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主任一直打电话,007在一旁新奇的环顾四周,拿了几本杂志像模像样地翻。
舒微发着呆,浑身都不爽利,一脑子全是陆淳。
他简直无法忍受这女生一脸的漠不关心,哪怕彼此隔着一个茶几,她都懒得多看自己一眼。
牛逼哄哄的。
他瞪了她,眼神掉转过去。
舒微余光感觉到摄人的敌意,胳膊拖着腮,嘴唇微微启动:“你瞪我干嘛?”
“谁让你不看我。”他盯着杂志,声音像小飞刀。
“我不看你,怎么知道你瞪我。”
“切,那你干嘛装着不屑一顾的样子!”他咳嗽了下。
“装腔作势。”舒微看他的表情,想笑。
“我?”他快从沙发上跳起来,看到梅主任一直在电话,又缩了回去,狠狠回应:“大言不惭。”
舒微哈哈笑起来,这个评价从小都收到,习以为常,完全无法被“伤害”了。
007看着她居然笑自己,大为光火。
舒微赶紧抛橄榄枝,轻轻问他:“你到底叫什么?”
“不知道。”他被她这种神经问题搞得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现在社会是怎么了,女人就是能把男人制住。
“你姓步?”她眨着眼睛,想。
“你是不是故意的呀?”007扔下杂志,狠狠盯她,哪怕用眼神杀死她。
老师总讲,一个优秀的记者,浑身上下都是武器、是针头、是刀子、是笔,把许多事实抽丝剥茧地刺破、揭穿、还原。
眼神,当然的,重中之重。
“你误会了。”她笑起来,转过脸问他,“你名字?”
“周洋洋。”他不情愿地吐了三个字,男人总得有度量吧。
“周……洋洋?”舒微本来拖着下巴的手,赶紧按着嘴唇怕笑出声。
“我到底哪得罪你了?”他脚碰了下她的鞋,“是不是几年前,高数教授让上去演板,我抄了你的题,你记恨?还是发布会模拟课,我跟你短兵相接,你不忿啊?拜托,我抄你的,题目都不一样。那次丢死人了。”他一个个罗列。
倒让舒微吓一跳。原来,这个人几次都被弄成了搭档,结果只知道人家学号,这大学到底都去干啥了?
“没有,洋洋?”她示好的笑起来。
“干嘛?你叫的这么肉麻?”他吃了一惊,谨慎地盯着她。
“叫周洋洋?”
“你少一个洋,不会吃亏的。”他告诉她。
“我粗心大意的。”她跟他解释,认真又谦卑。
“知道,你粗心得很到位。该细心的时候,也不耽误。”他皱了眉,看主任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旁若无人。
“怎么会是你?”她百思不得其解,这名额不是张怡的,也会是其他人啊。之所以是谁,那就不得而知了。一个班的,人都认不全。
“怎么不能是我?我考进中广,省文科状元。连续三年成绩前五,创建中广航模社团和电影社团,雅思7.5,元州优秀青年荣誉。发了三篇专栏稿在南方。”
舒微忽然惊一下,都说人外有人,手边这个已经是天外天了。这几年,从不注意其他人在做什么。不免自愧视野太小:“你雅思过了?”
“还可以,明年上半年考托福。”他云淡风轻,心下舒散多了,“你明年打算出国吗?”
“应该不吧。”舒微忽然很想陆淳。眼前这个一脸稚气的男生,既不是成辉的样子,也不是林申的安定,更不是陆淳的睿智。可他已经能拿出比自己还厉害的优秀了。
“听说保研已经开始了。交换生今年没名额的。”他一切皆通,练达世事。
“我知道。”
“你打算保研吗?”
“新闻读研也没意义吧?”她转头问他。
“肯定没意义。我如果不出国,就去广州。”他的路规划地非常清楚。
“来,你们过来。久等了啊。”梅主任看着两人谈得比他的电话还欢畅,招招手,让他们走近。
两人不多言语,一同站了起来,舒微觉得下身一股热流崩塌,太阳穴禁不住一抖。
“一个班的?”他又抽了一颗,烟头正对着舒微,“有活动通知你们,每天整点来报道,邮箱密码,你们两个一组跟着我,先整理我这边的邮件。随时反应,随时机动。”
两人一起鸡叨米地点头。
“任何事情、突发状况,不许随意在外发表观点,任何行动必须让我知道。”他抽了一口,烟丝呛得舒微咳嗽不止。
他不理会,对了下拿来的学校介绍信:“你是舒微?”
