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以为,充满快乐与勇气,才过了一天,玻璃球就从楼梯上滚落,叮叮当当,摔得七零八落。
她没有带行李,却颤颤巍巍拖着一身碎片躺在回元州的火车上,惶惑又空白,下面的路真不知如何走。
如果,家里爆发地震,那她和陆淳的路马上断掉。如果不地震,自己的路也肯定拥有不了自主的权力。
爸爸嘴上不说,压力已逼到了脚底。夹着老花镜开始翻阅国外的学校和注册资料。
舒微明白,一旦拒绝,就得给个理由,任何理由都说不过去。老袁并不像先前那般着急,自己的心底却没了归路。
归宿?她想不到那么多,等坐到宿舍里,听着几个同学七侃八侃地说公务员、就业、待业等等,她有些慌了。
还真不知道,下面的路是什么?
张怡并没出现在宿舍里,书却都摆了回来,唯独少了药瓶。舒微瞥了一眼,暗暗想,就算这件事做得好了。起码,带给她了快乐,给了自己心底深深的填补和安慰。
好多都不曾为林申做过,这一下,算是帮他答谢。舒微一点都不后悔这个决定,甚至暗自窃喜,这几年心底的悔恨仿佛找了块棉花狠狠堵上了。
林申,她不敢去追想,自己不曾懂得爱过,贪婪任性,甚至多一丁点的关注都不曾有过。
这是她无法原谅又无法言说的痛楚。
“公务员考上撒?”隔壁的女生正坐在一旁和慧娜聊天。
“地方公务员搞上了。嘿嘿。”她吮着指头,欢心满满,“打算回家,把我那个屋子好好装修下,天天上班得有个好感受嘛。”
“呦,男朋友也父母找?”
“还是听爸妈安排。大学谈恋爱,有几个好的呀?”她看到舒微进来,忙收了声。
“舒微,你都没跟我们玩,特别有意思。”
“是吗?”她努力挤了丝笑,坐在电脑旁,陆淳的头像是灰的。也对,六月份他最忙的。
还是控制不住地想他,却赌气,不愿多联系。生怕自己这点主动泄了刚刚骄傲的气,可他错哪儿了。舒微也想不通。
“张怡正准备出国。”慧娜碰碰她。
“哦,是吗?”
“还是她爸厉害,当时说没有名额的。原来都是烟雾弹。”她拿起梳子,替舒微愤愤不平,“怎么说,也应该是你嘛。欺负人的。”
“不是了。”舒微转过来,心头一阵热浪翻滚,“你的工作都安排好了?”
“女生嘛,呆在妈妈身边安全又快乐。”她笑起来,脸圆嘟嘟的。
舒微笑,心下嘀咕,那妈妈是爱我还是姐姐呢,为什么她拼命留住舒琳却抓不到,又死死推开自己。
她爱我吗?
“来,舒微,听说你会弹琴的。”班长推门进来,“伴奏啊。”
“嗯?”
“毕业晚会啊,女生排个节目,绝对不能输男生的。”
“是吗?”慧娜和旁边的小姐妹凑过头,拿过琴谱和打印纸,“这么老的歌?”
“好听啊。”班长凑凑眼镜,蹲下身给舒微认真起来,“这个歌很感动的。”
“嗯。”舒微蹙着眉头,想半天,好像没弹过。
“你们都要唱啊,咱们和男生对歌。”班长仍然一身活力,似乎从未变过。曾经舒微还拿嘴巴变成了刀片,划过她。
想一想,一下子就四年了,再陌生的人都带着一点不舍。
“好好练啊。”她笑起来,朴素地拍拍她,开了门到下个宿舍发歌单。
“前几天还痛苦分手呢,这几天情绪就好了?”旁边女生凑凑慧娜。
“咱班长就是狮子,咆哮下完事。”她嘿嘿笑,看了眼舒微,“你怎么打算的?”
“我?”她从琴谱里拔出头,茫然无措,“考试吧,或者找单位实习。”
“你没问题的。”她宽和一笑,竖了个大拇指给她。
“陈晨呢?”旁边的女生想起来,“前阵子一直都在宿舍嘛,毕业旅行也没去。”
“谁知道,天天一接电话就走,还总带酒气。”慧娜努努嘴,问舒微,“前阵子地震,你不是在宿舍吗?她是不是失恋了?”
