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站在很远的地方朝这边看。
说很远,其实也不太远,就隔着一条水渠。渠水汩汩流动,再是一畦瓜垄。九月间,垄上无瓜。
女人发觉了乞丐。
在这之前女人是洗衣裳来着。
一个人守着井台,井水清澈浸凉。枣木辘此刻轻摇几下,一桶清凉的井水就出来了,哗啦倒进盆里,咔嚓咔嚓地洗。衣服很多,女人浑圆的胳膊红扑扑的。
乞丐站在远处,往井台这边看。也不知是看井还是看女人,或是那一大盆脏衣服。乞丐年轻得很,埋汰得很,就像所有的乞丐那么埋汰。两只绿头苍蝇总围着他转,不时停在他脸上身上什么地方,随意得就像进出自己家门一样。
女人先没在意,咔嚓咔嚓洗自己的衣裳。女人是那种很结实很有力量并且勤劳的女人,女人想到洗完衣裳就砍猪草奶孩子烧午饭,女人想到晌午自己男人回来端起饭碗呼呼地大口喝苞米渣子粥时的情景就在心里笑,女人笑了就力量无穷,女人更加用力地咔嚓咔嚓。
女人开始清衣裳。
女人清衣裳的时候发现那个乞丐还没走,还站在很远的地方,还在往这边看。
女人喊:“嗨!”
乞丐震动了一下。
女人说:“你!”
乞丐说:“我吗?”
女人说:“对。”
乞丐说:“我怎么?”
女人说:“你在那里干什么?”
乞丐咕噜了一句,声音很小,女人听不见。
女人说:“你过来。”
乞丐迟疑了一下,真就慢慢地往这边来。
女人这才发现,那乞丐一直站在远处,不是要看井台或者她或者她的衣裳,那乞丐根本就有些走不动。他很孱弱,他用了很长时间才绕过水源和瓜垄,慢慢走到井台旁。
女人这时就很清楚地看清了乞丐。
乞丐脸上脏得很,头发很长,衣服就像孩子用过的尿片,七零八落地挂在身上。乞丐的年龄是个谜,你说他二十五岁或者三十五岁都成。好在那并不是个重要的问题。重要的是乞丐看来是病了,很重的病。脸上有两朵红潮,那么厚的污垢也没能遮住。好像是为了应验,乞丐真的就费力地咳了两声。
女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乞丐。
女人说:“你在那里,你往这边看什么?”
乞丐说:“我渴。”
女人说:“你渴吗?你渴你就喝些水。”
乞丐说:“我是想喝水来着。”
女人说:“你是想喝水,你为什么不喝?”
乞丐说:“我没有想不喝。”
女人说:“水渠里,水多得很,你为什么不喝?”
乞丐说:“水渠里的水不行。”
女人说:“怎么不行了?”
乞丐咳了两下。
女人说:“怎么不行了?你嫌水渠的水脏吗?”
乞丐说:“不。”
女人说:“那还是?”
乞丐说:“我想喝这井里的水。”
女人说:“有区别吗?”
