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风物漫记-乡土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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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锤百炼的谚语

    农业社会中人们的目光一般聚焦在田野上。那春种秋收、天象节气,就像茁壮成长的庄稼,调和着大地的色彩和性格。小时候,母亲曾对我说过,没有荒芜的地,只有荒芜的心。意思是说,只要心尽到了,地不会亏人。的确,在敦煌的田野上,人们辛勤地耕作,一举手,一投足,悉心关爱土地的程度,如同对待自己的子女。而秋天的收获也确实丰厚,除了极个别的灾年,农民们总是心满意足地度过整个秋天。

    “东风晌午过,西风太阳落”,这是敦煌人对自然现象的独特总结。意思是说,一天之中,如果刮东风,那么不会刮过中午,而如果刮西风,到太阳落山的时候,自然也就停了。这样的经验我试过几次,每次都是很灵的。还有像“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等等,是在催促人们该施肥的时候施肥,该下种的时候下种,该浇水的时候浇水,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有关为人处世、道德伦理的谚语,也是入情入理。“天上下雨地下滑,自己跌倒自己爬”“英雄死在战场,懦夫死在炕头”“交人交心,浇树浇根”“当面教子,背后劝妻”“借账要忍,还账要狠”等等。在敦煌,人们还把自己喜爱的谚语装裱好,挂在自家的屋子里,时时警醒,处处对照。像“居塞北之人,不知江海有万斛之船;居江南之人,不知塞北有千里之雪”“麒麟得食,日行千里;凤凰得食,飞腾四海”“船水相依,邻舟共济”等等。

    敦煌作为丝绸之路的咽喉要地,经济文化交流十分发达,东到长安,西至中亚、西亚及欧洲,各种文化在这里汇集,同时,各种文化也在这里析分,逐渐形成了具有敦煌特色的文化。在这个庞大的文化体系中,谚语应该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从现有的收集整理工作来看,不乏“拿来主义”的东西,像“唇疏齿露,水涸船停”“积谷防饥,养子备老”“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莲不染于淤泥,挂无侵于霜雪”等等。

    谚语长期在民间口头流传,并在流传的过程中不断地去粗取精。一条谚语不能说它是指导人们行为规范的准则,但至少可以说它是一域一地一群人共同的生活经验。在我小的时候,有时犯了一点小错误,母亲坚决不放过,并用谚语教育我:“小时偷油,长大偷牛。”对待村上调皮的孩子,家长们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体罚,而这其中的理由是一句谚语:“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纵容了孩子的不良习惯,最终危害的是孩子自己。

    碾子

    碾户是敦煌寺庙经济体系的一部分,这在当时对于维护宗教的权威性,发挥了不可低估的作用。今天看来,无疑更像是一幅经济社会的风俗画。

    这是古代敦煌的一幅风俗画:在一条分水渠上,转动着一个体积很大的带叶片的轮子,在轮轴的一端装有凸轮,上面固定以春锤。不用说,这是一种把粮食磨成面粉的设备。在没有形成故事以前,它寂寞地转动着,发出“吱、吱、吱”的声音,人们在这并不动听的声音中,获得了更加精美的食品——面粉。这样的时光已经很长很长了。

    然而,在农耕风格画卷中的情景是这样的:面对一望无际的土地,生产力就像一只小爬虫,而生产工具除了人自身所带有的之外,也是十分有限的。敦煌壁画留下的二牛抬杠犁耕图,一直延续着它的魅力。速度对于人来说,没有比一匹马更能带来想象力。

    碾子也是那样缓慢地转动着,部分铁器闪耀着迷人的光芒,这也就决定了它们的不可多得。一些大型寺院和极少的富户垄断着这些设备的使用权,众多村庄的人们都赶着毛驴,毛驴上驮着一年的收获,沿着弯弯曲曲的沙路,走进寺院和大的宅院,把一部分粮食作为“碾课”交给他们,才能使用这庞大的机器。更多的时候,人们对于这种机器怀着崇敬的心情,对碾户也有着无限的向往。

    在敦煌地区,安装了这种机器的分水渠,只在每年的八月三十日和正月初一之间运转,其他的时候,水官们关闭了闸门,用锁子锁住,透露出几分神秘。

    碾户们的财富从碾子里源源不断地涌出,财富的积累也使他们增加了恐惧,只能为佛重镀金身。有了这样的安慰,就大不一样了。他们可以安心地敛财,构筑他们的美梦。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敦煌都处在一个碾舂时代。生活的节奏和着那种“吱、吱、吱”的声音,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白昼和夜晚。

    分水渠的水涌起一片片浪花,这微小的力量,推动了敦煌这艘巨轮。在今天,全人类关注的敦煌,早已记不得这些了;那分水渠、那水,也记不得这些了。

    诗韵般的桃子

    在敦煌沙漠上,因为雪水的滋润,果木的生长是那样的兴旺不衰。就像一个神话,就像一段传说,在茫茫无边的沙海中,竟然有一块晶莹璀璨的绿洲,绿洲中竟然有无数的花木,而这些花木中以桃树为最。碧绿的叶片,粉红的桃花,映衬着金黄的沙漠,这样的景象,如同仙境,亦如同梦幻。敦煌人常说一句话:吃的是桃子,喝的是酒,这是神仙过的日子。因为特殊的自然环境,也因为不同凡响的人文造化,敦煌的桃子有些特别。先说名字,曰:紫胭桃或紫烟桃,又名李广桃。这种桃在成熟的时候,表皮颜色紫红中含绿,呈胭脂色而得名。也有人说,这种桃子的表面像落了一层紫烟般的云霞,煞是好看,就把它叫成了紫烟桃。

    传说有一年天庭召开蟠桃大会,有仙人向王母娘娘推荐了敦煌桃,说此桃别有风味,很堪受用。于是,王母娘娘就派手下人等前往敦煌采集桃子。那些花枝招展的仙女们在敦煌桃林间翩翩起舞,个个赞赏敦煌桃的美味,可就是桃子的外表疙里疙瘩,很不美观,这样的桃子要是送到天庭盛大的蟠桃会上,肯定会被神仙笑掉大牙。但已经到了敦煌,不带回一些桃子,王母娘娘那里又不好交代。想来想去,仙女们挑了些个头大的桃子,用仙术给桃子化了妆,这桃子就有了胭脂般的色彩。

    还有人说,敦煌地造天设,一片五彩祥云飘落到了鸣沙山下,这片祥云很快就幻化为一望无际的桃林,桃林里结满了桃子,芳香四溢,吸引了南来北往的商旅使者,他们都以能够品尝到紫胭桃为快事、乐事。敦煌桃很快成为西域特产,为人们广泛流传。

    紫胭桃八月成熟,形体均匀,色泽艳丽,肉厚味香,其果肉呈蜜白色,味甘清香,含汁丰富,有较多的蛋白质、维生素、有机酸、矿物质、粗纤维和碳水化合物等营养成分。鲜食可解饥解渴,补养身体。在敦煌农村,房前屋后,田间地头,到处都可以看见一丛丛桃树。春天的时候,桃花盛开,蜂蝶飞舞,一派姹紫嫣红。秋天,桃子熟了,摘桃子的人满脸笑容,把一个个滚圆的桃子放进背篓,不几天,采购桃子的各路商客,就把敦煌桃运到了外地。

    敦煌人一直有着爱桃、种桃的悠久传统。每年植树的季节,乡人们总要把桃树枝插进最丰腴的泥土,等待发芽、抽叶、结果。桃树丰收了,最好的桃子要献到祖宗的牌位下,向逝者告知家室兴旺的消息,以寄托人们的哀思。

    中秋之夜,一家人围坐院落中,桌上摆放的必定有一盘紫胭桃,人们吃桃、话桃,其乐融融,幸福的滋味,就像普照四方的月光,淡淡的、浓浓的。

    甜蜜的泡儿油糕

    小时候,能吃一顿泡儿油糕就觉得已经很幸福了。泡儿油糕只有在春节或者家里来了重要的亲戚时才做,因此我也常常盼望着春节和亲戚的到来。大概是在70年代,父亲从学校毕业之后,放弃了他所学的石油专业,喜欢上了厨师这一行。虽然,后来的日子里,父亲算不上手艺高明的厨师,但做起家常饭菜,却有一手。尤其是敦煌传统的小吃,父亲深得其中的奥妙,往往乐此不疲。泡儿油糕是敦煌民间传统的一种风味食品,因其色泽黄亮,表面膨松如轻纱,结有密密麻麻的珍珠小泡,故而得名。泡儿油糕是从唐代“见风俏”演变而来,最初流行在宫廷、官邸的宴席上,由于制作厨师寥寥无几,街市上很难见到。制作时用大油和水烫面,在整个烫面、揉搓、包馅、炸制过程中,既要求油、水、面的比例合适,又要求油温适宜和火候恰当,这样才能膨松起泡,表层脆酥似飞絮,内里香甜如糯糖,吃起来酥松香甜。做这种食品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据父亲说,有一次他用开水把面烫好之后,面有点稀汤,包了红糖后放进油锅里,不想油星四溅,手上、脸上全是油烫的水泡。有了那次的教训,父亲在做泡儿油糕时,在烫面上下了不少工夫,一次次试验,一次次失败,最后终于摸索出了做泡儿油糕最复杂的工序——烫面的诀窍。

