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掉的酒坛被送下去,装满美酒后又重新一坛一坛地送上桌来,哈可涯的酒量还真是惊人,喝了这许多居然都没有醉意,不自觉的看向锦心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锦心其实很想问一问他,透过自己,他究竟看到了哪一个女子,如果可以,愿意想办法去帮他将真正的意中人去找寻回来,而不要在这里误人误己了。
只是,她什么都不能说,只听得孟初寒轻击两下手掌:“族长即日便要离开,且将府中珍藏的玉关酒取来。”
锦心还是第一次听闻玉关酒的名头,待两个酒坛摆放上来,泥封拍开,酒香四溢,她不过是离得远远闻了一下已经觉得中人欲醉,知道这玉关酒定然烈性,与平素所饮所闻的美酒大不相同。
哈可涯的鼻翼煽动,连连长吸了几口气,忽然出声叹道:“原来王爷还藏了这般的好酒。”
“好酒自然要配豪杰。”孟初寒依旧喝的是方才的美酒,对着哈可涯举一举酒樽,轻轻笑道,“族长,请。”
不知为何,从锦心所坐的角度望去,觉得孟初寒的眼中没有丝毫的笑意,反而慢慢渗透出一丝寒意,让她忍不住将目光偏斜,不想再看,等到她再转回视线时,方才的那一幕仿佛只是假象,只是她一时的眼花罢了。
等到一坛玉关酒落入哈可涯的肚中后,他的眼神已经没有起始的那种清澈,有些迷茫,还有一些费解,他沉声道:“王爷,我只是不明白。”
“族长不明白何事?”孟初寒的手指轻轻敲击在酒樽边,坦然自若。
“我都说到这个份上,王爷为何不肯割爱,若说苏姬是王爷自始至终的心上人,那么我从最初时就不会提出这样非分的要求,可是王爷府中美人如云,就连那位百里公子听从王爷吩咐带来给我过目的美人,也是个个形容出色,可是王爷偏偏执拗的将苏姬视为所有物。”哈可涯的声音很低,却是异常认真。
孟初寒很轻的笑了一下,那么笃定的问道:“你口口声声说爱慕我的苏姬,可是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以后对她好,她在王府之中虽然不是我的正妻,却能够得到锦衣玉食,衣食无忧,跟着你去了宏巴族她又能得到什么?”
“王爷从来没有问过苏姬的意思!”
“苏姬的意思,我很明白,勿用多问的。”
哈可涯忽然原地站了起来,他的个头本来就高大,身形略微有些不稳,跌跌撞撞的险些将案几给推倒,像是花了不少气力才稳住了身形,不用明说也可以看出来他今晚喝得确实不少,又是特殊的烈酒。
他在看着锦心,很认真很仔细的看着锦心。
锦心没有完全的回避开来,她觉得要是无视的低垂头,哈可涯也未必肯放过她,索性抬起头来,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轻微的碰触到,她没有怯意,大概是心中对孟初寒的性子太过了解,所以索性大大方方的承受了。
哈可涯看了片刻,骤然笑起来,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像是想明白了压在心口的一件重要的事情,顿时整个身心都为之释放开来了:“王爷,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哦?族长明白了什么?”孟初寒气定神闲地笑着回道。
“都明白了。”哈可涯爽朗的仰头而笑道,“王爷反反复复的问我,我能够给苏姬什么,我知道要是按照吃穿用度便是她成为了宏巴族族长的妻子也未必能够和寒王府一个像样的丫鬟这样每天穿的花枝招展,吃的山珍海味,更何况她还是你的贵妾,只是方才,方才的一瞬间,我明白过来王爷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我很想听一听族长的见解。”孟初寒的一双眼精光四射,仿佛他在等的也是这一瞬间的决定。
哈可涯没有多余的话,他从腰畔解下一把弯刀来,大步的走到孟初寒面前,慎重其事的双手捧起,正色道:“这把刀是宏巴族族长的信物,我能给王爷的就是一个誓言,王爷手执这把弯刀可以在需要的时候,召唤我们宏巴族的勇士为王爷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肝脑涂地,在所不惜,这也是我能给苏姬的最好的东西。”
孟初寒缓缓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每站直一分,锦心的心尖跟着发颤,到后来,她已经不能够控制住自己身体的剧烈颤动,需要用手指在案几下,用衣袖掩饰着紧紧抓住桌腿,才不至于会摇摆幅度太大。
前一刻,她还错以为孟初寒兜兜转转不过是想让哈可涯死心,让他知难而退。
只是,她想错了,她想错了眼前这个男人,想错了这个让她两世倾心的男人,她一直就没有看透过他,即便在身心交融的时候,她付出的也是只有她自己的全部,而他,只是一个旁观者,冷静而睿智。
孟初寒,他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他太知道从哈可涯身上他可以获取到什么了!
