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从窗缝往外看了一眼，心存忐忑的问道：“姑娘，王爷这是要做什么，那个男人是谁？”
锦心低眉垂目的坐在那里，任凭秋月怎么问，她都像是完全没有听到，秋月知道事情哪里不对劲了，可是一时又说不上来，等着锦心扬起脖子来，嘴唇边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一只手搭住自己的脸颊边轻声的说道：“秋月，你说我是不是长得美？”
秋月一呆，随即答道：“姑娘自小就长得好看。”
“那么我有没有那种可以令人神志不清魂不守舍的美貌，让人一见之下就念念不忘，宁愿拿出族中最重要的东西来交换？”锦心越说笑容越是明显，到后来，已经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从来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是那倾城的美人，秋月，王爷是为了我好呢，他要把我这个侍妾送给宏巴族的族长做正妻，你说王爷是不是对我很好？”
秋月怔怔的，嘴巴里将锦心的话反复念叨了几遍，才算真正明白过来：“什么！姑娘你说什么！王爷要，要把你转送给别人，就是那个高头大马的男人，这个怎么可以，姑娘，你是王爷的妻啊，你是他的，他的……”后面的话，秋月都说不下去，一只手遮在嘴边，脸上都是惊慌的神色。
“王爷已经做了决定，我没有办法改变了。”锦心像是已经认命，慢慢站起身来，手指将额发轻轻拨弄一下，“王爷从来没有说过我是他的妻，他马上就要娶正妻了，他不要我了。”
秋月觉得她的样子很不对劲，见锦心要往外走，一把从后面拦腰将她给抱紧了：“姑娘，你不要去，那个男人，你怎么可以和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
锦心听她结结巴巴的说着话，一颗心倒是慢慢平复下来，她低下头来，将秋月的手指给掰开了：“秋月，你知道那个男人，那个宏巴族的族长许了王爷什么，他将整一族的勇士都许给了，就因为我，我在想就我这样一个女子难道真的值得吗，或许，他以后会真的对我好的。”
“姑娘，姑娘，真的不行。”秋月又哭又喊的，死死不肯放手。
锦心的目光在屋中轻轻转了一圈，落在秋月做针线的藤筐上，里面是还没有做完的活计，还有一把小小的剪子，这把剪子秋月一直用着，十分的锋利，她笑着走过去，将剪子拿起来，收在衣袖中，很轻柔的拍了拍秋月的手背：“快放手吧，那位良人还在等着我。”
秋月不知道锦心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手劲，将自己一把挥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能做的只有看着锦心的背影哀声痛哭不已。
锦心已经听不见，看不见了，她走到已经匆匆布置过的新房之中，哈可涯坐在那里，神情间稍许的局促，在见到她出现时，缓缓露出笑容：“苏姬，我到此时还只知道你叫苏姬，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满室红光，特别是眼前烧灼中的一对儿臂般粗细的红烛，甚是刺眼，锦心觉得双眼微微发痛，王爷考虑的这般周到，是想到必然会有今日的这个结果，她带着一颗心，被他当做物品般这样轻易的送了人。
不，也算不得轻易了，孟初寒很是费了些心思的。
锦心想到狩猎回来以后，孟初寒又离府多日，她从来没有问询过他去了哪里，只是觉得男人的事情，她少过问就好，如今想来，那时候的他已经开始盘算起来，是从什么时候来时，孟初寒已经料定，自己是一块很好的鱼饵，足以钓上像哈可涯这样的大鱼。
屋子里除了烛火气，还有散不去的酒香，那是方才哈可涯喝过的玉门关，他一手扶额，犹自在笑着：“我一直以为自己酒量甚好，今日喝过这酒，却是有些头晕，不过这样子醉眼来看你，觉得你越发好看了。”
宏巴族人说话一向开门见山，锦心是知道的，见他当面这样夸赞，她也没有心生欢喜，一只手收在衣袖中，紧紧握着方才的那把剪刀，心里头念叨着，要是他真的是为了自己的相貌，才让自己落得这样的田地，不如当着他的面前，将自己的一张脸都划花了，也好过承受以后那些不能够接受的痛楚。
只要一想到孟初寒说末了两句的样子，那样笃定，甚至可以说有些神采飞扬，他难道真的觉得这样的安排是对她好，也觉得她可以轻易的答应，好女不侍二夫，即便是他从来没有承认过她是他的妻子，但是在锦心心里，何尝不是日日夜夜只当孟初寒是自己的良人。
他们的缘分，从那么早一刻已经注定，为什么从来得不到善终。
