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睁开眼睛,这是我努力而勇敢面对现实的一个时刻,一旦决定睁开眼睛就意味着一个漫长而艰难的时刻又降临了。从草地上爬起来,旁边不远处是兰枝灵和她的男友,每到一个需要下榻的地方,我发现兰枝灵的男友都会竭尽全力地采撷一些柔软的树枝铺在树林中。爱,是什么?应该是可以燃烧的东西,也应该是为另一个人心甘情愿而所做的每一桩小事和大事累积的因果。在整个撤离中,自我发现了兰枝灵身边有了诗人穆夫之后,我就目睹了一个爱情的故事。
在野人山谈论爱情需要多么大的力量,当饥饿降临时,谈论爱情简直就是多余的。无论在哪个时代背景之下,当一个人已经饥肠空荡没有一颗米时,谈论爱情是无耻的。爱情它需要饱满的热情,而当人的气息奄奄时,爱情只不过是一种风中的游丝,很快将会折断。来到野人山之后,很难看到像兰枝灵和诗人穆夫这样一边走一边相互搀扶的年轻恋人,战乱惊恐饥饿以及已经降临的一系列来历不明的疾患,只会加剧死亡的上升,而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仍然能手牵手往前走的恋人关系,目前为止,只有兰枝灵和诗人穆夫。
他们从地上起来了,该起来的都已经起来了,我们的这支队伍是走着走着以后不断相遇的,我昨晚还数了下人数,共有十六个人。这已经是一个不小的数字了,他们肩倚肩睡在了星空弥漫之下的野人山,我是他们其中之一,人多了就自然壮胆,有了他们,我感觉到,虽然野人山的屏障看不到尽头,然而,十六个人从身体中散发出气息。我相信只要这气息不中断,我们就能走出野人山。
黑娃又探水源回来了,他说再走几百米就有一条山涧溪流了……他发现了什么?没有再说下去,我们也发现了什么?首先是发现了我们原来是有十六个人的,现在只有十三个人了……用火柴棍可以陈列数字,扳着手指头可以找到数字,如果是一群人,每个人的头脸组成了数字,这当然是简易的数字学。从十六个人减少到十三个人,少了三个人。黑娃目击现实的速度比在场所有人都快,他找到了另外三个人睡觉的地方,才发现竟然三个人都没有起来。黑娃在叫唤他们并且用手揺晃着他们的身体,当我听见黑娃在叫唤时,一种不祥的预感已经降临。
自从我离开西南联大校园,从一位联大中文系的学生一路辗转不息进入缅北战场后,因为从事战地记者,我有更多时间待在战壕中用笔记录着生与死的故事。直到若干年以后,我仍然能触抚到自己坐在战壕中的时辰,如果恰逢发生战争,我手中的笔记本上会落满炮火震荡的灰尘,战壕之上架起的机关枪扫射着,发出震撼力很强的声音……有一次,一枚从空中飞来的碎片飞到了我手背上,因为是从空中飞来的,落在手背上就有弹力,在它的弹力撞击下我正在书写中的手迅疾奔出一股鲜血……这件事我从未描述过,只因为我见过的来自人身体上的鲜血太多了。血液,是鲜红的,为什么血液是鲜红的?当我们看见自己身体中鲜红的血液奔涌而出,有些人会眩晕,会闭上双眼……我曾看见从缅北战场前线飞来的一枚弹片从空中落下来,手背上渗出的鲜血是红色的,它们渗入了我膝头上的笔记本,一个战士看见了,他从战壕的一边移动过来,从衣服上扯下一条布带帮助我捆绑好了手臂之后,又忙着去送弹药了。我没有来得及看清他的脸,我也无法寻找他,哪怕他在人群中出现,我也无法认出他。