她点头,嗓子痒得要命。
“你?”
“我是周洋……洋!”他似乎思索着,把最后一个字也带上了。
梅主任笑起来,杯子刚刚喝了三口,这小子屁颠屁颠地拿过去接水了。
“行啊,我打个电话。有一个高校学生记者证,一些场合用的上。”他拨了几个号码,安排起来。
两人从总务处拿到证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忽然没了刚刚的夸夸其谈。
在这样一个冷静的楼道里,每个办公室都是冰冰的,脸都不愿意多抬一下。管你雅思考了多少,是什么优秀青年。
“以后互相帮助。”他看她。
“那肯定!”她一下子就害了怕,只想要陆淳。委屈地想,那个烟头如果是陆淳,根本都不会对着自己。
太小家子气了。想到这,舒微又开始否定,努力打气。
“来,周洋洋。”梅主任在门口摆了手,打了个手势,“拿着相机跟我走。舒微,你今天收拾邮箱。凡是通讯员的稿子,排好序,回来我告诉你。”
她赶紧点点头,心下坦然,幸好不用跑出去,否则非血崩不可。
只见这个周洋洋屁颠颠地背着硕大相机包,跟在后面,补充:“梅主任,我来开车吧?”
“拿照儿了?”他转头看着这鬼小子。
“拿了。”他笃定又兴奋,边走边问,“您车子是全险吗?”
梅主任被逗乐了,哈哈笑起来,等着电梯。
舒微进了办公室,坐到椅子里又不敢向后靠,生怕弄坏了一样浑身局促。陌生的环境,心烦又失落,深深吸一口气,按照纸上的密码输进去,点开邮箱。
妈呀!
她的汗从各个毛孔钻出来。
281封电子邮件,还在不停跳。
一封一封点吗?哪些重要,哪些不重要?全没有参照物。
这怎么收拾啊?
舒微拿起手机,想半天,这给哪个教授打电话也解决不了问题。只好按给了陆淳。
打了一遍没人接。看右下角的时间,算着课时,应该在上课。只好放了电话。
通讯员的稿件?
这里面也没说哪个是通讯员,哪个不是?还是听错了?是通讯稿?啥是通讯稿来着?
她快烦躁地叫出来,把头埋进臂弯里。
死陆淳,也不管我。她扫着手机,恶狠狠的。
歇了好一会,才重新点亮了屏幕,晕菜,屏幕是自动上密码的。梅主任也没说系统密码是多少啊!
她慌了,小心的试了下纸上的号码,不对。又弄了遍手机号输进去,还是不行。
笨!人家会跟自己一样,用这么简单的办法做密码?
“死定了。”舒微泄了气,差点哭出来,如坐针毡。站起身,来来回回走,拿起手机又放下。
她叉着腰,站在窗台边,开始拨陆淳的手机。
一遍一遍就是不通。
好不容易到了第七遍,终于通了。
她脱口而出,江河奔流:“干嘛不接电话啊。你都不接的啊。我这次肯定死定了。主任让我收拾邮箱,都不知道怎么收拾。什么通讯员的,都两三百封邮件,难道一个个看?系统又被锁了。他又出去了,怎么办啊?陆淳,还不接电话,你到底在干嘛?我肚子疼死了。”
“舒微啊。”陆淳疲倦又耐心,“你慢慢说。”
“就那些。”她撅着嘴巴,不开心。
“哪那么恐怖啊?”陆淳想了想,“你看看谁和主任一起,帮忙问下进系统不就好了。谁跟他在一起?”
“周洋洋。”
“周洋洋?”陆淳反应半天,“哪个洋洋?”
“同学。”她脑子稍微有点头绪。
“你给他发个短信,帮忙问下。”陆淳思索着,“新闻这个我也不懂啊,让你收拾邮箱,先看看标题好了,起码可以把广告清一清吧。不懂就不懂嘛,多问一下。没事的。”
“哦!”