    在敦煌东缘的一座偏僻小村庄里,秋天的时候,风调雨顺,粮食收进了粮仓,父亲就被邻居们请到家里做泡儿油糕。父亲做完了,也吃过了,总能给我们带上一碗。那个年月,只要是谁家做泡儿油糕,那四溢的油香,在不大的村庄里,都能闻到。而做泡儿油糕那户人家,大门紧闭,说是家里做泡儿油糕时,如果来了闲人,油锅就要炸裂,不能让外人进来。事实上,那是因为贫困,一家人做一些泡儿油糕,自己家的人还没有吃够,就没有了,哪有外人吃的。所以,在村上有个习俗,凡秋天碾场之后,春节或者家里来了贵客,家家户户做泡儿油糕,免得孩子们嘴馋,惹得家里不安宁,闹得左邻右舍有矛盾。

    就这样,父亲挨家挨户地做泡儿油糕,手工越来越精细,做出来的泡儿油糕越来越好吃。村上的副业队到山里炸石头、烧石灰,父亲都是随行的厨师。有一段时间,村上在敦煌莫高窟修筑挡沙墙,父亲就常住在了那里,他做的面食,不仅村上的人喜欢吃,莫高窟的老专家也赞不绝口。父亲毕竟算是个知识分子,跟莫高窟工作的人还能说得来,互相间的走动也很频繁。父亲为他们做香甜可口的泡儿油糕和敦煌传统的面食,四川人的泡菜,南方人的米饭、炒菜,父亲也渐渐精通,有时候,村庄里谁家生了孩子,谁家的孩子过满月,谁家的姑娘出嫁,谁家的小伙子娶媳妇,都少不了请父亲掌勺。

    热闹非凡的夜市

    敦煌的文化背景是由整个丝绸之路串联起来的。“丝绸之路”这个富有诗意的名称,最初出现在19世纪末,德国著名地理学家李希霍芬的著作《中国》一书中。纵横几万里的西部风光,上下两千年的汉唐风采,在敦煌都有着集中的体现。敦煌是古丝绸之路上的名城重镇,四面被瀚海包围,古称沙洲。夏天这里天气干燥炎热,到了傍晚后却格外凉爽宜人。当人们游览了敦煌的名胜古迹,走向夜晚的敦煌街市,就仿佛回到了那遥远的过去。尤其是沙州夜市,更是别有情趣。

    进入夜市区,正门是气势恢宏的仿汉唐建筑,雕梁画栋,古色古香;危楼琼阁,气壮古城。朱红大门两侧墙壁上的大型烧瓷装饰画《丝路商旅》和《大唐集贸》,具有浓郁的丝路风情和鲜明的敦煌特色。朱红色大门两旁活泼可爱的石雕雄狮,仿佛正在昂首欢迎远道而来的游客;市场中心的汉白玉雕塑“嫦娥奔月”翩然欲飞,周围彩色喷泉叮咚,闪烁的彩灯与满天星斗交相辉映,景色煞是迷人,使人心旷神怡,如临仙境。整个夜市划分为风味小吃、工艺品、“三炮台”茶座、台球、卡拉OK、农副土特产品五大经营区域,正常经营摊位400个左右,游客量近2万人次。餐馆外围,石桩连着的160块石板,每块石板上都有一幅精彩的画面或说明,敦煌概貌、敦煌历史、人物春秋、名胜古迹、自然风光、成语故事、社会公德、敦煌特产等内容全部浓缩于此。徜徉其间,你如同回到了那汉唐盛世,回到了那笙簧齐鸣、飞天散花的佛国圣境。一幅幅大漠风光令人心旷神怡,一个个历史故事令人激动不已,一首首边塞诗词令人壮怀激烈,一种种特产美味令人垂涎欲滴。在这座名优小吃广场里,南北风味荟萃。每一种风味小吃的背后,都有一种极其丰富的文化底蕴。从沙洲市场西门走出来,呈现在人们面前的是一条长约600米的街道,街道是用大理石材料铺就的,宽敞而平整,街道两侧的店铺全仿汉唐风格,雕梁画栋,高矮不一,错落有致。店铺中有经营古玩、石器、根雕艺术的,有经营书画、画册的,更多的则是经营旅游工艺品。每一家店铺,古色古香的装饰,都给这条街增添了不少文化气息。游人们在这里细细品味每一幅字画,细细观摩每一件工艺品,或买,或卖,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游人在这里或请一对飞天,或拜一尊菩萨,或带一峰工艺骆驼,把他们对敦煌的情谊,永远地留住。在“三炮台”茶座区,游人可以悠然自得地品茶休息;在风味小吃区,能够品尝到敦煌风味的臊子面、浆水面、馅儿饼、羊肉串等各色小吃;农特产品区的李广杏、鸣山大枣、紫烟桃、香水梨、白葡萄、黄河蜜瓜等更使人满口生津。

    不到沙州夜市,不足以体验敦煌的神秘。在这里的风物中,有着文化的精髓。

    杏之精品

    ——李广杏

    李广杏是敦煌特产,李广杏只有在敦煌,才能体现其独特的品质。在那茫茫的沙海,杏树一片片葱茏如翡翠,越是沙地,杏树越是根深叶茂,结出的果实越是个大、皮薄、味甜,可称得上是敦煌水果之王。只要雪水充裕,只要春天没有霜冻和沙尘暴,每年的7月,就是李广杏丰收的季节。李广杏因其光泽黄亮、汁甜如蜜而享有盛名。敦煌李广杏主要分布在鸣沙山下及南湖一带,这些地方多为沙地,泉水纵横,温差大,是杏树生长的沃壤。关于李广杏的来历,有人说,它是汉代名将李广从西域带来的树种,由于敦煌水土适合这种杏树的生长,就广泛引种。还有一种说法是一段美丽的传说,相传西汉年间,飞将军李广率部西征,夏日炎炎,将士焦渴难忍,突然空中袭来一阵奇香,只见两匹彩绸自流云中飘下。李将军策马追赶,并拔出神箭,对着那金光闪闪的彩绸射去,说时迟,那时快,其中一匹彩绸应声落地,变成果实累累的杏林。众人惊呼之余纷纷争食,这杏子却苦似黄连。李广仰天长叹:天不助我也!遂愤然砍平杏林。不想,到了第二天早晨,那片被砍伐一光的杏林枝繁叶茂,鲜嫩欲滴的黄杏令人馋涎欲滴。李广心想:这真是奇迹!忍不住摘下一个咬了一口,与先前大不一样,杏子不仅香人肺腑,而且汁液饱满,将士们纷纷摘杏食之,精神倍增,重振了军威,又一路西行,奔向战场杀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原来,那两匹彩绸是天庭里的甜杏仙子和苦杏仙子,是奉王母娘娘之命前来救助李广的。一路上,看见蜿蜒伸展的鸣沙山甚是美丽,就只顾嬉戏玩耍,把营救李广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使得愤怒的李广用神箭射下了苦杏仙子。后悔不已的苦杏仙子为了反省自己的过错,就央求甜杏仙子施展仙法,在苦杏树桩上嫁接甜杏树枝,一夜之间,杏树迅速长高,结出了清香甘甜的黄杏。从此,这种甜杏就在敦煌扎下了根,也因为这种杏子与李广有关,所以敦煌人把它叫做李广杏。

    种树是敦煌人很早就有的传统习俗。由于敦煌地处西北高原,属典型的温带大陆性气候,夏季日照时间长,昼夜温差大,而其沙质土壤又特别适合瓜果的生长,敦煌人就把种植果树作为生存之本。一来树木可以防风遮沙,二来果树能够扩充经济来源。在敦煌绿洲,谁家盖了新房子,首先要在房前屋后种树,杏树是首选。还有,谁家生了孩子,要为孩子种一棵树,种的基本上也是杏树。就这样,杏树逐渐地在敦煌大地上蔓延,杏林的芬芳,杏子的甜蜜,也随着敦煌一起扬名四海。