“失恋?”舒微最怕听到“失”字,“是吗?她不太说话。”
“碰上你也不说话,两个算完蛋了。”慧娜双手一摊,想起什么,“你男友打电话的。”
“啊?”舒微差点岔气,“谁?”心想,陆淳绝不会打到宿舍的。
“江成辉嘛。前几天问了好几次,你都不在!”她鬼笑起来,“咱宿舍你最厉害,他应该挺帅吧,声音不错。”
“呦,你可不要动心哦。”女孩子在一旁打趣,羡慕地看着舒微,“听说雪灾那时候,他只身钻了进去。”
“瞎说。”舒微一脸的颜色复杂。
“周洋洋说的。神乎其神。要不是他,你们早冻死了。一下子把广告系的陈琳画冻到怀抱里了。”两个女生咯咯笑的岔气,“这样的男人简直是王子,忘情忘命的。”
两个人开始渲染思索,不停问她要成辉的照片,希望一睹韩剧男主角的风采。
舒微哭笑不得,应承了两句,转过头,看着陆淳灰暗的头像,快流了泪。
“看,电话又响了。”慧娜的桌子上,座机正唱得动听,“你接吧,肯定是你的!”她拍舒微。
“我?”她迟疑,又不好不接,心下烦闷,算算日子,都做爸爸的人了,还来折腾我。
“快接啊。”两个女生坐在椅子上,全是翘首以盼。
舒微只得起身,走过来,拿了听筒,深深吸口气才接:“喂?”
“舒微吗,哈哈哈哈。”周洋洋的笑声一连串,快撑破了天。
“讨厌,是那个死周洋洋。”旁边的女生同节奏地泄了气,一脸不爽,“他打什么电话啊!”
“宿舍对宿舍不要钱嘛。他最经济的。”慧娜拍拍旁边的小姐妹,抿起嘴,看着舒微一脸的尴尬。
“不是舒微?”他止了笑。
“是,是我。”她有气无力,也不好多说。
“猜我上个月去哪了?”
“都江堰那边。”她叹口气,有些羡慕周洋洋。
“一起留在报社吧?”他直入主题。
“什么?”她眨巴眼睛,“我都半年没去过。”
“你一直在帮梅主任操心邮箱的稿件啊。上次他还说,希望给咱两个机会呢。”
“我……”舒微像找到一丝光,忽然有了力气,“真的?”
“当然,你好好谢谢我。”他笑地欢唱,“对了,还有你男朋友,简直比警察叔叔帅多了。”
“你了解啊?”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那当然!”他吹了声口哨,模仿,“不停叫,小微,小微,小微,你快醒醒,我是成辉啊。”他拿腔拿势,幸亏在电话里,如果当面,他一定贱贱地要恶心死你。
舒微的鼻孔差点被戳到一样,赶紧吸鼻涕:“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记得找梅主任哦。”他嘱咐,“看,我帮你站了半年岗。”
“那是,陈琳画也到手了。”她笑起来。
“彼此彼此,心照不宣哈。”他嘿嘿笑着,像一道夺目灿烂的阳光,一扫舒微心中的阴霾。
直到散伙饭开起来,舒微都没看到陈晨。连张怡都含笑坐在一旁,虽有些瘦削,脸色却出奇得好,一眼的期待和自信。
舒微坐在钢琴边,耐心地左右几个音区挑拣了下,找合适这帮女生的调子。
班长扯着嗓子,唱了几句走过来:“能不能再低点,要不然后面上不去了。”
“好!”舒微摆弄几个键,单手给她试音,心想这歌是最平的调了。
“就这样,就这样。”她倒像个音乐系教授,手指一挥,像模像样,“来,咱按这个调,唱一遍。”
“不管以后将如何结束……”女生排成排,费力拉着音,“拜托,太低了。”
“是吗?”班长眨巴眼睛,费心支着厚厚的眼镜,“不低啊……”
慧娜偷偷向舒微吐个舌头,嘲笑她公鸭嗓子。
新闻系仅有的八个男生挎着吉他和贝斯吊儿郎当进门,看到女生排排站,吹起口哨:“花姑娘,大大滴,米西米西滴。”
“去……”女生这次倒齐声呵斥,全是嗔笑。
“就是没我们琳画温柔。”周洋洋放下吉他,看了眼舒微,向她做了个YES SIR的手势。
她笑起来,低下头,拨弄几个音,忽然想起了林申。
如果他还在,中广的一切都该是欢笑吧。
舒微忽然惆怅,转头望了眼窗外,树影摇动,已然星夜稠密了。
她看班长正在一句一句瞎指挥,索性百无聊赖拨弄了几个音符,合着夏日的风,弹起了《心云》。(四十一章)
“天上的云是我的心,风吹过漂流不定。”
“你是林志颖的升级版!”
