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她很有兴致地跟“知音”分享了自己学习笛子的心得,并且明确坚决地表示要把这一生都奉献给吹笛子的大业。云初末听得有些愣神,回想起自己前段时间说的混账话,顿时觉得满心凄凉。
在云皎滔滔不绝的话还没一去不复返之前,他及时地拦住了云皎的思路,语重心长地说道:“年轻人,你这个想法很不好啊。”
云皎不明所以地反问:“我这可都是亲身体悟的大智慧,哪里不好了?”
云初末一副忧心家国天下的表情,徐徐道:“做事情贵在专一,你怎么可以为了吹笛子,就把自己先前做的事情给放弃了呢?”
云皎有些不太明白他的话,疑惑地抓了抓脑袋:“可是……你先前还嫌弃我除了会下厨,别的方面一无是处呢!”
云初末扯了扯唇角,道:“显然,是你误会了我的意思。”
他又往云皎的身旁坐了坐,继续道:“我先前之所以会那样说,是为了让你能够认清生命的真谛和人生的意义……”
见云皎一脸迷惑,他的手一拦,又抢过话接着说:“听不听得懂没关系,你只要记住,下厨、浇花是你的本分,无论如何也要做好它,吹笛子什么的,只能算是兴趣,偶尔为之还可以,若是时常花费时间在上面,就是不务正业!”
云皎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地点头,同时望着云初末的眼神充满了崇拜,肃然起敬道:“云初末,没想到你懂的还真多……”
云初末跷着二郎腿,温和优雅中又带着十足的纨绔风流,他摆了摆手,很是谦虚:“好说,好说。”
云皎紧接着又问道:“如果我的本分是下厨和浇花的话,那云初末你的本分是什么?”
云初末端起茶杯的手一顿,总不能说他的本分就是看着她下厨浇花吧?他眯着眼睛看向了云皎,笑道:“我的本分……就是看着你长大。”
他摸了摸云皎的头,又道:“还有吹笛子,来,把笛子交给我,去做饭吧。”云皎傻傻地“哦”了一声,连忙把腰间的笛子交到他手上,屁颠屁颠地去做饭了。
亭阁内,云初末喝了一口茶,仰天叹了口气,微微感慨:“哦,好渴。”
时近春节,家家都在准备年货,长安街一片繁华热闹的景象。
喧闹的大街上,这边的舞狮刚刚登上高椅,衔出一副吉祥的对联,引得众人纷纷叫好,那边的杂耍大汉就扔下铁锤,张口吞下一柄长剑,看得人冷汗涔涔。卖东西的小商贩们扯着嗓子叫卖,人声鼎沸、跌宕起伏,倒也不失为一道别样的风景。
云皎欢欣雀跃地走在前头,转身看向那个精神萎靡跟在后面,懒洋洋打哈欠的人,不由得嘟起嘴抱怨:“哎呀,云初末,你快一点儿呀!”
云初末手里拿着一支玉笛,边上还佩着金丝缠绕的玉坠,绕过拥挤的人群,又漫不经心地打了一个哈欠,走到云皎身边没好气道:“你自己出来买就是了,为什么还要拉上我?”
云皎闻言,立即扯着他的衣袖往回拖:“走,回家我吹笛子给你听。”
“等等!”云初末玉笛一横,及时拦住了云皎即将“犯罪”的脚步,他迅速地转头往四周看了看,指着不远处的灯笼架子道,“你看,那里是做什么的?看起来好有趣……”说着,反手拉着云皎的手腕,拖着拽着硬生生地把她拉走了。
卖灯笼的商贩是个年近古稀的老汉,由于还有很长时间才到元宵佳节,灯笼卖得不好,所以他很有商业头脑地卖起了纸伞。云皎撑起一把油纸伞,纸伞的一角绘着牡丹雀鸟,看上去精巧秀致,她连忙转过身献宝道:“云初末,你看,我还从来都没见过在纸伞上作画儿的人呢!”
云初末态度傲慢地瞅了一眼,又拿起另一把撑开,见上面画着点点梅花,赤红的花瓣点缀在雪白的油纸上,更是平添了几分诗意,他斜斜地瞥着云皎,阴恻恻地打击道:“显然,我的这把比较好看。”
云皎顿时不乐意了,还未说话时,伞面移开了一些,从缝隙中远远看到一人,正不紧不慢地朝着这边走来。那人一袭赤红的长裙,容颜绝世美艳,墨色的长发垂至腰间,诡艳之间又带着说不出的尊贵和清冷,就像一个刚入世的小孩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周围的东西,不时看到有趣的,还欢天喜地地拿在手中把玩一番。她的出现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还有几个宵小之徒跟在她身后色眯眯地看。
云初末也注意到了阴姽婳,原本清俊的面容立即变得很臭。他的视线死死地盯着那道人影,仿佛下一刻就要把阴姽婳千刀万剐了一般。
云皎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云初末的神色,不由得扯了扯唇角。在雪域深渊里,由于阴姽婳一时疏忽,害得云初末干巴巴地受苦好几天,当时若不是她及时拦住,云初末早就找阴姽婳大战一场了,哦,那时候他还说一定要砍了阴姽婳的手。
显然阴姽婳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拿起路边摊子上的一枚银钗,对着自己的发髻比画着,又摇了摇头,很是失望地放了回去。她刚想转身离开,就被尾随其后的几个地痞拦住了去路,其中一个矮瘦麻子眯着眼睛看着阴姽婳:“小美人儿,要去哪儿呀,不然我们哥儿几个送送你?”
