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盖力斯主动进入角色,李英奇必须事先给他说戏。
戏的内容是这样的:
——盖力斯与格列斯基见面后主动而又神秘地与格列斯基交谈,表现出秘密接头的样子。
盖力斯记住了李英奇的话,表示照办不误。
李英奇派五名卫士把格列斯基押上囚车开往南郊的树林里。
树林事先布置了一番,放置了一条石凳。
格列斯基戴着手铐脚镣被押到树林,坐在石凳上。
当他坐下后,卫士解开他的手铐:
“你静静地坐下,不要动。如果动的话,我们会乱枪打死你。”
格列斯基莫名其妙,只有静静地坐着。
他的四周是五名持枪的卫士。
又有一辆囚车拉着盖力斯随后来到树林。
盖力斯也戴着脚镣。但他被解下了手铐。
他一下车就被另外五名卫士押进树林。他看见了格列斯基。
李英奇告诉盖力斯说那坐在石凳上的人就是格列斯基。
于是他径直走向格列斯基,神秘而又似曾相识地坐在他的旁边。
他用俄语对格列斯基说:“朋友!我们总算见面了。我有许多话要对你说,但时间不允许。我只说两句话,命运之神真会捉弄人,你我都是身不由己啊!朋友,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当沉思……”
格列斯基乍一见到盖力斯便露出疑惑的眼神,突又听到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更陷入到迷惑的境地,竟然瞅着盖力斯张开吃惊的嘴不知说什么好。
盖力斯反而神色严肃地盯着他的脸,那样子真像与他密谈什么重大的机密。
此刻,他们的脸相互对视着显出了紧张的神态。
他们的举止表露出他们正在说话。
他们的脸部表情很鲜明也很生动。
这时候,藏在树后的早已安排好的两名摄影师突然从树后钻出来很快地把他们的上半身拍摄下来,特别把他们的头部拍摄得更加准确清晰更加突出鲜明。
当格列斯基从疑惑中醒悟过来质问盖力斯想干什么时,那两位直对他们的摄影师已将他们的尊容和神态摄入到相机中。
李英奇望一眼摄影师,那意思是说保险吗?
两位摄影师肯定地点了一下头,表示已经摄好了。
李英奇一挥手,那两位专以摄影从事侦探的中年人便转身快步钻进树林外停放着的小汽车里。
接着李英奇又指挥守护在格列斯基和盖力斯两个人周围的十名持枪的卫兵把这两个人押进树林外的囚车里。
然后,李英奇坐在小车里伸出手向那两辆囚车挥动了两下,两辆囚车便跟着他的小车驰走了。
一场以摄影为形式而进行的阴谋暂告结束了。
李英奇为他的进展顺利而得意而自豪,他心想盛世才不愧为治人的天才,也不愧为计谋的总导演。
自己作为总导演的得力助手,作为执行导演是得心应手的,也是出类拔萃的。
他为此戏的排演而感到成功的喜悦。但他又立即皱起眉头来。因为,他想到摄影作品的成功与否,优劣程度,他担心一旦不是杰作,那将会多么扫兴多么失意啊!所以,他又悬起了一颗心。
他又皱起了粗重的双眉。
还有两个人也在担心。
盖力斯担心他的表演是否成功,是否得到李英奇的满意。担心事成之后能否出狱能否逃生能否平安地回国。更担心演出成功后又被卸磨杀了驴——他可不愿做这样的驴。所以,他也皱紧了眉头。
还有另外一个人也在皱眉头。这人就是格列斯基。他从盖力斯的长相看出他并不是俄国人,尽管他的俄语说得很标准。他从他的话中品味出言外之意——他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莫非暗示让我屈服投诚不成?
