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查验过，瞳孔都放大了，还怎么医治。”金大夫摇摇头道，“我是出门喝酒，药箱也没有带在身边，实在是难为。”
“金大夫请尽力医治，我在王府素来知道大夫医术高明，寒王爷都是赞不绝口的，不相信连这样的棍棒伤就能致死。”锦荣竭力镇定下来，“只要大夫吩咐，我们也一定尽力配合。”
金大夫冷笑一声道：“这里是苏家，这位又是自家的姑娘，被打成这样，救回来又怎样，再被毒打一次吗，有些病治不得也要治，有些病能治也不能出手。”
“家中是有些纠纷，以后有时间再容我慢慢解释，救人救急，请金大夫看在舍妹年纪尚幼，救她一命。”锦荣听出金大夫言语中有些松动，知道还有生机，顾不得其他，一撩衣摆要行大礼。
金大夫一只手给挡住了：“这个礼，我受不起，不过病人无罪，还是要治，你们去找一床薄被来，先将她挪移到屋内去。”俯下身，摸出一丸丹药塞入就锦心口中，“切记要轻抬轻放，以免加重伤势。”
锦荣和书墨轻手轻脚将锦心搬动到薄被中，再小的动静还是牵扯到伤口，锦心很低的呻吟，说不出的痛楚，压抑在嗓子里发不出来。
“去打温水来。”金大夫给书墨写了一张草签，“你拿着这个去我家中，将药箱取来，需要的东西，家人看了自然会明白。”
“骑我的马去。”锦荣叮嘱道，“尽量快。”
金大夫取出一个很小的布包，翻卷开来，里面是十几枚金针，“先让丫鬟把污血擦拭干净，她的左腿腿骨断裂，我再将断骨复位。”
秋月褪下锦心的裙子，血肉模糊一片，温水换过三盆勉强将将血污擦去。
“你们两个按住她的两边肩膀，不要让她挣扎之下伤到自己。”金大夫看了秋月一眼，“你一直发抖，能不能镇定下来，否则伤到的就是她。”
“我可以的，大夫。”她转过头去在自己的胳膊重重咬了一口，咬的牙齿都嵌进皮肉，强迫自己定下神。
金大夫下手干净利落，锦心依然控制不住剧痛，激烈的耸动起来，差些从床上弹起来，被锦荣和秋月又硬生生压了回去，她仿佛是受伤的小兽，呜咽过后，喉咙底发出支离破碎的音节。
“她在说什么？”锦荣依稀听到锦心口中重复着同样的字。
“姑娘好像在喊谁的名字。”秋月哪里还有心思去分辨这些，只想着大夫能快些治疗，好让锦心不受太多的苦楚。
金大夫用金针固定住穴道，将折骨扳回原位，咔嚓一声，锦心哀声长唤，忽然静默了。
“大夫，我们家姑娘！”
“晕过去了，不过骨头已经复位了，这会儿全凭借金针锁穴才控制住伤势，晕过去反而是好事。”金大夫反手擦一下额上的汗，“她年纪尚幼，身体都没有长开，这一次就算痊愈也怕是会有后遗症的，等那位小哥将药箱取来，我再另外上药。”将双手在盆中洗干净，一个劲的摇头，“大户人家的姑娘被打成这样，不是我孤陋寡闻，也确实少见。”
“舍妹与我不是同母所生。”锦荣一语道尽其中原委，“而我另两个妹妹是没有轻重的性格，或许心里想的只是要惩处她，没想到下手的结果。”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金大夫冷哼一声，在床沿坐下，又给锦心把脉，“我检查伤势时，她强忍而不高呼，可见受苦不是一日两日了。”
锦荣在旁边不做声，牙齿咬得紧紧的，都是自家的妹妹，他怎么说都不好，原本这些应该由当家主母来管，母亲一摊手将烂摊子撂下了，明显是眼开眼闭，他问过锦心，锦心不肯说，秋月就更加不会说，家中的那些下人丫鬟个个精乖，都是不肯得罪人的，要不是今天闹得这一场，他还真的就以为家中太平了。
“书墨，书墨来了。”秋月耳朵一直支着，听到院外的动静，撩开门帘已经冲了出去。
“丫鬟倒是个好丫鬟。”金大夫夸了一句，接过送来的药箱，取出膏药和夹板，从锦心的腿上将金针取下，另外固定住，用绷带绑好，松开手看了一会儿才道，”这个伤最少要养三个月，最初一个月最好不要下床，后面两个月不能大动，药膏七天换一次，内服的药，我另外再开出来，让丫鬟天天煎了给她喝。”
秋月听得很仔细，又帮着磨墨，看药方，问了需要忌口的食物，锦荣起身来送金大夫出去，书墨才刚喘平了气，小声问道：“秋月姐姐，三姑娘是不是算救回来了？”
