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不生气-五大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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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老子那个时代,

    对生命长度的关注是其显著特色。

    因此,老子提供了养生五大规律。

    物壮则老,祸福相倚,深根固柢、慎终如始、哀兵必胜,

    无不蕴含着巨大的智慧。

    而老子论养生,核心要旨是保持常态。

    这个常态第一是心态;第二是神态;第三是姿态。

    【核心提示】

    柔性的颠覆最厉害。人生境界美在“花未全开月未圆”。

    物壮则老

    含德之厚,比于赤子。毒虫不螫,猛兽不据,攫鸟不搏。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合而朘作,精之至也。终日号而不嗄,和之至也。知和曰常,知常曰明。益生曰祥。心使气曰强。物壮则老,谓之不道,不道早已。(今本第五十五章)

    【含德】之厚【者,】比于赤子。逢(蜂)疠(蠆)虫(虺)地(蛇)弗螫,攫鸟猛兽弗搏。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会而朘怒,】精【之】至也。终曰(日)号而不嗄,和之至也。和曰常,知和曰明,益生曰祥,心使气曰强。【物壮】即老,胃(谓)之不道,不【道早已。】(帛书本)

    含德之厚者,比于赤子。虺虿虫蛇弗蛰,攫鸟猛兽弗扣,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合脧怒,精之至也。终日号而不嗄,和之至也。和曰常,知和曰明,益生曰祥,心使气曰强。物壮则老,是谓不道。(楚简本)

    前一章老子讲到,身,是身家,也是性命。修身一是修德,一是养生。养生的规律就是以道养生,以德养生。本章侧重于讲养生。

    含德之厚,比于赤子。赤子:《尚书·康诰》:“若保赤子,惟民其康乂。”指纯正而天真无邪的儿童之意。

    毒虫不螫,猛兽不据,攫鸟不搏。毒虫不螫,楚简本作:蜂虿虺蛇弗螫。毒虫不来螫他,猛兽不来害他,鸷鸟不来搏击他。

    骨弱筋柔而握固。逗婴儿玩过的人都有这种经验,婴儿柔嫩的小手能够紧紧地抓住你的手指。

    未知牝牡之合而作,精之至也。牝牡之合,即男女交合之事。朘:《说文新附·肉部》:“朘,赤子阴也。”这里用为男孩的生殖器之意。精,精气。精气又称元阳,乾元之气。

    终日号而不嗄,和之至也。号,哭号。嗄,嚘,这里用为声音嘶哑之意。和,和谐、太和,指太和之气。

    知和曰常,知常曰明。常,自然,常道。

    益生曰祥。心使气曰强。祥,这里不是祥和,而是相反,妖祥,古代用以指一切反常怪异之事。强,这里也不是强大,而是逞强。益生,是人为增益,而不是养生。养生亦不能用加法。心使气,存心使气,以意使气,用通俗的话说,就是使性子。益生和心使气都是违背自然的。

    物壮则老,谓之不道,不道早已。益生和心使气,都会导致万物过早衰老。万物一旦壮大起来,就会走向衰老。这也是《周易》里面讲的“泰极否来”。属于不合自然之道的。不合自然大道就会过早完蛋。

    老子在本章告诉我们养生的哲理。内在蕴含着丰厚的德性,就好比纯真无邪的婴儿。毒虫不会刺他,猛兽不会伤害他,凶猛的鸟不来搏击他。他虽然筋骨柔弱但拳头却抓得很牢固,他还不知道男女两性交合之事,但小生殖器却能自然地勃起,这是因为体内有旺盛的精气元阳产生了。他整天哭叫但喉咙却不嘶哑,这是因为体内有太和之气。知道这个太和之气就叫做认识了自然常道,知道了太和就叫做明见万里。贪求增益生命就会有妖祥灾祸,欲念支配自己就叫做逞强。因为事物发展壮大了就会逐渐走向衰老,这是不合自然正道的,不合正道则就会过早完蛋。

    因此,老子所论养生,核心要旨在于保持常态。什么是常态?常态就是婴儿般的无欲、柔和。柔性的颠覆比起刚性的支撑,要有力量得多!他的力量在于自然的生长、保持自然的精气元神,体会自然大道的和气,和气是如其所来的喜怒哀乐,并不是无喜怒哀乐!柔性的坚持,就如婴儿那般骨弱筋柔而握固,因为此中有一种大道的生命力在里面!无欲、守柔、天然、和谐,不勉强,不人为增生,让他该怎么来就怎么来、该怎么去就怎么去,来来去去,这就叫做“常态”,也就是常道!