    葡萄美酒夜光杯

    祁连山由一系列的古老褶皱断块山地组成。狭义的祁连山仅指祁连山脉最北的一列,因其在河西走廊以南,又称南山,有“万宝山”之称。在敦煌,祁连山已是强弩之末,只留下它挺拔矫健的尾声。很久很久以前,丝绸之路上的胡商、使者沿着祁连山一路行走,到达敦煌。对于这座山,人们再熟悉不过,它的峡谷,它的从峡谷奔腾而出的雪水,它的松柏,它的松柏间的幽静,慰藉了多少游子寂寞的思乡之心。在祁连山那崎岖陡峭的山峦间,有一种墨绿色的玉石,在月光下,能够透射出幽幽的灵光,神奇无比。敦煌著名的特产夜光杯,就是用这种玉石雕琢而成。千百年来,夜光杯在敦煌的名声与光环中熠熠闪亮。无论是在皎洁的月光下,还是温暖的火炉旁,一盏夜光杯盛满荡漾的美酒,内心的光泽随着酒气的芳香一起溢出,把生活的艰辛、人生的苦难一股脑儿冲去,还真唤起了人的英雄豪气。那些征战的人,那些天生的流浪者,在敦煌一隅,一杯薄酒洗去身上尘埃,往往感慨万千。当看到那玉石的杯子,光彩照人,身在异乡的人,也就随遇而安了。“葡萄美酒夜光杯”,这是王瀚的诗句。人们最先知道夜光杯,也许就是通过这句诗。在一般人看来,葡萄美酒已经够浪漫了,再加上一个通体光亮的玉石杯子,就更有情趣了。夜光杯的诗意化催生了人们的向往和憧憬。不知道玉工用那晶莹透明的玉做出第一盏杯子,看见月光下那盏杯子有着同月光一样的品质,该是多么激动啊!传说中,敦煌作为丝绸西去、玉石东来的中转站,玉石是汇集于敦煌的商客们共同的嗜好,一块成色不错的玉,像风一样流传。不过,最好的玉从西域运送到敦煌,已是天价,敦煌本地的玉,也渐渐开始被各路商家所看好。有经验的玉工纷纷组织人力走进了祁连山。在最险峻的山崖上,在最遥远的山峰上,那些暗藏的祁连玉被人们发现了。最初,他们把祁连玉做成玉石枕头、玉佛和玉菩萨,后来掌握了用祁连玉做酒具的方法,其身价就大不一样了。在敦煌,只要是像样的宴席,夜光杯是必不可少的。达官贵人都以拥有夜光杯而自豪,商旅使者们也多以夜光杯作为赠品,送给京城里的显贵。王瀚的那句诗,也不是凭空而来的,当他听说敦煌一带有这样一种玉石杯子,他的诗也同样有了神采和光芒。在那个遥远的年代,夜光杯为纯手工精雕细琢而成,纹饰天然,有的呈墨绿色,有的呈绿色,滑润透明,光泽照人,深、浅相间的绿色中交织着半透明的花纹,有“一触欲滴”的翠绿,“脆金碎玉”的纤细,亮如镜、薄如纸、满不溢、花纹香、光明夜照。现代科学证明,倾酒入杯不仅能绵化烈性的白酒,色正味纯,而且由于含有游离的四氧化三铁,极易被人吸收,对身体有保健作用,尤其对贫血、高血压等症有辅助疗效。还有一段传说是说早在周穆王时,西域曾向朝廷献“夜光常满杯”之玉杯。汉东方朔《海内十州记》载“周穆王时,西胡献夜光常满杯。杯是白玉之精,光明夜照,夕出杯于庭,天比明,而水汁已满。”这种制作“夜光常满杯”的技术在敦煌得以延续,是敦煌包容多种文化的结果。传统夜光杯有大、中、小杯、微型杯;高脚杯、平底杯;仿古杯有爵杯、凤杯、牛头觥、觞、双凤杯、双龙海棠杯等多种酒具。这种玉还加工为茶具如三炮台玉盖碗、玉雕工艺挂件等产品。生产夜光杯要经过钻棒、切削、掏膛、冲碾、细磨、抛光、烫蜡等二十多道工序。

    沙漠深处的瓜果之乡

    敦煌素有“瓜果之乡”的美名。敦煌瓜果中最有名的要算鸣山大枣、阳关葡萄、敦煌瓜和香水梨了。有人说是敦煌的水土养育了敦煌的瓜果,这话一点也没错。到过敦煌的人都知道,敦煌是一片沙漠绿洲,在沙漠的簇拥下,夏季的酷热和雪水的清凉,为各类瓜果的生长,提供了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

    鸣山大枣以个大味甘、营养丰富著称,在中国名枣中,占有一席之地。敦煌的鸣沙山,不仅有中外闻名的月牙泉,更是一个绿色的聚宝盆。这里虽然地处大漠边缘,但由于祁连山雪水的滋润,鸣沙山下,每当春风吹来,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花果园。尤其是这里生长的枣树,在收获的季节,每颗鲜枣重量可达45克,外表光亮红中透黑,宛若红宝石。它含有丰富的蛋白质、维生素以及钙、磷、铁等营养物质,药用价值极高,是补血、益气、养肾、安神之佳品。以鸣沙山下生产的大枣为代表,敦煌其他地方生产的大枣,都叫做“鸣山大枣”。此枣可制成干枣和酒枣,不仅味道独特,而且便于长时间保存。到了秋天,园子里的大枣丰收了,一筐一筐的鲜枣,只有一部分被南来北往的客商买走,另一部分要制成干枣和酒枣。敦煌人制作酒枣的方法虽然简单,但那是祖祖辈辈经验的结晶。他们一般都挑选个大饱满的鲜枣,用酒搅拌,放置于瓦坛之中,再用泥封好盖子,到冬春启封,那些储藏了很长时间的枣鲜美如初,就像刚刚从树上摘下来的一样。不仅如此,出坛的枣,枣香伴着酒香,使人垂涎三尺,醺醺欲醉,可谓枣中极品。每当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用酒枣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这样的习俗一直延续到今天。

    阳关是古丝绸之路的重要通道,西来的葡萄,最先就是从这里传向中原的。在古阳关一带,党金果勒河从肃北流出后经沙枣园时有部分渗漏,使这里泉水旺盛,形成了渥洼池等众多的湖泊海子。而泉水、沙地,正是葡萄生长的乐园。又因阳关周围属沙漠型气候,光照时间长,昼夜温差大,使得这里的葡萄皮薄、色鲜、清香多汁、酸甜可口、品质优良,主要品种有无核白珍珠、白水晶、马奶子、喀什红、玫瑰香等。如今,古阳关下已成为西北著名的葡萄生产基地,新建的1000米葡萄长廊,内设石凳、石桌,游人步入葡萄长廊,一边观赏,一边品尝,悠然自得,不亦乐乎!

    古时的敦煌盛产美瓜,史书记载:“敦煌古瓜州,出美瓜。狐入其中,不露首尾。”敦煌瓜水分足,含糖量极高。主要有炮弹瓜、尝蜜红、克克齐、黄河蜜、金皇后、香瓜、白兰瓜等,其中以新品种黄河蜜为最,其瓜圆形,皮色黄亮似金,瓜瓤碧翠如玉,色泽极为诱人。

    香水梨俗称软儿梨,是敦煌传统的水果品种,栽培历史悠久。隆冬季节,软儿梨冰冻如石,黑褐晶亮,但只要将它浸入凉水之中,约一刻钟后,果品表面蜕出一层薄薄的冰壳,剥去冰壳,去皮吮食,酸甜适宜,余香沁人心脾。

    敦煌风土

    敦煌最东面的绿洲,几乎是被戈壁和盐泽包围着,绿洲中鲜嫩的颜色时时有被烈风熄灭的担忧。尽管如此,生活在这里的人们,那些有着古铜色皮肤的人,仍然面对贫瘠的沙土,在阳光灿烂的正午,锄禾、浇灌,维持着最低的生存标准。

    我是他们中的一员。每每走出村庄,在戈壁上忍受酷热与荒凉,我就抱怨自己的祖先,为什么在这样的地方落脚、生存。在绿洲的中心地带,敦煌的村庄是那样浓荫四蔽、果树稠密,院落中的葡萄爬上了房顶,一串串葡萄挂满枝杈,是那种诗意的境界。而这里,远离富庶的土地,相对偏远的地理环境,使人在沉默寡言的同时,有了独自承担寂寞的勇气。在我的想象中,祖先一定是被某样奇特的东西吸引了,一定是把某种信念播撒在了这块土地的神秘部分,使他们魂牵梦绕,有了在这块土地上安身立命的理由。