一般而言,正常的姑娘家遭遇这种搭讪,一定会快步离开,不过阴姽婳到底不是正常的姑娘,面对对方的调戏,她的手指抵着下巴若有所思,表情显得很纯良:“小美人儿?你说的是我吗?”
见对方没有害怕地跑开,反而很有兴致地回话,那几个地痞就更是来劲儿了。几个人围绕着阴姽婳贪婪地打量着,那个矮瘦麻子咽了咽口水,笑眯眯地道:“是啊,美人儿,你可真美,看得小爷我心里直痒痒……”
阴姽婳显得很沮丧,微微跷着兰花指,以袖掩面,神情间凄楚决然:“既然我长得美,长离和阳炎为什么不喜欢我……”
矮瘦麻子按捺不住对她动手动脚,猥琐地说:“他们不喜欢你,有我们哥儿几个喜欢你啊!”其他几个地痞见此纷纷附和,他们也不甘落后,均是大着胆子伸出手去。
云皎收起纸伞,试探地看向了云初末:“云初末,怎么办?”阴姽婳再怎么说也算是他的姐姐,自己的姐姐当街被人调戏,是个人都会生气发怒的吧?哦,她忘记了,云初末和阴姽婳是灵,不是人来着。
云初末果然无动于衷,他把纸伞随手放回去,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语气闷闷的,转身就要走:“我看起来很闲?管她做什么?”
“不是啊……”云皎顿时哭笑不得,拉住云初末的衣袖不让他走,“阴姽婳又不懂人间的事情,万一被人占了便宜怎么办?”
云初末的唇角抽了抽,依旧面无表情:“你实在……太小看她了。”
果然,话音刚落,就听见几声杀猪般的惨号声。云皎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只见那几个地痞的手上起了红肿的脓包,不断地扩大炸开,向外冒着恶臭的血水,几双手迅速溃烂,那血肉模糊的景象实在惨不忍睹。
看热闹的人纷纷围了过去,对着在地上打滚儿的那几个人指指点点,听着偶尔传过来的声音,似乎都在唾弃他们坏事做得太多,连上天都看不下去应着报应了。阴姽婳像是受了惊吓,楚楚可怜地躲在一边,见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她找准机会不动声色地挤了出来,很有兴致地拍了拍自己的手,感慨地嘘了口气,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云皎顿时惊呆,她发现云初末的这位姐姐,每次遇到都能带给她不一样的惊喜兼惊吓,她现在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由于人们都挤去看热闹了,他们身边一下子冷清了许多,因此阴姽婳很快就发现了云皎,又很迅速地看到了云皎旁边的那道背影。她屁颠屁颠地跑到云初末的面前,伸手揉着他的俊脸,表情显得很是无辜,几乎要哭出来:“长离,姐姐差点儿就被欺负了,人类真的好可怕……”
云皎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干巴巴“呵呵”了两声,是姐姐你比较可怕才对吧?
她正想着,目光忽然一顿,顿时吓得目瞪口呆。云初末右手里拿着的玉笛已经幻化成一把大刀,丝毫不留情面地向阴姽婳的手腕砍去,好在阴姽婳的身手比较敏捷,翩然转了一圈躲了过去。她可怜巴巴地嘟着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长离,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姐姐,姐姐真的好伤心……”
云初末不可忍受地闭了闭眼,从牙缝里挤出阴寒的声音:“阴姽婳,你看起来着急想死呢!”
话音刚落,阴姽婳果然“咯咯”地笑出声来,她跷着兰花指,用埋怨的语气道:“开个玩笑嘛,干吗这么认真?”
云初末望着阴姽婳亦是充满了戒备,毫不客气:“你又回来做什么?”
阴姽婳含情脉脉地望着云初末:“做姐姐的想念弟弟,难道不应该来看一看吗?”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地说道:“我想起来了,长离,我这次来,是有一件好事要告诉你。”
云皎听她这样说,不由得在心里默默地想,该不会又是谁要来追杀云初末吧?