锦心一直以为自己得到老天的眷顾，可以拨乱反正，她要的不多，真的不多，不过是孟初寒的一颗心，可是这个人的心又藏在了哪里，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根本不能够再次掌握好自己的命运，是从狩猎场自己中箭的那一刻开始嘛，要是那一刻，利箭穿心，她立时死在他怀中，是不是强过这一刻的撕心裂肺，不能自己。
桌上的烛火噗的吹出一个灯火，火焰暴涨，让锦心顿时将心绪收了回来，她看着哈可涯，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孟初寒就这样急着要把她往外推吗，连今天都容不得她安心而过，什么是择日不如撞日，百里清最后看着自己的目光。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想她或许都明白了。
“苏姬，王爷已经将你许给了我，你放心经过今晚，我就会带你去宏巴族，让你做我的妻子，我不会亏待你的。”哈可涯满心欢喜，哪里会得空闲来揣测她的心思，只顾自己说着，“我也知道你是王爷的宠妾，知道想要得到你不是那么容易，只是我心里有个秘密，别人都不知道的，等我们回去以后，我就告诉你，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好不好？”
见锦心依然站在屋中一动不动，哈可涯似乎有些察觉，伸过手来要拉扯她：“苏姬，你还在想什么，王爷都说了，怕是下个月他就要娶了正妻的，你们汉人的规矩大，那位正妻怕是不喜欢你们这些后院的美人，你迟早是会被遣送出去的，与其落到那样的地步，你跟了我难道不好吗？”
他侧过头来看着她的反应，手中却抓空了，不禁笑道：“我今天这是怎么了，眼力这般差，连你的手都抓不住了。”
锦心警觉的盯着他，见他三两步要靠近自己，步履间却是蹒跚，有些站不住的样子，她当然知道哈可涯一身武功，骑马弓射样样精通，不至于会因为喝了酒就变得若此，见他一个踉跄，险些要摔倒，忍不住伸手想去扶他，一双手已经被他牢牢抓在掌心中。
他的掌心异常灼热，仿佛能够透过两个人相握的位置烧痛了锦心，她心中大震，再想去细看哈可涯的面孔，觉得似乎带着一层不正常的红晕，他见她已经被自己抓住，笑着想凑过来，被锦心别转过头，轻轻的给避开了。
哈可涯却是完全没有察觉出来自己的身体的不对劲，冲着她一笑道：“大概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当下也不等锦心回答，将她拦腰一抱，扔到了床榻之上。
用的气力之大，让锦心在下坠的时候，微微头晕，她根本还没有及时的反应过来，哈可涯的身子已经冲着她扑了下来，黑压压的一片，将她整个人都罩在阴影之中，她下意识想要离开他的掌控，却被他按住了半边的肩膀，压根不能动弹了。
眼见着他的嘴唇落下来，锦心竭力扭转脖子，他的嘴唇炙热的落在她的面颊边，两个人凑的太近，锦心闻到他呼吸中的那层酒香，不，不，她惊慌的想要挣扎，这已经不是普通的酒香，里面一定还掺杂了其他的东西，否则，为什么她的眼前，也觉得人影憧憧，像是看不清了，手脚跟着发软，身体里的血液仿佛在瞬间温度提高了。
一切，已经都超出了她的预计，那把藏在衣袖中剪子，在方才被一甩一抛之间，已经不见了踪影，她连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已经失去了。
一行眼泪，慢慢的随着眼角落下来，锦心不想认命，可是命运不公，命运不公。
哈可涯微微抬起身体将几根大烛都扑灭了，屋中仅有微明的光。
“请姑爷稍等。”秋月的声音骤然从身后响起。
压在锦心身上的哈可涯毕竟尤勇尚在，一个转身，低喝道：“什么人！”
“姑爷，我是苏姬的陪嫁丫鬟。”秋月的脸上波澜不惊，就像她平日的样子，“今天是姑爷的好日子，按照我们的规矩，我来替苏姬换衣。”
“换衣？”哈可涯像是没有反应过来。
“是的，必须要穿大红的喜服才可。”秋月低声道，“否则不祥。”
“你们汉人规矩真多。”哈可涯却听不得不祥两个字，将锦心从床榻上捞起来，“要在哪里换衣服？”
“就在隔壁，姑爷放心，很快我就会将苏姬送回来的。”秋月扶着锦心缓缓的退了出去。
锦心已经觉得手脚都发软了，要不是秋月撑住她的身体，她立时就会瘫软在地，口中念叨着：“秋月，救我，救我出去。”
秋月将她扶着坐下来，倒出一碗茶水来送到锦心的唇边，柔声道：“姑娘，喝口水先，我来替姑娘换衣服。”
锦心接过来喝水，她看不到秋月的眼泪簌簌往下落，她只觉得害怕，她害怕即将等待着自己的那个人。
“姑娘，秋月只能帮你这一次了。”
锦心听到这一句，诧异的想要抬起头来看个究竟，但是头脑晕眩，她再听不见也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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