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高文章写作能力-叙述的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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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叙述。是把人物的经历、事件的发展和事物变化的过程表达出来的一种写作方式。这是一种写作上最基本的、使用频率最高的一种表达方式。

    叙述,从“系统论”的角度分析,它也是一个系统。叙述,不是单一的,而是多层次、多侧面、多角度地向纵深进行的。叙述,有高下、雅俗、繁简、明暗之分。

    人,是一切社会活动的中心和主宰,记人,要抓住人物的性格特征;叙事,要从事和人的关系叙起。

    做事情的是人,人行动的结果是事。因此。记人和叙事是不能分开的。所以,有的学者把“记”与“叙”统称之为叙述。这也是合乎情理的。

    叙述,可以介绍人物的经历,刻画人物性格,揭示事实的蕴涵。小说,戏剧、散文、新闻报道和演讲稿都离不开叙述这种表达形式。

    叙述人或事件,部存在一个叙述主体与叙述对象的问题。

    一个人、一件事是由当事者介绍,还是由第三者介绍,这就涉及叙述主体的人称问题。

    人称问题,也是作者的立足点问题,是叙述主体站在什么地位、从什么角度、用什么口气叙述的问题。

    在文章中,以“我”或“我们”口吻出现,用“我”或“我们”叙述所见、所闻、所感的,叫第一人称。

    日记、游记、自传、回忆录、散文、某些小说常用这种叙述方式。

    第一人称叙述中的“我”,并不完全是作者自己。在真人真事的文章中,“我”就是作者。

    在文学作品中,“我”可能是作者,也可能是故事的叙述者或故事中的一个人物。

    用第一人称叙述,能让读者随“我”上天入地,感到很亲切、很真实。

    以第三者、旁观者、局外人身份,用他(她)、他(她)们的口吻叙述人物历史、事件发展的,就是第三人称叙述。

    第三人称叙述的优点是不受时间、空间限制,可以广泛地反映复杂的社会生活。但缺少第一人称叙述的那种真实感、亲切感。

    无论用什么人称叙述,在一篇作品中都要注意人称的统一。转换人称时要有标志。

    叙述的不同风格

    1.主观色彩浓烈的叙述

    如鲁迅先生的《伤逝》:

    如果我能够,我要写下我的悔恨和悲哀,为子君,为自己。

    会馆里的被遗忘在偏僻里的破屋是这样地寂静和空虚。时光过得真快,我爱子君,仗着她逃出这寂静和空虚,已经满一年了。……

    我重来时,偏偏空着的又只有这一间屋。依然是这样的破窗,这样的窗外的半枯的槐树和老紫藤,这样的窗前的方桌,这样的败壁,这样的靠壁的板床。……

    在一年之前,这寂静和空虚是并不这样的。常常含着期待,期待子君的到来。在久待的焦躁中,一听到皮鞋的高底尖触着砖路的清响,是怎样地使我骤然生动起来呵!于是就看见带着笑涡的苍白的圆脸,苍白的瘦的臂膊,布的有条纹的衫子,玄色的裙。……

    然而现在呢,只有寂静和空虚依旧,子君却决不再来了,而且永远,永远地!……

    以上是《伤逝》开头的几段。《伤逝》结尾的叙述仍是感情色彩十分浓重的:

    我仍然只有唱歌一般的哭声,给予君送葬,葬在遗忘中。

    我要遗忘;我为自己,并且要不再想到用了这遗忘给子君送葬。

    我要向着新的生路跨进第一步去,我要将真实深深地藏在心的创伤中,默默地前行,用遗忘和说谎做我的前导……

    《伤逝》中,叙述“我”的思念、悲哀,采用了复沓、排比,而且剪掉了故事的实体,将它幻化为一种伤逝的感受。

    又如《母亲的姓名》开头叙写:

    时常给家里写信,总是父亲的名字,天长日久,母亲的姓名竟淡漠了。当我写母亲姓名时,就似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子,轻盈地向我走来。

    接着,每一段文字开头都有这样的语句:

    母亲慈祥的姓名上,飘满了晨起的炊烟。……

    母亲动人的姓名上,积满了子女甚至父亲的泪水。……

    母亲勤劳的姓名上,铺满了厚厚的霜一般目光。

    母亲美丽的姓名,就像那把曾梳理她少女梦、洞房情的梳子。……

    从上面两个作品中,我们可以归纳出以下几点,也就是感情色彩浓烈的叙述的特点:

