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锁心记-(五)撒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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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的时间,锦心住的地方简直可以用脱胎换骨来形容,窗户纸换上,门帘布用的是靛青布料,四周绣着喜鹊报喜的暗红花色,又厚实又软乎,透不进一丝风,案几都给换了一张酸枝飞桥款式的,一套簇新的果盆,装着四色的茶点,四色的蜜饯。

    “便是大少爷一回家就要到这里坐坐,也是拿得出手的。”秋月看着成果,一脸的笑容,回头看看锦心,不禁夸赞道,“姑娘的这身新衣裙也是好看的。”

    锦心穿的是水粉对襟织锦缎海棠短袄配着浅蓝的百褶如意月裙,秋月给她梳的双螺髻,左右都簪了蝉翼珠花,每一片花瓣都是薄如蝉翼的黄金,只要锦心稍微一笑一动,珠花仿佛会盛放一样,栩栩如生,她将梳妆台的抽屉拉开,里面还有几年价值不菲的首饰,都是母亲留下来的,她守着这些不肯放,才平白无故吃了许多苦,如今巴巴地想往外送,还被珍珠给退回来了。

    “大少爷几时回来,前头给准信了没有?”锦心低声问道,她在身边的铜镜中能看到身影,清瘦纤细,有些不真实。

    “都没有个准,连珍珠都说不清楚,就说快了快了。”秋月觉得苏家等待着大少爷不是一种回家的喜悦,而是说不清的紧迫感,从送饭的小丫鬟到珍珠,每个人的面孔都被这种紧迫拉扯得有些变形了。

    “应该还没到门前。”锦心笃笃定定地说道。

    “姑娘怎么知道?”秋月好奇地问。

    锦心坐下来,将双脚并拢抬起来,锁链发出清脆的声响:“我就不信大夫人会把这样要紧的事情给忘了,她没有给我开锁。”

    “大夫人不是已经和姑娘冰释前嫌,姑娘怎么没有找大夫人提起,没准是因为大少爷的事情,大夫人在前面忙乎的没头苍蝇似的,就给忘记了。”

    “忘不了的。”锦心嘴角一抿,唇角的梨涡若隐若现,“她几时让人来给我开锁,就是大少爷要到门口了,所以我们不用急,还照样过自己的日子就好。”

    “大夫人到底是——”秋月的话没有说完,锦心的手指横在唇边,一点点俏皮的笑容,将后面的话都掐断了,她觉得姑娘说的每一句话都有道理,至少这次出事以后,姑娘的决定没有出过错,日子眼见着慢慢好过起来,大夫人不摆明着挑刺,连另外两位姑娘都有意无意的避开来。

    送饭的小丫鬟半点不耽搁时间,新做的四菜一汤又装在食盒里面送进来,锦心吃两口,筷子就放在旁边,秋月坐在她对面慢慢地吃,不时抬眼看她:“菜式不合姑娘胃口吗?”

    锦心摇摇头,她想的是其他问题,明明是她曾经经历过的日子,怎么脑子里面一片模糊,除了些特别要紧的会时不时冒出来,其他的细节都被模糊化,而且事情发生以后,她觉得和记忆中的根本不能重叠,好比是她回头到路的起点,迈开脚往前走的时候,发现走的是另一条不同的小径,尽管两边的景色看起来很相似,尽管那些擦身而过的路人差不多的脸孔,却很清楚地知道已经截然不同了。

    她害怕的不是不能应对突如其来的改变,而是如果路径在其他地方转弯,她遇不到那个人了又该怎么办。

    “姑娘,姑娘。”秋月眼见着锦心的眼圈渐渐红了,有些担心,凑过身来问,“你没事吧。”

    “没事。”锦心合眼一小会儿,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原貌。

    “我说怎么最近都看不到这小蹄子出来,原来是躲在屋子里吃白食。”锦明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带着怨气,噗噗两声不知道将院子里的两盆什么花给踢翻了,“真不明白母亲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这小蹄子给母亲吃了什么迷药,居然话里话外的偏袒起她了,我就是不信这个邪,苏锦心,你给我出来。”

    秋月生怕锦心吃亏,放下筷子就想出来拦人,锦心冲着她摇摇头,让她不要动,随即用手将窗户支开一角,露出小半张脸,不气不恼地回道:“苏锦明,你给我进来。”

    锦明被这一句话回答气的当场愣在那里,一只手叉着腰,一只手哆嗦着指向屋里,一时之间找不出适合回嘴的话。

    “姑娘,她会不会冲进来撒泼。”秋月小声地问,锦明撒泼的样子,她不止见过一次,长长的指甲能够直接往别人脸上招呼,她的脖子右边几条淡淡的痕迹,就是那时候被抓出来的。

    “不会,她没那个胆子。”锦心笑得真欢,半真不假的冲着锦明还招招手,“苏锦明,屋子里舒服,你怎么不来坐坐。”