    说实话,每当我看见自己村庄的时候,我是自卑的。我觉得我的村庄应该是一座绿荫掩映的村庄,应该是在一片田野之中被绿色浸染的村庄,更应该是瓜、果、桃、梨应有尽有的村庄。但除了茂盛的庄稼,村庄是荒芜的,是寂寞的,甚至放眼望去,没有几棵能够体现岁月沧桑的大树。尽管村庄的历史只有几十年,流浪的人们并没有细想漫长的未来,但几十年之后,村庄里的人们已经一代代繁衍,子孙后代渴望交流的心情日益迫切,使得一种有指向的比较有了根据,这是自卑的根源,也是伤感之所在。

    在后来的日子里,我渐渐发现我的村庄其实是很好的。由于阳光强烈加上沙地的普遍存在,种瓜,瓜甜;种葡萄,葡萄茂盛;种棉花,则棉花处处盛开。种几亩地,空闲的时间去山里炸石头、运石头、铺路、搞建筑,都能挣钱。村里有人买了出租车,有人买了摩托车,去城里也就几十分钟的事,没人在乎谁远谁近。

    一般远离城市的村庄都有自己的乐子。在我的村庄,有两件事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件事是唱古装戏。不知道那些崭新的戏装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老人们是如何学会那些曲曲弯弯的调子的,反正到了农闲时,他们就摆开摊子大唱特唱,唱得很用心,唱得很动情,我们可以听出其中的爱与憎,仇与恨。关键的时候,或吹胡子或瞪眼,一举手一投足,掀动着人们的情绪,那场面令唱的人和看的人都非常激动。

    另一件事是说书讲宝。夜晚,尤其是闲暇无事的冬夜,村里说书讲宝的老人就是宝贝了。家家户户都想请他去做客,备好烟、糖、茶等,老人就开始讲故事,主要是一些侠客传和人生奇缘的故事,还有烈女、英雄宝藏的故事。村庄里的人,通过这些故事回到远古的年代,是件很兴奋的事情。

    丰富多彩,多种多样小吃

    敦煌作为古代丝绸之路上的交通要冲和中西文化交流的大本营,其饮食文化在中西文化的交流中,逐渐形成了自身的特点。以敦煌臊子面和酿皮子为代表的中原饮食与以羊肉粉汤为代表的西域少数民族饮食,共同组成了敦煌的饮食风景。

    敦煌臊子面是一种传统手工麦面制品,将面粉加水和匀,用面杖把面团擀薄,切成长条煮熟,加汤食之。面条细长而匀称,如同韭叶,加之汤的味道鲜美,吃上一碗,使人顿消饥饿疲劳。臊子面关键在汤,汤的制作很讲究,先将臊子(猪羊肉、萝卜、洋芋等)在锅内适火炒好后加入水,再辅之豆腐、葱、蒜、香菜、虾片、芝麻等佐料,然后将面挑入汤中,即成一碗难得的美食。用臊子面待客,是敦煌人最好的款待。从前,敦煌小伙子娶媳妇,女方“茶饭”好不好是一个重要的标准。所谓的“茶饭”就是做饭的本领,而做饭主要是做臊子面和拉条子。每年回到故乡,母亲总是要给我做一顿臊子面,同行的朋友们吃后赞不绝口。前一段时间,听说敦煌的驴肉黄面被评定为敦煌特色小吃,我吃过一次,确实不错。黄面细如龙须,长如金线,柔韧耐拉,煮熟后,调汤或加菜,再配上一盘上等驴肉,别提有多可口了。

    敦煌酿皮子是敦煌城乡居民普遍食用的夏季消暑小吃。它是一种麦面制品,制作时先将面粉加水和匀,然后将面团置入清水中翻搅抓揉,使面料中的淀粉与蛋白质充分分离,剩下的蛋白质,俗称面筋。而溶解于水的面浆,便是加工酿皮子的原料了。在水滚沸后,将面浆舀入铁皮圆盘中涂匀,放入开水中煮几分钟,面汁为饼便成为酿皮子。然后将饼状的酿皮切成细长条,放几片面筋,加一点芥末、蒜汁、辣椒、香油等便可食用。敦煌酿皮子有的晶莹黄亮,有的光洁如玉,酷热的天气里,吃上一碗,真是清爽无比。

    “河西畜牧天下饶”,敦煌草场的草肥水美也不在话下。丰腴的草原,羊群如同片片白云,点缀着敦煌的原野。羊肉粉汤选用敦煌本地饲养的膘肥体壮的羯羊,宰好洗净切成大块,然后清水下锅。待快熟时,打净血沫,放入少许精盐,肉熟后捞出,剔骨,后将羊骨回锅,温火熬煮成汤。食用时,先将骨汤兑水,放入适量生姜、胡椒、花椒、桂皮、辣椒、精盐、萝卜片、大蒜等佐料煮沸,再将切成薄片的熟肉与切成块的凉粉盛入碗中,舀入沸汤,上面撒上香菜末、韭菜、葱、辣椒末等。观之红黄绿白,闻之香味扑鼻,食之香辣爽口,肥而不腻。

    到了敦煌,品尝敦煌小吃,是一大幸事。

    古代敦煌的寺院膳食

    关于古代敦煌的饮食习俗,现有文献中记载较多的是敦煌佛教徒集体斋食的情况,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任何地方的佛教寺院生活都是该地方大众生活的一部分,也就是说,佛教徒的饮食习俗也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当地民众的饮食习俗。从大量的写卷上能够看出,当时敦煌寺院的膳食主要以饩饼、胡饼、蒸饼、菜馍子、浆水粥、白粥、油面等为主。

    蒸饼,应该和今天的蒸馒头差不多,不同的是一些蒸饼是给僧人吃的,一些蒸饼则是用粗面或粟面做成,是给寺院或官方服役的男女劳工食用的。在《酉阳杂俎》中说:“蒸饼法,用大例面一升,炼猪油膏三合。”这是例外,这种蒸饼其实就是目前敦煌人吃的猪油包子。

    我小时候吃过一种蒸饼,在发酵的面中夹杂一些红枣、沙枣之类,放在蒸笼里蒸熟之后,不仅好看,而且好吃。只不过这样的蒸饼只有在重大节日才有的吃,比如春节、四月八、七月七等等,这些枣饼先要给诸神敬供,然后小孩子才能吃。

    饩饼,究竟是一种什么饼,其制作方法是蒸,是烤,是烙,是烧,不得而知。从字面上看,“饩”有以下几种意思:赠送(谷物、饲料);古代祭祀或馈赠用的牲口。那么这种饼是不是一种祭祀用的食品呢?在敦煌文献中常常可以读到“饩饼”,如“饩饼面陆斗”等等。

    在古代,中原人把西域少数民族称之为胡人。胡饼,顾名思义,就是由西域少数民族地区传入内地的食品。那么,它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食品?有关专家认为:胡饼有有油和无油之分。有油的胡饼称之为油胡饼,这样的胡饼规格较高,一般是在重要的礼仪中或重要的客人来访时才可食用。另外,胡饼有大小之分,大者每个用面一升,小者用面五合。从各种情况来看,今天流行于中国北方地区种类繁多的死面或发面烙饼、烧饼等,都是由胡饼演变而来。

    油面,就是敦煌人喜欢的油茶。在我的印象中,油茶不常吃,谁家办丧事,早晨出丧要吃一顿油茶。油茶的做法很简单,先将面炒熟,再加进羊油;或者将羊油煮沸,再加进面粉。上好的油茶一般要用上等的面粉和羊尾巴炮制。油茶可以开水冲喝,也可在开水锅里煮一会儿再食用,其佐料也是多种多样,有加入盐、葱花的,也有加入芝麻、核桃仁的,各有各的滋味。

    美丽的榆钱

    春天在塞上来得格外迟。柳树发芽是第一批的春波,榆树长出榆钱来,才是真正春天的到来。敦煌有自己的小气候,在整个河西走廊,它是个小盆地,北风从塔克拉玛干沙漠吹来,带着沙尘和雪花,也带着袭人的寒冷。而东风吹到这里,却像打了个死结,暖洋洋的,催开了千树万树的叶片和花朵。

    在四月末,榆钱黄澄澄的,挂满一树。孩子们个个像猴子一样,蹿上榆树,捋枝条上的榆钱,长得旺盛的榆钱一片片簇拥在枝条上,如同狐狸的尾巴,在风中飘摇,看起来美极了。榆钱是榆树的种子,之所以叫榆钱,可能是这黄澄澄的榆荚与古代的铜钱极为相似的缘故。关于榆钱,古代的许多诗文中都提及过。唐朝诗人施肩吾所作的《戏咏榆荚》中说:“风吹榆钱落如雨,绕林绕屋来不住。知尔不堪还酒家,漫教夷甫无行处。”宋代诗人苏轼的《榆》中描写道:“我行汴堤上,厌见榆阴绿。千株不盈亩,斩伐同一束。及居幽囚中,亦复见此木。”清代诗人陈维菘的《河传·榆钱》也说:“荡漾,谁傍?轻如蝶翅,小于钱样。抛家离井若为怜?凄然。江东落絮天。”小小榆钱,可谓千姿百态,惹人喜爱。

