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初寒轻轻一笑道:“可不就是家务,让你见笑了。”他走到锦心面前,看着她一脸的平静,低声又道,“你看,还是她这样子好,不叫我烦心,只是她方才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吗?”
“似乎没有,王爷交代过的,我就特别留意了,外面的声音都不小,屋子里是能够听见的,更何况后来又是哭又是喊的。”金大夫小心翼翼的多看孟初寒一眼,“我看苏姬连眼皮子都没多眨一下,完全还是离魂的状况。”
“我方才想过,除了你说的那种极端的手法,还有什么其他可行之道能够让她苏醒过来?”孟初寒目不转睛的看着锦心,尽管他有的是耐心去等待,却怕她渐渐的将他遗忘,到时候终成陌路,付之东水。
“这个不好说,不知道苏姬的父母亲是否能接来府中一叙?”
“她的父母都过世了。”
“那么,家中可还有什么亲戚?”金大夫已经想到了,这位苏姬应该有一位兄长,正是当初请他出府给妹妹医治的苏锦荣,想想那时候所发生的,怕是家中即便有亲戚,也只会让她的病情加重而已,万万不能再有所牵扯了。
“只有一个和她交好的兄长,却不在京城之中,而且她是在府中出的岔子,要是家人看到必然会觉得我对她有所亏欠,到时候万一要带走她,徒增更多麻烦。”孟初寒轻轻叹了一口气道。
“一时之间也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了。”金大夫比任何人都希望苏姬赶紧康复起来,他常年在王府里走动,这一阵子,整个王府都因为变故而死气沉沉,那些丫鬟说话都压着嗓子,生怕在王爷面前犯了小错引起麻烦,方才那一场不也正因为如此,那个楚姬以前还算是王爷眼中的红人,一下子就被弃如敝履,跌到了谷底。
孟初寒没有说话,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着,直到金大夫退身而出,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苏姬,你小时候有没有特别喜欢的事物,要不我们来尝试一下,你看看我,对你真是不甚了解,而你却那样清楚的知道我喜欢吃的东西,喜欢的衣服颜色,你对我用了十二分的心,我却草草的疏忽了。”
主意一定,百里清开始忙起来,作为王爷的孟初寒其实不太了解平民孩子的玩意儿,都要百里清去街上淘来,很快就在屋中堆了小山一样。
孟初寒出奇的好耐心,一件一件拿起来给锦心看,有时候兴起一起,自己都能坐在地上玩的津津乐道:“百里,你小时候也玩这些吗?”
“是,大部分都玩过,我爹很宠我,只要我想买的,他总是轻易的肯掏钱出来。”百里清拿起一个九连环来,“我玩这种最内行,大概也算是玩出谱来了。”果然只是十来下,九连环看似繁复的重重机关在他手中轻易的被解开来。
“有点能耐。”孟初寒赞赏的点了点头道,“要是这样一比,我还真的是远远比不上你,这些东西,我几乎都没有见过,我连自己的父亲都难得见上一面,他总是在其他女人的宫中留恋不舍,而看不到对他一番真情的母亲,也许别人也是有真心的,但是在我眼中,只有母亲一个人,百里,你说我是不是被父亲遗传了恶习,总是会忽略身边人。”
“身在帝王之家总是要多重防范的,和我们这种小家小户完全不能比拟,王爷一路走来也是诸多辛苦,不为人道。”
“七岁的时候,有人在我吃食中下毒,十岁的时候,又在后花园被人重重推入荷花池差些溺死,种种事件数不胜数,我的生母这般聪慧,这般能干才护住了我的周全,我能够活到现在是她用自己的性命换取而来的。”孟初寒的眼神幽幽道,“母亲告诫我,不能轻易相信人,我一直做得很好,我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做得太好了。”
百里清将手中的九连环放下来,猛地跪到孟初寒面前,磕头而下,不肯再起,也不说话。
孟初寒没有阻止他,反而静静的看了他良久良久,看的仿佛屋中的时间都变得凝固了,才缓声道:“你起来吧,已经都过去了。”
“若非是我藏了私心,王爷和苏姬未必会走到今日的地步,我实在内心有愧。”百里清俯身在地,闷声道。
“那一次是你带她进王府的,其实你也并不真正知道她的身份。”
“后来,我替王爷上门送定亲之礼时,却已经早王爷一步知道了,那时候,我却没有说。”
“你没有说的理由是什么?”
