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心仰起头不方便，还是努力的冲着兄长盈盈而笑，笑的时候，腿上的伤太痛，眉尖微蹙，那个笑容美好的像是盛世之花，常开不败：“大哥既然都明白，我就不多说话了。”
“你只管你休息，可有其他人来吵过你？”
“该来的都来了。”锦心知道虽然锦荣不在面前，但是没有什么事情能够瞒着他，苏家的大少爷，她有时候都看不懂他。
“锦明嘴硬着，母亲又如此偏袒她。”锦荣像是在解释给她听。
锦心隔着一道帘子，细细看着锦荣说话，轻声道：“以前人家说小孩子摔倒的时候，不能去扶，不然那个孩子会啼哭不止，越来越娇生惯养，大哥没回来之前的日子也一样能够过下来，所以大哥不必太费心我。”
锦荣听完这番话，明显有些不悦，但是转念一想，锦心说的是一层，细想下来又是另一层，因为他的刻意相护让她多受苦的，那么作为兄长，实在是太失败了：“妹妹的话，说的有理，我近来正要忙着打理入京为官的事宜，多数时间都不能守在家中，有需要的就给书墨传个话，递个纸条，我都会知晓的。”
“大夫人来过，说是有需要直接找珍珠安排即可。”锦心说这句的时候，特意留心了锦荣的神情，虽然隔着一层，锦荣的嘴角很轻微的抽了一下。
“母亲做主的话就更好了，女儿家的事情，原本该由她来的。”锦荣再坐不下去，起身说要告辞了。
秋月走过去收杯子的时候，不解的问道：“姑娘方才的话，有些见外了。”
“我猜到你会这般说。”锦心觉得有些气闷，让她将帘子收起来，“哥哥心里通透着，他都明白。”
“大少爷对姑娘一片热忱，姑娘这样说，像是对着他泼了一盆凉水，从头冷到脚了。”
锦心抿了抿嘴，没有回答，锦荣对她愈发好，惹得另外两个姐姐就心里越恨，原本做些小手脚的惩罚，越来越变本加厉，锦明被罚跪了这样久，如今大夫人去求了情，事情看着已经过去，有些东西却像是种植下去的种子，暂时有泥土湮没着，看不出所以然，待到时机成熟，生根发芽，破土而出。
“要是大少爷都不来这边，谁来维护姑娘？”
“大夫人心里有把精打细算的算盘，经过这个，她会让两位姐姐有所收敛，我想要的不是大哥的庇护。”反而是大夫人的宽容，一家主母，才是苏家的顶梁柱，不知为何，在寒王府见到锦荣的场景又一次跳了出来。
两人之间谈话的氛围，显然就是旧识，那么孟初寒来到苏家的那一次，也是锦荣有意而安排的，不知道兄长不肯松口的那个交换条件又是什么，锦心在心里哀哀叹气，如此一来，她又要有一阵子不能混出去，哪怕是远远的看那个人一眼。
“姑娘刚才提到了珍珠的名字。”秋月的话少，不表示她不聪明。
“大哥的神情，你也看到了？”
“稍许的不自然。”
“那么我前头猜测的就八九不离十，珍珠突然转了性子，不肯收礼，又几次三番的提点我们是因为大哥回来。”锦心了然的一笑，“我们既然都看出来，那么珍珠也不会藏匿太久，按着她的个性，她会说的很痛快。”
“这事儿，姑娘即便知道，又怎么替她做主？”
“她聪明过了头。”锦心躺着一个姿势久了，想翻身，“秋月来，帮我推一把翻过去。”
秋月走近床沿，替她将被子掖一掖，瞪了她一眼道：“姑娘别嫌弃我唠叨，这个姿势最少要躺得数日，才敢翻动的。”
“老是不动，也怪难受的。”锦心拉着她的袖子不放，有些委屈的。
“我不敢做主，反正金大夫临走的时候千叮万嘱的，我不能听姑娘的，随便来。”秋月板着脸，她原本就比锦心大了五六岁，正儿八经的时候，更像是长姐的样子。
锦心望着她，过一会儿，又皱着眉毛笑起来。
“姑娘知道哭笑都要牵动伤口的，还是静心休养才好。”
“秋月，你知道吗，我有时候想着，要是锦绣和锦明不是我的姐姐，而你是，那该多好。”
秋月的手停滞不动，过片刻眼圈慢慢的红了，低声道：“我没有这样好的福气，做不了姑娘的姐姐，不过只要姑娘愿意，我可以服侍姑娘一辈子的。”
锦心又喝了一次药，才入睡，她觉着秋月床边的小灯像是一直没有熄灭，不知道在做什么针线活到快天亮的时候。