乞丐说:“我不想喝水渠里的水,我想喝这井里的水。我渴,我想我是渴坏了。我想喝井里的水。井里的水好,它不流动。我不想喝流动的水了。”
乞丐一口气说了这么大一段话,这使他又咳了起来,而且咳了很长时间。后来乞丐终于不咳了。
女人被乞丐的话感动了,也许不是乞丐的话,而是被流动和不流动的水感动的,反正女人是感动了,女人觉得乞丐很可怜。乞丐到处流浪,什么也没有。乞丐只想喝一口井水。乞丐不像她,她有丈夫、孩子、一头猪和一群鸡,还有一大盆脏衣服,而乞丐什么也没有。乞丐真是可怜得很。女人有一种说不尽的富裕和幸福感,同时女人就越发可怜那个乞丐了。
女人就把桶丢下井,摇动枣木辘轳,提上一桶清凉的井水来。井水从桶沿泼出一些来,一只从井边路过的黑头蚂蚁被冲进水泊里,奋力地划动着。
女人看看乞丐。她看乞丐眼里露出焦灼的渴盼的光芒,她知道他是真的渴透了。女人想起一个故事,故事说,从前有一个赶路的客人,客人赶路渴坏了。客人想喝水,刚好路边有一口井,客人就请求井旁洗衣服的大嫂给他一口水喝。大嫂从井里提了一桶水上来,随手抓了一把枣丢水桶里,把水桶递给客人。客人很生气,心想你既给我水喝,我又不食枣,你把枣丢进桶里,让我如何喝?心里生气,却又不好发作,只得慢慢吹开水面的枣,一口一口喝那桶里的水。客人喝过水,客人就该上路了,可是客人心里咯憋得很,就拿刚才的纳闷问大嫂。大嫂答:我见你赶路急了,心里定有火,如果一口气将这浸凉的井水喝下,虽一时快乐,日后却留下病根,所以丢了枣。客人听罢恍然大悟,自然感激不尽。
女人这么想,可是女人兜里不曾带着枣,女人有些沮丧。
女人把水桶递给乞丐。
女人说:“你慢慢喝,不要急。”
乞丐说:“谢谢大嫂!”
女人吃吃地笑。女人拿浑圆的赤臂捂着嘴。
女人说:“叫我大嫂吗?”
乞丐说:“大嫂。”
女人说:“我才二十二呢。”
乞丐说:“谢谢。”
女人说:“我没有枣。”
乞丐说:“不必枣。”
女人说:“你念过书的?”
乞丐空茫地望女人。
女人说:“别的呢?”
乞丐说:“什么?”
女人说:“我是说,别的吃物,你想吃点什么吧?你一定饿坏了。”
乞丐说:“谢谢,不必劳动大嫂了。”
女人说:“谢什么?不必什么?我们庄户人,山货海物没有,冷玉米饼总是有几块的。你等着,我去拿给你。”
女人说完就坚决地站起来,豪爽地站起来。女人刚走出几步又想起什么,回头来吩咐乞丐。
女人说:“帮我照看着东西,别让人偷走了。”
女人就走了。
女人很快从家里拿了早上吃剩的几块冷玉米饼,另外还拿了两根大白葱。女人拿了这些吃食就往井台边赶。
女人赶回井台边时发现乞丐睡那里,睡得很沉。
女人喊:“嗨!”
乞丐仍睡着。
女人喊:“嗨!你吃东西吧,没别的了,就几块饼,你好歹对付一下,你吃了再睡,也别睡井台上,井台上凉。”
乞丐不应。
女人就去扒拉乞丐。
女人就发现,乞丐已经死了。
死了的还有那只黑头蚂蚁。
那桶清凉的井水,乞丐只喝了几口。
乞丐确实是死了。
女人赶快跑回村里,去通知男人们。
这个村里的人都很善良。一个陌生人,而且是个乞丐,村里人仍然收殓了他。
在埋那个乞丐时,村里人发现乞丐的一双手紧紧捂在胸口上。乞丐的手很脏,很瘦细,但捂得很紧。
一个村民说:“他怀里有什么呢?”
另一个村民说:“是状纸吧?”
再一个村民说:“说不定是金子呢!”
结果都不是,是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女孩子,梳着一双长辫子,眼睛大大的,很明亮。女孩子对着村民们甜甜地、清纯地笑。
都觉得这女孩子长得好,笑得也好。
这个时候刮过一阵风,把照片刮走了。一个脸上长了雀斑的男孩子跑过去,机灵地抓起地上的照片,撒腿就跑。
村民喊:“五子,你站住!”
五子不站住,眨眼间跑没影儿了。
村民笑着说:“小杂种!”