    道家认为婴儿的精气元神没有受到损害,自然天成,因而能避免外界的伤害。老子的用意其实是暗指婴儿的私心私欲还没有发展起来,虽有欲望,但是自然正常的,不会损人来利己。既然不损人,那么别人也就不会来损他。我们常常听到有动物呵护被遗弃的婴儿的故事。《诗经·大雅·生民》记载的就是周人的始祖后稷的故事:“诞置之隘巷,牛羊腓字之;诞置之平林,会伐平林;诞置之寒冰,鸟覆翼之;鸟乃去矣,后稷呱矣。”后稷本是弃儿,被遗弃后受到牛羊、鸟们的呵护,死里逃生。

    老子并不反对欲望。人之精气产生就是意味着欲望的萌发,但婴儿时期萌发的欲望却不会损及他人。他只要能满足自己生命的需要,不知道美食与粗食的区别,不会去索取更多更好的东西,也就不会引来灾祸。而成年的人,由于社会环境的影响与诱惑,在吃穿基本上都能满足的情况下,还想要去索取更多更好的其实并不实用的东西,因而也就引来了灾祸。因为欲念支配精神就叫做逞强。这句话用现代语言来说就叫做“攀比”,过多的欲念就是攀比心理的根源。因炫耀与歧视而出现攀比心理,因攀比而出现了逞强,因逞强就会引来事物的发展壮大,因事物的发展壮大就会引来灾祸。这就是事物发展的规律!

    事物发展壮大了就会逐渐走向衰老,鲜花开得繁盛了就会凋谢,月亮满盈了就会亏。所以人们发展事业,不要太过于追求圆满与壮大,很快、很容易就圆满与壮大了,就称为不合正道。因为事物的发展都是循序渐进的,花儿提前开放就会提前凋谢,儿童提前成熟就会提前衰老,所以不循序渐进就是不合正道,而不合正道则就会早早地停止了。所以个人的修养,则在于“知和曰常,知常曰明”。

    【核心提示】

    祸是福的伙伴,福是祸的兄弟。不要有执福远祸的心态,让祸福这对兄弟在你身上没有相互倚赖的支点。

    祸福相倚

    其政闷闷,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孰知其极?其无正也。正复为奇,善复为妖。人之迷,其日固久。是以圣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今本第五十八章)

    【其政闵闵,其邦屯屯。】其正(政)察察,其邦夬(缺)夬(缺)。(祸),福之所倚;福,(祸)之所伏;【孰知其极?其无正也?正复为奇,善复为妖。人之迷也,其日固久矣。是以方而不割,廉而不刺,直而不绁,光而不曜。】(帛书本)