    秋月瞧着有趣,心里不怕了,挤到窗子边打量锦明的脸色,她身后还有两个小丫鬟正拼命想把她往院子外面拉扯,大概是怕大夫人听到消息,到时候当然不会数落锦明,罪名都按在她身边几个人的头上。

    “苏锦心,你,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这样和我说话,看我不撕烂你的嘴。”锦明使劲把身后两个小丫鬟都甩开,大步流星地往屋子走过来,她的手才搭到门帘,远远不知哪个小厮高声喊一句,大少爷回来了,锦明转过头去看,见苏家的人都往一个方向涌过去,动作停了下来。

    “好姑娘,大少爷回来了,千万别生事,姑娘不记得大夫人关照的话了吗?”小丫鬟见她有所收敛才敢出声,一个一边扶着她疾步离开,走出十多步,锦明回过脸来,狠狠地瞪一眼屋中的人。

    那眼光像两把刀,硬生生往皮肉里面剐,锦心将窗户放下来,脸上没有丝毫喜色,俩姐妹,中间隔着的何止一扇窗,一道门,直呼其名,比外人的关系更不堪。

    “姑娘,说是大少爷回来了。”秋月直到见着锦明在拐角处走没影,才放下心来,“我要不要去前面看看?”

    “不用急着往前面凑,如果大哥真的回来,没有那么着急要见我这个妹妹的,但凡我们露出一丝急的意思,就会被数落嘴脸难看。”锦心知道自己处境固然看着好起来,做人却要比原来更加艰难,错一步错满局,她是要陪着加倍小心的。

    这一次,锦心却猜错了,还没有到晚饭的时候,前面已经来了人招呼:“三姑娘在屋里吗?”

    “在。”秋月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去开门。

    来的是送窗户纸的琥珀,给锦心请过安才道:“大夫人说三姑娘最近已经没有被不干净的东西魇着,所以从高僧那里请来的锁链可以解开了,还要麻烦三姑娘抬抬腿,让我给姑娘开锁。”

    锦心没有半句多余的话,秋月捧了小木凳过来给她搁脚,一条银质的锁链在光线下闪烁不停,琥珀不敢耽误,从荷包中取出钥匙,轻手轻脚地给打开来,将链子收到手中:“三姑娘,大夫人吩咐过锁链要收回放在她那里,等到适宜的时节再去高僧那里还愿。”

    等琥珀走掉,秋月还没有反应过来,眨着眼问道:“什么叫被魇着,又是哪里来的高僧还愿,姑娘我听不明白。”

    锦心弯下身,用手掌在足踝的位置揉捏,身体已经习惯那条锁链,拿掉的瞬间,她觉得好像双腿变轻了,看起来细细的一条链子,哪里来的分量,锁住的分量都是压在她的心口,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姑娘的脚还疼吗?”秋月关切地问道。

    “早就不疼了,去掉那个有些不习惯罢了。”锦心耐心地解释给她听,“这条锁链跟着我有段日子,苏家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都看着,尽管可以替我取下,万一有人在大哥耳边说两句不如意的话,大夫人要做个准备,替我替她都找个好借口,所以用的是陈年的老伎俩,说我被不知名的邪风给魇着,需要用高僧的法器来镇住,那么以后不管谁问起来,她都可以脱身,要是加上不远百里去求来的平安,旁人听了更要说大夫人对家中的庶女都如此上心,真不愧是苏家贤良淑德的第一人。”

    说这些话的时候,锦心是在笑的,笑容里掩饰不住的苦涩。

    秋月还在细细品她的这一番话,外面又有人来了:“三姑娘,大夫人有请,请到前厅用饭,已经给大少爷摆下接风宴,只等三姑娘了。”

    “被这么走马灯似的一拨拨人来,我觉得我好想有些想念这个外放做官的大哥了。”锦心站起身,在铜镜前照一照,“我这会儿的样子可还过得去?”

    “姑娘一直是个标致的人。”秋月笑着替她将发上的珠花扶正,“姑娘越大越像夫人了,眼睛,脸盘子都像一个模具里出来似的。”

    “秋月,以后再苏家的日子好不好过,只看今天这场家宴了。”锦心冲着秋月盈盈地笑,一时之间,仿若是春花灿烂,照的人睁不开眼,她在心里又默默加多一句,只希望不要是一场鸿门宴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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