“我希望王爷忽略了前一次的偶遇,希望苏姬在王府中的生活能够顺顺利利的,所以才忍着没有说出来,我觉得苏姬对王爷不像包藏祸心的样子。”
“她嫁进王府之后,你对她也算是照顾有加了,一方面是因为应承了我的叮嘱,另一方面也是你对她心存好感,无论怎么说,都是你先在大街上遇到了她,你早我一步,却始终落在了我的身后,成为不了她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孟初寒的语气始终是淡淡的。
百里清却是越听越心慌,根本连头都不敢再抬起来:“王爷明察秋毫,什么都了然于心。”
换来孟初寒一记苦笑:“我要是什么都了然于心,哪里会落得这般狼狈的地步,你别跪着了,她在看着你的。”
百里清心下一渗,赶紧的抬起头来去看锦心,却见她压根没有动静,才知道又是王爷在试探自己的心意,更加懊悔不已:“还请王爷责罚,否则我日夜难安。”
“她不会责怪一个以真心对待她的人,苏姬要恨的不过是我一个人罢了。”孟初寒见他不肯起身,索性抓住他的双臂,轻轻一甩,将他拉扯起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更加不会因为这个责怪于你。”
尽管孟初寒的语气中一层惆怅,百里清却明白了,这世间没有深切的爱,又哪里会来深切的恨,苏姬即便是恨着王爷也是因为心中实在太爱,她的眼中从来没有别人,她看不到他对她刻意的讨好,在孟初寒的光环之后,他能做的只是自惭形愧的躲在阴影中,对她施以援手。
他从头开始隐瞒真的是想她能够过得舒心,那一次只当是意外。
后来,百里清多次回忆起来,有些想不清楚,两个人初次见面时候的场景,仿佛是他先唤的她,她娇美可爱,带着彷徨的神情,呆呆站在街道中央,那时候如果他没有出声的话,后来的发展是不是会有所不同,王爷是不是会因为没有那一次不合逻辑的相遇,始终对她存着防备之心。
如果,洞房花烛夜才是王爷和苏姬的初次相遇……
可惜,世间的不幸总不能用如果两个字去反复咀嚼,否则更加心生悲哀。
孟初寒手中拿起一只风筝来:“不知道带苏姬出去放一下,是否会有效果?”
百里清听他说的清淡,知道自己一直耿耿于怀的心事已经被王爷远远的抛开去,不想再提起了,当下打足了精神道:“要不,我就去院子里放放看,这个风筝个头不大,无需要太大的空地,而且今天也有微风。”
“这样也好。”孟初寒走过去,握住锦心的一只手,“苏姬,我们去外面看放风筝,你可喜欢?”
花枝招展的蝴蝶被放上了天,翅膀在风中微微颤动,活灵活现的,百里清也算的上是放风筝的好手,能够灵活的操控住长线,任其在空中翩翩起舞。
孟初寒将锦心搂在胸口,一只手搭在她的下巴处,托起她的头来,使其微微的上扬,可以看到半空中活色生香的好风景,嘴唇忍不住凑上去,贴在她如玉般半透明的耳廓边,对着里面吐出温热的气息来:“心儿,这蝴蝶风筝放得好不好?”
锦心当然不会回答他,只是从孟初寒的角度看过去,她的长睫毛轻轻颤动了两下,眼珠子也跟着转动,仿佛比过去那种呆若木鸡的样子要灵活一些了。
孟初寒心下大喜,亲昵贴住她的脸颊,说了许多许多的话,可惜的是,她方才的反应像是他一时的眼花,后来就再没有出现过,看到后来,连孟初寒都觉得一直盯着风筝腰酸背痛的,想必她也不会太舒服,扫兴的冲着百里清挥挥手道:“时间也够长了,她不能太累,我先带她进屋休息,你将风筝先收起来。”
说不失望是假的,孟初寒抱着她回屋时,动作的幅度都有些大了,脚下不知道踩到什么东西,发出很清脆的一下咔嚓声,他索性扬起脚来将那物件给踢开来,直到弯身放下锦心的时候,才定睛看到被自己踢开的是一个五彩斑斓的面具,大概是小孩子在灯会的时候,会绕着大人买来戴在脸上的趣味。
孟初寒鬼使神差的慢慢走过去,慢慢弯身将面具拾起来,凹凸的脸型上绘着的是个做着鬼脸的面孔,看起来花里胡哨的,他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轻轻笑着将面具戴到脸上,走到锦心面前,生怕她看不到自己,特意蹲下身来,仰起脸来,柔声道:“我要是变成这样,你还会不会认得出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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