    其政闷闷,其民淳淳。闷,是沉闷,昏昏沉沉,糊里糊涂的样子。淳,简本作“其民惇惇”,是老实巴交,朴实憨厚的样子。

    其政察察,其民缺缺。察,和闷相对,是精明,明察秋毫,精明仔细的样子。缺,简本作“其民狯狯”。狯,狡猾。

    国君理政,昏昏沉沉,糊里糊涂,而他的百姓则老实巴交,朴实憨厚;国君理政,精明仔细,明察秋毫,他的百姓则狡猾多诈。这是历史现实中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常言道,百姓是国君的镜子。用老子的话来说,就是以天下观天下。老百姓朴实憨厚,得益于统治者不妄生事;百姓狡猾多诈,同样归结于统治者过于精明。统治者不自视聪明,不妄生事,为政看上去无所作为,百姓则少了许多负担、少了多少法令的束缚;反之,统治者过于精明,自视圣主,为政则想大有所为,百姓则跟着受累,要多花数倍的时间和精力来应付上面。同样,百姓朴实憨厚,政治清明,用不着统治者担心,他可以一天到晚睡大觉,所以看上去就是昏昏沉沉的样子。百姓被统治者逼得狡猾多诈,统治者不得不一天到晚睁大眼睛,提心吊胆,不得不变成明察秋毫起来。这就是: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统治者不能干,在许多人看来是祸,儒家就这样,一直主张要明君,认为君太弱则驾驭不了天下。其实,统治者少一点能干,老百姓则多一份安逸,这正是老百姓之福;统治者太精明强干,老百姓则多付出许多辛劳,这看上去是国家之福,实则是老百姓之祸。所以,老子说,祸是伴随着福而生,福是伴随着祸而得的。祸福相倚,福祸相伏。没有福哪有祸?没有祸哪来的福?求福,避祸,都是人为的,不合天道的自然原则。

    孰知其极?其无正也。怎么知道祸福两极是如此转化的呢?因为这样的正反两极是永远没有正的时候。不合乎正道。

    正复为奇,善复为妖。正奇相反,善妖也是相反的。因为一旦走向这两个极端,正常复变成了反常,善良复转变为妖孽。

    人之迷,其日固久。人们迷惑于此,已经很久了啊。

    是以圣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方,是正方,指规矩,割,是伤害;廉,是棱角,侧边,刿,刺伤;肆,是放肆,放纵。耀,是耀目。圣人立规矩却不伤害人,为人有棱角而不刺伤人,正直而不放肆,光明而不耀目。总之是不走极端。

    圣人品行方正而不暗昧,公正正直而不放纵放肆,明亮而不耀人眼目。老子这是追述前代圣人的言行,与孔子的“古者民有三疾,今也或是之亡也。古之狂也肆,今之狂也荡;古之矜也廉,今之矜也忿戾;古之愚也直,今之愚也诈而已矣。”思路是一致的。

    老子有“三讲”,这一回,还是讲政治。表面的糊涂可能是内在的清明;看起来太精明,实则过于糊涂。这是相反相成的道理。相反相成,祸福相倚,意味着不要走极端,持中,顺乎自然,这是天道落实在治道上的表现。天道是无为而不为,落实到人道是无为而自然,落实到治道上则是无为而治。

    一个国家的政事沉闷似乎没有生气,这个国家的人民则会淳朴厚道;一个国家的政事很明察,这个国家的人民就会生狡猾;灾祸是依倚着福气而来的,福气里面又伏藏着灾祸。怎么能知道它的究竟呢?因为一旦走入两极,就永远没有正常的时候,因为正常的可以变为反常的,善良的可以变为妖邪的;人们困惑于这个问题,时间已经很久了。所以圣人有规矩而不让它伤害人,品行方正而不暗昧,公正正直而不放纵放肆,明亮而不耀人眼目。

    老子所阐述的哲理其实很明白:

    不要有福祸的执着念头,有了这个念头就走上了两极的道路,永远也回归不了正道;

    为人为政要方正有原则,但立原则的目的不是为了伤害他人,而是要把人和政事规约在大道的轨范之内;

    为人为政要光明磊落,好比太阳要有光一样,但这光是发自自然的,发自内心的,能自照照人,照亮人,但不要照得让别人眼睛都睁不开,否则什么都看不到,只是一片漆黑!

    【核心提示】

    决定命运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所以修心进德,皆要把握住物欲未动之前,最宜啬养德性,方能长生久视。

    长生久视

    治人事天,莫若啬。夫唯啬,是谓早服;早服谓之重积德;重积德则无不克;无不克则莫知其极;莫知其极,可以有国;有国之母,可以长久;是谓深根固柢,长生久视之道。(今本第五十九章)

    【治人事天,莫若啬。夫惟啬,是以早服。早服是谓重积德。重积德则无不克,无不克则莫知其极。莫知其极,】可以有国。有国之母,可以长久。是胃(谓)深槿(根)固氐(柢),长【生久视之】道也。(帛书本)

    治人事天莫若啬。天唯啬,是以早服,是谓【重积德。重积德则无不克,无】不克则莫知其极,莫知其极可以有国。有国之母,可以长【久,是谓深根固柢之法】,长生久视之道也。(楚简本)