珍珠得了大夫人的口令，一大早就赶来了，又送了不少的补药：“都是上好的药材，秋月你看着炖给姑娘吃。”
“我不懂药理，下次大夫来的时候，我再让大夫看看，哪些合适姑娘。”秋月接过来都收好。
“你不给姑娘煎药去？”珍珠故意想支开她。
秋月看了锦心的眼色，知趣的去门外的小炉边蹲着，离得门很近，只要锦心喊一声，她都能听得见。
珍珠张了张嘴，挤出来一句话：“三姑娘要不要喝口水？”
锦心浅笑着道：“才喝了一小碗碧梗粥，嘴里不渴。”
“姑娘的伤口可还痛？”珍珠的心思明显不在听锦心的回答，拿起秋月床边竹筐里的针线，“她还有功夫做这些？”
锦心由得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十几句扯来扯去，终于问道正题上：“昨晚大少爷回家来了？”
“大哥平时不回来吗？”锦心反问地恰当好处。
“有时候回来，有时候不回来。”珍珠偷偷看她一眼，“当然都是门房的婆子说的，大少爷出手阔绰，平日里晚归，只要门房婆子迎出来都能得些小钱。”
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锦心也不去点破，耐心的等着珍珠后面的话。
“大少爷看样子是想留在京城了，大夫人时时提起，不想他离得太远，不方便照应家里，大夫人又说大少爷的年岁不小，该是成家的时候，三姑娘与他交好，可知道他有没有心仪的女子，也好和大夫人说说。”
“大哥倒是没有提起过这些，两年不在家中，事物又繁忙，他又是认真的性子，怕是没有想到这茬子事情，要是顺顺利利的能够留在京城，不论做官与否，大夫人都会安排好大哥的亲事，绝对不会草草了事的。”锦心装作没听懂珍珠的言下之意，要是换做原来的她，尚未及笄，根本也是听不明白的。
“姑娘，我的意思不是这样……”珍珠一下子急了。
“珍珠姐姐又是什么意思？”锦心睁着一双大眼，看向她。
“大少爷虽然没有娶亲，但是他身边也没有个跟着服侍的人，总是不妥的。”珍珠拿道理来说，“或者先放个侍妾在房里也是应该的。”
“好个不要脸的丫鬟，居然背后嚼舌根要算计自己的主子，真正是笑话来的。”锦明居然直接就进了屋，一双眉高高扬起来，示威似的看着珍珠。
珍珠的脸刷的就红了，她原想着秋月在外面，虽然没有明说是望风，但是来个人总会吱个声，没想到来的是二姑娘，卷起一阵风似的，怕是秋月来不及张口，人就进屋了，压根不给脸的出声就是一番讥笑，要是出去在大夫人和其他丫鬟堆里一说，大少爷还怎么容她，大夫人还怎么容她，心里又是气又是急。
“结巴了？不会说话了？刚才不是一套又一套的，你要是有这番念头，应该找我来说啊，怎么说，我才是大哥的亲妹子，你找个妾生的小蹄子说这些有用吗？”锦明不客气的冷笑道，她正愁一肚子火气没地方出，母亲还关照她要来看看受伤的锦心，要端着好脸，就凭锦心，她也配，不过想着兄长板起脸来的劲头，她觉得双腿膝盖的位置又在隐隐发痛，强忍着火气，才带丫鬟过来做表面功夫，正好，珍珠算是撞上了。
“二姑娘，你会错意，我是替大少爷着想。”珍珠咬着嘴唇道。
要是换做来的人是锦绣，大概就揣着明白装糊涂，打个哈哈过去了，怎么说珍珠都是大夫人最喜欢的丫鬟，可偏生的锦明不这样想，难怪珍珠明着暗着在母亲面前几次三番帮着那个小贱人，原来心里是打着这个主意，想要嫁给兄长做侍妾，她重重的对着珍珠的脸，啐了一口道：“今天才见到不要脸的，原来是在这个屋子里，我说怎么在门口就一股子狐臊味。”
珍珠掌不住脸，也不好与她当面辩驳，心里恨得厉害，狼狈的掩面而走。
锦明得意洋洋的看着珍珠的背影而笑，笑完才想到正事，回过脸来问道：“三妹妹的伤要不要紧，用的药可到家，母亲说了，那两个下手的仆妇已经都找到，只要三妹妹一句话，立时就打了板子轰出苏家去，不知道妹妹心里可曾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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