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燕在那边惊呼了一声，锦绣抬高声音道：“怎么，是不是伤的顶厉害。”
“姑娘，二姑娘是伤的不轻，半边脸都肿了。”春燕像是锦绣的一双眼睛，看什么说什么。
锦绣冲着一招手道：“到我这边来，我摸摸肿了没有。”
“疼。”锦明就会说这个字了，还说的龇牙咧嘴的，“轻点，大姐，疼。”
锦绣的手指在她脑门一戳道：“被人打的时候，怎么没有喊疼，好让人家下手轻些，你求饶没有，有没有说自家亲姐妹，怎么好下这样的重手，不过没关系，母亲一会儿就来，母亲会给你一个公道的说法。”
锦心像是被完全忽略开，没有人再提过她的名字，她坐在那里，听着锦绣的话，看着锦明的伤势，这伤势挺重，不像是捏造出来，苦肉计要做到让锦明破相，有些不值，不过锦明也没说就是她动的手，怎么锦绣口口声声就往她头上扣过来。
秋月有些心急，想要开口否认，锦心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搁，秋月立时收声，闭紧嘴巴一个字都不说了，这种时候，多说一个字或许都是麻烦，以前不是没有过，锦心已经学乖了，有想说的，有要辩驳的也等大夫人来了再张口。
虽然，今天的场面也不好看，不过已经不直接对她动手动脚，换做几天前，没准就是堵上嘴直接绑了，哪里还能让她貌似悠哉的坐着喝茶，可见家中的形势已经有了转变，锦绣不敢明目张胆的针对她了。
锦绣的脸孔明显往她坐的位置倾斜，忽然低声问了两句话，春燕压着声音回答了，她们都是含糊其辞的，锦心懒得仔细去听。
有人不急，有人势必会急。
锦绣让春燕去门外看看，大夫人怎么还没有来，春燕到门外打个转，不知道通过那个小丫鬟问到话，回话来说，大夫人在前面招待客人说不过来了。
这一次，锦心倒是有些意外了，大夫人的意思是她三不帮，置身事外了？
锦绣果然失声喊道：“母亲那边有什么客人，不是说好过来的，怎么就说不过来了。”
“夫人说是要紧的客人。”春燕见锦绣咬着牙的样子，有些畏畏缩缩的不敢说话了。
“你还问到什么事情？”
“是个小丫鬟过去看的，回来就说了这样两句，大少爷像是也在前厅，是比较重要的客人了。”春燕知道锦绣今天换锦心过来的目的，一切都以为是安排好的，没想到重要的人物关键时候不到场了，自家的姑娘失算了，而锦心根本都没有要正面回击的意思，除去看到锦明时候，微微的吃惊以后，就低眉垂目看着自己手中的那杯茶，连带着她的丫鬟都不露山水。
锦心想一想，将茶杯放下来了，独自走到锦明面前，锦明反而警惕的往后退了半步，锦心不避嫌地问道：“二姐姐这个伤是昨天不小心弄的？”
她问的巧妙，锦绣还在想着怎么将母亲请过来，根本来不及阻拦，锦明已经脱口而出道：“你不让我喝酒，我就回自己院子去喝，结果稀里糊涂的，不知道在哪里撞上，醒来就成这样了。”
“应该找个大夫来看看的，要不用药酒揉开才好，不然以后破相怎么办？”锦心也不提锦绣想要栽赃的前话，锦绣大概是双眼一黑坐在屋子里，独自算计，也没有问一问，昨天喝酒的时候有什么人在场，大哥一直在旁边没有离开过，连带着送锦明回去的人都是书墨，她连手都没有沾过边，怎么打人，又怎么能够伤到这样。
大夫人多年料理整个苏家，是有脑子的人，她旁敲侧击问过锦荣以后，自然寻个借口不来，家长不到，就是姐妹间的玩闹，算不得数，当不得真，锦心更加不会斤斤计较了。
锦明听她这么一说，更加慌神了：“是大姐说，不忙着看大夫的，我才没有去看，会破相吗，真的会吗？”
“不过是淤青，哪里就破相了。”锦绣恨她口无遮拦，将自己计划的好好的全给打乱了，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大姐，你眼睛看不见，怎么知道就不会破相了。”锦明一着急嗓门更大，一挥手将锦心推开到旁边，急匆匆地往外走。
锦绣听着她揭自己的短处，恼恨的随手抓到身前一个东西，朝着有声音的方向用力摔去，根本不管会不会砸到人，锦明走的快，已经出了房门，锦心的脚往后一缩，那个玉质的镇纸在脚边摔得粉粉碎，溅起的一两点好像还划到哪里，一丝很轻微的疼痛，她低头看看碎片，再抬头去看锦绣，没有想到锦绣居然先笑了。
