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的伤口不太好，我防范着些。”秋月一副老实样子。
珍珠奈不住好奇，多嘴问道：“是不是伤口长不好，皮肤烂了，往外淌水？”
秋月在心里偷偷骂了几句，嘴里却一口否认：“才没有，大夫来看过，说是好好休养都没事。”
珍珠皮笑肉不笑的退了一步，不敢靠近她了：“你也不用瞒着我，都是在苏家这些年待下来的，谁不是知根知底的，你对三姑娘一片衷心，要不是她病得出了花，你能用布头把口鼻眼都挡住了，她看到了心底还不知道怎么想的。”
秋月像是被她说个全中，呐呐的，不会回答了，珍珠倒不介意：“你不用什么都说，我看的明白，连大少爷这两天都不过来了，也是有些忌讳的，送饭送汤的都不会延误，我看着这边也没有短缺的，就先不过来了。”
“要是万一……”秋月欲言又止的问道。
“能有什么万一。”珍珠冲着屋子里撇撇嘴，“被听见了不好，你自己当心着些，旁人帮不得你。”说完，扭着腰肢就走了。
秋月将煎好的汤药倒出来，端进屋去，锦心已经能够自己翻身，不过动作小心翼翼的，毕竟伤口上才覆了一层薄薄的膜，再过几日才能放心：“方才是谁来了？”
“珍珠，问了几句话，越退越远，好像我们院子里有瘟疫似的，临走出去还将一双鞋子在草地上蹭了又蹭的。”秋月解开布条，笑着道，“要是真的有瘟疫，一家子谁都跑不了。”
“来过多少人了？”
“少算也有四五拨，一个个看着不信邪，偏偏胆子又小，根本没有敢进屋的，姑娘才算是挣回时间来养伤，书墨抓来的药还能喝三天的，到时候再另外抓药。”秋月欣慰的接过药碗，“以前觉得小院子里面冷清，后来热闹了一阵，人来人往的，还是觉得不如冷冷清清的，姑娘想过没有，到底是谁想害人。”
“想不出来，我只当是无意中是药性相冲了，你记得那天吓唬大姐的话，她吓得脸色都发白，结果却应到我自己身上，有些话可见是不能乱说的。”锦心用手肘撑一下，想坐起来，秋月赶紧过来扶她，又把她给推回去了，她有些耍赖的说道，“要是再这样子躺着，我觉得身上能生出小虫来。”
“每天都给姑娘擦两次身，虽然不能洗澡碰水，也绝对不会生出小虫的，姑娘不要说笑，大夫也没说几天就能坐起来的，我只听大夫的。”秋月是半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姑娘还没及笄，身子没长开，要是落下什么病根，以后是要跟一辈子的，我可担当不起来。”
锦心定睛看着秋月，几日光景，秋月睡得不好，从早忙到晚的，又是煎药又是服侍，整个人都清减了一大圈，下巴都尖出来：“上次你去找大夫的时候，我原来想着要不要在院子里添个跑腿的小丫鬟，你不至于太累。”
“不累的，要是连姑娘一个人都伺候不好，我还怎么做下人，拿月钱的，姑娘一向事情很少，这次是受了伤才看着繁琐些，这不是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吗，我昨晚睡得可好，眼睛睁开天色都大亮了。”
秋月没有直接回绝，锦心却知道她并不想再加一个人进来，顺口就把话题给扯开来：“我自己看不清楚，你替我再看看，伤口恢复的怎么样？”
“我看着是很好，后面配的药像是更适合姑娘的体质，慢慢的收了口，外面都好了就能够养里面的。”秋月才说着话，外面有人远远的喊，三姑娘可在，“好像是春燕，我去看看。”她一把将抹在脖子下的布条又蒙回到脸上。
锦心听着春燕到了门外，应该是事先听到风声，没有理所当然的要进屋来坐，见这里门窗紧闭的，说话的声音也有些紧张，秋月翻来覆去的几句话已经说的很是娴熟，听着愈发像真的一样，春燕根本不能从她口里掏出什么，又闲扯几句就走了。
秋月进屋的时候，手里捧着一个装满果子的竹篮，篮子编织的很是精巧：“姑娘看看这个，倒也好看。”
锦心让她把篮子搬到床边，秋月也是吃一亏长一智的人，将篮子中的每一个果子都拿出来看过，不过是些寻常的时令果子，看着颜色鲜艳好看，本来帐子的颜色素淡，看多了有些清寡，如今配置着放在一起，眼睛都觉得舒服许多。
“就放着看看，图个新鲜，吃就不用了吧。”秋月问得很当心。