“肚子还疼啊?喝点热水。”他嘱咐着,“别逞强,丢点人有什么的!”
“陆淳,我想你了。”她几乎快哭了。
“这会不要乱想啊,会出错的。等忙完好好想。”陆淳的心底一阵甜热又一阵酸苦,能说我也想你吗?这一说,两人都别想专心工作了。他必须冷静。
“那我挂了?”
“好好的,别让我操心。有事就打电话。”他开始唐僧起来。
舒微点着头,挂了电话,才发现连周洋洋的手机号码都不知道。左翻右翻,终于在主任桌上的文件架找到了周洋洋的表格,还好有联系方式,发了短信过去。
不一会,他回了个嘿嘿。
舒微不高兴,刚想追问,又来了条新信息,主任直接发了密码过来。
她输进去,云开雾散,脑子敞亮多了。
邮箱已经跳到了305封,一个个开始看吧。
梅主任和周洋洋还在路上。
“车子开的还行。”主任在一旁,看着窗子外,堵得要命。
“女人就是很麻烦的。”周洋很自在地攀谈着。
“你有经验?”他笑起来。
“她估计就是想让您先记下她号码,才专门问您密码的。”他笑起来,帮舒微找台阶,“又不敢直接问。”
“哪那么麻烦!”
“女人就是麻烦。”他看主任没介意,手心一把汗,生怕自己说错了话,让舒微留下不好的印象。
内心深处,他非常佩服这个女孩。林申的事早有耳闻,可她快速的应变能力和刻苦程度绝对不同凡响。三年都是甲等,校外开了自己的专栏。做的电台节目作业,采、剪、播一个人做定,是老师直接标A+的。
眼睛一扫,都知道自己的题目和他人不同。多冷静周密的个性才会有如此习惯。
昨天那一番演讲,他听到,深深的惊讶和佩服。
这绝对是新闻系最独特的一个女生。从不叽叽哇哇,肚子有料,脑子迅捷。
“到了。”主任先下了车。
周洋洋一番感慨,居然能鬼使神差地开进停车场。
“相机拿出来吧,进去补几张照片就走。”他交代着。
周洋洋慌忙拉拉锁,拽出相机,试图用一种最娴熟的动作赢取好感。梅主任正在前打电话,没一会就有人出来迎接,头都没回。
完蛋了。他傻眼,左翻右翻,主任迟早会回头啊。
“走啊?”主任扭过头,一脸诧异地看着呆站在原地的周洋洋。
“我……”他急得快哭了。
“怎么了?”
“这倒霉相机包怎么是空的……”他差点坐在地上,心下愕然,当时提的时候咋没注意重量啊。
比起舒微和007的烦心事,陆淳的烦恼更显得铺天盖地。
职称是拿到了,可副校长的竞聘推荐名额没自己。宋校长提示他,从上面活动。只能找老同学了。这是最不情愿的一件事。
女儿生病了。出着水痘,脸上斑斑点点,浑身滚烫。陆淳晚上一直不敢合眼,前妻阴晴不定地忽然问他,要不,咱复婚吧。
老娘紧跟着病了,大哥要找他谈一次。不用谈都知道,冬天了,该接过来照管了。
这一切都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
陆淳忽然觉得枯竭无力,走在快十月的南城,凄凉一片。谁能帮帮他呢?
舒微啊。他忽然又担心,那么多邮件,她一封封看,眼睛怎么办呢?
一转头,正看到两人一同避雨的那个凉亭,檐角高悬,悠扬生姿,可亭子那么微小破旧。
陆淳愣在那,心里大雨滂沱。
“会有很好的一天吧?”她一眼忧伤又渴望地望着自己。他说有,她就全然的相信。
“就算不能同甘,会与你共苦吧。”他发自内心地承诺。
陆淳回想着,那样的一个夜,一场雨,还有什么不能撑下来的。
拿出手机,拨了老同学的号码,幸好通了:“十一,咱们聚聚吧。”
他做出这样的邀请,放下电话,安慰自己,就算为了舒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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