    老子论道,往往天道、人道、治道三合一。确实,天道就是人道,人道就是治道。因为,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一规律是不会改变的。

    本章中老子论述了天道、治道、人道的又一条规律。

    治人事天,莫若啬。啬,爱惜。这里似乎还要加两个字,懂得(爱惜)。治理人民,事奉上苍,莫过于懂得爱惜之道。

    夫唯啬,是谓早服。服,各家解释不同,最早解老的韩非解为“服从”,河上公解为“得”,《经典释文》、吴澄等人都解为“复”。还有很多人解为“备”。其实,诸家解释都可不必,因为,在后面,老子有解释。

    早服谓之重积德。早服就是重视积德。有的学者理解为“早服(道)”,和“重积德”构成一对。朱熹说:早服者,早觉未损而啬之也。这与韩非子所说:夫能啬者,是从于道而服于理者也。众人离于患,陷于祸,犹未知退,而不服从道理。圣人虽未见祸患之形,虚无服从于道理,以称“早服”。意思相近。

    重积德则无不克。克,克服。重视德性的积累则能克服一切外物。懂得持身的人,他的思虑很安静;知道事天的人,他的心窍很空虚。思虑安静,所以道德不会离失;心窍空虚,就能一天天不断地吸入和气。

    无不克则莫知其极。莫知其极,不知道它的极限。

    莫知其极,可以有国。不知道它的极限,就可以拥有国都。这只是字面意义,“有国”意味着可以治理国家。

    有国之母,可以长久。母,就是道。有的理解为“有国(之母)”;有的理解为“(有)国之母”。道为国之母,不错,但这里当作本源解。治国者只有不违道的本源,有了国家的根本,国家才能长治久安。这是总结道德修养的功力,治人事天的德用。

    是谓深根固柢,长生久视之道。这就是深扎其根、固实其柢,长远其生,永久存在的自然大道。

    老子这是一个连环套,一环套一环,环环相扣。目的还是在论道,转了一大圈,回到“道”上来。这段话,其实可以一言以蔽之,爱惜是长久之道。治国要知道爱惜民力,事天要爱惜道之本源。治国治人者,当先正己,以己之正心正民之心,使天下人明晓道德大义,各遂其生,各复本性之明,此便是“治人”之道。心不愧对天赋之命,不逆天德之理,存心养性,敬天之德,顺天道规律行事,不违背自然规律,便是“事天”之义。

    怎样才是爱惜的方法呢?就是要懂得用“啬”字来修身,就是要去私俭欲,敛心静神,不妄为一切逐物丧真之事,不妄耗精气神之功,天理不全,道德未备,人心不正,天理不明,欲治人,反而不能根治;欲治国,反而不能久持;则天地之全德,即可与己之天德融汇无间;天地之至理,即可与我之心性圆通具足。决定命运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所以修心进德,皆要把握住物欲未动之前,最宜啬养德性。

    爱惜不是严刑峻罚,不是统治管理,而是服务和帮助。换句话说,按照天、地、万物的规律办事,多做好事,服务和帮助于人民。

    【核心提示】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行千里,终有止步之时。

    慎终如始

    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谋。其脆易泮,其微易散。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为者败之,执者失之。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民之从事,常于几成而败之。慎终如始,则无败事。是以圣人欲不欲,不贵难得之货;学不学,复众人之所过,以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也。(今本第六十四章)

    其安也,易持也。【其未兆也,】易谋【也。其脆也,易判也。其微也,易散也。为之于其未有,治之于其未乱也。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成之台,作于羸(累)土。百仁(仞)之高,台(始)于足【下。为之者败之,执之者失之。圣人无为】也,【故】无败【也;】无执也,故无失也。民之从事也,恒于其成事而败之。故慎终若始,则【无败事矣。是以圣人】欲不欲,而不贵难得之(货);学不学,而复众人之所过;能辅万物之自【然,而】弗敢为。(帛书本)

    其安也,易持也。其未兆也,易谋也。其毳也易判也,其几也易散也。为之于其无有也,治之于其未乱。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成之台,起【于累土。百仞之高,始于】足下。