    第一,将事件化为一种感受来叙述;

    第二,运用排比、复沓叙述深层情绪;

    第三,改线性铺陈为交错叙述。

    这样叙述,常常在读者心中留下永世难忘的印痕,产生强烈的共鸣。2.客观冷静的叙述

    台湾作家罗兰的《途中》就是运用客观冷静的叙述来表达他的哲理沉思的:

    我喜欢属于自己的时间,厌恨环境的牵绊。因此我总留恋那去什么地方的途中,因为它摆脱了一个个牵牵绊绊的环境,而尚未到达另一个牵牵绊绊的环境。这个途中的时间可以完完全全地属于自己。

    在寂寞的旅途中,我常感到前所未有的丰富,火车曾带我认识大地,轮船曾带我认识海洋。而在每天那单调熟悉的往返途中,我找到喘息和安静的时间,让我在那里尝到摆脱之后的轻松。……

    所以,如果可能,我总是尽量拉长在途中的时间。我要利用这段时间想我一直没有工夫去想的事。在这途中,我是陌生的个体,没有人干扰我,没有琐事俗务需要我为了责任而必须去分心照顾。

    我把自己交给脚步或车船,而我的心就可以逍遥自在地翱游在天地之间。

    刘剑雄写了一篇短文《糖人》(刊《羊城晚报》),他的叙述方式也可归为客观冷静的叙述,而且是很典型的。下面摘录几段:

    天冷了……行人呵着热气依然行走匆匆。……

    前面,另一群小孩围了一副简便的担子。从那热闹中我觉得温暖。那是一副糖担,一个流浪的糖人。……

    我一样地在他面前站住了,看他用一小勺糖汁在大理石板上潇洒地画出各种动物,看他用笨拙的家什巧妙地点龙画风。娴熟的动作博得了孩子们的欢喜和起哄,纷纷捏着小票子要一个“鸟”或“马”什么的。过路的小孩则扯住父亲的衣角,大人们不自然地把手放在腰包里。糖人有些忙不赢,花样却在不断更新。

    我终于拗不过自己的好奇心,决定问他的来历。

    他是四川人,17岁学画画,终于意识到突破不了自己,于是流浪到东北做糖人。眼下北部太寒,就随着风儿到了南国这片土地。

    我想起画家和糖人之间,想起了伟大与卑微的区别,艺术殿堂上,两者之间太遥远了。

    一片落叶落在糖人的石板上,他用嘴一吹,叶儿打着旋飘落在一角的小溪中流走了。糖人还继续着他的糖画,仿佛根本与叶儿无关。我看着那片落叶,想了很远很远,很多很多。其实,落叶就是落叶,糖人就是糖人,我就是我,何苦要去编织那想象的网呢?

    辞了糖人,我不再去想他的天涯浪迹了。只记起他的选择和快乐,以及他一站又一站辗转,随便在一棵树下或墙角摆上他的人生,不争不夺,与人同乐,建着一个甜蜜的信念。

    路对于他是不经心的,倒是他经心地在走着自己的路。

    上面引用的《途中》和《糖人》都是运用了客观冷静的叙述方式。

    从上面两篇文章中,我们可以约略明白,客观冷静的叙述方式和主观色彩浓重的叙述方式正相反。其基本特点是:

    第一,客观地介绍人或叙写事;

    第二,取材慎重,内涵深广;

    第三,感受与情思渗透在字里行间。

    3.饱含哲理的叙述

    1927年4月18日歌德和艾克曼在一次谈话中说:

    拿橡树为例来说,这种树可以很美。但是需要多少有利的环境配合在一起,自然才会产生一棵真正美的橡树呀!