“那是,闭月羞花就是这个意思。林志颖见了我,还敢开口?”林申站在宿舍楼的台阶上,不停重复,一首歌唱了好多遍,不愿和她分开。
舒微弹着弹着,像回到了那年冬天的操场,她正和张怡练着排球。他远远一站,含笑望着她。
“知道中广为什么男生宿舍楼都要比女生楼晚半个小时熄吗?”
“那是为了送女生回去,有回来的时间啊。”他一脸坏笑,要她追着打,却忽然停在原地,深深望着,那时整个中广都回荡着一首老得要命的歌。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满心涟漪的爱?
舒微闭着眼睛,忘情地弹着,苦涩又恍惚。
“舒微,我带你重走一遍,以后就不怕了。不要背过身去,你面对了,没什么大不了。”
她的眼前出现了漫天的樱花,带着一道绣球花组成的“彩虹”。是那年夏天吧?它枯萎了。
“舒微?”
“小微?”
“傻瓜!”
她似乎听到很多人在叫她,林申、陆淳、老袁、妈妈、成辉?像万花筒里的碎纸片,聚聚散散。
“喂!”班长的眼镜都快摔到琴面上。
“啊?”她忽然惊醒,眨巴眼,半天找不着北。
“要开始哦!”她诧异莫名地看了眼舒微,又赶紧看歌谱,生怕一会在辅导员面前漏了丑。
周洋洋正组织着男生调吉他和贝斯,和女生对站两旁,摆起了斗琴的架势。
“哇哦哦哦哦哦!”辅导员和几个老师一进来,瞬间彩花满天。
“你们是主角啊。”老师们笑起来,拍着手,坐在圆桌旁。
班长像模像样,站在中央,还不忘看看手里的小卡片。
舒微坐在琴这边,望了眼队伍里的张怡,想起那年中广的第一个中秋,她心情莫名等着陆淳的短信。
却是“谢谢”。
如今想来,还是万般的寥落。
“快,舒微。”旁边的慧娜小声提醒。
她重整心情,坐直了身,手指一划,一串悦耳的琴音随即飘荡。
别管以后将如何结束
至少我们曾经相聚过
不必费心地彼此约束
更不需要言语的承诺
“我说下路线啊,都跟着,其他口有人把着,别跑错了。”体育委员还留着那样的小胡须。那年的天,真是冷的要命。
“我说,你们怎么不跑啊?我都跑前面了,一看不是咱们班的。”他悻悻而归,呼哧带喘,刚认识不久,连自己班的人都认不全。
舒微想起那个场景,禁不住笑,可眼前的女生正唱得温婉动情。
只要我们曾经拥有过
对你我来讲已经足够
人的一生有许多回忆
只愿你的追忆有个我
“最看不上广电了,不过是个专科,还叽叽喳喳的。广告系起码知道低调点。”
“人家都说咱是说话的巨人,行动的矮子呢!人家起码会用编辑机,会用方正排版,咱学了吗?”
“都说了嘛,他们给我们打工的,我们学会这个,他们怎么吃饭啊。”
一帮大言不惭、容易跳脚愤恨的人忽然动起了情,唱得凄婉又留恋。时间真是奇怪,四年了,一下子的事。
舒微满心的惆怅与怀念。
“你在闪烁其词。”
“你在偷换概念。”
“停。007,016,问题还没问出个有水平的,两个人就对扣帽子吗?”
