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明俯视着她，这个角度看不到锦心的表情，不过这个趴着的姿势真是可笑，顿时觉得解气了，又想着母亲的话，不管怎么说名义上都是姐妹，就不要弄得太难看，传出去对谁都不是好名声。
“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不答！”锦明没好气的哼道。
“秋月，我的药怎么还没煎好。”锦心显然是答非所问，她想试探一下锦明的反应。
屋子里就她们两个人，几乎都能听到锦明那种咬着牙齿的咯吱声，忍了又忍才道：“秋月在外头候着，我不许她进来的。”
“二姐姐要同我说体己话？”锦心侧过脸来，一缕头发落在枕头边，脸上的血色没有回来，雪白雪白的，只有巴掌大小，她的眼底没有任何的恼意，或者说她藏得太好，谁都看不出来。
锦明的鼻子抽了两下，沉声道：“我是下令让人打你了，但是我也被大哥罚着跪了很久，我们谁也不欠谁的了。”
这才像是锦明想说的话，锦心嗯了一声道：“是的，谁也不欠谁的。”
“那你不许再到大哥面前去告状。”锦明急急的说了下一句。
“我没有告状。”锦心微微抬起上身，有些痛，可是她不想匍匐在那里，后面的话不太好说，她要一语中的，一双眼沉沉的看着锦明，“二姐姐，那天你是打了我，但是你也找人望风了对不对？”
“对，我做过的事情不用否认。”
“那么二姐姐就没有想过，为什么大哥一回来就知道我们都在后院，望风的人呢，给二姐姐传话的人呢，难道就没有拦一拦，难道就没有喊一喊？”锦心的话已经再明白不过，要是锦明不能明白，那么就是十足的木鱼脑袋，怪不得别人。
锦明没说话，她在细细想着锦心的话，这个妹妹一向聪明，她是知道的，被打之后，还会说这样的话，那么每一句都是有用意的，锦明索性将那天的场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从开始的迷糊，渐渐变得明朗起来，在小院子里钳制住锦心的时候，锦绣还在她的身边，后面的那些话，她也都还记得，分明是锦绣前脚才走，大哥后脚就来了，被罚跪的时候，也只有她一个人，锦绣完全置身于事外，听丫鬟来说，锦绣还比她先一步来看过锦心，俩个人又说了什么话，她是猜不到，但是绝对不是要夸她的意思。
锦心知道锦明，是什么事情都会直接写在脸上的人，想了这么久，嘴巴一张一合的都没有说话，应该已经都想明白了，双手一松，她又趴回到原处，不再看着锦明。
“原来是她。”四个字几乎都是从牙缝之中挤出来了，“我就想大哥怎么来的这般巧合，是她找人通风报信。”
锦心依然没出声，这个时候，只要她再推波助澜一下，锦明立时能够去找锦绣对峙，这不是她要的结果，因为她可以煽风点火做到的，锦绣也同样可以做到，到时候反过来咬着她不放，吃亏的还是自己，她想要锦明在心里揣测，反反复复的，得不到确切的答案，以后在和锦绣说每一句话，做每一件事的时候，都生怕锦绣还有要陷害的用意，那么两个人势必不会再联手，也就让她得到喘息的机会。
她从来不是贪心的人，在夹缝中求生存，不要事事都主动来招惹她，针对她，她已经十分满足。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锦明以为锦心后面还有源源不绝的话要编排锦绣的，可是锦心只字不提，窝在那里，不知道是不是说话太多累着了，细细的在喘气，气声不稳，像是用一根细细的棉线拖着，随时会被扯断一样。
“我听说二姐姐跪了很久，大哥都不松口。”
“你听谁说的！”
“大夫人，她亲自过来这里，亲口对我说。”
“为什么是我和锦绣两个人做的事情，罚的人只有我一个。”
“大姐身有不足之症，谁也不好挑她的刺。”锦心说的是最简单的道理。
“那就不用讲公平了嘛，她说的比我还多，偏偏是我跪了两个多时辰，回屋的时候，膝盖都肿了，你看看我，脸上的淤青都没有褪下去，也是她说会帮我出气的，结果呢，结果呢！”锦明不管不顾的大声喊嚷道，“难道连你都偏袒着她，要替她说话！”
