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初寒让马车停下来,将窗帘高高的卷起来,半搂半抱的将锦心扶到窗框处,嘴唇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道:“苏姬,你看看那边,秋月下葬了。”
离得不远的地方,有人抬着棺木而过,一切都在雨中无声的进行着,旁人看来,不过是王府死了一个丫鬟,也值得兴师动众特别安排落葬事宜。
锦心的身子软软的,一双眼看着那个方向,一派的无动于衷,像是什么都没看见,又像是什么都看在眼里,很快的,新砌的坟头,一块小小的青碑,秋月住在那里,再也不能回到她身边,那个位置变得空荡荡的,没有可以替代的人。
“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孟初寒的声音很温和,一只手摸了摸锦心的头发,“雨虽然不大,淋湿总是不好,金大夫说你身子还弱,不能着凉的。”
马车渐渐行驶起来,偌大的车厢中只有他们两人,锦心乖巧的像一只猫,伏在孟初寒的膝头,长发萦绕,像是化不开的心思。
“苏姬,你记得我们一路去狩猎场的时候吗,你虽然没有明说,眼睛却告诉我,你希望这一条路不要走完,因为路途中只有你和我两个人,所以才异常珍惜。”孟初寒望着她道,“金大夫说你离魂也有好些天了,他比我还心急,盼着你能快些好起来,我却知道这一次,你不仅仅是在惩罚我,你也是在惩罚自己,秋月的事情让你根本无法释怀,你怕自己醒转过来,忍不住会自责,慢慢都会好的,我不急,我等着你。”
赶车的依旧是王雄,一辆马车走得又平又稳,十分适宜,很快就回到了寒王府门前。
孟初寒下车后,将锦心小心翼翼的抱出来,又用斗篷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她蜷缩在他怀中,轻的像是一片会融化的羽毛,经历过那样的刺激,他觉得自己虽然想要弥补给她,又觉得多少有些矫情。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孟初寒却不肯说自己后悔了,每一步路都是他自己选择的,既然跨出去,就不会回头。
他要做的事情,永远不会将儿女情长摆放在首位,即便锦心是一个异数。
“王爷,有卷则送过来,都放在书房中了。”百里清迎了上来,有意无意的看了他的怀中人,“苏姬的病情还没有好转吗?”
“她要是自己不愿意,谁也没有办法的。”孟初寒不避嫌的抱着锦心直接走进书房,红杏立即接手过来,让锦心坐在新置的软榻上,又过来沏茶,孟初寒挥了挥手道,“你先出去,我与百里有事情要商量。”
“王爷,苏锦荣忽然又被皇上外派,这一次皇上要他做什么事情,像是十分隐晦,诸多打听之后,都没有什么眉目。”百里清沉声道,“皇上这般器重苏锦荣对我们而言不知是福是祸。”
“至少不用让他看到如今苏姬的样子,免得问长问短的,不算是坏事。”孟初寒看一眼锦心,她被宽去外面的大衣服,穿着轻薄的杏黄色衣裙,腰畔系着碧色的如意绦,面孔两处的纱布已经去掉,有两个很明显的疤痕,细小而深,新长出来的皮肉是比她雪白的肌肤深一些的肉粉色,看起来有些碍眼,不过金大夫已经尽力去调配了祛疤的药水,说是只要每天涂抹,总是会变淡的。
“我只是不明白皇上从几何时开始注意到苏锦荣的,而且朝堂上下,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苏锦荣是王爷的人,从他第一次外放做官到后来回京述职,始终是王爷在从中周旋,这样一个人,皇上会让他做出什么?”
“正是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是我的人,皇上才会更加有兴趣,毕竟那个人是皇上,即便我给予苏锦荣太多,恐怕有时候也比不上皇上的一句称赞,莫说是他了,就算是我在诸人面前得了皇上的夸奖,心里也会忍不住得意一番,人之常情可以理解。”孟初寒说的一派云淡风轻的,“百里,这件事情先缓一缓,苏锦荣被外派,无论做了什么,即便是他走到我的对立面,对我也没有太大的威胁,因为他原本所知就不多。”
“皇上对王爷推去安排好的婚事一事,十分不满,说是王爷年纪已经不小,又好不容易等到这门上好的亲事,一切即将水到渠成,谁料得王爷忽然说不要娶亲了,皇上盛怒。”
“要是皇上不那么大反应,没准我还会考虑一下。”孟初寒轻轻一笑,将书桌上的卷则拿起来,赫然一个印记落在眼中,“可是那天,在我请退了婚事之后,皇上气的差些连话都说不清楚,罚我在正殿外面跪了整整一个时辰,然后又让我闭门思过,一个月不许上朝,我倒是乐得清闲,也正好有时间陪我的苏姬。”
“王爷将苏姬这样待在身边,任何事情都不藏掖,这样子对苏姬好吗?”