鲜血残留在战事笔记本的一角,鲜血为什么是红色的?在我做战地记者的时间里,我目击了更多人的死亡。而此刻,黑娃却再也无法唤醒躺在地上的那三个病人,昨晚我们曾在睡前尽一切力量照顾他们,白梅一直以按摩来缓解他们体内的高烧,她是最后一个躺下来的人。一路上,每到夜里,白梅就躺在那个腿上携带子弹的战士旁边,因为子弹未取出来,他的腿部已经开始因发炎而肿胀。旁边是野人山的枝蔓,是另一些身体的温度,也有我自己的温度,只有带着温度躺下又起来者,才拥有生命。简言之,只有躺在地气中看见树叶之上天空之清朗者才会进入睡眠,而在那个称之为睡眠的黑洞里,生命者可以按照自己的愿望筑造梦境;只有用梦神赐予的翅膀迎接曙光者才会看见天空敞亮,并在天与地开始拥抱时出发。
然而,黑娃却怎么也无法像昨天一样唤醒我们的病人了,这个现实是我曾经历经过的场景。很多天前的那个黎明的现场,对于我来说又是如此的残酷,它们仿佛是狂风暴雨中的冰球掷向我的身躯,我不知道我的神为什么要赐予我那么大的勇气,让我面对一个奄奄一息后冰冷的身体,而且是独自一人用双手刨开泥土,为那个没有姓名的战士筑造了一座墓穴。而此刻,黑娃再也无法唤醒三个疾疫者,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用了力,在环境恶劣缺粮草药物的情况下,朝前走的每一步都是大家手搀手完成的。这三名身患疾疫者同样已经用了人生中最大的力量,用来战胜死亡……有种种例子可以表明他们对生命的热爱:黑娃从树上捉来了三只小虫,他在几天前的那个午后非常严肃地来到了三个疾疫者面前,那正是我们小歇片刻的时间。
黑娃将手掌松开,上面爬动着三只小虫,黑娃说:我们村里没有医生,有一年我发烧口腔溃烂时,我的爷爷就从树上捉来了这只虫,并让我吃掉虫子,说是只要吃掉虫子,口腔里就没有邪气了,我的身体就不会像火盆一样烫人了。爷爷说这是树上的白虫,村里人生病时都会找到它,白虫住在树上,找到它也不容易,而且也并非每一棵树都可以有白虫的安居之家……
黑娃说,爷爷还说白虫能治很多病,他记得那次发烧,身体烫得像火盆,家里人甚至都已经悄悄地做好了棺木。之后,爷爷来了,爷爷从山背后的树躯上捉来了几只白虫,我已经奄奄一息,爷爷将一只白虫放在了我嘴里,并低声说,嚼吧,用你的小白牙嚼吧,咽吧,用你的口水咽下去吧,这样一来,就能保住你的小命啊。黑娃,你不能去啊,家里的羊全都在等着你的口哨,它们在厩栏中白天黑夜地在叫唤你的名字,你要好好活下来啊黑娃,瞧,外面的阳光就像金子一样亮,咽下去吧,咽下去吧,黑娃,咽下去,你就能站起来了……
黑娃说完后将三只白虫分别送进了三个疾疫者的嘴里,他的自言自语仿佛魔咒:用你们的牙齿开始咀嚼那那些小白虫吧,这是爷爷给我的处方,也是我们那座只有几十户人家治病的良药,我记得我吃掉了那些小白虫后的第三天,身体就开始凉下来了,第四天,我就赶着羊群到山坡上放羊去了……也就是说,我活下来了……我下地后,在楼上看见了父亲为我做的棺材,父亲说,既然活下来了,就把棺材埋在后山中去吧!我就跟着父亲悄悄地将棺材埋在了后山上,那是一口空棺材,父亲说,黑娃啊,你的命真大,现在,去放羊吧,那几十头羊已经好几天没到山上吃青草了……我唱着山歌迎着早晨的太阳赶着羊群又到山坡上放羊去了,我活下来了。好了,现在,请你们配合我将嘴张开,你们每人先吃一只白虫,野人山的白虫很少,我只捉到了三只……明天我再继续在路上找吧!现在,我们来吃虫子……