活脱脱像是挨打的人不是锦心而是锦明，不过喊归喊，她的双脚都没离地，绝对没有要立时去讨回公道的意思，她说道：“这样子回想起来，不是一次两次了，明着是帮衬我，暗地里是要挤兑我。”
锦心只当做是什么都没听见，她在继续数帐子上的花纹。
“你怎么不说话？”锦明不乐意了，看形势之下，应该她们两个齐心的，怎么锦心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连个声响都没有，让她觉得全身都不舒服起来，两步走到床边，俯下身来，冲着锦心的耳朵喝道，“你被打的是腿，不是脑袋，怎么一副呆相，我问你话呢，你说该怎么办？”
“我的腿要养三个月。”锦心觉得耳朵被震得嗡嗡响。
“需要那么久？”锦明索性将锦心盖着的被子一掀开，看到她腿上的夹板，“真的断了？”
“真的。”锦心愈发的坦然，“别碰，不然骨头要移位的。”
锦明怀疑的将手指慢慢收回来，扭捏了一下才问道：“是不是很痛？”
“已经好很多了。”锦心呶呶嘴道，“二姐姐帮我盖上被子，不能受风。”
锦明赶紧的将被子盖回去，这一次都没有反驳的话：“我没想到会伤这样重的，以为最多像上次那样，真的没有要把你骨头打断。”
“不是你亲自动手的。”锦心眯着眼说道。
“对，对，我没那个气力。”锦明连连点头。
“你没有对秋月怎么样吧？”
“就是怕她碍事，堵在外面了，她胆子真不小，居然敢问我想做什么，我说就和你说两句话，你猜她怎么回答，她说我要是再敢动你，她就敢找我拼命。”锦明的神态之间放松下来，自己搬了椅子过来，往床边坐，“这样子说话，你不用仰着脖子，要是真的断了骨头是要好好休养，不然以后脚长脚短的不能嫁人。”
“我只有秋月一个丫鬟。”锦心冲着她看了一眼。
“知道，知道，真没怎么她，你还不信是吧。”锦明站起身来，从门外喊了一声，“秋月，秋月，你进来。”
外头细细碎碎的声音，不止俩三个，秋月推门进来，头发有些乱，大概是推搡过了，不过神色镇定走上前来：“二姑娘喊我什么事情？”
“我同她说没怎么你，她不相信我的话，所以喊你。”锦明冲着锦心挤挤眼睛，“看，没有骗你，她好端端的。”
秋月的脸色很白，是那种暗暗生气的样子，锦心明白她的心意，锦明表现的太无所谓，别说是正经的道歉话了，连半分歉意都看不到，她原先也没指望锦明会得声泪俱下同自己承认做错，那样子的话，反而让她觉得胆战心惊的。
“我同她还有些话没说完，你先出去就是了。”锦明随便的挥挥手。
“姑娘要喝药了。”秋月站着不走。
“喝药？那行，你把煎好的汤药端来，先喂她喝好，我再说话。”锦明压根没准备走。
秋月当做眼前没有这个人，将汤药小心翼翼的端进来，锦明立刻捂着鼻子往外退，“这，这是哪个大夫开的处方，味道那么难闻，能喝的下去吗？”
锦心面不改色的，一口一口都喝进去了，锦明说的没错，腿骨断了不是小事情，她也不愿意做个跛子，要留着最好的一面呈现在那个人的面前才是，她喝的不仅仅是药，还有那份急迫的心情，早一天恢复，她才有机会。
等一碗都喝尽了，锦明又捏着鼻子进来，要秋月将窗户都打开透透气：“这么难闻，你们也能忍得下去，难不成鼻子都堵了吗？”
连打断腿都能忍，一些药气又算得了什么，秋月沉默着替锦心将两层帐子都放下来，将窗户一扇一扇打开来，开到最后一扇，书墨的脸露出来，冲着她微微笑道：“好热闹，这么些姐姐都在这里，是来领月钱的吗？”
秋月被他说的，低下头微微笑起来：“大少爷回来了？”
“大少爷是没回来，但是他不放心三姑娘，支我来看看，可有什么短缺的，要送过来。”书墨将堆在门前的几个人拨一拨，自己也不进屋，“原来二姑娘在这里，难怪远远就听着说笑声。”
锦明完全听不出他的微讽，她想到的是另一桩事情：“你要是早些过来看看就更热闹了，这里有个人要毛遂自荐想要大哥收到房里呢，真正是一副狐媚子的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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