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一收,秋月赶紧将一些衣物拿到院子里去吹吹风,站在外头直透气:“姑娘,要不也扶着出来坐坐,天气不凉。”
“好,你进来搀我。”锦心穿了件半旧的家常衣服,头发松松的挽着,秋月借个力过来,她觉得腿上有些气力了,就是膝盖的地方酸痛,“要是以后每逢刮风下雨的,骨头就痛,我就能预先知道天气了,算不算是好事情?”
秋月撇撇嘴角道:“姑娘莫要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谁都是一样的。”
锦心听了她的话,沉吟片刻后说道:“下了三天大雨,二姐姐要是真的是出疹子那样的病症,最忌讳又阴又潮湿的,怕是病情难好转。”
“那也没有人过来说起过。”
“要是都好了,早就过来说了。”锦心在院子里坐着,秋月拿来披风搁在肩膀处,“我们坐着等消息,我想没准很快就会过来。”
坐了半个时辰的样子,锦心觉得身上那种黏黏的感觉都透散了,才要站起身来,院子外有人问道:“三姑娘可在,我奉了大姑娘的话,过来看看。”
“是春燕。”秋月低声道,“我去开门。”
春燕一站到院子里,眼睛就四处打量:“三姑娘倒是好心情,雨势一停,就坐到外面来,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也长势真好,看着就有力气了。”
锦心完全知道她不是为了说这些客套话来的,雨下的大,诸人都憋着气躲在自己的院子里,天要放晴,就出来走动了,当然锦心不会打断她的话,任由她说着,总有说完的时候。
春燕又说了锦心的伤势也好的差不多,整个人看起来都和没受伤的时候一样了,锦心一味的微笑,她嘴角抽动,有些编不下去了:“三姑娘,可听说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你想问的又说不清楚,我真的不好回答了。”锦心笑着答道。
“说是二姑娘病的蹊跷,三姑娘也知道,大姑娘和二姑娘一向交好,大姑娘想着去探探病,要是能够和自家妹妹解闷说话也是好的,结果被人给拦下来了,拦着的人正是大夫人身边的琥珀,说什么都不许大姑娘去见病人,问问是什么病根,一问三不知,大姑娘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回来生生的哭了一场,眼见着天气好了,我就过来问问三姑娘,可得到了信?”
锦心轻轻瞟了秋月一眼,按理说春燕和秋月都是母亲在世时的丫鬟,同如今的珍珠琥珀是差不多的,大概总是相辅相成,两个人的性格完全不一样,要是说秋月像琥珀,那么春燕的嘴巴就是比珍珠还利索了,一大串话说下来都不用喘气的,明明都是编排出来的,还能够说的这样顺溜,也是一种本事,改天让秋月也跟着学学才是。
要是秋月真的学成这样,那么就不是秋月了。
“三姑娘,三姑娘要是知道内里乾坤好歹放两句话给我,我回去可以告诉大姑娘,让她放心。”春燕盯着锦心的脸,也看不出蛛丝马迹,她离开锦心的时候,她更小一些,没有如今的忍耐功夫,大概也是这两年在两位姑娘的打压下,硬逼着练出来的。
“我能知道的,不会比大姐姐多,所以你回去同大姐姐说,不用担心的,二姐姐身体一向不错,难得病一场,没准就是踏青的时候,多跑了几步路,出了点汗,又吹了点风,没有大碍的,我们还要准备二姐姐的婚事,这个可不能耽搁下来的,所以我不担心,大姐更不用担心了。”锦心的话,说了和没说一样。
春燕用力回味几次,也分辨不出锦心到底是有心隐瞒,还是根本一无所知,她又不得当面质疑,又说了几句客套话,才慢慢的走了,走到院子门口,还回头来说:“要是三姑娘得了信,别忘记来告诉大姑娘一声。”
“她现在倒是一派的忠心耿耿,不知道以前做什么去了。”秋月等看不到人了,才重重的啐了一口,她始终不能忘记春燕那时候的嘴脸,闭着眼都觉得恶心。
“现在大姐姐很看重她,你知道大姐姐的眼睛不好,走每一步路都需要春燕在旁边,那么春燕就等同于大姐姐的眼睛,一个人的眼睛是多么重要,要是临时换个丫鬟,大姐姐都不会同意的,越是倚重越是矜贵,这个道理,她心知肚明的。”锦心拉着秋月的手,“都几年了,你还这样放不下来,我都快忘记了。”
“姑娘就是好性子,才会任由她们作践的。”
“已经都过去了。”锦心悠悠道,“我们的院子小,你在我身边足够使唤,而且住在一个屋子里也方便,要是真的再塞进个人来,你不舒服,我也不适应,秋月啊,我也十分倚重你,所以你也矜贵着的。”
秋月被她说的逗乐了:“姑娘就会拿话哄我开心。”
“不是应该你拿话来哄姑娘开心的吗?”锦心无辜的望着她问道。
秋月扶着她往屋子里走:“姑娘真的就一点不担心二姑娘的病?”
