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中正

    苏乙然灵巧的双手会扎灯笼得益于苏老爷。

    苏老爷亲手教会了苏乙然。那年，苏乙然15岁。

    从扎笼子骨架到蒙上红绸，每一个环节，苏乙然都能做到稳、准、快。在她的手中，从没返工重做的灯笼。那一年，苏老爷从女儿对灯笼要领的把握看到了希望，看到了灯笼手艺的传承。苏老爷想：就是哪一天瞑目了，也无怨无悔。

    苏乙然跟王笑非的爱情始于王笑非真心实意地买走了她家积压的100个灯笼。苏乙然为那100个灯笼卖不出去而揪心的时候，王笑非主动上门说出全部买走的想法。王笑非的想法一说出来，让苏乙然改变了对他的看法。

    王笑非分两次运走了灯笼。第一次运走灯笼时，王笑非给了苏乙然一个笑脸。苏乙然很以为然，她把王笑非的笑脸记在心里。第二次运走灯笼时，苏乙然给了王笑非一个笑脸。王笑非不以为然。

    新婚夜，苏乙然说，王笑非，你真坏，就一个笑脸，就让我逃不掉了。

    王笑非说，苏乙然，你也一样。

    王家的灯笼出自苏乙然的技艺。王家灯笼在王家镇很有名气。

    起初是王笑非跟苏乙然两人扎。订户一多，苏乙然感觉要请帮工，要请3个手脚灵活的帮工赶做灯笼，才能满足订户的需要。

    果真，王笑非就请帮工扎灯笼。他把那些扎好的灯笼挂在屋里，一排排灯笼红红地挂着，很好看。

    苏乙然发现王笑非的一个主动引起了她的注意。在预订灯笼的客户中，有一个叫柳小惠的女子每次来运灯笼，王笑非都多送5个给她。

    王笑非解释，大客户送5个就5个吧。

    送就送吧。苏乙然再没有追究。

    那两年，苏乙然几乎忘了柳小惠，权当她是一个客户。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苏老爷处于病中。三天两头，苏乙然要回来嘘寒问暖。

    苏老爷一口浓痰没有从喉咙处吐出来，那一口浓痰要了他的命。他要苏乙然拿一个扎好的灯笼让他看上最后一眼。等苏乙然把灯笼搁在他眼前时。苏老爷双眼紧闭，已经落气。

    那几天，王家灯笼关门不做灯笼也不接业务。

    王笑非请了镇里名气很大的几个道士做了一回道场。那些跟苏老爷还跟王笑非有关的亲戚参加了苏老爷的葬礼。

    葬礼上，还有一个人，是柳小惠。

    柳小惠是一个人来的。她在苏老爷的灵柩前深深地鞠躬三次。妖精！等柳小惠站直身子的时候，苏乙然在心里骂了一次柳小惠。

    风光的葬礼结束后，苏乙然很感谢王笑非。王笑非很大度地拿出经营灯笼赚来的钱，让苏乙然在苏家庄风光了一回。

    王笑非又开始做灯笼又开始接业务。只是，柳小惠没有来。

    柳小惠的电话来了。

    柳小惠的电话打到王家灯笼店。苏乙然接的。苏乙然说了一句，王家不做灯笼，也不卖灯笼。

    苏乙然很快地挂了电话。

    柳小惠电话约走王笑非后，苏乙然开始警觉。她觉得王笑非的心事用在了柳小惠身上。

    王笑非满嘴酒气地回来。

    那晚，苏乙然跟王笑非发生了争吵。

    那晚，苏乙然手中成型的一个灯笼，让她三脚两脚踩扁。

    你踩吧。全部踩完吧。想怎么踩就怎么踩。王笑非吼。

    苏乙然去了苏老爷坟前。

    苏乙然暗暗地流了一次泪。

    苏乙然在苏老爷的坟头一回来，就变了人样。她开始摔盆子摔碗。她要结束跟王笑非的婚姻。

    王笑非说，苏乙然，你发啥子癫？

    苏乙然拿在手中的碗，狠狠地朝地上砸去，碗落地破碎的声音很刺王笑非的耳朵。

    苏乙然果真在那天早上点燃了家里的灯笼。灯笼很快燃烧，引发了房屋大火。

    苏乙然站在火里没有出来。

    等到大火扑灭，苏乙然已经面目全非。王笑非坐在苏乙然的尸体边，一声声地哭。

    派出所的民警在调查火灾的原因时，王笑非说，是苏乙然自己点燃那些灯笼的。

    民警追问，苏乙然点燃灯笼的时候，你在哪里？

    王笑非说，在跟一个叫柳小惠的女人谈业务。

    派出所的民警说，据我们了解，苏乙然两天前有精神状况方面的问题，你不能让她一个人留在家里。

    王笑非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民警说，你是不是这么想的，我们管不着。

    民警走的时候，对现场的人说，如果有什么新的线索，报告派出所。

    现场，有说苏乙然死得太冤了的。有说苏乙然要杀了那个叫柳小惠的女人后才能死。有说苏乙然不应该丢下那么好的灯笼不扎，就死了。很多人叽叽喳喳。

    源于苏老爷技艺的王家灯笼，再没有传承，到苏乙然手里告终。

    很多年后，在离王家镇三十里外的县城，有一家苏家灯笼生意很红火。老板叫王笑非。县城很多人不解，苏记灯笼的老板咋姓王。

    选自2015年3月5日《中山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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