五子拿着那张照片玩了一天,玩腻了,就拿照片和另一个男孩换了一根皮筋、一颗洋铁钉和一个生石榴。
那个男孩拿那张照片玩了一天,也玩腻了,就拿照片和村里完小的语文老师换了一块香味橡皮。
异乡人
像通灵村这样的小山村,你要把它叫做世外桃源,也不是不可以的。
很大的山,山外又有山。山像一道道锁,把通灵村锁在尘世之外。
山里生长着绿黑黄红四样宝贝。绿的是树,桐槐松柏,什么样的都有,一年四季荫浓不尽。黑的是煤,无烟煤,品质很好。前些年县里打算在这里开矿,采出的煤,可供县里的工农业和民用。图纸都画了,可是后来发现不行,要修一条一百二十里的山间公路。县里拿不出这笔钱来,只好算了。县里算了,煤在深山里,仍是通灵村的一件宝贝。黄的是药材,杜仲连翘白芍厚朴满山都是,每年夏天县供销社都来收一次,百十来斤干货,一家人全年的盐就有了,所以严格地说,通灵村的人吃盐不花钱。最后一宗桃子,桃子没人种,满山遍野自家生着。三月花开,整个山都白了;七月桃熟,山又全红了。那个香哟,仿佛全世界的蜂儿蝶儿都来了。通灵村人自家吃不赢,外运又困难,就任它自己熟透了落下,桃肥养山,山一年年丰满了。
所以当一个年轻的流浪汉有一天出现在通灵村里,并且因为又累又饿晕倒在村头石桥上时,村里人都吃了一惊,不明白他是怎么来的,来干什么。
村里人叫来队长,队长叫来何叔。何叔是村里唯一进过省城的人。60年代何叔当兵到过成都,后来在一个叫万县的大码头服了三年兵役,何叔知道很多村里人不知道的事,村里人敬佩何叔,凡事都请何叔出来拿个大主意。
何叔披一件狗屎黄的旧棉军大衣,叼着烟袋,看看晕倒在地的年轻流浪汉。
何叔说:“还待着干吗,先救人呀,救人要紧。”
于是救人。队长吩咐两个年轻后生抬那流浪汉到他家里,要老婆烧了姜汤,给了桃蜜,一勺一勺喂给流浪汉。
过一刻,流浪汉醒了。
醒过来,往众人面前一跪,说:“谢谢救命之恩!”
众人叹道:“是条有情有义的汉子!”
毕竟何叔心细,不比未见过世面的乡亲们,多了一个心眼,问道:“你何方人氏?何名何姓?为何来此?”
流浪汉答道:“后生四川岳池人,姓张名三娃。只因父母双双身亡,又无姊妹兄弟,便典卖了家当,千里之外寻我舅父,岂知舅父早已离了故地,去新疆淘金了。三娃无奈,只得四处流浪。”
众人听罢一阵欷歔,都道:“好一个苦命的三娃!”何叔沉哦片刻,又问:“你既如此,又作何打算?”三娃道:“我一个孤儿,还有什么打算?你们救了我的命,你们便是我的再生父母,只求爷爷奶奶伯伯婶婶们能让我在这里住下,不求富贵,只求能有一条活路……”
说罢,三娃倒头便拜。
通灵村人心善,当下就有人为可怜的三娃流下泪来。但如何发落三娃却是一件重要的事,队长不敢做主,便召集村里每家的家长开会。
会开了半夜,抽了很多队长家晾在房檐下的烟叶,说了很多同情的话,但都没有结果。
结果是见多识广的何叔说下的。
何叔说:“想他一个孤儿,已在世间讨尽了苦头,我们再穷,也不差他那一口的,就让他暂留下吧。”
大家都说好好,就这么决定了。
既然将一个外乡人留下了,就得为他盖房子。山里有的是好木材,选早年伐倒的,挑了十几根,锯刨凿钉,再搭上新鲜麦秸,两间新草房就起来了,众人你给一口锅,我给两副碗,吃饭的家什也有了。
然后是划分自留地。这也没什么难的,山很大,哪儿也能刨出几分来。只是劳动的家什,要由村里从保管室里取,也都解决了。
又有好心的大嫂大婶们,为三娃找出几件旧衣裳。缝了补了,虽不是新衣,至少干净得体,让流浪的孤儿换了个新人。
通灵村没什么大事,收留外乡流浪来的三娃,实在算得上一大新鲜事,所以村里着实热闹了几天。流浪儿三娃成了通灵人。
先那几天,三娃只待在自己的新草房里,接待些去瞧新鲜的娃子媳妇,并不出屋。
去得最勤的是何叔。何叔差不多每天晚上都要去和三娃聊天。
何叔说:“三娃,你走过很多地方不是?”
