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宣布独立和护国讨袁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惊醒了袁世凯的皇帝美梦。他惊恐万状,立即在北京新华宫丰泽园组织了“征滇临时军务处”,亲自主持对滇军事,布置了三路进兵云南的军事计划。1916年1月,袁世凯任命“虎威将军”曹锟为总司令,张敬尧为前敌总指挥,从全国各地调集大军扑向云南。总计进攻云南的兵力共达10多万人。在袁世凯看来,云南一隅之地,不难一鼓荡平。他得意忘形地限令曹锟六个月内平定云南。而曹锟、张敬尧也仗着兵多武器好,以无限骄傲的神情上书袁世凯,劝他“把败将处死”!可谓气势汹汹,不可一世。
当时,外国媒体哀叹:“哎呀!这些胆大妄为到了竟敢举起义旗反对皇帝的家伙是何等肆无忌惮!他们是一群暴徒和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结成的乌合之众!”
袁世凯的北洋军很快就在四川展开部署,他们装备良好,粮饷充足。面对如此强大凶恶的敌人,云南都督府做了认真的准备。首先是扩编和训练军队,在省城设立征兵事务所,拣派干员分赴各县召集退伍士兵及识字壮丁,带回省城编练。同时,还大量招募义勇军,游击队。先后总共编成36个团。朱德被任命为第3梯团第6支队长(相当于团长)。他日夜勤加训练,厉兵秣马,准备出征。1916年初,护国军相继出发。蔡锷总司令亲自率领护国第1军第2、3两梯团由昆明出发,经宣威、毕节,向四川泸州前进。
在开赴四川的行军途中,朱德十分注意教育部属明白护国讨袁大义。他说,曹锟、张敬尧兴师南下是助纣为虐,虽兵多将广,但部队气焰很骄,到处欺压百姓,与民为敌,正义在我们一方。只要我们指挥上胆大心细,一定能以正义之师击败那不正义的军队。并说我军能亲士兵如手足,爱民众如父母,所到之处无不箪食壶浆,以王者之师相迎。全体官兵同仇敌忾,莫不奋发。部队经过宣威时,正值春节期间,乌蒙山上白雪皑皑,四野寒风呼啸,蒙蒙细雨顿时变成冰碴儿铺撒在路面上。全体官兵意气风发,脚蹬草鞋,草鞋外面再用草绳缠上几圈,艰难但却威武雄壮地行进在乌蒙山中。行军途中,朱德还十分注意向群众宣传,教育部属遵守纪律。为了不侵扰老百姓,朱德的支队不住民房,经常宿营在庙宇。每到宿营地,朱德都要召集各界群众代表开座谈会,向他们宣传护国讨袁的意义。他说:“辛亥革命刚推翻了清朝,打倒了封建皇帝。现在,袁世凯又要当皇帝,我们要推翻袁世凯。”沿途人民运输引路,烧茶送饭,迎送义师。
1916年2月初,护国军第1军第2梯团第3支队董鸿勋部抵达四川纳溪,和吴佩孚、张敬尧的北洋军在纳溪、泸州一带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战,前线吃紧,护国军总参谋长罗佩金亲临前线督战。2月19日,朱德率领的支队奉命从叙永兼程赶到纳溪前线增援,连午饭都没有吃,便立刻投入了战斗,为护国战争中的重要战役——纳溪泸州战役(简称泸纳战役)的获胜建立了卓越的功勋。