    一棵橡树如果生在密林中,周围有许多大树围绕着,它就总是倾向于朝上长……但是这种树如果终于把树顶上升到自由空气里,它就会不再往上长,开始向四周展开,形成一种树冠。但是到了这个阶段,树已过了中年,多少年来向上伸展的努力已消耗了它最壮健的气力。……树干与树冠的比例不相称,还不能使树显得美。

    如果这棵树生在清洁潮湿的地方,土壤又大肥沃,只要有合适的空间,它就会过早地在树干四周长出无数枝杈……它就显不出挺拔嶙峋、盘根错节的姿势……仍然不美。

    最后,如果这棵树生在高山坡上,土壤瘦,石头多,它会生出太多的疤疖……根本就枯凋,不能令人感到惊奇。

    歌德接着说:沙土地,或夹沙土使橡树可以向各方面伸出茁壮的恨,看来于橡树最有利。它坐落的地方还应有足够的空间,使它从各方面受到光线、太阳、雨和风的影响。……它须和风雨搏斗上百年才能长得健壮,在成年时它的姿势就会令人惊赞了。

    (《歌德谈话录》132页)

    歌德这一段叙述,饱含了关于人、事、物、情和景等方方面面的哲理,容量惊人,多少年来被人们从不同角度引用。

    饱含哲理的叙述,主要特征是:

    第一,将理、情寄寓于叙述的事或现象之中;

    第二,引导人透过现象认识本质,感悟出道理;

    第三,它不同于夹叙夹议;

    第四,它不同于小说中的画龙点睛式议论,仿佛是溶解了的一杯糖水,看不见糖,但糖确在水中。4.由反入正的叙述

    先抑后扬。

    宋梅尧臣咏韩干画马:“干马精神在缰勒”。韩干的传世佳作《骏马》,没画马的四蹄跃动、飞奔之状,却画出它被笼头缰绳紧紧地拴在一根桩子上。

    欣赏者,从这匹马仰天长啸、四足蹬踏、力图挣脱羁索的动态中,异常强烈地感受到这匹骏马奔腾激越的热情和不服羁索的内在力量。

    显然,缰绳,在这里是“抑”,是马纵蹄飞腾的限制,但画出后,反而使腾跃的精神得到更传神、更有力的表现,从而起到了先抑后扬的作用。

    又如“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句诗,赞扬对新颖意境的独辟蹊径,这也是抑扬法。用“疑”,把山重水复、川断泉绝的深暗境地转向反面,开拓出坦坦荡荡柳暗花明的胜境来,起到艺术的突转作用。

    总之,由反入正、抑扬相映的叙述方法,往往会产生出人意料的佳趣。

    5.谈古论今的叙述

    余秋雨的《五城记》中有这样的一段:

    开封

    它背靠一条黄河,脚踏一个宋代,像一位已不显赫的贵族,眉眼间仍然器宇非凡。

    省会在郑州,它不是。这是它的幸运。曾经沧海难为水,老态龙钟的旧国都,把忙忙颠颠的现代差事,洒脱地交付给邻居。

    陪同我的人说,宋史上记载的旧地名,都在今天开封地底下好几公尺。黄河经常决水,层层淤泥堆积,把宋代繁密的脚印深深潜藏。宠贝古城潜藏得过于轰轰烈烈,中国人温文尔雅,连自然力也入乡随俗,一层层地慢慢来。开封古都,用灾难的刷把,一次次刷新。人们逃了又来了,重新垦殖,重新营建,重新唤醒古都气韵,重新召来街市繁荣。开封最骄傲的繁荣,见之于《清明上河图》。

    开封就像我们整个民族,一再地在灾难的大漠上重新站立,立誓恢复淤泥下的昔日繁华。但是,淤泥下的一切属于记忆,记忆像银灰色的梦,不会有其他色彩。于是,开封成了一个褪色的遗址。

    只有最高大、最坚牢的构建未曾掩埋。台阶湮没了,殿身犹在;高塔被淤没底层,仍然巍然不摧。那天我与友人同去开封,不知爬了多少石阶,古塔、古塔、古塔,宫殿、宫殿、宫殿。我累了,上下环顾,对友人说:“我真想把荒草间的石阶拍下来,题名时间。”友人说:“别拍了,一端相机便成了现代。”

    倒也是。时间的力量只能靠着体力慢慢去爬、去体会,不能拿着一张照片轻松地去看。一轻松,全都变味。

    国内许多古塔已经禁止人们攀援,而开封古塔却听便。不必过于担心有无数的人在塔中拥挤,爬塔是一种体力和意志的考验。塔阶很窄、很陡、也很暗,不拼力爬到每层的窗洞口你不可能停下,到了窗洞口又立即产生更上一层观看的渴念。爬塔心理可以构成一种强烈的悬念线,塔顶塔尖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召唤。要么不进塔,进了它,爬了它,很少有人半途而返。让体力心力不济的人们静静仰望吧,塔身中天天地进行着青春和生命的接力赛。千年前建塔的祖先们,不经意地留下了物理上和心理上的两个制高点,来俯瞰一代代的子孙是否有点出息、有点能耐。当我爬到最后一层,我真想气喘吁吁地叫一声:“我报到,我的祖先!”