孟初寒每退一步都是因为这一刻,他将哈可涯慢慢的圈在自己可以控制的范围内,不停的用话语来提点,用话语来暗示,一步一步,等到了他想要的这个结果。
弯刀落在孟初寒手中,寒光一闪,他已经将弯刀抽了出来,青色的弧线在半空中划过,衬着手把上镶嵌着的几颗硕大的宝石,他只是低低叹了一句道:“真是一把好刀。”
哈可涯点了点头道:“这是我们宏巴族最好的一把刀。”
“我相信。”孟初寒缓缓扬起眼帘来,“我这会儿才真正相信了族长的每一句话,你是真心想要带走苏姬的,你对她是有真心实意的。”
锦心的手已经松开来,她觉得冷汗一阵一阵从背后散发出来要是可以开口,她想要大声的问一问孟初寒,如果你确信哈可涯对我是有真心实意的,那么我的心呢,我一颗对你的心,你难道从来都没有看见过,你对我的好,不过是一种改换方式的圈养,等到养肥了,就可以任意斩杀了,是这样吗!是不是这样!
前世的性命陨落前,锦心只记得孟初寒看向自己的眼神,看见他眼角滚落的一颗泪珠,让她再世为人以后,还对他的感情深信不疑,那句痛彻心扉的话,在身心交融时,在她的舌尖萦绕着,孟郎,孟郎,你为我哭了……
到头来,不过是她自作多情的一番情,到头来,还是她自欺欺人的下场。
哈可涯笑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幸好我没有太晚明白王爷的意思。”
“不早也不晚。”孟初寒将弯刀收进刀鞘之中,不然那种森森的寒气逼着他的眉眼,让他多少有些不舒服,他没有问一句锦心,仿佛在他身边的锦心不过是一个好看的摆设,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哈可涯大喜过望,连连看了锦心几眼,觉得她的脸色像是在更加粉白了一般,自从他初初见到她起,这个女子就因为重伤过后,血气不足,有些苍白,看来只有宏巴族的灵药才能让她尽快的恢复过来,对这一点,他深信不疑。
“苏姬,族长的深情厚意,你怎么能够抗拒,作为任何一个女子怕是都不能够抗拒的。”孟初寒露出了然的笑容,像是已经替她做出了决定,“择日不如撞日,今晚便在明月苑中成全了你与族长的好事,不知族长意下如何?”
毕竟是喝多了酒,哈可涯需要努力的想一想才能明白过来,孟初寒所说的好事是指什么,他的神情有些悲喜交集,下意识的去看锦心,却见她一脸淡然,仿佛没有丝毫要抗拒的意思,心里微微的定下来。
孟初寒以为锦心无论如何都会挣扎一下,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说辞,说出自己不日就要应和皇上的安排娶正妻回府,那位正妻的娘家地位甚高,皇上有了要求,要他在婚前遣散了后院,算是给新的王妃一个合理的交代,其他人都可以给一笔钱随意处置,只有她,她是后院中唯一的贵妾,他不能随随便便就放任了她,所以要给她找一个合适的好归宿,那么眼前的这个哈可涯就是他为她挑选的好归宿。
他精心为了她挑选的,孟初寒想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一向善解人意的苏姬会得明白他的心意,他在等很多契机,而眼前的这个又是必须要牢牢抓住的,他不能花太多时间在等待之中,想必苏姬总有一天会明白他真正的心意。
虽然,此时此刻,他不能说出真相。
然后,锦心的样子实在是太平静了,起先因为两个人坐的近,孟初寒能够感受到从她身上传过来的战栗,等到一拨过去以后,她整个人变得波澜不惊,扬起的眼眸中深不见底,他听到锦心轻轻启开唇瓣道:“多谢王爷抬爱,多谢族长抬爱。”
十二个字,她仿佛已经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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