    榆钱的生长期大约只有十多天,十多天之后,就长出了榆叶。因此,在榆钱发出的那些日子里,家家户户都做可口香甜的“榆钱饭”。从我记事起,每年春天,就去捋榆钱,家里就做“榆钱饭”,这样的传统,不知延续了多少时间。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我们常常生吃榆钱,嫩嫩的榆钱,有一股清香,在嘴里嚼一嚼,还有淡淡的甜味。我们爬上高高的老榆树,在满世界的金黄里,心境受到感染,得意得不得了。而爬不到树上的小孩子,则眼巴巴地看着我们品尝鲜美的榆钱,在万般央求下,我们才折下几枝,扔给他们。

    我们把捋下来的榆钱装在书包里,带回家里,就会吃到更加香甜的“榆钱饭”。“榆钱饭”的做法其实很简单,先把捋下来的榆钱摘掉花蔓上黑色的花苞,再把榆钱洗干净,洒上适当的面粉,拌均匀了,就放进锅里蒸。大概蒸十几分钟,用油和香料一炒,就可以享用了。这样加工出来的“榆钱饭”既鲜嫩又味美,孩子大人都喜欢吃。药书上记载,榆钱中含有烟酸、抗坏血酸等酸性物质,还含有大量的无机盐,可健脾和胃,治疗食欲不振等症。其中钙、磷含量较为丰富,有清热安神之效,可治疗神经衰弱、失眠。同时,榆钱还可通过利小便而消肿、止咳化痰、清肺热、降肺气。

    如今,到了榆树长出榆钱的季节,在敦煌城郊开设的“农家乐”都能吃上香喷喷的“榆钱饭”。不起眼的农家小吃,也走出百姓家,成为敦煌饮食文化的一部分。

    苜蓿

    苜蓿在敦煌大地上是一种醒目的植物。在戈壁和沙漠的边缘,苜蓿的衍生是那样的朝气蓬勃。在我的家乡,最先报告春的信息的是苜蓿。在暖洋洋的春光中,人们三五成群,采撷冒出沙石的苜蓿芽。苜蓿也叫紫花苜蓿,多年生草本植物,是一种重要的牧草和绿肥作物。苜蓿的嫩芽可以入菜,极其爽口,有较高营养价值。借助苜蓿这种独特的原料,凉拌苜蓿、土豆炖苜蓿、苜蓿馅饼和苜蓿蒸饺等佳肴,都是农家餐桌上的美味。《汉书·西域传》说:“大宛马,武帝时得其马。汉使采苜蓿种归,天子益种离宫别馆旁。”陆机《舆弟书》说:“张骞使外国十八年,得苜蓿归。”在敦煌这片古老的土地上,苜蓿的种植,有着悠久的历史。敦煌作为“天马”的故乡,一丛丛苜蓿,养育了无数的骏马。在那个年代,敦煌是西域的门户,是连接中原与西域的物资中转站。西域的良马输入中原,经过长途劳顿之后,必须在敦煌休养生息,才能送往中原。大量马匹的集中,必然要耗费草料,这其中最重要的草料,就是苜蓿。从那时起,敦煌的苜蓿,就以无限的风姿,展现于敦煌的角角落落。在我记忆中,苜蓿只在荒地上种植,原因是苜蓿可以固氮肥地。一块荒地,种上几年的苜蓿,荒地就有了肥力,就可以种粮食作物了。种在荒地上的苜蓿,在雨量充沛的年月,会长得很旺盛,而在干旱的日子,稀稀拉拉的苜蓿,使荒地显得更加荒芜。敦煌虽然不是苜蓿的原产地,但敦煌绝对是苜蓿生长的绝佳之地。在困难的年月,村庄里的人们吃完了苜蓿芽,再吃长高的苜蓿草,甚至开花的苜蓿也割了捣碎吃。最后,把苜蓿的根挖了,煮熟吃。

    秋天,蓝盈盈、紫盈盈的苜蓿花,在戈壁大漠的衬托下,如同梦幻一般,极不真实。人在其中,被色彩所感染,突然间就能展露胸怀,或大声歌唱,或仰天长啸,人的本能得到淋漓尽致的表达。我还看见,有几匹马在苜蓿丛中,静若处子,在享用美食的同时,长久地抬头远望。

    每每看见苜蓿,我就想起了敦煌,想起了我的家乡。在日记本上,我郑重地写下这样一行字:苜蓿,豆科。多年生草本,高约一米。三出复叶,互生,小叶倒卵形或倒披针形,上部叶缘有锯齿;托叶披针形。总状花序,花蓝紫色,花冠蝶形;荚果,成螺状卷曲,有数种子;种子肾形,黄褐色。原产欧洲及亚洲中部。我国北部和西北部广为栽培,有时逸为野生。为优良饲用植物。茎叶都可利用,放牧、青饲或调制干草、青贮料、干草粉等,根也可喂牛。一年可割草三四次,鲜草亩产量可达一万公斤。

    我也一直固执地认为:苜蓿,只有长在敦煌,才是真正的苜蓿。

    永远的葡萄

    从小生活在敦煌,沙漠的边缘,葱茏的绿色林带间,葡萄的成长、成熟,是我们这些孩子最觊觎的。那时候,生产队的葡萄园少则几亩,多则几百亩,在白杨树的护卫下,一条条、一片片,每当秋季,葡萄的甜蜜气息随风飘散,吹落于村庄的角角落落。寻着葡萄的芳香,我们这些孩子个个心里痒痒的,都悄悄施出了偷鸡摸狗的本领,从树篱下、渠沟里爬进葡萄园,也不只为了吃几串葡萄,置身于那样的环境,真是一种享受。

    西部最富于梦幻色彩的水果就是葡萄。

    沙漠无垠,戈壁干旱。就在这样的条件下,一条老藤在春天发芽,在秋天,便有晶莹剔透的果实显现。阳光愈是强烈,其果实愈是饱满,色彩愈是浓艳。初看上去,如同绝美的宝石,伸手触摸,才有真实的感受。

    一串葡萄,紫色的、红色的、绿色的、黄色的,它们有着一条秘密的通道,先是阳光的进入,然后水和梦想也加入其中,酿造了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甜蜜。

    我一直想象着,葡萄这种超凡脱俗的水果是以怎样奇特的经历跨越千里、万里,在敦煌,扎下了它嫩弱的根苗;又以怎样的艰辛,使它的藤蔓覆盖了敦煌沙漠?

    葡萄,汉唐文献中多称“蒲陶”“蒲桃”或“蒲萄”,原产于地中海及里海地区,远古至上古时代随着中西亚各民族的活动和迁徙,逐渐东传。据《史记》卷123《大宛列传》记载说:汉时“(大)宛左右以蒲陶为酒,富人藏酒至万余石,久者数十岁不败。俗嗜酒,马嗜苜蓿。汉使取其实来,于是天子始种苜蓿、蒲陶肥饶地。及天马多,外国使来众,则离宫别观旁尽种蒲萄、苜蓿极望。”这是我们现今所能掌握的有关西域果品传入中原的最早文字记载。从这些记载可以看出,在汉代,葡萄主要种植在皇家苑囿,并未向社会大量推广栽培。

    到了魏晋北朝时期,葡萄仍是皇家园囿中的宠儿之一,但在这一时期葡萄已不再局限于皇家园林,它的藤蔓已伸出了禁苑之外,民间也有人栽种葡萄了。

    关于魏晋南北朝时期种植葡萄的事情,也有记载。如《太平御览》卷972《果部》九引《秦州记》中说:“秦野多蒲萄”。可见当时秦州(今甘肃省天水市)一带开始大面积种植葡萄;同书同卷又引《本草经》曰:“蒲萄生五原、陇西、敦煌,益气强志,令人肥健延年轻身。”

    由于葡萄的生长习性,北方种植较多,南方却稀奇少有,加之古代的交通条件所限,葡萄这样的水果根本无法长途运输,所以在南方,葡萄不像寻常的果品那样轻易可得一食。在许多达官贵人眼里,能吃到新鲜的葡萄,那真是一件很荣耀的事。北齐时,李元忠曾赠予世宗一盘葡萄,后者回赠白缣百匹。送葡萄,赠白缣,可见葡萄的珍贵。唐初,李渊以葡萄宴侍臣,侍中陈叔达舍不得吃,省下来留给家人患口干时吃,葡萄的难得可见一斑。