两个人一脸的傲气,谁都不服气。舒微拨动着尾音,抬起头,远远朝周洋洋望了过来。
他一坏笑,潇洒地划了长长的贝斯音,一个男生居然用快板打着鼓点。
八个男生像跳起了草裙舞,一仰一俯,欢快又滑稽。
我怕我没有机会
跟你说一声再见
因为也许
就再也见不到你
明天我要离开
熟悉的地方和你
要分离
我眼泪就掉下去
“骗子。还说让我烤了你,结果,连个打火机都不带。”
“我不抽烟啊!”
“你……就是……知道,没了力气,想吃都……张不了嘴。又冻又饿的。”
“那你啃。”
舒微望着一脸幸福又羞涩搞怪的周洋洋,居然共患过难。他吐着舌头,划拉着贝斯,和体育委员的吉他,一唱一和。
我会牢牢记住你的脸
我会珍惜你给的思念
这些日子在我心中
永远都不会抹去
“你念叨爱的人,就是力量。广告系那个陈琳画。打咱们刚开始晨跑,我都看上她了。给她写了封情书,谁知道她没看懂一样,上次自习来找我。”
“写的什么?”
“新闻体啊。现场还原一样的,可独特呢。老师说的,事实呈现的越充分,才能对真相形成最有力的倒逼嘛。”
舒微坐在琴凳上拍着手,看着八个男生动作一致又傻气的憨厚。
我不能答应你
我是否会再回来
我不回头
不回头的走下去
“你呢,你在想谁?”
“嗯?”
“就是现在啊,一想到他,才……愿意可着劲坚持啊?”
“陆……淳!”
舒微跟着小声唱着,不停辗转低吟。
我不能答应你,我是否会再回来,不回头的走下去。
她感到眼角在流泪,忙仰起头,拍着手,使劲笑。一个漂亮的尾音,所有的音嘎然而止。
自己的心忽然空旷得要命,从散伙饭开始到结束,碰杯碰得晕乎乎的,她的心一直被过堂风狠狠吹着,生生的痛起来。
“舒微,谢谢你。”张怡悄声又慎重。
“哪儿有!”
“这份情,我记在这。”她摸摸胸口,感动地笑起来。
她便也笑了,诚挚无邪。
这中广,真是美得让人痛了……
舒微等慧娜她们走远,一个人在宿舍楼后游荡,想让夏夜的风吹得清醒一点或者更糊涂。
她拨了一遍陆淳的号码。他回短信,说正自习,五分钟回过来。
她徘徊着,四下静得出奇,偶然男生宿舍呜嗷地叫声,揭示着中广的离别是如此悲壮。
手机不停震。
她看到闪烁的名字,滋味难解地接起来,呼吸着夜色里中广的花香:“陆淳……”
“对不起啊!我刚刚自习……”
“别说对不起。”她觉得舌头有些木,“你不该对不起,而是狠狠爱我。”
“你喝酒了?”
“散伙了嘛……”她有些惆怅,“你看,四年前,我看着旗杆下的你,想高中毕业了,那些人中可能以后再也不见的人有陆淳吧。”她无限惆怅又欣喜,“可命运把你转给了我。”
“舒微……”陆淳一时酸涩。
“我们会散伙吗?”她的声音小不可闻却轻灵颤动,“又是毕业了,会不会把你转走了?”
“哪会啊,你的南城永远都有陆淳啊。”他安慰她,满心的痛、苦、痴缠、疯狂。
“不要丢下我,陆淳。”舒微哭起来,“我要你,我只要你。”
“傻瓜。”他走在食堂旁的小道,铃声已响了一轮。
“陆淳,是不是一下雨,我哭得就很狼狈?”她望着天,星辰闪烁,眨着眼,纯真无邪。
“哎,你是我的舒微啊。再狼狈,我都捡回你。”陆淳不敢想她眼泪汪汪的颤抖,心头却已下了雨。
“傻陆淳。”她含着泪,笑起来。
“呵呵!”他痴痴地笑,低了头,咽下一阵涩,“两个聪明人干糊涂事。”
“不,你说你爱我。”她娇憨的要求。
“学生都没走完啊!”他不好意思,望着旁边车棚的热闹。
“我不,你现在说。”她快哭出来。
陆淳一阵心疼,忙应允:“好好好,那你不要哭。”
“快说嘛!”
