谗言-钱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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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圉镇文人圈子里,许可染先生算得上半个收藏家。

    中国文人,多少都有点收藏的癖好。字画瓷器,钟鼎尊彝,草根怪石,根据各人的口味,嗜好不一。

    许可染先生喜欢收藏古钱币。

    他在一篇笔记中说,古钱币虽小,却是一部浓缩了的中国通史。战国时期楚国的鬼脸钱,汉代的白鹿皮币,唐代的飞钱,北宋的交子、钱引……随便拣出一枚,都足够你玩味再三的了。

    这就是学问。

    中国的学问不好做。

    单是在古钱上做学问做出影响来的,前后就不下一千二百八十人,他们都曾著书立说传世。南宋洪遵的《泉志》,是钱学的开山鼻祖;元代马端临著《钱币考》;明代董茅著《钱谱》;到了清代,做这门学问的人就更多了,名家如过江之鲫,数都数不过来了。民国初年以后,还出现了研究古钱币的学术团体,如上海的“中国钱币学社”等。这个时期,著书大家首推丁福保,他六年中出版了十四种有关古钱币的谱录,其中《古钱大辞典》 《历代古钱图说》,最负盛名,对后世影响颇大。

    闲话少说。仅此可见,在中国做学问,确如攀援古之蜀道:难哉!

    可还是有一些人不怕难,不求发财,不愿做官,只痴心学问。

    许可染先生算一个。

    许可染先生收集的古钱币,有不少是难得的佳品。王莽时期钱中珍品“六泉十布”中的六泉,他就占了五泉。像这样的古币,转手就可以卖上很高的价钱;或者说就献于当权者,亦能谋取一官半职,也算进仕的一条终南捷径。但可染先生是个典型的文人,他不屑于干这样的事。他曾作诗云:“富贵穷通付逝川,摩挲考订不知年。”可见其志趣。

    许可染先生有一个愿望,有生之年完成他的集百家之长的钱币学专著《泉布统志》。

    在圉镇,可染先生是进过高等学堂的。进过高等学堂的圉镇还有一人。这人便是胡可鲁。可染先生退隐故里,专事学问,胡可鲁却走了另一条道:他在官府谋得了一桩差事,成了雍丘县衙里的官员。在这之前,可染先生和胡可鲁还算得上是深交,二人来往很频繁。那时候,胡可鲁在圉镇教私塾,家境困窘,可染先生没少资助他,胡可鲁对可染先生很是感激。后来,胡可鲁就到雍丘谋事了,二人来往渐稀。

    一日,胡可鲁带着一个人来拜访可染先生。那个人戴着一副墨镜,头发溜光,镶着两颗大金牙,看上去很气派。胡可鲁介绍说:“这是郝专员,也喜欢古钱币,是来讨教的。”

    可染先生对他们很冷淡。

    看了可染先生的部分收藏,郝专员的眼都发绿了。

    不久,可染先生被捕入狱,但不知是什么罪名。过些日子,可染先生就病死在了狱中。

    一些人去抄可染先生的家,谁知竟四壁皆空。

    可染先生膝下原有一个千金,叫淑月,聪颖异常,可染先生死后,她也不知所终了,听说让人卖到了青楼。

    过了二三年,胡可鲁的官职一直没有得到升迁,他有些闷闷不乐,常有怀才不遇之叹。这一天,他在县衙门口溜达解闷,见一拐角处热闹非凡,遂走过去:竟是一少女在拍卖古钱币。

    那些古钱币皆属钱中珍品。

    胡可鲁大喜,尽数买了下来。雍丘县长正要调往他处,胡可鲁早瞅准了这个位置,可惜一直没有门路,眼下机会来了。在开封坐镇的日本最高指挥官阿男大原,少时在北京城待过数年,也是个古钱迷。胡可鲁想把这些古钱币献给阿男,捞个七品县令的乌纱戴戴(这个七品县令,当属伪官)。

    买下古币,胡可鲁觉得那卖币少女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她是谁来。

    胡可鲁把这些古钱币装进一个精致的小匣内,找渠道送到开封。胡可鲁做起了升官梦。

    可是,等待他的却是阿男签署的一纸枪杀令。

    胡可鲁蒙了。临刑那天,胡可鲁恍惚又见到了那个卖钱少女,那少女两眼迸着怒火。胡可鲁心头一凛:这很像许可染的掌上千金淑月呀!

    隔二日,传出一则奇闻:雍丘县官员胡可鲁,向阿男献古币一匣,次日,阿男请各界名流玩赏,不想启开来竟是一匣冥币……

    还传,可染的干金淑月小姐被卖与青楼,不堪受辱,已于数日前悬梁自尽。这就成了一桩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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