    我还查阅了许多历史资料,敦煌种植葡萄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汉代。随着丝绸之路的兴盛,南来北往的商人把葡萄的种子带到了敦煌,敦煌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使葡萄的种植得到普及。

    在那个年月,九死一生的商人把一粒干枯的葡萄扔在了敦煌沙漠里,一场雨水过后,奇迹发生了,葡萄的幼芽渐渐拱出沙层,渐渐长大,几年的光阴,这里竟有了一片葡萄林,这使人们惊喜不已。天赐恩物,葡萄,就这样被赐予了敦煌。

    骆驼刺

    骆驼刺是我所熟悉的植物,在敦煌东部的戈壁、沙漠、湿地及绿洲的缓冲地带,常常生长着密密麻麻的骆驼刺。尤其是在那湿润的碱滩上,常年生长的骆驼刺,就像铺了一层厚厚的地衣。骆驼刺春天发芽、抽枝,夏天和秋天不断壮大,而到了冬天逐渐枯萎。年复一年,骆驼刺不仅自身迅速蔓延,而且它的根也伸向更广阔的领域。往往是今年一两株骆驼刺,明年就是一两片骆驼刺,几年之后,就是一望无际的骆驼刺。骆驼刺是一种非常顽强的沙漠植物,地面上能看到的只是它的冰山一角,它的根系非常发达,是枝条长度的数十倍以上。小时候,生产队开荒种地,那些长满了骆驼刺的荒野上,骆驼刺被连根挖掉之后,第二年又长了起来。连续挖几年,才能彻底除掉。我看见过被推土机拉出来的骆驼刺根,长的大约有十多米,我们这些孩子们把骆驼刺柔韧的根收起来当绳子捆草背柴。在干旱、贫瘠的生长环境里,为了减少水分蒸发,骆驼刺的叶子已退化成针刺状,一不小心,就会扎手扎脚。有经验的牧人误入沙漠深处之后,只要发现了茂密的芦苇,就能够知道在地下一米多深的地方能挖出水来;如果看到芨芨草,在地下两米左右就能挖出水来;如果看到红柳和骆驼刺,就意味着下挖6~8米就有地下水;如果发现胡杨林,则意味着地下8~10米的地方有地下水。因而骆驼刺又成为人们找寻水脉的方向标,找水人看到骆驼刺的分布就能估算出水脉的流向,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骆驼刺还是绿洲地带最普遍的牧草。夏季,人们赶着毛驴车、马车,把嫩绿的骆驼刺轻轻从根部铲下,用脚踩实装车,不一会儿就能装满一车。把这些骆驼刺储存起来,到了冬天,羊、驴、骆驼都喜欢吃,吃剩下的枝干,可以用来烧火做饭,一点儿也不浪费。

    在一座偏远的村庄,在绿洲入口处,骆驼刺守望的是一种艰涩的希望。在困难的年月,人们把骆驼刺风干,碾成粉末当粮食吃,那苦涩的滋味虽然难以下咽,但为了填饱肚子,这已经是唯一的粮食了。如今,在我的家乡,骆驼刺生长的荒野已经被辟为自然保护区,骆驼刺的生长更加无拘无束,从前矮小的骆驼刺大多都舒展开了身姿,它们手拉手,肩并肩,在风沙线上,认真而可爱地绿着。

    梭梭

    敦煌地处戈壁荒漠地区,因为祁连雪水的滋润,草木茂盛,田野无垠。然而在远离草原和绿洲的地方,总能够看见生长于戈壁沙漠的一丛丛小乔木,树皮发灰,枝条淡白,叶片翠绿,这就是梭梭。梭梭是典型的沙生和超旱生植物,植株较高大,一般可长到3~6米,最高的可达10米;树冠通常较稠密,多呈半球状或近椭圆形。梭梭生长慢、树龄长。10年以前的幼树,树身瘦高;10~20年的成年树,枝叶下垂,呈圆球形;25年左右的中年树,树冠稀疏,逐渐枯萎;30年以上的老树,开始衰亡。梭梭在条件较好的地区,树龄可达50年。

    在敦煌盆地,很多地方都能够看到梭梭,很多地方都生长着茂盛的梭梭。在一片片沙丘上,在荒芜的戈壁上,梭梭的身影,点缀着无尽的荒芜。有的正值生长期,嫩绿的叶片显示生命的活力;有的则树立棕褐色的枝条,傲然面对酷暑的骄阳;更有的主干粗大,早已枯死,久经风吹日晒,树枝煞白,如同风化的骨头。梭梭对于生命的珍惜,可以说是争分夺秒。一位沙生植物研究所的研究人员告诉我们,一棵梭梭,春回大地之时,它充分吸收融化的雪水,迅速发芽、生长、开花;夏日炎炎之际,开始休眠,最大限度地储存养料、水分;秋天来临之后,不断发育子房,留下生命的种子;到了寒风瑟瑟的冬季,则进入漫长的冬眠。周而复始,与严酷的生存环境抗争,在广阔的荒漠地带,筑起了绿色的屏障。

    梭梭有梭梭和白梭梭之分,在远离绿洲的极荒漠区,有白梭梭生长。白梭梭较矮小,株高一般为2~5米,高者可达7米;树冠通常稀疏,多为不规则的形状。由其所形成的群落总是与起伏错落分布的流动、半流动和半固定沙垄(丘)相联系,且不构成大面积连片的植被景观,郁闭度较低,一般并不形成明显的森林外貌。树干受风的影响,时有呈近似“S”形弯曲的形状,幼龄小树尤为多见。当年生枝条纤细,淡绿色,节间稍长,多弯垂,节部在夏秋季呈白色环状。叶三角状,着生于节部,贴伏于枝,两斜边斜率大,在三角形顶部呈锥形刺状(具明显的芒尖)。果翅上脉纹不明显,种子较大,颜色淡,呈灰褐色。

    梭梭是典型的荒漠植物,而不是典型的沙生植物。它可以生长于石质低山、丘陵,更多分布于山麓洪积扇、淤积平原、盐碱地、固定的沙丘沙地、沙砾质和砾质戈壁等干旱荒漠环境,而几乎从不生长于流动、半流动的沙丘、沙地。白梭梭则不然,它是一种典型的沙生荒漠植物,多生长于流动、半流动和半固定的沙丘(沙垄)顶部及丘(垄)坡中上部,从不进入低山、丘陵、盐碱地和砂砾石戈壁。即使在沙漠中,它也很少分布于无沙或少沙覆盖的丘间地和固定甚好的沙丘之上。个别幸存者,长势也不佳。

    “梭梭滩上望亭亭,铁干铜柯一片青。”才子纪晓岚的诗句,也许最能表达我们对梭梭的敬意。在广袤无垠的大漠中,郁闭度较高的梭梭群落往往貌似森林景观,故以往人们常将成片分布的梭梭植被称为“梭梭林”。梭梭树干多扭曲,当年生枝条稍粗壮,间节较短,浓绿色且富含水分,上部枝条多直立或斜升。这些梭梭,在敦煌荒漠上,点缀着生命的绿色,走在荒漠上的人,只要看见了梭梭,就知道在不远处的地方是村庄。

    最初,村庄里的人会在冬闲的时候,赶着马车去砍梭梭柴。坚硬而耐烧的梭梭柴在每家每户的院落里整齐地码放着,只有在过年过节时,才用梭梭生火、取暖、做饭。因为梭梭柴火旺、少烟,而且耐用,不像别的柴草,一股烟,一团火,就没了,只剩下灰烬,连个火星子都没有。梭梭柴的世界,是孩子们的世界,其扭曲的枝干,有各种各样的造型,有的像鸟,有的像人,还有的像马,等等。孩子们拿着这造型各异的梭梭,兴奋得不得了。

    红柳

    红柳是敦煌的英雄植物,在绿洲的边缘地带,红柳的身影,撑起了一片多彩多姿的天空。在盐碱地带,在湿地,在草原,或者在戈壁沙漠地带,红柳一望无际,蓬勃而起,像是一道青纱帐,保护着绿洲的生态系统。绿洲的景象从来都是这样:它的核心是葱茏的田野,它的周边是白杨树和沙枣树,而它的外围,则是自然生长的红柳了。初次看见红柳的人,都为其顽强的生命力所折服,不管气候条件多么恶劣,不管风沙多么肆虐,只要有一点点雨水,它就扬起生命的风帆,带领自己的子孙,向着更加广阔的荒凉挺进,挺进……