黑娃一边说一边就将虫子分别送到了三个病人的嘴里。三个疾疫者仿佛融入了黑娃的魔法咒语中去,他们开始咀嚼着,嘴唇虽然看似虚弱,却都已经分别吃掉了各自嘴里的白虫。看得出来,只要身体中有一丝气息,哪怕多么垂危者的病体都会向人间索取最后存活的机缘,不知道为什么,尽管目击的死者已经很多,我依然被这个场景所感动着,这同样也是另一种生命的现象,倘若一个人已经不会再感动时,应该离死亡已经不远了。在多年以后的轮回中,在一个全球使用微信的时代,我发出了这样的微信短语:我和你们一样,需要山坡上照着荞麦地上的阳光,光射过来了,它是我的太阳。我和你们一样,需要银色的河流,抚平满身的皱褶,荡涤的波浪来了,它是我的月亮。我写道:过程,即我们沉湎其中的插曲,它们也许是一只蝴蝶标本,虽死犹生,散发出斑斓的色香,还有水到渠成的细流声,从耳边经过再续写着溯源而下的万顷波涛。
现在,我们将以死亡和在场者的名义亲手掩埋三个死者的身体。他们走了,之前他们同样没有留下称谓,我们是在行走中相遇的,我们就是我们,从朝前走的路上的相遇者们看上去,每张脸和不同的声音就是那些省略了的称谓。我们已不习惯说出自己的名字,相遇时通常点点头,语言在野人山开始变得非常稀少,也许每个人都在省略了语言之后,开始用行走的肢体说话,每迈出一步都可以感知到行走者的语言,在每一步移动而出的肢体语言中可以感受到疲惫。疲惫也可以分类,人的肢体中包含着许多神秘的器官,我们可以在疲惫中隐约看见人身体中每个器官的形状以及它们所发出的种种信号。比如,一个人万分疲惫时,可以在这个人的眼眸、双肋、胸部中感受到他们心脏的跳动、肺活量的元素、血脂的高低……肢语中的手臂足踝都在告诉我们,人的身体就是一个小世界,里面有音箱、风铃、匕首、子弹、房间和窄小而空旷的峡谷……除此外,眼睛则是身体中最后说话的器官,所以,全世界的诗人们都会礼赞说眼睛是来自人类心灵的窗户。我们用眼睛彼此说话,只是碰到许多实际问题时才张口。
现在,我们用十几双手忍住了饥饿和伤痛再次掘开了潮湿的泥土,由于较长时间没有剪指甲,我们的长指甲中塞满了泥巴,野人山森林中的泥巴上落满了众树众鸟的腐叶和鸟粪,使用双手掘开时,总会有一种刺鼻的气息……在那一刹那间,我突然告诉自己,如果有那么一刻,我因饥饿疾疫惊恐和疲惫倒下地,再无法醒来,我很愿意在场的人们将我埋在野人山的原始森林中。我想象着这一幕时,眼眶中顿时又盈满了滚烫的泪花,泪光闪烁证明我仍在活着。我们要争取时间将死者埋葬,因为前方的路真的还很遥远。
在场的几个年轻战士将三个死者的身体移到了潮湿的土坑里,他们没有姓名可以留给我们,甚至也无法找到可以留下的遗物,尽管如此,他们仍然携带着身体上的中国远征军的军装入土了。入土即安,在场者每个人都从碧绿的树枝上折下了一枝叶放在泥土上……黑娃久站土墓前,仿佛又在念咒语,待他念完之后,我问他刚才在念什么?黑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周围因光线而变得幽黑的森林植被,他低声告诉我:我在念咒时,仿佛看见了他们的转世……好快啊,转世是一件难以置信的事情,要花很漫长的时间,人才可能寻找到自己的轮回,可我刚才分明看到了他们竟然每一个人都守着一座村庄,他们从自己的村庄里走了出来……阳光照在了他们三个人的肩膀……但这一幕很快不见了……我三岁时,就看见了一个村里的长老只要有人死了,就会站在一棵上千年的老树下念咒语,我和几个孩子经常站在这棵树下玩泥巴,我们用泥巴捏出了小鸟的身体,将小鸟架在头顶上就跑起来,我们在这场游戏中仿佛像小鸟一样长出了翅膀……也正是在这棵树下嬉戏时,我听到了长老弥漫在风中的咒语,久而久之,随同年岁增长,我竟然分类出了从长老嘴里发出的咒语,有专门为人的离世而念的,也有为死去的庄稼、果木、家禽而念的……我的父亲曾告诉我,长老的咒语是很灵验的,在他的咒语之下,死去的人有一天又会找到回家的路,也包括死去的家禽们也会重新转世……我因长久聆听便铭记了长老的魔法咒语,我曾为家里患病死去的一头水牛而施咒语。