“我爱你,舒微!”他绕到一边。
“都听不到……”
“我爱你……”他的声音并不小,心内的痛一下子找到出口,慌乱乱地往外逃。
舒微立在原地,深深望着熠熠的星辰。银河明灭不定、闪闪烁烁,划定着轨迹,一下子就两千多公里了。
她和陆淳是决然不过七夕的。
王母的玉簪轻轻一划,就隔开了爱得痛彻心扉的两个人。
她不愿等鹊桥,更不愿意一年只见一面,那是个悲伤苦愁的中国式悲情。
银汉迢迢暗渡?她不要。
“舒微……”陆淳轻声唤她。
“陆淳……”她咽下一注泪,“曾经我好傻啊。连许愿都不考虑其他,只想着自己能长大,变成女孩子,能配得起,配得上。许两个人在一起,多浪费。相爱的人怎么会分开呢?哪会有分离啊!”舒微惆怅莫名、不可置信又执拗坚强,“长大,我多想长大,可长大有什么好?丢了林申,没了快乐,连陆淳都是摇摇欲坠的,有什么好?你告诉我,长大是不是都好痛啊?”
“唉,不会的,舒微,你会好好的。”陆淳安慰着,心头涨满了无数个气泡,膨胀、崩裂又重新聚合。
“陆淳,今年所有的节日,我都许愿。一直许我们可以相伴相守,指望老天都烦死了,准我一个愿望。却好像被努力拆开着。到底哪里错了?是宿命吗,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
“舒微,不会的。”陆淳不敢听那个“拆”字,好痛啊。
“我要和你在一起,陆淳,要在一起……”她坚强地咬着嘴唇,却无力地被稠密的夜包裹,泪水滂沱。
“舒微?”
她一激灵,忙擦了泪,感觉到临边的声音,慌乱无措,道了声别匆匆挂电话。
“你……”陈晨从树影里的石凳站起来。
“我……”她狼狈不堪,赶紧擦着泪,“你怎么在这?”
“哦……”她叹口气,很疲倦,“我有点累了,想在这坐一坐。”
“嗯!”她迅速整理着一脸的溃败,“怎么没来和我们吃饭啊?”
“我?”她冷笑,想了想,“我……觉得自己挺脏的。”
“乱说什么啊?”她坐到陈晨的身边,“毕业打算做什么?”
“留校吧。”她笑起来,像是获得一些惨胜。
“现在还能留校?不是说要下去资教三年嘛?”她有些意外。
“对其他人是这样。”她深深吸口气,“从这个床上滚到那个床上,总得滚来一点东西吧?”
“你。”舒微不用猜,全部会意。
“老师讲到《围城》,钱钟书有一句话。爱情,世界上根本没有爱情,压根就是生殖冲动。还是实在的东西触手可及吧。你知道,我向来很实际的。”
“陈晨……”她觉得这些话儿戏一般。
“不过,舒微,世界上……就一个林申,上帝给你了。”她笑起来,拍拍她,“我多羡慕你。所有的美好都送给了你。”
“你不该……”她犹豫着挑选词汇。
“没有该不该的,舒微。个人有个人的宿命,我认得起。”她倔强地冷哼一声,“混到这,我也好不容易呢。没有背景、没有钱、没有家境,你看,我是咱们院唯一留校的。”
“值得吗?”
“怎么不值得?这个未来安稳顺当,干干净净,哪怕表面是干干净净的。你看!”她指了指中广古旧的房檐和梦幻一般的树,“多纯净的校园啊。我需要这个名片吧,生活得清醒!”
“那么悲观?”
“是清醒。”她重重的一呼吸,“走了。”
“嗯?”
“太脏了,得好好洗洗澡,明天的太阳总得升起来啊,重头再来吧。”她拍拍她,像一阵风,轻轻触碰,“你再坐会儿吧,上帝亲吻过额头的孩子。”
她飘然远去,如梦亦幻,裙摆擦着夏风轻盈涤荡,与中广亲密无间地融在了一起。
上帝亲吻过额头的孩子……是我吗?
舒微小心翼翼地自问,留恋又恍惚,真是恍然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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