三娃说:“那是。”
何叔说:“成都你去过没有?成都就是省城。”
三娃说:“去过的,成都好大个省城。”
何叔说:“成都的群英市场,还在不在?”
三娃说:“还在,卖花市和杂抖糖。”
何叔说:“还卖英雄钢笔,七角三分钱一支。”
三娃说:“英雄钢笔么?七角三分钱一支么?”
何叔说:“武侯祠呢?就是诸葛军师大将军的坟,该还在的。”
三娃说:“坟不曾移走,还在那里。只听遭人盗过两次,挖出很多宝贝,一颗玉玺,足有碗口大。都散了。”
何叔说:“军师呢?”
三娃说:“什么军师?”
何叔说:“就是诸葛大将军。”
三娃说:“诸葛大将军倒不曾听说。”
何叔说:“可惜!”
三娃说:“那不可惜。”
何叔说:“省城里,吃物还是那么多么?”
三娃说:“只怕还多些。赖汤圆、夫妻肺片、龙抄手、糊涂汤,大料火锅。”
何叔说:“还有麻婆豆腐。”
三娃说:“还有麻婆豆腐。”
何叔说:“我那年,馋那豆腐鲜亮嫩生,一气吃了六碗呢!”
三娃说:“六碗么?嗬!”
何叔说:“可惜别处寻不着这般好食物。”
三娃说:“真可惜。”
何叔说:“还是省城哪!”
过了几天,三娃转过气色来了,便要村里给他派活路。
三娃不曾做过农活,手生,常常闹出笑话来,给安宁的村民带来一些乐趣。村民们笑过,也耐下心来教他。原来三娃也是个聪明灵巧的后生,一些农活,学不到一些时,也都会了,竟比一些同年的村里娃子,做得更有架势些。大家夸他:“到底是走过大世界的!”
时间长了,三娃的好处就一样样显露出来,每一回,都给村里人带来一些快乐。
最先是剃头。
先时的剃头,是由村里的杀猪匠牛爹经营着。也不讲样式,但凡头发长了,自家烧一锅滚水,请牛爹用剃刀全悉刮净,叫做“青皮”。青皮倒也方便,只是逢到冬天就不太好,出门总得包头,怕凉了脑壳。再说牛爹毕竟老了,眼睛不济事,有时失手划拉出一道血口子,得要几天痛。
三娃会剃头。三娃剃头不用剃刀,用的推子。咔嚓咔嚓,很灵巧的。三娃又会看人剃,老人推成平头,年轻人推成“一片瓦”,娃子推成“猫儿盖屎”,分别都有精神和帅气。这还不算绝,绝活是三娃还能打整女人的头。最先从队长女人开始,找两把火钳,炭火中烧热了,包上荷叶。头发先梳齐,分成若干处,一一缠在热钳上,少顷解开。都缠过一回后,再用清水洗了,抹上点菜油,重新梳过,队长的女人,便顶着一头俏亮别致的萝卜花,硬是变了一副模样。队长看了,瞪大了眼,舌头都硬了。女人第二天红着脸对姐妹们说,男人那天夜里硬是从来没有过的热烈。
三娃又会打锁。
通灵村民风一向很好,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也算不得过分。所以通灵村人祖辈没有用锁的习惯。家家户户不用锁,全村有如一个大家庭,这样也显得热络。但也有麻烦,比如家里没人时,有猫儿狗儿拱开门进了屋,糟蹋了梁上的腊味、锅里的饭食,总是让人心里疼。三娃看了就说:“该上锁的。锁也,锁牲口,不锁人。”大家听了,觉得是道理。这么说了,三娃就让村里人找来铸铁,自己架一个小炉子,将铁烧成铁水,做了模子,浇出一把把锁坯,安上弹簧、弹子,又逐一用小锉锉了钥匙。很漂亮灵巧的锁,一家一副。
那以后,果然再没出现猫儿狗儿猪儿糟蹋食物的事。
三娃还吹口琴。