    我所生活的村庄,正处于绿洲的边缘地带,人们把红柳滩一带的土地都叫做荒地,而把红柳滩叫做红柳林,因为那里的红柳实在太高了,有房顶那么高。在乡村,真正的高度标尺就是房顶,有房顶那么高,就已经很高了。红柳之于乡村,就如同粮食之于乡村,柴、米、油、盐,红柳就是其中的柴。到了冬季,家家户户都要去红柳林挖红柳,一挖就是一大车,而且年年挖,年年不绝,村里人一年的烧柴问题就解决了。红柳不仅能够当作燃料,红柳枝还能编筐、制作叉刺。用红柳枝编织的席子,可以铺房顶,遮阳避雨。

    红柳像倔强的汉子,又如妖娆的女子。倔强是因为它不畏盐碱,不怕土地瘠薄,只要有一丝一毫的生存机会,它就能够努力撑起茂盛的生命;说它妖娆,则是它的花枝,在五月刚刚到来的时候,花序异常稠密,开满黄米大小粉红色的花蕾。再过不长时间,这些花蕾蓬勃绽放,五色斑斓,在微风的吹拂下,翩翩起舞,许多蝴蝶和不知名的飞虫蹁跹于花丛之间,无情而又多情。“依依红柳满滩沙,颜色何曾似绛霞”,清代文豪纪晓岚流放新疆时写下的这行诗句,是对红柳生存状态的真实写照。《辞海》中列举了垂柳、旱柳、杞柳等多种柳类,竟找不到红柳的身影。红柳又名柽柳,也叫三春柳,属落叶小乔木,老枝红色,叶子像鳞片,夏秋两季开花,花为淡淡的红色,结蒴果,能耐碱抗旱,防沙造林,枝叶可入药。红柳每年4月中旬开始发芽、生长,7月以后生长速度减缓,10月枝叶枯黄,11月落叶。它们一丛丛,一群群,群居在这里,把多于地面上数十倍于它们躯干的根须深深地扎在地层深处。它们紧密地聚集在一起,一二米高的红柳,根部可扎在40~50米的深处,根部粗于树干,上面的枝条柔软,即便狂风吹打,仍可以柔克刚,潇洒自如。一丛红柳的根系可达3000~4000根,范围很广,竭力吸收水分,同时茂密的根系与沙土紧紧地缠绕在一起,能长期固定着土壤不被狂风刮走,紧紧固守着盐碱荒滩,靠吮吸地下的少许水分而得以生存、发展。红柳是顽强坚毅的生命力的象征,古之谓“降龙木”也。相传红柳原为天上的神仙,是玉皇大帝手下听唤的红娘,贤惠而坚韧。玉皇大帝俯察人间时发现人间备受黄龙凌虐,农田庄园被黄沙埋压,甚为怜悯,就下嫁红娘做黄龙的妻子,以慰其心,镇住黄沙。于是红柳就在沙漠安了家,一如骆驼,一生也不走出沙漠。有沙的地方就有红柳,它忠贞不贰,一心一意坚守沙丘。红柳有两种,枝条紫红的,谓之“紫红柳”,质坚如铁,枝繁叶茂,躯干盘曲如虬龙,据说是为了缚住流沙而气紫了脸;淡黄色者谓之“沙红柳”,茎直中空,少有枝蔓,亭亭玉立,修长如竹,宛若处子。

    如今,敦煌的许多地方,都建立了红柳自然保护区。大片的红柳,无拘无束地生长,就像茂密的森林。应该说,敦煌的红柳,已经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被越来越多的人所青睐。

    锁阳

    锁阳并不是敦煌一隅独有之,大凡沙漠地带,沙生植物密集的地方,都有锁阳存在。敦煌人钟情锁阳,是因为在饥荒的年月,锁阳能够救人的命。人们把锁阳从沙漠里采集回来,用清水洗干净后,切丝蒸熟,即可食用。锁阳,别名地毛球、锈铁棒、锁严子,为锁阳科植物锁阳的肉质茎。锁阳是多年生肉质寄生草本,高30~60cm,全株棕红色,茎呈类圆柱形,略扁,长10~20cm,直径2~5cm。表面红棕色,极皱缩,有显著的纵沟及不规则凹陷,有的可见三角形鳞片状叶及部分花序。质坚实,易折断,断面棕色或黑棕色,有多数黄色三角状导管束小点分布。气微香而特异,味甘涩。大部分埋于沙中,基部稍膨大,具互生鳞片。肉穗花序顶生,长圆柱状,暗紫红色,花杂性。果实坚果状。种子有胚乳。花期5~6月,果期8~9月。锁阳大多寄生于蒺藜科植物白刺等植物的根上,在敦煌沙漠地带的白刺和梭梭群落中有寄生。春、秋季采收,以春季采者质好,除去花序,半埋于沙滩中晒干,也有趁鲜切片晒干。敦煌人有句民谣:“三九三的锁阳赛人参”,也就是说,在冬天最冷的时候,尤其是下雪天采集到的锁阳,药力最强,是为大补。传说,在白雪覆盖的沙漠上,唯有生长锁阳的地方雪被融化,人们只要找到雪融化的地方,用铁锹挖,就能挖出锁阳。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关于锁阳,先秦就有文字记载,汉代始入药,为历代名医名案所珍重。《本草纲目》:“甘、温、无毒。大补阴气,益精血,利大便。润燥养筋,治痿弱。”《辍耕录》:“功力百倍于苁蓉也。”《本草从新》:“益精兴阳,润燥养筋,治痿弱,滑大肠。”《本草图解》:“补阴益精,润燥养筋,凡大便燥结,腰膝软弱,珍为要药。”《中药志》:“补肾,滑肠,强腰膝。主治男子阳痿,女子不孕,血枯便秘,腰膝痿弱。”

    锁阳的繁衍过程不同于一般植物,与人和动物极为相似。每年五六月份,锁阳开始露出地面,至七八月开始成熟。同株的雄性和雌性部分相互授粉、结籽。锁阳籽极小,显微镜下观察其形状似人体受精卵,千粒重仅为2克左右。由于锁阳头部布满鳞甲,因而种子被包裹得十分严实,无法脱落。这时,从锁阳根部会生出一种白色的小虫,专家将其命名为锁阳虫。锁阳虫开始从底部沿锁阳内部逐渐向上,一点一点吃空锁阳,直至顶部。这时锁阳内部就形成空洞,锁阳籽沿洞掉入锁阳底部。随着锁阳内部的倒流水分,通过锁阳和白刺联结的约2毫米左右粗细的通道进入白刺根部,在白刺根部沿着水分的流动进入到适合其寄存的部位。这时冬季来临了,白刺停止了生长。锁阳籽吸收白刺的养分,迅速成长、壮大,寄生部分鼓出一个拳头大的包。经过一个冬天的孕育,来年三月份开始发芽,一举破土而出,数十天就可长大、授粉、结籽,又开始新一轮的生长周期。值得一提的是白刺的繁殖。有一种名为沙漠鼠的老鼠,此鼠以白刺叶为主要食物。到了春夏之交降雨前后,沙漠鼠会将快发芽的白刺顶部咬断,然后插在可能生长的地方,白刺即可生根成长。

    小时候,在敦煌东部的沙漠地带,我和一群孩子常常旷课去挖锁阳。我们背上一书包馒头和水果,带上一壶水,提着小筐篮,就出发了。先是穿过草湖,再走过盐碱滩,最后抵达沙丘连绵的荒漠。那里虽说是荒漠,但也有星星点点的白茨、芦苇等植物,锁阳就是依附这些植物生长的。生长在芦苇根下的锁阳最甜,我们就专挑有芦苇的地方去挖。去年挖过的,今年再挖,仍然有。不一会儿工夫,我们就挖了一大堆。然后把挖开的坑全部埋好,把锁阳分装在几个筐篮里,品尝一番,再往回赶。这样的过程基本上花费一天时间,一天下来,人困马乏,但我们心里都乐滋滋的。

    苁蓉

    苁蓉是很珍贵的中药材,被誉为“沙漠人参”。敦煌号称“沙漠绿洲”,在沙漠与绿洲的过渡带,在生长着梭梭等植物的荒野上,就能够发现苁蓉。苁蓉,苁蓉属,列当科,多年生肉质寄生草本植物,多产于沙漠地带,其茎呈圆柱状,全株无叶绿素,呈黄褐色,偶见单株多头的奇妙景观,是寄生于沙漠植物梭梭根部的珍稀植物,被历代王朝列为贡品。敦煌所产肉苁蓉肉质肥厚、鲮片均匀、油性充足,在肉苁蓉中品质优良,是其他地区的柴苁蓉、草苁蓉所不能相比的。因其常年寄生在-20℃~50℃的干旱沙漠地带,且数十年不出地面能够存活,所以有“超旱生植物之王”的美称。一般情况下,人们很难目睹它的真容。在菜市场的地摊上,我见到过苁蓉。它的顶部有一层层细密的花蕊,排列很整齐。整个苁蓉,长者有两尺左右,最长者据说有一米多。在我们看来,苁蓉和锁阳差不多,只不过苁蓉的肉质更细腻、更柔韧,因此有人称它为“肉苁蓉”。正是恶劣的存活环境,造就了苁蓉卓越的医药功效。它含有丰富的生物碱、结晶性中性物质、氨基酸、微量元素、维生素等,其所含的苯丙醇糖苷更是其他药物所没有的,是延缓衰老最有效的成分。