    为之者败之,执之者失之。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临事之纪,慎终如始,此无败事矣。圣人欲不欲,不贵难得之货;教不教,复众之所过。是故圣人能辅万物之自然,而弗能为。(楚简本)

    其安易持。宁静者最安,无事者最安,持,是保持,守。治国求平安,处世求平安,你平安我平安,大家都想求平安。然而,如何持安却无心去思。外物之安易持,内心之安最难。耳目口腹心,一天到晚都不得宁静,耳思五音、目思五色、口思五味、腹思五谷、心思五方,焉能宁静?外物未入,内念未发,此时持安最易;情欲已动,身心已动,此时持安,已难乎哉。所以老子说,要塞其兑,闭其门,也就是为了持安。

    其未兆易谋。兆,是征兆。谋,是谋划。事物还没有征兆的时候最易谋划。没有征兆,意味着还看不见,看不见怎么去谋?征兆不一定要用眼睛去看,可以用心去感,可以用大道去推,倘若全都依赖于身体的感官去看、去听、去闻、去尝,那么就意味着已经离道远矣。没有征兆就是在喜怒哀乐未发于外,阴阳动静由乎我心之时;一旦小荷已露尖尖角,彼时谋划已难乎哉。

    其脆易泮。泮,通判,断也。脆弱的东西最容易折断。记住,脆弱不等于柔弱,脆是碎。碎而弱,表明没有内在的筋道,缺乏柔韧性。万物在萌芽状态时最脆弱,此时也最容易折断。天下万物,都是在走向强壮、将老未衰的时候,其质地已然坚硬,折之难断,凿之难穿,磨之难损。这个时候只好听任其走“物壮则老”的宿命。人心也一样,心已动,念已发,其质地已硬化,这个时候则欲止不能,欲制不得了。古人讲,防患于未然。

    其微易散。微,隐行也。事物在未显象之前,潜伏于渊,此时最容易散失。所以,潜龙在渊,虽不见龙,却知道已经在积蓄力量,蠢蠢欲动了。老子说:见微知著,哪怕是一点水气,它都能聚成云团,哪怕是一点精气,它都能长成庞然大物。比之于心,那就是要“知几”“几”就是于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此时千万别放过它,要抓住它,撕碎它,让它从此消散掉。

    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稳定的东西容易抓住,事情还没开始时容易谋划,脆弱的东西容易破裂,细碎的东西容易分散。鉴于这个理,应对之法就是,未出现之前的新事物容易有所作为,未出大乱子之前容易治理。这就是为之于没有之时,治之于未乱之时。要未雨绸缪。治天下之乱如此,治人心之乱更是如此。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几人才能合抱的大树,是从毫末之时生长起来的;九层高的楼台是一抔土一抔土地堆积出来的;千里的旅程是足下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可见,天下万事万物,皆是由小到大,由弱到强,由少到多,由量变到质变的过程。

    为者败之,执者失之。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无执故无失。造作有为,最终会失败;执著不放,反而会失去了机会。因此圣人自然无为,因而不会失败,没有执著不放,因而不会失去先机。前两句是说,尽管合抱之木,始于一棵小芽;九层之台,起于一介土坷;千里之行,始于毫米。然而,树再大,终有倒伏之日;台再高,终有夷平之时;路再远,终有不行之日。这三者都是人为执着而成。倘若顺乎自然天道,全其本性,树不以合抱而长,台不以九层而高,行不以千里而走,不念于心,不介于意,量变也就不会引起质变,也就无为而成,成就其天然。

    民之从事,常于几成而败之。慎终如始,则无败事。人们做事,往往或半途而废,或接近成功时而毁,终无圆满之时。究其原因,人之行事,往往不能慎始慎终。能慎始而不能慎终:或开始时慎,终而不慎;或更重于结果,不重过程,往往导致功败垂成。果能慎终如始,戒慎于前,畏恐于后,一念不苟,本末相顾,从不懈怠,天下岂有不成之事?始则无为,终则亦无为;始则无执,终则亦无执,安有功败垂成之理?