    是的,只有远远高于现实的构建,才有能力召唤后代。

    余秋雨的文化散文吸引和教育了无数青年。

    他的散文,除了内容深刻、语言优美、引人入胜之外,还和他谈古论今、循循善诱的叙述有密切关系。

    假设余秋雨运用平铺直叙的方式叙述呢?如果余秋雨劈头盖脸地单刀直入呢……所以,为了追求艺术效果,叙述的方式也应当十分讲究。

    叙述的不同技巧

    清人刘熙载在《艺概》中把叙述方法归纳为十八种——“叙事有特叙,有类叙,有正叙,有带叙,有实叙,有借叙,有详叙,有约叙,有顺叙,有倒叙,有连叙,有截叙,有预叙,有补叙,有跨叙,有原叙,有插叙,有推叙。”为了简化种类,便于学习,我们主要介绍以下几种基本方法:

    1.仰叙和俯叙

    叙述者可以是一个幼稚、可笑的人,可以用困惑不解的目光观察生活,用自嘲自讽的语气叙述故事;叙述者也可以是一个头脑冷静、分析深刻的人,以洞察一切的目光观察生活,用讽刺幽默的语言叙述故事。

    例一:仰叙

    我坐在宿舍里,心里好不凄凉。说实在的,让我停工交待可把我吓坏啦。我倒不是热爱劳动到了这个份上,实在是吓的。要是教导员背地里骂我,说我是流氓、坏分子,我也顶多是害怕一阵。这一不让我下地,可就和群众隔离开了。我只要能和一般人一样吃饭睡觉干活,就会觉得心安理得。这一分开,我,我,我成了什么啦?我为什么一下子就成了这么一个需要隔离的人?想着想着我就没出息地哭了起来,就着这股心酸劲就写起来了。啊呀,提起这份检查我要臊一辈子。我写“敬爱的教导员”,还说我出身工人家庭,对毛主席是忠的,对领导是热爱的。又说自己工作一贯还好,受过教导员表扬等等,写了一大堆摇尾乞怜的话。后面说自己在宝像这个问题上粗心大意,一时疏忽,没有看清谁撕的,心里很难过,“心如刀绞,泪如泉涌”。最后是说要在今后的工作中将功补过,等等。还算好,我没把大许给卖了,可是也够糟的了,我说“没看清谁撕的宝像”,言下之意就是不是我撕的。我都奇怪,当时我怎么能干这种事?(王小波《地久天长》)

    例二:俯叙

    尼古拉铁路一个火车站上,有两个朋友相遇,一个是胖子,一个是瘦子。胖子刚在火车站上吃过饭,嘴唇上粘着油而发亮,就跟熟透的樱桃一样。他身上冒出白葡萄酒和香橙花的气味。瘦子刚从火车上下来,拿着皮箱、包裹和硬纸盒。他冒出火腿和咖啡渣的气味。他背后站着一个长下巴的瘦女人,是他的妻子。还有一个高身量的中学生,眯细一只眼睛,是他的儿子。

    “波尔菲利!”胖子看见瘦子,叫起来。“真是你吗?我的朋友!有多少个冬天,多少个夏天没见面了!”

    “哎呀!”瘦子惊奇地叫道,“米沙!小时候的朋友!你这是从哪儿来?”