锦绣的笑容好像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她开口问的是：“说好要请三妹妹过来吃饭的，怎么灶房这般不尽力，这会儿都没有送菜上桌。”
锦心真心佩服大姐的变脸功夫，自认无论是以前还是这会儿，都是她比不上的，看着锦绣的笑容，看着那双根本没有焦距的双眼，她暗暗咬牙，硬挤出个生生的笑容来：“大姐姐不用急，这不是还没有到用饭的时候。”
锦绣笑着点头道：“三妹妹说的正是，不过既然你都来了一会儿，该是摆桌子的时候了，春燕去催一催，挑些三姑娘喜欢的菜色送来。”
“大姐姐真是太客气了。”锦心说完觉得嘴角都僵硬住，她吃准了锦绣压根不会记得自己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但是话语就是说的那么漂亮周到，连个毛刺都挑不出来，她以前是没有这种本事的，如今是要向姐姐多加学习才是。
春燕一路都笑吟吟的，又给锦心添了两次茶，新做的菜一道一道送进来，春燕凑到锦绣跟前：“姑娘，这边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将人直接扶到饭桌边。
“我眼睛不中用，春燕给三姑娘报报菜名。”锦绣含着笑道。
“是，姑娘，上的是四冷碟，坛香小蟹，雪菜拌笋尖，水晶蛋卷，椒盐肝片，六个热菜，蜜汁姜芽鸭，红莲酿乳鸽，陈皮焖肉排，鲜菇杞子烩豆腐，椒丝蒸鳝鱼，百花素卷，甜羹做的雪耳杏仁，咸汤是莲藕薏米炖鸡。”春燕报的头头是道。
锦心却没几个字能够听进耳朵里的，满满一桌子油腻腻的，要是被大哥看到，怕是又要说铺张浪费的，不过这话大哥说的，她说不得，锦绣已经举起筷子，冲着她坐的方向：“三妹妹喜欢吃什么不用客气，都是自家的姐妹，千万在我这里不要拘礼。”
“大姐实在太客气了。”
“你也是难得过来走动走动的，多吃些再回去。”锦绣叮嘱春燕给她布菜，不一会儿面前的碟子里都堆得像小山似的。
等锦心从小院出来，几乎都迈不开腿：“秋月，回去给我泡壶浓茶才好消食。”
“我才发现姑娘真能吃。”秋月按了按自己的肚子，“姑娘是吃撑了走不动路，我是饿的没有力气了。”
“没事，大姐还打包了点心让我带回来，要是灶房没有留菜，你就吃这些点心，咸的甜的都有。”锦心走得慢，心里还在细细的想。
“姑娘，你说二姑娘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兴许是她喝多以后，在哪里磕了碰了，正好被大姐知道，昨晚又是我和二姐一起吃的饭，正好可以当成小辫子让她抓在手里，不过显然两个人没来得及窜好词，二姐这个人经不起激，三句话就熬不住了。”
“姑娘，我觉得你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秋月吞吞吐吐的，还是将这句在肚子里打滚很多次的话给说了出来。
锦心停下脚步来，正经看着她问道：“你觉得哪里不同了？”
月色一泻如银，落在锦心的头发上头，融融的一层光，她的眼睛又清澈明亮，秋月觉得在这样的目光下，什么心事都藏不下去的：“姑娘，你变了很多，过去两位大姑娘欺负你，你只会哭，然后喊夫人的名字，眼睛都不知道肿过多少次，如今，她们还是那样，你却不怕了。”
“以前，我会害怕。”锦心的声音不大，她有些话确实想说给秋月听，“父母都不在了以后，我觉得这个家好像不是我待了十几年的地方，大夫人每次和我说话，我都怕得要命，因为我知道以后都只是我一个人了，无论是笑着还是哭着，没有人会在我退着向后的时候，适时的扶我一把，秋月，后来我明白了，怕是没有用的，哭也是没有用的，在苏家，我想好好的活下去，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所以我就不怕了，日子在前头等着我，秋月，我们一起过下去，就比什么都来得强。”
锦心的手伸出来，秋月下意识的将手交给她，轻轻的握在一起，锦心很轻地笑开来，秋月觉得眼前人真是好看，好看的仿佛辰时的一缕光，让整颗心都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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