他忽然听到相机的“咔嚓”声时,一回头发现了两个手拿相机的人。他顿时明白了。他们抢拍我与这位德国人的合影,为什么?哦!阴谋取证!他们设计了一场我与德国人的接头。他从盖力斯的神态举止和表情变化上看出了这一点。他是从发现摄影之后才联想到这一点。
他当时想揍这个德国人,但不敢。他在囚车里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而茅塞顿开。
他此时似乎明白了自己充当了一个傻瓜角色,一个有苦难言的角色。他想这其中一定有个大阴谋,一定对自己很不利。一定与上次要他在伪造的供词上画押那事有关,说不定就是那阴谋的伪证。他很有悟性,居然想到了这个阴谋事件上。他越想越气愤越感到恐慌,越恐慌就越感到生命的可贵。他真想跳车逃跑。然而他的双手又被铐着,双脚又被锁着。他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只有使劲地吐出一口痰发泄心中的闷气。
吐出痰,他又把如剑的两道长眉狠狠地皱紧了。
那两个摄影师也在皱眉。这两个摄影师都是老手了。他们很自信自己的摄影作品绝对没问题。但又想到事关重大,万一出了问题,不是受责罚就是撤职查办。所以,他们也有小小的担心。有了担心,他们自然也皱着眉头。
两位摄影师把胶卷冲洗出来一看,立即放松了眉头。他们从不同的角度拍摄着特写镜头。他们的拍照角度虽然不同,但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突出了两个对话者的面部表情。两人的作品都很出色。从他们的作品上一入目,即可看出那两个人是谁了。那两个人的五官长相太清楚太逼真了。所以,两个摄影师立即舒开了原本打了结的双眉。
当他们把各自拍照出来的两张相片呈交给李英奇过目后,李英奇顿时脸上漾起了笑意。
李英奇夸奖了两位照相师。
两位照相师美滋滋地走了。
李英奇怀着报功的心情把四张逼真的相片呈送给盛世才。
盛世才看后像得到了罕见的名画,他不住地观赏着称赞着,说照得很真实很形象很像两个间谍在接头。他那一直皱着的眉头暂时放开了。
盛世才此时的开心在于握有了证据,在于他以此为武器而大开杀戒。所以,他在为即将杀人而感到舒心。他要做个高明的不显水不露山的杀人者。他要做个据理不败无柄授人的杀人者。
他的高明就在于自己不动手,甚至不动嘴,就可以大批地杀人。
盛世才交给李英奇两张相片,他自己留下了两张,并保存下这些相片的底片。他对李英奇吩咐了下一步应如何对待格列斯基的办法。
李英奇专心地听他面授机宜。
他明白了盛世才的用意并记牢了他的秘传,然后他昂首挺胸,颇有几分不打他个人仰马翻决不回朝的气势,转身走了。
他又奉命去提审格列斯基了。
刚刚恢复了创伤的格列斯基又被押入行刑室里。
李英奇把格列斯基与盖力斯的合影照片摆在格列斯基眼前的桌子上,让他看清楚。
格列斯基看过之后苦笑不已,脸上的肌肉不禁跳动起来,心头一阵紧张,他感到自己已落入陷阱。
李英奇对他介绍了盖力斯的身份与任务。
格列斯基变了脸。他真想一拳打在李英奇那得意的脸上。他真想一脚踹倒李英奇。但他的双手被铐住,他的两脚被锁链绊住,他无法动手动脚,只好由他取笑由他恫吓由他讹诈。
李英奇又拿出盖力斯写好的亲笔供词一句一句地念给格列斯基听。
随着李英奇读出的轻重缓疾的声音,随着他被咬住的伤口的深浅与流血的痛楚,格列斯基的心不时的急跳,脸上的血色不断地变换着,时而发红,时而发紫,时而发白,直到变得毫无血色。他气充心窍而浑身颤抖。他咬着牙齿大怒欲动。
李英奇念完后,又举着那张供词的落款让他看,他看到了“盖力斯”三个字。
他爆发似地对准那张供词吐去一口痰。
李英奇收回了供词和相片,李英奇并不发火与不发怒。
李英奇想过后才对格列斯基说出似柔似刚的话:“你在屋檐下焉敢不低头?你都亲眼看见了。身为德国间谍的盖力斯与你早已秘密接头了,你们的活动和计划他全都招供了。他已供出了你,他缴械投降了我们,我们放走了他,他有了生存的保障。你也学学他的样子,只要你在这张供词上签上你的名字,我们同样放你走。”
格列斯基冷冷地看着李英奇,一语不发。
李英奇继续强化心理攻势:“生与死就在你了。罪证已经摆在你眼前了。想否认是不行的。其实我本不想对你说这些话。我可以用酷刑让你说话,我可以打昏你,把你的手印按在供词上。但我不这样做,我想让你活下去,我想放你走。你看怎么样?”
格列斯基双目燃起仇恨的火焰,浑身抖颤着,恶声恶气地说:“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这叫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眼。可惜我不是一只鸡,我是有头脑有思想有人格的人。尊严和人格告诉我:我宁可站着死,不愿跪着生。”
李英奇也冷冷地说:“看来你执迷不悟。”
格列斯基更冷地说:“执迷不悟的是你们。”
李英奇威胁道:“你若不吃敬酒,我有的是罚酒。”
格列斯基瞪着血红的一双眼:“我吃一时的罚酒,将来,你们将会有吃不完的罚酒。历史必将严惩你们。历史将会决定你们吃永远的罚酒,我已经在上次说过了,你们……”
李英奇不等他说完,猛地一拍桌子,打断他的话。接着李英奇站起来一挥手,发出了用刑的怒吼:
“上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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