她像是走神，等书墨又问了一次才点点头：“大夫很好，姑娘后来晕过去了，没再吃苦。”
“你没事吧？”书墨磨蹭了一下才问。
“我没事。”秋月将水盆端上，“你替我照看着些，我再去烧点热水来。”
书墨一把抢过她的水盆：“我去烧水，你找点药，擦擦自己手腕的伤。”
秋月低下头来看看，才发现腕子上市被绳索磨出来的几道口子往外在渗血水，她哪里顾得上这些，俯身去看锦心双目依旧紧闭没有醒过来，她双手合十轻轻念了两句，盼着姑娘一觉睡到天亮才好，多睡一分时间，多缓解一分痛。
“秋月姐姐。”书墨端了热水进来，被秋月狠狠的一记眼刀戳中，立时明白过来，赶紧闭了嘴，将水盆放下，又指了指她的手腕。
秋月倒些伤药在腕子处抹开，沉默的坐在床沿，书墨识趣的搬了凳子坐到门外去，打个手势示意她要是有事就喊他，秋月想一想，翻出毯子来扔给他。
锦荣送了金大夫回来，想也一起守在门外，被秋月劝回去了：“后面还有好些事情等着大少爷处理，请大少爷先回去休息。”
“那我明天一早遣人去抓药。”锦荣明白她的意思，将书墨留下来就走了。
秋月坐在床边，几乎眼睛都没敢多眨几下，直到天色泛白，锦心的脖颈动一下，睫毛颤动着好像要醒过来，秋月顿时紧张起来：“姑娘，你说什么？”
“水。”锦心吐出一个字来，觉得都吃力。
秋月赶紧倒了水，送到她嘴边：“姑娘慢慢喝。”
小半碗水，锦心喝了一炷香的时间，长长吐一口气出来：“疼。”
“姑娘的腿骨折了，大夫给接好，说是要多休息。”秋月简单明了的把情况告诉她。
“大哥呢？”锦心嘴唇动，需要仔细听才能听到她说的话。
“我让大少爷回去休息，他让书墨留下忙，在门外守着。”秋月差点又要哭了，“姑娘受苦了。”
“没事，同大哥说，我没事。”锦心说完这句话，脸色苍白，缓不过气来，秋月赶紧在她背后轻轻揉几下，“别，别揉，疼。”
“好，好，时辰还早，姑娘再睡会儿。”
“三姑娘醒了？”书墨站在门外轻声问。
“让他回去休息就是。”锦心说完这句觉得全身麻麻木木的，痛到极点，原来是这个样子的，身体完全不属于自己，动任何一个地方都使不上劲头，不过请来的大夫一定很好，重伤的地方虽然痛却是缓和了不少，她半昏迷的时候，以为自己会睡过去再不醒来，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说寒王爷，她竭力想听得更清楚，强迫自己一次一次的清醒着，只可惜，依旧没有听到什么。
书墨低声说道：“那我回去给大少爷回话，稍后抓了药，我再送过来。”
秋月感激的对着他一笑，书墨怪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也咧开嘴笑了，秋月怔怔的倚在门边看着他走远的背影，折过身来，见锦心没有再睡过去，抬手一摸，额头上凉凉的都是汗：“姑娘疼得厉害吗？”
锦心看着秋月一双眼都红肿着，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低声道：“我以为这次撑不过去了。”
“姑娘说的是哪里的傻话，大少爷回来了，怎么都不会让姑娘有事的。”
“秋月，事情远远没有结束。”锦心叹一口气道。
“当然没有结束，大少爷会给姑娘一个交代的。”
“你不懂。”锦心愁眉不展，“我不想大哥太难做。”怎么说，她都是庶女的身份，大夫人在前压着，锦荣如果狠下心要责罚锦明，必然要和大夫人起争执。
“难道就任凭姑娘白白吃了一顿打！”秋月激动起来，“我不相信大少爷就这样说算了，他是亲眼见到姑娘的惨象，他亲眼见到的，怎么可以不了了之。”
锦心没有回答，她只是觉得累，身心俱惫，重新来一次，真的是要让她吃更多的苦，受更多的伤吗，她只是想努力回到那个人的身边，难道真的就这样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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