纳溪地处长江南岸,与川南重镇泸州隔长江而望,是泸州的天然屏障。曹锟在这里驻有重兵防守,在纳溪城南的棉花坡、朝阳观、陶家大瓦屋一带高地构筑了坚固工事,凭借地势险峻和武器精良,居高临下,据险死守。护国军连攻多日都未得手,而且牺牲很大。第3支队长董鸿勋也因指挥失当被撤职,朱德又被任命兼第3支队长。2月23日,护国军总司令蔡锷从永宁来纳溪前线督战,在朱德的陪同下视察了前沿阵地。蔡锷总司令指着陶家大瓦屋问朱德:“怎么样?能不能攻得下?”朱德豪迈地回答说:“烈日炮台都攻得下,何况这个土堡垒!”蔡锷总司令听了很高兴,立即命令朱德于当夜务将正面之敌击退,并占领棉花坡一带高地。朱德立即挑选战士80人组成敢死队,并亲自作战前动员,他指出,北洋兵师出无名,他们从北方大平原来到南方山地,脚穿大皮靴,连走路都成问题。而我们是护国讨袁,是义师,人民都在我们这一边,所以,胜利一定是我们的。敢死队全体官兵精神振奋,斗志昂扬,乘深夜雨雾向敌人阵地隐蔽前进,直到敌人工事墙脚下,敌人都未发觉,敢死队便隐伏起来。拂晓,一声喊杀,敢死队个个奋勇当先,一齐冲向敌阵。正在熟睡的北洋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喊杀声惊得肝胆俱裂,有的胡乱放了几枪撒腿就跑了,而大部分还未来得及抵抗,便当了俘虏。这时,朱德领着大队人马在一片喊杀声中冲向敌阵,趁胜攻占了棉花坡、陶家大瓦屋等阵地,并直捣吴佩孚的旅司令部,获得全胜。
北洋兵见几个阵地相继丢失,便派来援军进行反扑。在以后的战斗中,阵地得而复失,几经易手,双方形成相持局面,难解难分。但是,时间对护国军十分不利。护国军虽号称3个梯团6个支队,但实际兵力只有3000余人,后面也没有预备队。同时,饷弹也得不到接济,护国军由云南出发时所带的两个月口粮和弹药已几乎用尽。对于这种严重情况,蔡锷曾电告唐继尧说:“敌能更番休息,我则夜以继日;敌能源源增加,我则后顾难继。”要求唐继尧给予支援,但唐继尧别有用心,坐视不救。致使困难越来越大。兵力不足,械弹缺乏,“衣不蔽体,食无宿粮”,只得出利息向地方当局和群众借贷度日。
朱德在纳溪前线,深感情况之严重。他常常只能抽出一两个连的兵力与强大的敌人激战,在棉花坡阵地上坚守几十日也无人替换和支援,怎么也下不了火线。在这种极端艰苦的情况下,朱德仍顽强地战斗在最前线。他和全体官兵风餐露宿,同甘共苦,团结一心,努力战斗。他把自己的指挥所设在战斗最激烈、最危险的前沿阵地,经常是既无房子,又无掩体,他就靠在一堆稻草上指挥战斗,接待上级派来联络的参谋人员。战斗虽然频繁,生活异常艰苦,但朱德精神抖擞,似乎有无穷无尽的精力,他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便又投入紧张的战斗。
朱德在战斗中身先士卒,有勇有谋。有一次,在棉花坡山顶上,他只带了两个步兵连和一个炮兵连却抵住了敌人一个旅的进攻。敌人的炮弹就像雨点般倾泻在山头上,工事被打塌了,有的将士牺牲了,有的受了伤。但朱德坚定沉着地指挥炮兵选择时机进行反击。同时,又机智地指挥步兵在战壕前沿上摆上一排排石头,在每个石头上扣上护国军的大沿儿帽,以吸引敌人的火力,消耗敌人的子弹。结果,消耗了敌人的力量,守住了阵地,并在最后的反攻里,打败了北洋军精锐的张敬尧的第7师。
环境越是艰苦,朱德越加关心士兵,爱护士兵。他严格规定各级军官不许打骂士兵。他自己和广大士兵摸爬滚打在一起。他经常和士兵在一起唠家常,讲述时事。因而广大士兵都认识他,了解他,知道他们的支队长也和他们一样都是穷苦农民出身,从而更加信赖和热爱自己的支队长。战斗中,广大士兵都奋勇当先,即使受了伤也不愿意下火线,住在医院里的伤兵还没有完全复原就要求重返前线。