    由于肉苁蓉是梭梭树的寄生植物,培育肉苁蓉必须先培育梭梭树。肉苁蓉人工种植技术是在梭梭树的根部人工播种肉苁蓉种子,经过两年的生长即可获得肉苁蓉。

    沙枣

    有人说,敦煌是沙生植物的大观园,这话一点也不假。在绿洲的边缘,生长着茂盛的沙生植物,沙枣树就是其中防风抗沙的勇士。沙枣又名桂香柳,因开花香味与江南桂花相似,生命力又非常顽强,故有“飘香沙漠的桂花”之美称。

    沙枣树有着褐色的身躯、银白色的叶片、紫红色的果实。往往在风口或者沙丘地带,人们把沙枣树枝往沙土里一插,用不着操心,它们就成活了。成活的沙枣树有着顽强的生命力,用不了几年,它们就从地下冒出新的枝条,这些枝条蔓延生长,就逐步形成了沙枣林带。因此,如果你看见一大片的沙枣林,那基本上就是自然生长的原始林。一棵成年沙枣树,有巨大的树冠,主干上有许多的分杈,分杈上又有许多小的分杈。冬季,寒风扫落叶,沙枣林里就堆积了厚厚一层沙枣叶,人们把这些沙枣叶收集储存起来,喂羊、喂牛,把密集的枝杈砍掉一些,作为取暖做饭的柴火。

    一片沙枣林,不仅遮挡了风沙,还涵养了土壤和水分。沙枣林里常常是野草丛生,有不少的野兔子、野羊、野鸡等在此出没。家养的羊和牛也时常被赶进沙枣林,只要晚上把它们赶回来就行了,用不着人看管。春天,村庄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芳香,那是沙枣花的香味。小孩子们折下沙枣树枝,插在自家的房门上或插进玻璃瓶子放在桌子上,则满院落、满屋子全是香味。沙枣花很精致,也很独特,像一盏金黄色的喇叭,这盏喇叭吹奏的是春天最甜蜜的曲子。记得小时候,我们采摘沙枣花品尝,有一股淡淡的甜味;把沙枣花洗干净,拌上面粉蒸食,更是风味不凡。夏天,沙枣树的果实刚刚成形,是青色的,上面有一层银色的胞衣,吃起来又苦又涩;但到了秋天,沙枣渐渐成熟,颜色由青变紫变红,味道就香甜可口了。

    沙枣果形似枣,呈黄红色或黄褐色,果皮上有发亮的银色圆点,果肉色白质沙,味道甜中略带酸味。沙枣全身都是宝,沙枣面可烙饼、蒸馒头、做面条,还可作糕点、果酱、酱油、糖、酒和醋的原料;沙枣叶是猪、牛、羊爱吃的饲料;沙枣树树干质地坚硬,是优质木材,可制作各种木制品;沙枣树皮、花、果均具药理性能,树皮能清热凉血,花能止咳平喘,果可止泻镇静,而枣仁有治疗神经衰弱、失眠的功能。

    芨芨草

    有人说,最初的敦煌绿洲上,生长最多、最茂盛的植物,可能就是芨芨草了。芨芨草与人们的生活密切相关,它的叶片是牛、马、羊理想的饲料,草茎可以用于编织和捆扎扫帚。关于芨芨草,还有一个凄婉动人的传说,这个传说,在敦煌久久流传,一说起芨芨草,人们就会想起这个传说。

    话说远古的时候,有一对年轻人非常相爱,小伙子叫草哥,姑娘叫芨芨。草哥英俊剽悍,芨芨美丽温柔,他们的爱让草原温暖如春,牛羊在草丛中散步,鱼儿在河水中漫游,花儿迎着太阳怒放,彩虹在风中舒展身姿。魔鬼嫉妒这一切,用魔法把草原变成了荒漠,让河水干涸了。芨芨姑娘和草哥不忍让心爱的草原被魔鬼糟蹋,去和魔鬼抗争。魔鬼阴笑着说,只要芨芨姑娘愿意变成河流,草原仍旧可以恢复往日美丽的模样。芨芨姑娘为了草原的富足,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和爱情。芨芨姑娘和草哥痛苦惜别:“草哥,别悲伤,河水就是我的身躯,我仍旧在草原上奔腾激荡。”芨芨姑娘化成了草原的一条河,草原从此又有了生命的喜悦。草哥日日夜夜守在河边,抚摸着河水怀想着他深爱的芨芨姑娘。

    魔鬼是阴险毒辣的,他不想信守当初的承诺,他再施魔法把河床变成漏斗,河水慢慢沉入地心,草原又变得一片死寂。草哥为了拯救草原,决心像心爱的芨芨姑娘那样牺牲自己的生命。他变成一种叫做芨芨草的植物,用高昂的头颅挡住风沙,用粗壮的根茎握住地下芨芨姑娘的手。芨芨虽然永远被埋在地里,但她身体的水分通过草哥传递到地面,让草原孕育出绿色的希望。

    芨芨草是多年生草本植物,叶子狭窄而细长,花淡绿色,抗干旱,耐盐碱,具有较好的防风固沙能力,能够涵养水分、改良土壤、降低土壤盐碱化程度;同时,芨芨草又是用途广泛的经济作物,亩产可达一吨左右,纤维质量高,是造纸的优质原料,用于制浆可以节省碱和氯,取代木浆使用;另外,芨芨草叶茂盛,富含多种粗蛋白,是畜牧的优质饲料。正因为芨芨草具备了上述特点,使之成为沙漠边缘地区固沙治沙的首选。

    人们常用“风吹草低见牛羊”来形容草原的壮美,但很多人并不知道这草中很大部分就是芨芨草。芨芨草两三米高的身姿代表着一种昂扬、勃发、向上的精神,草原的壮美就是因你而起呀,你的美不亚于海浪多姿,更不亚于麦浪翻滚。

    有专家对“芨芨草”一词进行过考证,发现在很久以前,在很多典籍中,对此都有明确的记载,可见这是一种多么不同凡响的草。牛龙菲的考证如下:

    “芨芨草”早在《汉书》中便有记载,当时称作“白草”。《汉书·西域传》载:“楼兰国出玉,多葭韦、柽柳、胡桐、白草。”颜师古《注》说:“白草似秀而细,无芒,其干熟时,正白色。牛马所嗜也。”

    “白草”“芨芨草”,又称“席箕草”“茨箕”“塞芦”。唐人段成式《酉阳杂俎》说:“席箕,一名塞芦,生北胡地。盖可为帘,亦可充马食者”;又说:“瓜州饲马以宾草,沙洲以茨箕”。《新五代史》也说:“契丹地有息鸡草尤美,而本大,马食不过十本而饱”。这里所说的“息鸡草”即“芨芨草”。清代萧雄《西疆杂述诗·草木诗注》说:“席箕,一名塞芦,俗称‘芨芨草’,即《汉书》所谓‘白草’也”。看来,所谓“席箕”“息鸡”“茨箕”“芨芨”,都是古代西北边地少数民族对于“白草”之称的音译。

    “白草”一名,屡见于唐诗之中。如岑参《赠酒泉韩太守》诗中便有“酒泉西望玉门道,千山万碛尽白草”之句。在敦煌莫高窟藏经洞中发现的敦煌卷子中,有一首《望敦煌》诗,其中写道:“数回瞻望敦煌道,千里茫茫尽白草。男儿滞留暂时间,不应便向戎庭老。”

    “席箕草”一名,也经常出现在唐宋人诗中。如李贺“秋尽见旄头,沙远席箕愁”句,王建“单于不向南牧马,席箕遍满天山下”句,顾非熊“席箕草断城池外,护柳花开帐幕前”句,秦韬玉“席箕风紧马豩豪”句,以及《太平广记》中所引古诗“千里席箕草”句等等。清人王树楠《新疆小正》一书中,曾引徐松《汉书·西域传补注》,说及白草——芨芨草的特性及用途。徐松说:“白草春发新苗与诸草无异,冬枯而不萎,高三、四尺,性至坚韧,以之织物,其用如竹。惟哈喇河尔城东特伯勒古地产者最坚实,心可为箸。”可见,清人已深知西北边地三宝之一“芨芨草”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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