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莉妹妹-流浪的逃犯:天使被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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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没走多远嘉莉已镇定下来,在夜晚的气氛中完全清醒,问道:

    “他怎么啦?伤得严重吗?”

    “不太严重,”赫斯特沃一本正经地说。他为自己的处境焦虑不堪,现在嘉莉已和他在一起,他只想安然逃脱法网。因此除了谈谈明显有助于他计划的话外,他毫无心思说别的。

    嘉莉并没有忘记她和赫斯特沃之间还有事情要解决,但由于自己忧心忡忡,她便忽略了这个念头。现在要做的就是完成这段奇特的行程。

    “他在哪里。”

    “南区以外,”赫斯特沃说,“我们得坐火车去,这是最快的办法。”

    嘉莉不再说什么,马飞奔向前。她被城市神奇的夜晚吸引住了,望着长长的、不断退去的街灯,仔细观察着那些黑暗、寂静的房屋。

    “他是怎么受伤的?”她问——意思是他受伤的性质。赫斯特沃也明白。如果没必要他是绝不想再撒谎的,但他不想受到任何反对,直到脱离危险为止。

    “我也不太清楚,”他说。“他们只是打电话让我去,并且把你也带去。他们说用不着惊恐,不过我必须要把你带上。”

    这个男人严肃的态度让嘉莉信服了,她默不作声,暗暗吃惊。

    赫斯特沃看看表,催车夫快一些。对一个处于如此棘手的困境的人而言,他是异常冷静的。他唯一的想法是必须赶上火车,悄悄离开。嘉莉似乎相当温顺,他为此暗自庆幸。

    他们及时赶到车站,他先扶她下车,再给了车夫一张5美元的钞票,他们就匆匆向前走去。

    “你在这儿等着,”来到候车室他对嘉莉说,“我去买票。”

    “去底特律的那班车还赶得上吗?”他问售票员。

    “只有4分钟了,”后者说。

    他尽可能慎重地付了两张票的钱。

    “很远吗!”他急冲冲回来时嘉莉问。

    “不太远,”他说。“我们得立即进站。

    来到入口他把她推在前面,自己站在她和剪票员之间,等待剪票,这样她就看不见,然后他急忙赶上去。

    里面有一长列由快车车厢、普客车厢和一两节硬坐车厢组成的列车。这班车只是最近才临时组成,乘客不多,所以只有一、两介制动手在那儿等待。他们走进后面的硬坐车厢坐下来,几乎外面就传来了“请大家快上车”的声音,火车启动了。

    嘉莉开始觉得有点儿奇怪——这样子来到一个车站——可什么也没说。整个事情如此反常,因此她无论想到什么都不太重视。

    “你最近怎么样?”赫斯特沃温和地问,因为他现在呼吸轻松一些了。

    “很好,”嘉莉说,她十分烦躁不安,在此事上无法采取一种正确的态度。她仍然急于赶到德鲁特身边,看看情况如何。赫斯特沃注视着他,感到了这一点。他并不为此觉得懊恼,并不为她在此事上产生了同情之心而觉得难受。这正是她身上使他极为喜悦的一种品质。他只是一心想着如何解释。可连这一点在他看来也不是最严重的事。他自己的行为和眼前的逃离,才是笼罩在他身上的最大阴影。

    “我那样做实在太傻了,”他一次又一次地想。“真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他神志清醒的时候,简直无法明白自己竟干出了那样的事,无法想到自己成了一个逃犯。他曾经常读到这样的事,认为它们一定很可怕,但是现在这种事落到了他头上,他只是坐在那儿想过去的事情。未来他将在加拿大生活。他们希望去那里。此外,他们仔细审视这晚上自己的行为,把它们看做是这个大错的一部分。

    “但是,”他想,“我又能做什么呢?”

    然后他决定要随遇而安,并开始把这件事整个重新考虑一遍。这是一连串毫无结果,使人折磨的心事,面对嘉莉来思考它们,他产生了一种奇特的心情。

    列车沿着湖滨铁路隆隆地穿过了铁路车场,徐徐向第24街驶去。车外可以看见制动器和信号灯。机头发出短促的汽笛声,铃声不断响起。几个制动手提着灯走过去。他们在把车厢的连廊锁好,作好长途旅行准备。