一年以后,我随父亲到几十公里外的小镇赶集市时,竟然在集市上看见了那头水牛,我和父亲都认定这头水牛就是我们家死去过的水牛转世。于是,我们掏出了所有的钱,买下了那头水牛,而当我们牵着那头水牛回家时的路上,更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在我们快要进入村庄的路上,那头水牛一下子就认出了通往村庄的那条小路,它欢快地加快了脚步,并发出了牛说话的声音,它很快就找到了我们家的田地,找到了路边的那片池塘……就这样,我学会了给死去的动植物念咒语……
我发现了,自我们来到野人山以后,我和黑娃说话是最多的。那天晚上,我们走了很远才寻找到了一片可以休息的小树林,我闭上了双眼。人,不过就是一个符咒,诵念着,于是,一条河流从枕边过来了,我认定它就是属于灵魂的一种幻象。我闭上了双眼,不知道为什么在缥缈中我眼前竟然出现了身体中携带着十二颗子弹的那位年轻的将军,不知道他此刻在野人山的哪一片区域?
心中仅存的爱,要么像微火,要么像灰烬。时间过滤它们,也在消解我的意志,比如墙上的蝴蝶最终变成了标本。
只要心中虔诚地想着什么事,这件事就已经成为了你的执念,因而它终有一个时刻会与你相遇。离开了三个死者的墓地之后,我们仍然在赶路,走在路上有时也会遇到野兽,白天,野兽藏到了更稠密的树林中去。黑娃说,野兽也会害怕人类,尤其是突然就来了这么多的人,它们弄不清楚为什么野人山突然就出现了这么多的异灵。黑娃虽然没上过学,但他会说许多只有读书人会说的词汇,他告诉我,他们的小村庄是在明代时建立的,祖先们都是五百多年前从江南移民过来的。村庄虽小,却有染布坊、织布机,老年人还会将树皮从后山林子里带回来熬成纸浆,制作成土纸,在赶小镇集市时让马帮驮到市场上去卖。黑娃不知不觉就已经告诉了我许多与他生活有链接的东西,我说过,这一路上,我们两人说话可能是最多的。在饥饿时,想起一些我们记忆中的往昔,会给我们带来某种迷惘饥饿和疲惫中的一丝丝对于生命的希望。
兰枝灵突然病了,之前,她是我们中的另一个精灵,现在,到我开始记录兰枝灵的故事的时候了。之前,一直就忽略了她,因为她似乎一直就快乐地行走着,并且只要她有力气,就会给我们不断增加队员又在减少队员的集体唱歌,她的歌声很甜美,她唱歌时基本上是随性的,走着走着嗓子里就涌出来了一段旋律。她唱的歌无歌词,基本上是旋律,也可以说是哼唱出来的旋律,这些由她嗓子推动出来的音律,充满西南边疆的特质。她对我透露,她从小到大就特别喜欢音乐,她经常模拟鸟语水声雷电的音状,从而自创了自己哼出的音腔,她还告诉我如果没有战争,她真想组织一支自然乐队,用各种乐器演奏自创的音乐……当她跟我说这些话时,仿佛敞开了心门,因为音乐,她的眼神变得更明亮了。在路上,面对一群饥饿和疾疫者,每到营地休息时,她忍受着饥饿,总是会情不自禁地给我们献上一曲,她的嗓子似乎可以让鸟语、山泉、风啸等自然之声重新组合后再回到我们之间,当她哼出那种抒情性的旋律时,宛如天籁,确有一种疗伤的效果,我深信也会有一种战胜饥饿和止痛的效果。