朱德还十分注意发动群众支援战争。每到一处,都向群众宣传,晓之以护国大义,并教育全体官兵严格遵守纪律,因而得到广大群众的拥护和支持。在纳溪前线,广大群众扶老携幼,迂回跋涉,不畏崎岖,从北洋兵控制糟蹋的地方投奔到朱德支队的后方,立即得到妥善安置及救济保护。人民群众为此十分感激,纷纷侦察敌军动态,报告给护国军。战斗中,群众自发地搬运弹药,挑水送饭,照顾伤兵。朱德支队进攻时,群众则热情引路,摆渡过桥,部队常能出奇制胜。朱德支队防守时,群众则踊跃帮助修筑工事。朱德支队因为得到广大人民群众的鼓励和支援,士气更加昂扬。真是军民一致,上下一心。
朱德指挥的第3、第6两个支队在棉花坡前线艰苦战斗了20多个昼夜,打得张敬尧的9000人只剩下了5000人,吓得北洋兵躲在战壕里不敢出击。赫赫有名的滇军就是从这次战役中开始闻名的。朱德的名字也从此威震敌胆,被广为传颂。当时在泸州、叙府一带流传着一首民谣:“黄柜盖,廖毛瑟,金朱支队惹不得”。“黄柜盖”指的是护国军黄永忠支队,他用的是老式的柜盖枪。“廖毛瑟”指的是护国军廖月江支队,用的是毛瑟枪。这两个支队都不经一打,只有金汉鼎支队和朱德支队能征惯战,是惹不得的。这首歌谣直到今天还为当地老百姓所传颂。
在纳溪战役中,护国军虽然取得了一些战斗上的胜利,歼灭了一批敌人,但由于敌众我寡,饷械难继,因而没有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在弹竭兵疲的情况下,护国军总司令部决定退出纳溪,“另择阵地扼守”一以伺敌以制胜,一以迁延时日用待时变。
1916年3月7日深夜,护国军开始按计划撤离纳溪城,蔡锷随总司令部由纳溪龙头关退守大舟驿。为了防止敌军追击,朱德奉命率部分队伍断后,在安福街、光山一带警戒。敌人知道是朱德支队断后,也不敢追击,从而保证了整个部队的安全转移。
与纳溪撤退的同时,护国战役的其他战场也处于不利地位。护国滇军第1军的左翼也退出綦江;广西方面的北洋军龙觐光军攻占了剥阳;湖南方面的北洋军周文炳师也于3月13日攻占了麻阳;尤其严重的是川军统领杨起元奉袁世凯之命于2月23日率部偷袭金沙江,夜袭摩鱼诈,并由江驿过江进抵云南的芝麻口,攻进了护国滇军的大后方。对这接二连三的捷报,袁世凯非常兴奋,认为云南问题不久即可解决,曾经因军事、外交原因被迫“缓办”的帝制随着军事上的进展又趋活跃,只待前方再打几个胜仗,他的皇帝便可袍笏登场了。因此,这是帝制复活和袁党气焰熏天的时期,也是护国战争更加艰苦的时期。
纳溪撤退时,北洋军虽慑于声威,不敢追击,但也紧紧地尾随。护国军退到哪里,他们也跟到哪里,在那里构筑工事。他们奸淫掳掠,杀人放火,拉夫抓丁,无恶不作。蔡锷写信谴责张敬尧说:“帝制未成,先屠百姓,苟无百姓,何以为国?足下媚兹一人,已属罪不容死,况复虐我同胞,人将不食尔肉。”护国军退到大舟驿、白节滩一带后,也赶紧掘坚固壕堑,重新整编军队,积极做反攻准备。这时,传来了3月15日广西都督陆荣廷宣布讨袁的通电。接着又传来了李烈钧所率护国滇军第2军进抵广西百色的胜利消息。还传来了黔都刘显示通电表示贵州全省听蔡锷指挥,并派戴戡1旅由遵义攻松坎的消息。全军上下异常兴奋,士气为之一振,纷纷要求总司令部立即下令反攻。3月17日,反攻命令下达。顾品珍代蔡锷动员说:“今日之战,胜可望生,败则死,不胜不败亦死。”广大官兵群情振奋,抱着必胜的决心和信心投入了反攻的战斗。