    列车马上加快了速度,嘉莉看着条条静静的街道一掠而过。机头也拉响了断续4响的汽笛声,向重要路口发出危险的信号。

    “很远吗?”嘉莉问。

    “不太远,”赫斯特沃说。她是如此天真单纯,他几乎忍不住发笑。他想对她解释,对她安抚,可也想远远地离开芝加哥。

    又过了半小时,嘉莉已全然明白了,不管他要带她去哪里路程都是相当远的。

    “还在芝加哥内吗?”她不安地问。他们现在早已越过了那个城市的边界,列车正以飞快的速度穿越印第安纳洲的铁路线。

    “不,”他说,“不是我们去的地方。”

    他说这话时举止有些异样,使她立即警醒起来。

    她皱起了美丽的额头。

    “我们是去看查利的,对吧!”她问。

    他感到时机成熟了,迟早总要向她解释的。因此,他以最温和的态度摇摇头表示否定。

    “什么?”嘉莉说。此行的任务与她所想的意会全然不同,使她一时不知所措。

    他只是以最亲切、抚慰的态度看着她。

    “唉!那你要把我带到哪儿去呢?”她问,声音里透露出惊恐的成分。

    “我会告诉你的,嘉莉,如果你平静一些。我希望你和我一起去另一个城市。”

    “啊,”嘉莉说,低声哭起来。“让我走,我不想和你去。”

    这个男人的胆大妄为使她胆战心惊,这种事她是一丁点儿也没想到过的,此刻她唯一的想法就是离开他。只要飞快的列车停下来,这可怕的骗局就会结束。

    她站起身,想推开他到走廊上去——任何地方都行。她明白必须采取行动,赫斯特沃温柔地用一只手拉她。

    “静静坐下,嘉莉,”他说。“静静坐下。这儿站起来没什么好处。”听我说,我会把下一步的打算告诉你。等一会儿。

    她推开他的两膝,而他只管把她拉回来。谁也没有看到这个小小的争吵,因为车厢里的人本来就寥寥无几,并且都在想打瞌睡。

    “我不想听,”嘉莉说,然而她还是不情愿地坐在那儿。“让我走,”她说。“你怎么敢这样呢?”顿时眼泪大颗大颗地涌出来。

    赫斯特沃这才充分意识到眼前的难题,暂时不去考虑自己的处境。他必须对这个姑娘采取什么办法,不然她会给他添麻烦的。他调动起浑身解数来说服她。

    “瞧,嘉莉,”他说,“你一定不要这样。我并不想伤害你的感情。我并不想做任何事来使你痛苦。”

    “啊,”嘉莉啜泣道,“啊,呀,啊呀——呀!”

    “好啦,好啦,”他说,“你一定不要哭。你不想听我说吗?听我说一会儿,我会告诉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这是身不由己,我向你保证。你不愿听吗?”

    她的啜泣声弄得他心烦意乱,因此他十分肯定她一个字也没听到。

    “你不愿听我说吗?”他问。

    “不,我不想听,”嘉莉说,眼中冒出怒火。“我要你带我离开这里,否则我就叫列车员。我不想跟你走。真可耻。”她又惊恐地泣不成声,不愿再说下去。

    赫斯特沃有些吃惊地听着。他觉得她心情这么坏也是情理之中的,不过希望能尽快处理好此事。很快列车员就会来查票了。他不想有任何争吵。不想有任何麻烦。眼前首要的是使她安静。

    “只有等车又停了你才能下去呀!”赫斯特沃说,“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到站的,那时如果你愿意就可以下去,我不会阻拦你。我只希望你听我说一下。你愿意听我说,对吧?”

    嘉莉似乎没有听,只把头转向窗口,窗外一片漆黑。列车正以平稳优美的风姿奔驰而去,穿过田野,穿过片片树林。当到达寂寞的林地交叉路口时,列车发出长长的汽笛声,哀婉如音乐一般。

    这时列车员来到车厢,查从芝加哥上车的几张票。他走到赫斯特沃身边,后者把车票递给他。尽管嘉莉一副要行动的姿态,但仍静静地坐着,头也没回一下。

    列车员走了以后,赫斯特沃才松了一口气。

    “你生我的气是因为我欺骗了你,”他说。“我并不是有意的,嘉莉。的的确确不会那样做。我这是身不由己,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无法离开你。”

    他不顾这最后一个骗术也许会化为泡影。他想让她想相信。他太太不再成为他们关系中的一个阻碍因素。至于他偷到的钱,他极力不去想。

    “别和我说话,”嘉莉说,“我恨你。希望你离开我。一到站我就下车去。”

    她说话时因激动和反抗而哆嗦着。

    “好吧!”他说,“不过你要听我把话说完。行吗?你对我说了那一切爱我的话,应该听我说说。我不想给你带来任何伤害。你转去时,我会给你车费的。我只是想对你说,嘉莉,你阻止不了我对你的爱,不管你怎么想。”

