岂以位之进退、年之盛衰而为之变哉。今大道未明，人趋异学，不入于庄，则入于释⑧，疑圣人为未尽善，轻礼义为不足学。人伦不明，万物惟悴⑨，此老成大人恻隐存心⑩之时，以道自任，振起坏俗。若夫移精变气，务求长年，此山谷避世之士独善其身者之所好，岂世之所以望于公者？’弼谢之。”以达尊大老[11]而受后生之箴规[12]，良不易得也。

    唐玄宗开元六年，河南参军郑铣、虢州朱阳县丞郭僊舟投匦献诗[13]。敕曰：“观其文理，是崇道法。至于时用，不切事情，可各从所好。”并罢官，度[14]为道士。（《日知录·卷十三》）

    【注释】

    ①僊：音xiān，同“仙”，指道教。②投老：告老。③阙：通“缺”，缺失。④知：智慧。异端：古代儒家称佛道等学说为异端。⑤求田问舍：专营田产而无治学志向。行事：办事。殊：不同。⑥吕大临：字与叔，北宋学者。富弼：字彦国，北宋贤相。致政：致仕退休。⑦成己以成物：出自《礼记·中庸》，“诚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内之道也。”郑玄注：“以至诚成己则仁道立。以至诚成物则知弥博。此五性之所以为德也，外内所须而合也。外内犹上下。”⑧庄：庄子，指道家。释：释迦牟尼，指佛教。⑨万物惟悴：出自王之望《出疆次副使准阴舟行》，“两淮经战争，万物皆惟悴。”⑩老成：年高贤德之人。存心：用心。[11]达尊：地位尊显之人。大老：德高望重之人。[12]箴规：劝诫规劝。[13]投匦：上书君王。献诗：进献诗作。[14]敕：音chì，君王诏命。道法：道教。度：使人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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