    两个朋友互相拥抱,吻了三次,然后彼此打量着,眼睛里含满泪水。两个人都感到愉快而惊讶。(契诃夫《胖子和瘦子》)

    仰叙的特点:一是容易形成鲜明对比,即人物形象的对比和思想认识的对比;二是容易构成各种悬念,使读者跟随着困惑不解的叙述者逐步明白起来。

    俯叙的特点:一是容易进入角色和故事;二是如同跟随一位向导,步步进入叙述者的视野。

    2.概叙与细叙

    概叙,将事件的主要过程做本质、扼要的介绍,这是很常见的叙述方法。

    细叙,是再现事件中的主要细节,使读者获得生动形象的叙述效果,是一种分主次、严加选择的细节介绍。

    例一:概叙

    招儿带翻了饭碗,菜汤流得小半桌。四铭尽量的睁大了细眼睛瞪着看得她要哭,这才收回眼光,伸筷自去夹那早先看中了的一个菜心去。可是菜心已经不见了,他左右一瞥,就发现学程刚刚夹着塞进他张得很大的嘴里去,他于是只好无聊的吃了一筷黄菜叶。

    学程,他看着他的脸说,那一句查出了没有?

    那一句?还没有。

    哼,你看,也没有学问,也不懂道理,单知道吃!学学那个孝女罢,做了乞丐,还是一味孝顺祖母,自己情愿饿肚子。(鲁迅《肥皂》)

    例二:细叙

    马老先生一心要去躺下歇歇,随着伊牧师的“好极了”向她点头,其实她的话满没听见。他也没细看屋里的东西,心里说:反正有个地方睡觉就行,管别的干吗!只有一样,他有点不放心:床上铺着的东西看着似乎太少。他走过去摸了摸,只有两层毡子。他自己跟自己说:“这不冷吗!”在北京的时候,他总是盖两床厚被,外加皮袄棉裤的。

    把屋子都看完了,伊牧师见马先生没说什么,赶快的向温都太大说:“好极了!我在道儿上就对他们说来着:回来你们看,温都太大的房子管保在伦敦找不出第二家来!马先生!”他的两个黄眼珠盯着马老先生:“现在你信我的话了吧!”

    马老先生笑了一笑,没说什么。

    马威看出牧师的意思,赶紧向温都太太说:“房子是好极了,我们谢谢你!”

    他们都从楼上下来,又到客厅坐下。温都太太把房钱,吃饭的时间,晚上锁门的时候,和一切的规矩,都当着伊牧师一字一板的交待明白了。伊牧师不管听见没有,只要她一停顿,一喘气的时候,他便加个“好极了”,好像乐队里打鼓的,在喇叭停顿的时候,加个鼓轮子似的。马老先生一声没出,心里说:“好大规矩呀!这要娶个外国老婆,还不叫她管得避猫鼠似的呀!”

    (老舍《二马》)

    概叙文字简约,细叙突出重点,交叉运用,可以使文章具有详略得宜、疾徐相当的效应。

    3.明叙与隐叙

    明叙,明明白白、直截了当地交待人物活动或事件发展的情况。

    例如:

    马家的小古玩铺是在圣保罗教堂左边一个小斜胡同儿里。站在铺子外边,可以看见教堂塔尖的一部分,好像一牙儿西瓜。铺子是一间门面,左边有个小门,门的右边是通上到下的琉璃窗户。窗子里摆着些瓷器,铜器,旧扇面,小佛像,和些个零七八碎的。窗子右边还有个小门,是楼上那家修理旱伞、箱子的出入口儿。铺子左一连气三个小铺子,紧靠马家的铺子也是个卖古玩的。铺子右边是个大衣装存货的地方,门前放着两辆马车,人们出来进去的往车上搬货。铺子的对面,没有什么,只有一溜山墙。

    马家父子正在铺子外面左右前后的端详,李子荣从铺子里出来了。他笑着向他们说:

    “马先生吧?请进来。”(老舍《二马》)

    这段叙述即是明叙。

    隐叙,隐隐约约地交待人物的活动,让人猜想一番。这样叙述,能取得发人深思的联想和再造想象的效果。

    例如:

    吃晚饭的铃响了,大家枉自等着她。后来弗朗维先生走了进来,通知大家说鲁赛小姐身体有点不舒服,大家可以先吃。人人都竖起了耳朵听着。伯爵走到老板身旁,低低问道:“行了?”——“行了。”为顾全面子,他对同伴们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头比划了一下。立刻所有的人都如释重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也立刻露出轻松愉快之色。鸟先生大喊道:“我请大家喝香槟酒,这旅馆不知有没有?”鸟太太却不免心惊肉跳,因为老板马上手里拿着四瓶酒重新走进来了。每一个人都突然间变得心里再也憋不住话而爱说爱叫;各人心里都怀着一种不大正派的快乐。伯爵好像突然感到加雷一拉玛东夫人风韵很足,而那个纺织厂主,加雷一拉玛东先生则不住向伯爵夫人献殷勤。谈话很是活跃、愉快,有很多精彩的妙语趣话。(莫泊桑《羊脂球》)

    上面这段话,是羊脂球在上流社会的一群先生、太太逼迫下,终于答应那个普鲁士军官的无礼要求后造成的效果。其中那句“低低问道‘行了?’——‘行了’”就是一段隐叙。

    4.合叙与分叙

    叙述有时要涉及若干方面的活动,有时要包括各条线索的联系。合叙,是对人物活动和事件发展的方方面面进行综合叙述。

    分叙,是对人物、事件的某一方面、某一阶段进行分解叙述。

    例如:

    春雨蒙蒙,天空闪过一道电光,搅动了三颗枯萎的心。

    我们的角落从早到晚萦回着歌声……先是轻轻地哼,后是低低地唱。我看见铁子认真控制着口形,克俭为了使歌声更低沉浑厚一些,竭力压低自己的下巴颏。我偷眼去看王雪,发现铁子和克俭也在偷偷看她。……

    “你的嗓子真好,男低音!”王雪忽然说。

    我们三个一齐望着她。

    “你。”

    “我?”

    “就是你!”王雪被逗笑了。……

    一颗流星倏地消失在天边。我们三个谁也没说话,我们好像都是刚刚意识到了这件事。真的,在这之前我们每天只是为王雪祈祷,为王雪心焦,想着王雪坐在大学教室里的样子,心里都感到宽慰。……

    “你们会总给我写信吗?”

    又黑又长的小巷里只有落叶擦着路面吱吱地响。

    “反正我会给你们写,一有时间我就给你们写。”

    铁子的手摇车声,还有我和克俭的拐杖声。(史铁生《我们的角落》)

    上述这几小段叙述,分合自如。

    5.连叙与截叙

    连叙,是时间紧紧相连、动作环环相接,使叙述连贯完整。

    截叙,是时断时续的叙述。在事件发展过程中,插入一段说明或议论,或解释事理,或点明题旨,插语完了,再接着叙述。

    例如:

    你坐在那儿,在那高高的售票员的位置上,用一根显然是随手拈来的什么草棍在剔牙。

    钓鱼台——下车请打开车月票,关俩门,你用标准的售票员的腔调漫不经心地报着站名:下一站——

    这种腔调,这一天要重复上百遍的几句话,这短短的车程——不过十几站——对你这样聪明的小伙子来说,也许用不了两天就全学会了。那么,你剩下的时间、剩下的精力,做什么呢?

    你穿了件相当“帅”的针织尼龙衫,头发也留在既不落伍、又不太“匪”的长度上;也许从夜起就在首都体育馆的铁栅栏外面排队,等着买两张歌星的票子的年轻人里头有你?你并不像一些热心服务车的主人那样周到地宣传,对几个娇滴滴的小妞和愣头愣脑的外地人也不很客气;你不怎么检票,也不张罗什么,就那么淡漠地、心不在焉地坐在那儿。这神情不像二十岁,倒像七十几岁。是不是家里住得太挤,从小没少挨爸爸的揍,长这么大也没听过几句熨帖的话,从懂事开始,就在“天天斗”里混……于是,在你的性格里已经失去了亲切、热诚地待人的习惯?

    就在这时,她上来了。她很年轻,但却抓着扶手,像数着步子一样一阶阶踏上来,跨了两步,站到了我的面前。这是个高高的姑娘,皮肤细嫩得像婴儿,却苍白得像久卧的病人。她的装束——噢,这样装束的姑娘,如果说1966年夏天满街都是的话,今天却实在是寥寥可数了:一件褪色的军装和斜挎在肩上的军用书包。她微笑着,两根辫子搭在肩上,一双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我敢打赌,我们现在已经很少见到这样微笑的姑娘了,那些总觉得世界对不起她们的年轻女子们,大多数是一脸拒人千里的不耐烦。

    你从高高的位子走了下来,走到我对面一个坐着的小伙子面前。

    “起来!”你用膝盖拱了他一下。

    “什么……”正在看书的小伙子觉得莫名其妙。

    “让你起来就起来!”你压低声音说。我开始担心了。难道为了比这还轻得多的几句话就骂起来甚至打起来的事还少么?