蔡锷总司令命令第3梯团长顾品珍率所部第5、第6两支队于夜间出发,袭击并占领茶塘子及梁山一带。当日午夜,该梯团分左右两翼向目的地进发。右翼偷袭成功,进入茶塘子,搞掉了敌人的哨兵,抢占了敌人的机枪阵地。然后大势掩杀,其声势震撼山谷。敌人从睡梦中惊起,手足无措,数百名被刺死于壕沟中。逃出者也因两侧都为悬崖绝壁,坠岩死者不计其数。左翼袭击梁山也告成功,毙敌甚多。整个袭击战大获全胜。敌阵完全被突破,共毙敌两千余人,生擒千余人,夺获大炮14门,机关枪30余挺,步枪2000余支,子弹300余万发,其余辎重无数。曹锟、张敬尧狼狈逃窜,溃退棉花坡,为北洋军李长泰所收容,仍据险死守。几天之内,护国军在西起大理村、上马场、三层铺,东到牛背石、打鼓场、五通场这连绵一百多公里的阵地上,全线反攻,跟踪追击,在人民的配合和支援下,势如破竹地占领了江安、南川、彭水、綦江等县,重新夺回纳溪。张敬尧仓皇逃回泸州。这一仗打得北洋军惊魂落魄,寝食不安。
在反攻的战斗中,护国军得到了沿途广大人民群众的有力支援。由于北洋军军纪败坏,无恶不作,到处找“花咪咪”(即姑娘)在战壕里奸污,还用枪把牧童的耕牛打死,剥皮吃肉。广大人民对北洋军恨之入骨,实施报复。护国军反攻时,牧童们知道敌人炮兵阵地所在,认为这是一个报仇的好机会,于是跑来向朱德支队长报告,而且自愿引路袭击敌军。朱德立即派一突击队跟着牧童迂回到敌炮阵地附近埋伏,并约定放火为号。当两军战斗最激烈的时候,突击队乘势向敌炮兵发起猛攻,并放起火号来。正面我军看见敌后浓烟飞升,缭绕盘旋,确认突击队的奇袭已得手,霎时间冲锋号角与喊杀声震撼山岳。敌军腹背受击,全线溃败,有的坠岩摔死,有的投降,有的逃走,但没逃多远又被人民武装拦击活捉,送到护国军军部。真是天罗地网,无处逃遁。
袁世凯接到护国滇军反攻的消息大为恐慌,立即指示川军将领陈宦,一面严防前线,一面试探与蔡锷商量停战办法。3月19日,袁世凯又得到北洋内部以江苏将军冯国璋为首的江西、浙江、山东、湖南“五将军”将迫袁取消帝制、惩办祸首的密保,顿时吓得目瞪口呆。接着,四川前线又传来了北洋军被护国军打得一败涂地的消息。在四面楚歌声中,袁世凯惨叫一声:“完了,一切都完了!”3月22日,被迫发表“申令”宣布撤销承认帝位案,废除“洪宪”年号,并委派徐世昌、黎元洪、段祺瑞与护国军议和。徐世昌、段祺瑞又责成四川将领陈宦先与蔡锷谈判。蔡锷考虑到护国军弹饷两竭,兵员无继,于是,同意了陈宦的停战要求。从此,护国军与北洋军在四川的战事便停止了。
四川停战后,全国反袁护国运动仍风起云涌,原来是袁世凯亲信的一些省的将军也乘机由拥袁转为反袁,广东、浙江、陕西相继宣告独立,反对帝制。到5月12日,被袁世凯视为可依靠的四川将领陈宦也宣布四川独立,与袁世凯脱离关系。5月29日,被袁世凯视为心腹的湖南督军汤芗铭也被迫宣布湖南独立。袁世凯在一片众叛亲离声中气愤成疾,于1916年6月6日忧愤毙命。这个窃国大盗在全国人民的唾骂声中,可耻地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中国人民反对袁世凯复辟帝制的护国战争到此结束。朱德以无限自豪和喜悦的心情欣然赋诗:“报国归来天欲暮,笑看北地废朝班。”热情歌颂了护国讨袁战争的重大胜利。
吴玉章曾在《庆祝人民军队的创造者朱总司令玉阶同志六十大寿》一文中,对朱德在护国讨袁战争中的历史功绩给予很高的评价。他指出:“你是护国之役的先锋队,泸州兰田坝一战,使张敬尧落马,吴佩孚、曹锟手足失措,袁世凯胆战心惊,终将袁氏帝制倾覆,保存了中华民国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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