    他温柔地看着她,但她没有回答。

    “你以为我恶意地欺骗了你,但并没有。我并不情愿这样做。我和太太完蛋了,她对我已没有任何要求的权利。我再也不会见她。所以我今晚才到了这儿。所以我才来带上你。”

    “可你说查利受伤了,”嘉莉狂怒道。“你欺骗了我。你一直都在欺骗我,现在你又想迫使我和你一起私奔。”

    她激动万分,站起来又要想从他身边走过去。他让她过去,她坐到了另一个位置上。然后他也跟随过去。

    “别离开我,嘉莉,”他温和地说。“让我解释。只要你听我把话说完就会明白我的处境。我告诉你,太太对我来说无足轻重。多年来她对我都无足轻重,否则我就不会来追求你了。我会尽快和她离婚的,再也不想见到她了,我和她的关系一刀两断了。你是我唯一需要的人。只要能得到你,我再也不会去想另外一个女人。”

    嘉莉十分懊恼地听完了这一切。尽管他做了那所有的事,但这些话听起来还是够真诚的。赫斯特沃的声音和举止显得有些紧张不安,这不能不产生一点影响。她不想和他有任何关系。他已经有了太太,曾经欺骗过她,现在又一次欺骗她,她觉得他太可怕了。然而他的这种胆大和魄力,对一个女人来说仍然有所迷人,尤其是如果让她感到,这一切都是因为爱她才发生的。

    火车的不断行进对于解决这一困境起了很大的作用。车轮奔驰乡村消失,把芝加哥越来越远地抛在了后面。嘉莉感觉得到她正被带到一个遥远的地方——列车几乎是直达某一个遥远的城市。她时而觉得自己仿佛要大哭起来。和他吵一场,这样就会有人来帮助她;时而又觉得这仿佛毫无用处——无论她做什么都绝不会有人来帮她。而赫斯特沃一直在极力恳求她其态度令她动心,引她同情。

    “我这样做也是万不得已,不然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嘉莉丝毫没有表现出听见了这话的迹象。

    “当我看见你必须要我娶你才肯跟我时,我就决定把一切置之脑后,让你和我一起生活。我现在要去另外一个城市。我想去蒙特利尔生活一段时间,然后你不管想去哪里都行。只要你愿意,我们还可以去纽约生活。”

    “我不会和你往来的,”嘉莉说。“我想下车。我们是去哪里?”

    “底特律,”赫斯特沃说。

    “啊!”嘉莉说,突然痛苦万分,如此遥远而确切的地方似乎又增加了困难。

    “你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吗?”他说,好象非常危险她不愿意去。“你什么也别管,只需和我一起旅行就行了,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你可以看看蒙特利尔和纽约。然后假如你不想留下来也可以回去。这总比今晚上就回去好些。”

    这个提议使嘉莉初次感到了一丝公道。这似乎是一件有理的事,虽然她很担心如果她坚持回去,他会反对。蒙特利尔和纽约!就在此刻她正向着那些伟大而奇妙的地方飞奔而去。只要她愿意就可以去看看它们,她想着,但无任何反应。

    赫斯特沃认为自己从中看到了一点让步,于是热情倍增。

    “想想看,”他说,“我所放弃的一切。我再也不能回到芝加哥去了。如果你不跟我一起去,我就只好一个人离开。孤孤单单地生活。你不会把我彻底抛弃不管的,对吧,嘉莉?”

    “我不想听你说话,”她勉强回答。

    赫斯特沃沉默了片刻。

    嘉莉感到列车慢下来。如果一定要走的话,现在就是时候了。她现出坐立不安的样子。

    “别想着走,嘉莉,”他说,“如果你曾经喜欢过我的话,就和我一起开始新生活吧。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会娶你的,或者让你回去,留些时间好好考虑一下。如果我不爱你是不会让你出来的。我对天发誓,嘉莉,没有你我就无法生活。我活不下去!”

    这个男人极其坚执强烈的恳求使她深为同情。现在推动他的是一团可以融化一切的烈火。他深深地爱着她,无法想到在他痛苦不堪的这个时候放弃她。他激动地抓住她的手,带着强烈的恳求紧紧握着。

    这时列车已几乎停下来。另一辆列车从旁边驶过。外面一片漆黑、阴沉。车窗上有几点水珠。表示下雨了,嘉莉左右为难,想下决心又无可奈何。火车已停下,她还在听着他的恳求。机车后退了几英尺后就一动不动了。

    她举棋不定,完全无法动弹。时间一分分溜走,而她还在犹豫。他在恳求。

    “如果我愿意你会让我回去吗?”她问,好象她现在占了上风而同伴完全屈服于她。

    “当然,”他回答。“你知道我会的。”

    嘉莉听着,象暂时赦了他的罪一般。她开始觉得仿佛此事已全然掌握在她的手中。

    列车又飞快行驶起来。赫斯特沃改变了话题。

    “你很累吗?”他说。

    “不,”她回答。

    “我去给你弄个卧铺行不?”