“百里的意思是让我在处理公事时,回避苏姬吗?”孟初寒带着笑看向锦心,她的眼帘依旧半合,脸孔小小的,白玉般的耳垂下缀着翡翠的小坠子,纹丝不动,“她要是愿意听这些,我才更加欢喜,何必要瞒着她。”
“知道越多的人越是危险,皇上盛怒以后,未必会相信王爷那个退婚的理由,必然就会将触角涉及到寒王府内,早晚会知道苏姬就是那个真正的原因。”百里清有些担忧的分析,“这样子就等于将苏姬推到风口浪尖,她如今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王爷怎么忍心?”
“原来,你以为我存了这样的心思,其实苏姬并非是我退婚的理由,即便是我真的娶了亲,在王府之中,想要保护这样一个人,并非难事。”
“防的了一时,防不了一世,不可能在自己府中还处处防范的。”
“所以苏姬不是理由。”
“那么王爷的真正意图是?”
“那一门亲事,是皇上用来牵制我的手段,你也说了防的了一时,防不了一世,我不想给自己添乱在身边放置一群心怀鬼胎的女子,后院的那些女人难道还不够给我教训吗,就拿这间书房来说,府中人都知道是我用来办公的重地,绝对不敢闯进来,红杏也有能力看紧门户,那么我娶妻以后呢,当王妃要求进书房来一窥究竟的时候,我没把握红杏有本事能够挡着当家主母。”孟初寒笑着用笔在卷则上轻轻涂一个圈,“这里倒是有个好消息,百里,你过来看看。”
百里清接过卷则,仔细的多看了几眼,忽而一笑道:“是,这是个对王爷有利的好消息,皇上即将要封赏几位皇子,只有与王爷交恶的那一位没有这个福分。”
“上一次,在狩猎场,我看着他在皇上面前倒是很会做人,处处打压于我,只可惜做到这个份上,都讨不得皇上的欢心,真是一人有一人的福气,他的福气不在这里。”孟初寒想一想又道,“我这个广颐侄儿一向心高气傲,这一次落得这个局面不知道又要气的几日吃不下饭了。”
百里清将卷则放回原处:“个人自有个人福,王爷这句话说的真好。”
“宏巴族的族长可有消息?”孟初寒想着哈可涯气愤难耐离去的样子,本来是一步好棋的,却被蹩脚的棋手下到了死局,那柄可以调动宏巴族所有勇士的弯刀还真是件好东西,只是时机尚未成熟,落不到他的手中。
“那位族长回到族中,像是有一场内乱在等着他,幸好他未雨绸缪,早就在族中安插好了自己的忠将,三天内就将内乱平复,反而在族中的声望更甚以往了。”百里清将另一本卷则翻出来,“王爷请看。”
“哈可涯确实如我所见,是外族中有勇有谋,很是难得的人才,我觉着我对他似乎用错了方式,有些轻没了他。”孟初寒在说到哈可涯三个字时,很刻意的留意了锦心的神态,想看看这个名字能不能触动到她,然而,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他索性放下手中的卷则,走到锦心面前,一只手搭在她的脸颊边,在她柔腻的肌肤边轻轻蹭了蹭,百里清见到这番光景,很是识趣的悄悄退了出去,孟初寒叹一口气道:“哈可涯临走时说过,你固然是恨他害死了秋月,其实会更加恨我,苏姬,要是你可以说话了,我想听一听,你为何肯将一颗心牢牢系在我的身上,你的兄长让你做的那些事情,你不止一次的回绝,我明白你从来不是胆小怕事的性子,你这样做,只是想维护我,我孟初寒何德何能得到你一片赤诚之心,却不懂得珍惜,将其践踏在地,我只是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锦心不会回答他的话,只顾着自己低垂头,根本对他的话无动于衷。
“苏姬,你说我有多少耐心?”孟初寒自问自答道,“要是你一直没有回应,我怕是要另外想办法才行,为了你,我将后院那些侍妾都遣散了好不好?”
静默一片。
“前脚遣散了,后脚又有人会巴巴的送了来,也是件费心饿事情。”孟初寒轻轻一笑道,“那么苏锦荣又怀了怎样的心思,将你嫁进王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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