果不其然,阴姽婳手指绕着自己的发丝,慢悠悠地道:“听说阳炎回来了,他要来杀你。”
云皎淡定地轻咳了两声。云初末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望着阴姽婳道:“你见过他?”
阴姽婳摇了摇头,神情显得很郁闷,道:“阳炎似乎很不愿意见我这个姐姐呢,一直都在躲着我!”
云初末冷哼了一声,道:“是吗,不只是他,其实我也很不想见到你呢!”
阴姽婳顿时做凄凄惨惨戚戚状,云皎不由得叹气,对眼前这位美丽剑灵生出了些许同情,有这么不听话的弟弟,阴姽婳也是挺可怜的。她往街头瞅了瞅,见一队官兵正朝这边赶来,想必是为了刚才那几个地痞的事,为避免招惹不必要的是非,她连忙建议道:“姐姐,姐姐,你看官兵来了,我们还是快点儿离开吧。”
阴姽婳不明所以地看向云皎,天真无邪地问:“官兵是什么?可以当作食物吗?”
云皎立即收回刚刚的想法,难怪云初末很不想见到阴姽婳,连她这个温柔可爱的弱女子,都很不想搭理她了呢!
云初末本就不耐烦的俊脸,又露出鄙夷的神情,拉过云皎的手腕,快步向前拖着:“我们走,不用理她!”
被嫌弃的阴姽婳可怜巴巴地站在大街上,望着弟弟生气走开的背影,一脸受伤,不满地嗫嚅道:“真是不温柔的弟弟呢……”
他们来到城郊的密林中,由于天气干冷,林中的草木都已经枯萎凋零,落叶在地上铺成厚厚的一层。云初末站在大树之下,云皎小心地陪在他身边,而阴姽婳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树叶簌簌地飘落,双方对峙的氛围有点儿压抑和紧张。
良久之后,阴姽婳对云皎露出迷人的微笑,道:“小丫头,过来,我有话想要对你说。”
云皎立即往云初末身后躲了躲,只露出脑袋,警惕道:“你要干吗?”
见对方这么不信任自己,阴姽婳的表情很委屈,不乐意地道:“我看起来很不怀好意吗?还是你忘了,我们在雪域中说的话?”
经她提醒,云皎这才陡然想起几个月前在雪域里的那场交易,更加不敢接近阴姽婳,她很识相地躲在了云初末身后,嘴硬抵赖道:“什么雪域,我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云初末本就有些忌惮阴姽婳,现在听到这样的对话,他的脸色不由得阴沉了许多,语气也很不好:“你跟她……说什么了?”
“哎呀,你怎么可以这样怀疑自己的姐姐……”阴姽婳的表情很无辜,哼了一声,又看向云皎道,“小丫头,若是我想对你不利,早就下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云皎闻言,顿时陷入天人交战之中,按说从前阴姽婳是有很多机会对她下手的,而她和云初末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可见阴姽婳并不想对他们不利。可是眼前这位不靠谱的大姐,行事向来诡异多端,天知道她一时兴起想要对他们做出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
她斟酌了片刻,做出一个折中的回应:“你想对我说什么?”
阴姽婳妖艳的容颜里绽放出勾人心魄的微笑,她静静注视着云皎,眼眸里却是一片清冷,嫣然的红唇倾吐道:“关于阳炎……”
云初末立即蹙起了眉,连脸色都阴沉了许多,几乎咬牙道:“你敢!”
阴姽婳轻哼了一声,显得很生气:“我只是想告诉她找到阳炎的线索,不该说的话一句也不会说,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云初末沉默了下来,微微低着头似乎在沉思些什么。从他的神情中,云皎可以判断,阴姽婳所说的绝不是简单的人物,回想当初云初末听说绯悠闲追杀自己的时候,他的表现很是漫不经心,似乎从来都没有把那位曾经重伤自己,甚至差点儿把他杀死的妖放在眼里,然而现在,面对云初末的深思,她的心里也跟着紧张起来。
她斟酌了一会儿,犹豫道:“这种事……你跟云初末说就好了,为什么是我?”
阴姽婳的脸色很臭,双手背在身后侧过身子,摆出傲慢不满的神情,仰头轻哼了一声:“不听话的弟弟,我才不想理他呢!”
云皎又是一呆,感觉着两个人之间的诡异气氛,她默默叹了口气,迟疑片刻,还是朝着阴姽婳走了过去。她站在阴姽婳的面前,老老实实地等着对方接下来的话,没想到阴姽婳突然扯住她的手腕,云皎不受控制地踉跄了一下,等再次回过神时,一柄阴寒的匕首已经抵在了她的颈间。
云初末站在原地一动未动,目光死死地盯着阴姽婳,脸上的表情却很平静:“阴姽婳,你在做什么?”
阴姽婳银铃般的轻笑声响在了云皎的耳畔,语气听起来甚是悠然:“把长离剑交出来,不然我一定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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