    是以圣人欲不欲,不贵难得之货;学不学,复众人之所过,以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也。本章其实仍是三段论。第一段讲慎始,防患未然;第二段讲慎终,慎终如始;第三段回归无为之旨。慎始好不好?当然好,然而却很难;慎终好不好?当然好。然而亦很难。为什么?因其有为有执。为其不当为,执其不当执。即使如人们公认的格言“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老子其实也不是从正面来肯定的。这一句被我们当作要做成功一件事,必须脚踏实地从头开起的警句,在老子看来,也是属于有为有执。因为行千里,终不过千里,而道是无穷无限的,这不是背离了大道吗?正好比,十里搭凉棚,不是出于好心吗?然终没有不散的筵席。既然慎始难,慎终亦难,那又何必执着始终?道是没有始终的,它周流天下,永不殆息;遍于天下,福泽无穷。是故,老子认为,与其慎始慎终,一百个小心,一百个谨慎,一百个辛苦,不如遵循天道,无为无执。

    所谓“欲不欲”,就是以常人不欲之欲为欲:人欲好彰显,圣人欲隐伏;人欲饰华表,圣人欲内朴;人心欲于色,圣人欲于德。圣人贵德之盛,而不求财物之贵。所谓“学不学”,是指学常人不学之学。常人学干禄,圣人学无为;常人学治人,圣人学修己;常人学智巧,圣人学自然。所谓“辅万物之自然”,就是以德化天下为心,使万民复之以本然素朴,知中正之理,执两而用中,去诈而复淳,去昧而复明。

    所以圣人最大的欲望是没有欲望,不以物喜,不为物牵,不重视那些难得的财货;不把学问当作学问,以修补众人所犯的过错,以辅助万物的自然生长,而不敢有所作为也。

    【核心提示】

    世上有无最强悍的兵法、武器?看老子玩“空手道”。

    哀兵必胜

    用兵有言:“吾不敢为主而为客;不敢进寸而退尺。”是谓行无行;攘无臂;执无兵;扔无敌。祸莫大于轻敌,轻敌几丧吾宝。故抗兵相若,哀者胜矣(今本第六十九章)。

    用兵有言曰:“吾不敢为主而为客,吾不进寸而芮(退)尺。是胃(谓)行无行,襄(攘)无臂,执无兵,乃(扔)无敌矣。”

    (祸)莫于(大)于无适(敌),无适(敌)斤(近)亡吾葆(宝)矣。故称兵相若,则哀者胜矣。(帛书本)

    这又是一段兵法。应该也是承续上一章而来。

    这段话看起来颇好理解,讲述的是军事上普遍适用的一条原则:哀兵必胜。所以众人的理解都没有什么大的分歧。意思都是:用兵的人有句话:“我不敢主动进攻而是以逸待劳,亦不敢前进一寸而是后退待敌。”

    然而,孙以楷先生发现了其中的问题。那就是,众人都把“不敢为主”理解成为了“不敢主动进攻”,把“为客”理解成“采取守势”。但这一理解却与先秦时期军事学上的“主”“客”之分完全相反。马王堆帛书、银雀山汉简都可资证明:古代起兵伐人者谓之客,敌来捍御者为之主。为人客者则先人作,主人逆客于境。孙子兵法也有:“凡为客之道,深入则专,主人不克。”也就是说,真正的“主”是指被动防守的一方;真正的“客”是指主动进攻的一方。现实生活中也是如此,主人一般是指坐在家里的人;客人一般是指远道而来的人。

    那么,按这种理解,上面这句话的意思就完全要颠倒,我不敢被动等待别人来进攻而要主动进攻;亦不敢前进一寸而要退避三舍。这就显然发生了内部矛盾。既然要主动进攻,怎么不敢前进?

    因此,孙以楷先生认为,老子是以战争中的主动被动行为来区分主、客的,主是主动进攻的一方,客是被动防守的一方。他认为,显然老子并不懂或不清楚军事学上的术语,他是按照自己的守柔行为辩证法来论述军事行为伦理的。我觉得,称老子不懂军事,我们或可接受,毕竟老子不是兵家,也没有行军打仗的经验;但如果武断地说老子连军事学上的术语都不懂的话,岂不冤煞,亏他做了那么多年的王室图书馆馆长。军事学上的知识又不是从老子时代才开始有的,作为古代的史官,如果连这一点基本常识都没有,你相信吗?