我们都无法想象兰枝灵会生病,野人山周边的邪气开始浸入了她的身体。一觉醒来之后,她的嘴唇就开始变得乌黑,而且身体开始轻度地发热。当她的嗓音不再发出旋律时,我知道她确实已经病得不轻了。我来到她身边,这是又一个即将迎接的夜色弥漫的时辰。啊,时辰,在不同时间和地点的时辰中,我们的命运将以怎样的旋律在演变着生与死的关系。我与兰枝灵的眼神对视了片刻,我伸出双手想抱住她,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她的眼神中弥漫的疲惫和忧伤,我就想抱住她,她将头垂在我的肩膀突然哀求说:姐姐,你知道我有多害怕死吗?我不想死,为什么我刚刚爱上了一个人,就有死神来找我了?为什么?姐,我看见很多人都已经死了,也许就快要轮到我了……姐姐,请你想办法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她刚说完话,黑娃就来了,他又带着那些白色的虫子来了。每到一个地方刚歇下来,乘大家在忙于寻找睡铺时,黑娃就转眼间消失了。我知道他要乘着日落前夕最后的余晖去寻找栖居于树上的白虫。在黑娃看来,那些白虫是具有魔法功能的。他这次带来了更多的白虫,他用宽大的树叶折叠后做了一只三角形的口袋,便将那一条条白虫装在了口袋里。他一回来,首先就来到了兰枝灵身边,他膝头着地将树叶中的一条条白虫摊开在手心,兰枝灵欠起身体说:给我吧,黑娃,只要能让我活下去,我什么都能咽下去,给我吧,黑娃……
黑娃一共给了兰枝灵三条虫子,我和黑娃就这样目视并督促着她将三条虫子放进了嘴里,我感觉到了兰枝灵的那种苦楚和艰难,以及咀嚼和吞咽下去时的剧烈斗争。尽管如此,十八岁的兰枝灵姑娘就这样将三条鲜活的虫子经过咀嚼后吞下去了,因为,想活下去这个冒险而渴望的愿望已经成为了她唯一的现实。
我转过身去,面对着眼前的丛林,活着,并活下去,目前已经成为了我们唯一的现实之路。而活着,就是让自己感觉到鼻息舌苔间涌出来的那口气息,只要有这一口口气息萦绕我们,就证明我们在活着。在此,我在欣慰中感觉到了自己活着的征象,虽然从我鼻息舌苔中荡出来的气息有些虚弱,但我仍然能够感觉到心跳是属于自己的,发丝中飘过的风向一次次地告诉我说,我活着,我活在野人山的现实之中,我依然同他们一样,面对活着这一巨大而艰难的主题,探索着向前撤离的每一步。凡是生病的士兵都吞咽下了黑娃发给的三条白虫,每当黑娃将那三条白虫摊开在他少年的手心中时,我看见三条白虫都一样地蠕动着细长的肉身,黑娃的眼神闪烁着锃亮的光芒,仿佛将他出生并成长的那座小村庄的生死寓言带到了缅北的野人山,并将那个长老的生死轮回魔咒带给了气息奄奄的撤离者。因此,我看见每一个饥饿中身患疾疫的士兵都在通过自己的口腔,慢慢地咀嚼后再吞咽而下……我发现了,这个来自洱海岸边的牧羊人,他虽然才十六岁却已经从自己古老的村庄中传承下生死之咒,并将这魔咒带入缅北战乱,带到了野人山的大撤离的传奇之页中去,我看见了那些书页挟裹着野人山的邪气和光芒之舌,仿佛在召唤着我们。
黎明降临之前,我在笔记本上写道:露水从树枝上滴下来了,我们又要上路了,活着,我们还有十三个人在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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