    她摇摇头,尽管苦恼忧伤,他又玩弄诡计,她开始注意到自己一直感觉到的东西——他的体贴关心。

    “哦,真的,”他说,“你会觉得舒服得多。”

    她仍摇摇头。

    “那不管怎样让我把大衣给你垫好,”他站起身,把自己的轻便大衣理整好,让她的头舒舒服服枕在上面。

    “好啦,”他温和地说,“你休息一会儿吧。”她已作了让步,他真想去吻她一下。他在她旁边坐下来。思考了片刻。

    “看来我们是遇上一场大雨了,”他说。

    “好象是,”嘉莉说,她现在神经已安静,听着外面的雨点声,刮起一阵阵大风,列车穿过黑暗朝着一个更新的世界飞奔而去。

    赫斯特沃多少让嘉莉平静了一些,这使他感到高兴,可这种安慰只不过是非常短暂的。现在她已不再反抗,他就把所有时间用来考虑自己的错误问题。

    他的处境极端令人悲痛,因为他并不想要偷来的、那笔可耻的钱。他不愿做窃贼。那笔钱或者任何其它东西,都绝对无法补偿他傻头傻放弃的地位。它无法为他挽回那众多的朋友,他的名声,他的住房、家人,甚至他一心要得到的嘉莉也会失去。他被赶出了芝加哥————失去愉快舒适的生活环境。他让自己丧失了尊严,欢快的聚会和夜间娱乐。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呢?他越想越难以忍受,他开始考虑,要努力恢复过去的地位。他要把昨晚偷来的可耻的钱退回去。并作番解释。也许莫伊会理解的。也许他们都会原谅他,让他回去。

    中午时分列车驶进了底特律,他异常紧张不安起来。警察现在一定在追捕他了。他们大概已通知了各大城市所有的警察当局。侦探也许在四处搜寻他。他记起那些盗款者们被抓获的案子,因此呼吸急促,脸色也有些苍白。他的双手好象非得做个什么似的。他假装对一些场景感兴趣。但没有它们他也觉察不到。他不停地在地板上踏着脚。

    嘉莉注意到他的焦虑情绪,但没说什么。她一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它事关重大。

    他这时弄不时白,为什么事先没问一下这班车是否直达蒙特利尔或加拿大某个地方,那样也许会节省时间。他跳起来找到列车员。

    “这列车有没有去蒙特利尔的车厢?”他问。

    “有,后面那个卧铺车厢就是。”

    他本想再多问一些,但好象不明智,于是决定去车站询问。

    列车隆隆地喷着烟驶进了车场。

    “我看咱们最好直接去蒙特利尔,”他对嘉莉说。“下车后我就去看看怎么转车。”

    他极其惊慌,不过外表尽量现出镇静的样子。嘉莉只是睁大眼睛忧虑地望着他。她神思恍惚,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办。

    列车停下了,赫斯特沃领着她下了车。他机警地看看四处,装作是在照顾嘉莉。看见自己没有受到密切注意的迹象,他便来到售票处。

    “下一班去蒙特利尔的车什么时候离开?”他问。

    “再过20分钟,”售票员说。

    他买了两张车票和头等卧铺票,然后匆匆回到嘉莉身边。

    “咱们接着又出发,”他说,几乎没注意到嘉莉疲惫不堪的样子。

    “我真希望没卷进这一切才好,”她忧郁地叫道。

    “等我们到了蒙特利尔你心情就会好起来的,”他说。

    “我什么日用东西也没带上,”嘉莉说,“连一张手帕也没有。”

    “等到了那儿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买,最亲爱的,”他解释说。“你可以去找做女服的裁缝。”

    这时值班员呼叫列车准备出发,他们就上了车厢,火车启动时赫斯特沃宽慰地叹了口气。去河边有一些短距离,然后从那儿乘渡船过河。列车刚一下渡船,他就仰靠在座位上,又叹了口气。

    “这下用不了多久了,”他说,宽慰之中提醒一下她,“明天一早我们就到那里了。”

    嘉莉简直不屑于理他。

    “我去看看没有没餐车,”他又说。“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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