    这只是其一。其二,本章开头明明说“用兵有言”,就是说,这句话并非出自老子之口,而是军事上的一句“名言”。老子只不过引用了一番,不是老子自己的创意,要按什么守柔行为辩证法来把既定的军事术语的意思完全颠倒过来。即使老子不懂军事术语,但“用兵”的人,说这句话的人也不懂吗?这说明,这句话不会有错。错的是我们的理解。

    我们暂且搁下这句话,先来看后面的话。

    是谓行无行;攘无臂;执无兵;扔无敌。行无行,意即行动没有形迹,不动声色,好像没有行动一样;攘无臂,意即抡起双臂来却没有双臂,看不到,是无影臂;执无兵,意即掌握着军队(兵器)手里却看不到士兵(兵器),好像无兵一样;投出去好像没有敌人一样,如入无人之境。本句四个“无”,都是解释前面“用兵用言”中的“主客”一句的。“是谓”,就是“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那么,理解了这句话,就等于理解了前一句话了。

    行无行,攘无臂,执无兵,扔无敌,这是多么高深莫测的道行啊。看不见军队行动的形迹,好像根本没动一样,好像又是双无影臂,没有兵器,但威力却巨大,如入无人之境。这是什么兵法?这就是“吾不敢为主而为客,吾不敢进寸而退尺”。前人用兵的名言。

    那么,照这无影无形的兵法,“不敢为主而为客,不敢进寸而退尺”,绝不是什么不敢主动进攻而选择防守,不敢前进一寸而退避三舍;更不会有既不敢被动等待敌人进攻而先发制人,也不敢前进一寸而退避三舍的矛盾。这句话的意思应为:

    既不敢为主也不敢为客,既不敢进寸也不敢退尺。

    高明的兵法,就是不去人为地分主分客,也不人为地持进持退。真正的高手,就是要决战于千里之外,也就是现在有些人提出的决战境外。

    决战境外的思想,就是事先高度防备,不让敌人打进本土来,不让战争发生在自己境内。这样才有下文不轻敌的意旨衔接起来。否则,按照过去传统的理解,前后两段似乎是毫无关联的两段。

    祸莫大于轻敌,轻敌几丧吾宝。最大的祸害莫过于轻敌思想,轻敌则会丧失我所持有的“三宝”。什么是轻敌?战争中,让敌人一方长驱直入,深入本国的国境,这就是最大的轻敌。比如二战期间,前苏联让德国法西斯入侵并得以长驱直入国内核心城市,不就是轻敌的结果吗?

    轻敌也有几层含义:一是和平时期不作战争准备,直到大兵压境,才不得不匆促被迫应战;二是战争期间,自以为拥有军事上的绝对优势,看不起敌人,战前不认真对待,轻率用兵,盲目指挥,最后应了“骄兵必败”这一兵家大忌。

    相反,不轻敌,按照老子的用兵思想,就是要让战争消弭于无形,就必须居安思危,见微知著,在战争萌芽时期就要作出应对措施,否则一旦真的等到大兵压境,那个时期再来采取措施已为时太晚。老子这里玩的是“空手道”。

    要居安思危,就要在平时遵循天道,政治上要“慈、俭、不敢为天下先”;军事上,也守柔、守弱,国与国相处,要懂得“大国下流”的道理,谦卑居下,将战争的阴霾消失在初起征兆的那一刻。守慈,就会爱惜天下苍生;守俭,就会珍惜民力;不敢为天下先,就不至于轻敌,也是守柔守弱。守弱的一方当然也就不会成为战争贩子,就懂得“兵者,不祥之器也”的道理,以守哀的心态对待战争的发生。

    故抗兵相若,哀者胜矣。所以,一旦两军相对,守哀的一方取胜。

    由此观之,哀兵必胜的道理,正是老子全部用兵思想的总结和运用。

    由引观之,老子的哲学并非无迹可寻,深不可识。关键的一点是要把握老子提出的天道自然无为的要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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