“担心有用吗?”锦心问的很干脆。
秋月一呆,很快明白过来:“是,我们担心也没有用,那是大夫的事情。”
锦心点了点头道:“下了几天的雨,消息很快会再传开来的。”
“姑娘,我最近老是有种错觉。”
“怎么说?”
“觉着姑娘像是突然有了先知的本事,倒不是说会得说刮风就下雨,但有时候像是不经意的几句话,过几天再回过神来,都被姑娘说中了,真正是巧了。”
“我们家里人不算多,怪事一向不少,我这是见惯不怪了。”锦心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就把秋月的疑惑给打发走了。
才隔了一天,大夫人亲自过来坐,说是府里要给锦明准备嫁妆,金银锦帛自然不必说,有些女红的活,却要锦心分担下来,她很是亲切的说道:“原本你们姐妹三个人,锦明的手脚粗使,做不来精细的活,锦绣就可怜了,我这个做娘的也不能在她面前提这些,否则岂不是直接往她心口上用刀子刮,只能辛苦你和秋月一起来做。”
“二姐姐要出嫁,我这个做妹妹的帮忙做女红是理所当然的,正好也能够沾些喜气,要做的东西都送过来就是了。”锦心的样子看不出半分的勉强。
大夫人得到称心如意的答案,连茶水都没有喝一口,就急着要走,临走握着锦心的手道:“你二姐姐身上有些微恙,其实不碍事的,你要是听到有什么传言,哪个丫鬟老妈子敢在你面前嚼舌头的,你就来告诉我,知道吗?”
“是,二姐姐身体素来很好,要是听到她们搬弄二姐姐的是非,我也不会饶了她们的。”锦心已经知道什么是大夫人爱听的,她不会做那种讨嫌的人了。
大夫人更加满意的点点头道:“你如今越来越懂事,不劳我费一点点心,你放心,锦荣也同我说过你的好,只要你安分守已,我也会给你个好安排的。”
锦心低垂着头,拐着脚,出去送客,大夫人没有客气的说让她歇着不用送,一送就送出小院门外了。
“姑娘,你在想什么?”
“在想大夫人最末同我说的话。”
“那句话听着不是舒服的,姑娘不必想太多。”
“但是她说出来的时候,是觉得理所当然的,我做小放低自己,能够让她不至于以后刁难我,是不是这样子?”
“大夫人说的是姑娘以后的亲事?”
“或许还不止。”锦心突然笑了起来。
秋月以为她要生气,至少会暗暗郁闷一下,没料的锦心却是笑得很欢喜,那欢喜看着叫人隐隐的不安,秋月没胆子再多问了。
锦心却明白自己为何要笑,大夫人只当自己是苏家的一双翻云覆雨手,想操控哪个人都可以,大哥眼见着又要安排官职,哪里还有闲工夫来看着家里的琐事,锦明又高攀嫁给了王爷,可惜的是天算不如人算,即便不问,她也知道锦明生的是什么病,哪里是疹子,那是一种水痘,有些人小时候就会生,有些人要等长大了才生,年纪越大越是凶险,哪怕是治好了,也会留下些后遗症的。
大夫人着急的要办嫁妆,是因为想趁着天大的喜事来冲冲锦明的喜。
冲喜,冲喜,哪里是可以轻而易举,起死回生的。
有些时候,大夫人也天真的可以。
锦心的笑容一直保持到秋月扶她躺在床上,给她擦着可以消去疤痕的药水,隔三差五的,书墨就会送过来,秋月从来没有懈怠过,粗略看的话,根本看不出那条腿曾经受过那样重的伤患。
有些外伤很快会得好,有些内伤怕是要跟着人一辈子的。
大夫人看来是真的心急,才回到大屋,就着两个丫鬟挑着一担子的被褥枕面来放在锦心的屋子里,红艳艳的,照的人眼睛都快发花了。
锦心拿起一块大红的被面,手指从上好的丝缎上很轻很轻的摸过去,轻声问道:“秋月,你说先绣什么花样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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