口琴是三娃唯一带到通灵村的东西。三娃说他饿得发昏时也不舍得拿它换一口吃的,可见那东西金贵了。秋凉的时候,庄稼都上垛了,夜来闲下,村里的男人们就聚在打谷场上摆龙门阵、唱戏文。摆龙门阵,自然由何叔和三娃做了主心,讲大城市的风光人物,热闹无比。龙门阵摆过,便唱戏文。何叔一口黑头是很亮的,三娃就用口琴给何叔伴奏,腮帮儿一瘪一鼓,吹出奇妙无比的曲儿,博得众人一阵喝彩,叫声“好”!也不知是何叔唱得好还是三娃吹得好。何叔光彩,所以总是在唱一段时,很严肃地对三娃说:“娃子,吹口风琴。”
何叔说“口风琴”,三娃也不纠正,很懂礼节的。
春去秋来,一年过去了。异乡来的三娃,已成了不分生的通灵人。通灵人很高兴,高兴过后,突然想起,三娃孤单单的,应该为他说一门亲事了。排来排去,都觉得何叔的独女儿绿绿,是最合适的。一来绿绿人品好,二来何叔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何叔不做三娃的泰山,轮到谁来做?
喜事是在秋后办下的。自然全村人很热闹了一些时。自然是三娃入赘到何家。自然小夫妇有一番欢欢乐乐、美美满满的日子。
再一年后何叔抱上了外孙。吃满月酒时,村里人都说,娃儿眼睛像妈,耳朵像爸,好福相。
日子这么过下去,惊蛰白露,春夏秋冬。通灵村乡仍旧守着一个世外桃源,守着绿黑黄红四样享受不尽的宝贝。说不亦乐乎的话,也不是不可以的。
突然那一天村里来了两个警察。
警察先找了队长,拿出一张照片给队长看。队长说:“是三娃呀。”
在后山的窑洞里找到了三娃。三娃正在烧炭,一脸漆黑。警察不由分说,给三娃戴上了手铐,推上就走。队长一看不好,赶紧回去叫村里人。村里人放下手中的活计,握着锄头扁担,追出几里地,在简易公路上堵住了刚要发动的吉普车。
警察掏出手枪,喊:“都别犯愣!我们是执行任务,追捕在逃犯,谁要阻拦,谁就犯了国法!”
何叔拦住众人,问警察:“你们说三娃是在逃犯,可有据实?”
警察掏出一张逮捕证,亮给众人,上面赫然盖着一枚大红章。
何叔问:“三娃犯了什么法?”
警察说:“他因盗窃判刑八年,服刑期间越狱逃跑。我们追捕他两年了。”
何叔问:“何为盗窃?”
警察说:“盗窃就是撬锁,撬锁懂不懂?”
何叔说:“撬锁懂。”
警察说:“懂了就好。”
警察发动了吉普车。车刚启动,何叔又拦住车。
警察说:“又怎么?”
何叔说:“我还有几句话要问。”
警察说:“你问。”
何叔说:“他姓张名三娃,是不是?”
警察说:“对。”
何叔说:“他是四川岳池人,是不是?”
警察说:“是。”
何叔说:“他父母双亡,家中没有亲人,是不是?”
警察说:“这也不错。”
何叔说:“他这次在逃,犯不犯上死罪?”
警察说:“死罪倒犯不上,总要加几年刑的。”
何叔笑着点点头,让开道,说:“你们好走。”
吉普车果然就冒着烟走了。
何叔转头对哭哭啼啼的女儿绿绿说:“哭什么?他犯了国法,谁也保不了。牢让他坐去,我们等,等他牢坐尽了,再回来老老实实做通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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