    “这……”那老实的小伙子虽然依旧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在你那不容置辩的语气下,还是站了起来。

    “别——”微笑着的姑娘苍白的脸上升起一片红晕。

    “一会儿再跟你说。”对那正从座位上迈出腿来的小伙子,你又低低地补了一句。

    “她眼睛……”我背后的两个妇女轻声说。显然,她们是这趟车的乘客了。我和对面那让座的小伙子,也在一瞬间明白了。

    姑娘道着谢,那么拘谨地坐下了。她还是那样微笑着,两只眼睛直望着前面。

    终点站到了。盲姑娘怎么办呢?也许她应该等到最后下吧。可是她那么心急,几步跨到门口,挤入下车的人流。

    “啊,瞧你——”你想过来照顾她,又止住了。

    “别——”她朝前挤着,着什么急呢?

    “小张!”你朝后座的女售票员嚷起来,“你快扶扶她!”小张没下车,但也没拒绝,只是清亮地喊了一声:

    “哪位同志劳驾把这位同志送到366车站!”

    “不用了!”姑娘说着,踉踉跄跄地加快步子,一个不稳,落到紧跟在她后面的我的手上。

    我扶着她,把手架在她的腋下。不错,她身体有残疾,也不修饰自己;可她的少女本色并未失去,那么柔嫩,那么温热;她重重地倚着我,不设防、不矜持,只有令人动心的依顺……噢,我似乎明白了,你为什么不来扶她……

    “摔过吗?”我问。

    “没有。”姑娘微笑着说,“磕磕碰碰的倒是常事。”她要去上工了,她不怨恨自己的命运,只是对给别人添了麻烦感到歉意。

    回头看去,你又那么漠然地爬上了售票员高高的位子,又要拖着标准腔报站名了。谁知道呢,也许街道居委会主任从来没“接见”过你,“优质服务月”的奖状和你也不怎么有缘;对负你的人,你也许骂得出不堪入耳的脏话,没准还想动手……可在这样一个姑娘面前,却连“看不见”这种字眼都不肯出口,生怕伤了她;你甚至不好意思碰她一下,虽然你的用意那么纯,纯得就像清晨的雪。你没读过大学,也许除了《大众电影》也不看别的书,可是我知道,你的心不是粗粝荒漠的一片,那光明的一隅,会永远充满了温情地留给世上无助的弱者,就比如这沉静微笑着的姑娘。

    这篇散文运用了多种叙述技法,使叙述亲切、顺畅,而且有吸引读者的艺术魅力。首先是人称的巧用,作者把被叙述者称之为“你”,而且开始时每一段首用“你”开笔,使全文格调为之一新,直陈人物神情举止,言谈话语,形象直观而又干脆、利落。其次是仰叙的运用,它使叙述产生悬念。

    此外,这篇文章在连叙和截叙、明叙和隐叙等技法的运用上,都能够处理得恰到好处,因而大大增强了叙述的艺术效果。

    以上几种叙述方法是叙述、表达中常见的技法。

    自叙与他叙,是叙述人物的选择;

    仰叙与俯叙,是叙述角度的处理;

    连叙与截叙,是叙述节奏的调整;

    明叙与隐叙,是叙述情趣的启发;

    顺叙与倒叙,是叙述顺序的安排;

    合叙与分叙,是叙述空间的转换。

    要取得叙述表达的理想效果,就必须熟练地掌握各种叙述技法,根据表达目的和表达内容的需要,精选巧用。

    叙述也是一种艺术活动。叙述能在读者心中引起大惊、大疑、大急、大喜、大快、大慰的共鸣,就是出色的叙述。

    叙述既要出人意料,又要在人意中。如一棵大树,同是一棵树,枝权不同;同一枝权,叶子各异;同一片叶子下,开的花却不同;一朵花结的果实也不尽相同。总之,要使叙述五色纷披,各呈异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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