“嗯，我闻闻香气。”锦心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在自己家，一主一仆比做贼还累，“春燕说了什么？”
“就说大姑娘身体不适，不能亲自过来瞧姑娘的伤，让她来跑一次腿，我替姑娘答谢了，她就给了我这个篮子，看着像是特意出去买的。”
“珍珠，春燕都是会出府去买些东西的，我们两个相比之下，扔到大街上就是俩眼一抹黑，等到我能走路了，我去和大夫人，不，直接和大哥提议，我们趁着好天气也出去走动走动，看看街上的风土人情，别弄得像是井底之蛙，什么都不懂，真正是一对棒槌。”
秋月笑眯眯的坐在床沿听锦心说着，伤筋动骨一百天，姑娘躺着才安稳了几天，已经想到这么远的地方去了，不过看着姑娘的兴致好，她也不忍心打断，况且那次上街走一次，她也是心有余悸的，要不是那么赶巧，书墨回身来取东西，怕是她把自己走丢了，都救不得姑娘：“我听说外头有买那种手绘的，各条大街的画，要不要也弄一张来，我们在屋子里看看。”
锦心眨了眨眼，嘴角一弯道：“这个，我倒是没有听说过，你听谁说的，像是好东西。”
秋月一下子被问住了，难得的不爽利起来，在锦心面前，她一贯有一说一的人，居然扭捏了几下，才从嘴角缝里挤出一句声音很小的话来：“我是听书墨说的。”
锦心早猜到答案，不过看着秋月的样子，她觉得有些意思：“我见书墨也没有来几次，你们哪里得来的空闲说这些琐碎的事情。”
“有两次送药的时候，姑娘睡着了，我们就稍稍聊了两句。”秋月的脑袋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其他就没有了，我一直在姑娘跟前，姑娘是知道的。”
锦心怕再问下去真的惊到她，原本也没有什么事：“大哥忙得经常不在家，我和他联系都靠着书墨从中周旋，大哥素来是个会调理人的，书墨不但聪明也很会做人，他明着暗着都偏向我们这边，你同他说说话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不用觉着我会不开心。”
“姑娘说话越来越像个大人样子了。”秋月见锦心没有要责怪的意思，微微放下心，其实她原本就要同锦心说这些，但是一方面锦心病着，需要多多静养，另一方面她也不知道从何开口，说书墨对她看着比别人好些，还是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也柔和些，她有些不好意思，怕锦心笑她，虽然她知道锦心不会笑，姑娘不是那样的人。
“那你再和我说说，书墨说的那种图是什么样子的？”锦心感兴趣的还是这个。
“就说是有人沿着京城的大街一条一条测量，然后缩小了画在纸上，画的很是精细，有了那张图，就算从来没到过京城的人，只要认识字的就不会迷路。”秋月把听来的都告诉锦心，“那次我跑上街，回来觉得后怕的，和书墨一说，他也觉得，然后就说去找找看，不过据说每一张画都是手绘的，要的银钱不少，而且还不是随便能够买到的。”
“听起来也挺金贵的，不过确实是好东西。”锦心那次跑到城东去，也是迷路的够呛，而且回来以后，细想想，再按照原路走一次，她依旧未必能够找到正确的路，上一回算是遇到个好心的，能够带着她走，不能保证每一次都这么好运气。
“他说留意着，只要寻到就送过来给我们的。”秋月有些不自然的看一眼锦心，“但是姑娘说，暂时不要同别人接触的。”
“他是来送药的，你们总会见上面，我不用拦着。”锦心明白秋月想说没有说出口的话，“只要你别瞒着我，其他都没事。”
“是，我不会瞒着姑娘的。”秋月连连点头，“书墨也说姑娘知书达理，是个很明白的人。”
锦心微微一笑，很明白的人，有时候也走不出自己编织出来的圈子，有时候，她问自己要不要后悔，要不要选另外一条路走着试试看，还没来得及迈出第一步，已经把脚尖又原地收了回来，她舍不得，放不下，跨不过去的是自己这一道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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