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

    我从已经发表的纪念皮埃尔·居里的文章中选择了以下几位著名科学家的片断，以补充我的这篇对丈夫的记述。

    亨利·普安卡雷

    （在法国科学院的报告，1906年）

    居里是科学界和法国认为可以引以为荣的那些人中的一位。他年富力强，本可以创造更多更大的成就，他所做出的成绩就足以证明这一点。我们知道，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他是不会令我们失望的。他去世前的那个晚上（请原谅我提及这种个人的回忆），我就坐在他的身旁，他跟我畅谈了他的计划与理想，我非常崇敬他思想深邃和丰富，物理现象经过他那明晰而独特的头脑思考之后，会出现一种新的面貌。因此，我觉得自己更加明白了人类智慧之伟大，但是，第二天，一切转瞬间便灰飞烟灭了，一个残酷无情的偶然让我们看到，伟大的思想在各种疯狂的暴力面前只占有多么狭小的一点空间呀，那些无情的力量横冲直撞，不知奔向何方，却又把路上遇到的一切碾得粉碎。

    他的朋友们、他的同事们立即明白他们所受到的损失是多么的巨大，但悲痛远未局限于国内，在国外，最著名的科学家们也同我们一样地感到惊愕和悲痛，向我们表达了他们对我们的这位同胞的崇高敬仰。在国内，每一位法国人，无论知识水平是高是低，都或多或少地痛感自己的祖国和全人类刚刚失去了一个光荣的儿子。

    在物理学研究中，居里头脑缜密细致至极，能够去粗存精、去伪存真，在别人很可能被引入歧途的错综复杂的谜团中，找到正确的方向……

    像居里一样的真正的物理学家们，既不会主观臆断，也不会只注重事物的表面，他们善于透过现象看本质。

    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能体会得到与他交往之真诚与愉悦，可以说，从他的温柔谦和、天真率直、思维敏捷中散发出巨大的魅力。在他的朋友们，甚至对手们面前，他总是礼让三分，他是那种人们称之为“可悲的候选者”的人，可是，在我们的民主政治中，争权夺利的候选者却不乏其人。

    谁能想到这么温柔可爱的一个人却深藏着一颗不屈不挠的心呢？他在原则问题上绝不妥协，在绝对真诚的道德理想上也绝不妥协。这种道德理想也许在我们所生活的世界中显得高不可攀，但他却从不理解我们的软弱所满足的那微不足道的种种惬意、舒适。不过，他并没有把这种理想与科学割裂开来。他以身作则，向我们展示了高度的责任感可以源自对真理的淳朴的爱。他信仰什么神明无关紧要，因为是信心而非上帝在创造着奇迹。

    杰尔内

    （法兰西研究院）

    一切为了工作，一切为了科学，这就是皮埃尔·居里的一生的概括。他的一生是伟大的发现众多、才华横溢的一生，致使他很快便受到了普遍的崇敬。正当他的研究工作臻于完善、步入巅峰之际，正当他在继续奋勇向前之际，1906年4月19日，一个可怕的灾祸突然降临，令世人震惊、扼腕，使他的研究戛然而止。

    那种种的荣誉并未冲昏他的头脑，他是而且将永远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科学史上最了不起的一个人。他的同龄人在他的身上发现了一个既不屈不挠又大公无私的对科学忠贞不二的光辉典范。一生像他那样纯洁而令人钦佩的人实属罕见。

    让·佩兰

    （《当月》杂志，1906年5月）

    皮埃尔·居里被大家称之为大师，而我们很高兴也把他称之为我们的朋友。正当年富力强之际，他却突然离我们而去。

    ……他是一个伟大的天才，真诚、随和、冷静、大胆，任何东西都无法束缚他的思想，也无法阻遏他奋勇向前。他向我们展示的是一个完美的形象，完美的榜样。我们还要说，他具有崇高伟大的心灵，聪明才智和高尚的品德与最高尚的无私以及至善至美结合在了一起。

    但凡认识皮埃尔·居里的人都知道，与他在一起，你就会感到那种急于工作、急于研究、急于弄个水落石出的需要油然而生。我们将把这种感受广为宣扬，以此来更好地缅怀他。我们还将从他那张苍白但英俊的面庞上探寻那种使得接近他的人力量倍增的感召力的秘密。

    C.什内沃

    （物理和化学学校校友联谊会，1906年4月）

    必须记住居里对他的学生们的深情厚爱才能明白我们的无法弥补的损失有多么巨大。

    我们中间有些人对他不无道理地崇拜至极。就我本人而言，除了我的家人之外，他就是我最爱戴的一个人，因为他懂得如何以一种极大的、细心的爱去关怀我这个卑微的助手。他对人和蔼可亲，他的助手们都非常崇敬他。当实验室里的学生们听见噩耗，一个个泪流满面、痛不欲生。

    保尔·朗之万

    （《当月》杂志，1906年7月）

    每时每刻我都在思念着他，想着此刻他该来了，来同我们聊起他正在搞的科学研究，想着同他在一起工作的情景，他那和善、沉思的面容，明亮的眼睛，宽大漂亮的额头，那是二十五年的实验室工作中坚持不懈地研究、实验和简朴的生活磨炼出来的。

    他在实验室里工作的情景仍历历在目。我在他身边工作了十八年，从一个胆怯、笨拙的新手开始，跟着他学习实验研究。往事浮现，一成未变，他的身影恍若就在眼前。

    他身边满是各种仪器，大部分是他自己构思或改进的，他运用起它们来驾轻就熟，那物理学家的又长又大的白皙的双手动作之灵巧，令人望而歆羡。

    我作为学生走进他的实验室时，他只有二十九岁，但在实验室里度过的整整十年时光使他做起实验来游刃有余。尽管我们才疏学浅、笨手笨脚，但一见到他那副成竹在胸的坚定神态和细心指教以及他那腼腆但坦然的表情，我们便心中有底，不慌不忙地认认真真地跟着他做起来。在实验室里，我们干起来心情愉快，觉得在他身边干活儿非常有劲儿。在那间摆满了形状千奇百怪的仪器设备的明亮的大教室里，我们常常走近他的身旁向他讨教，有时候，他也允许我们同他一起进行特别精密的操作。

    我学生时代最美好的回忆也许就是在实验室里的这段时光。我站在黑板前面，听他兴致勃勃地同我们交谈，启发我的丰富的想象力，激起我们对科学的热情与爱好。他的探索精神很强而且极富感染力。他知识面广而扎实，唤起了我们对科学知识的渴求。

    我在此把这几篇文章汇集在一起，是希望以此作为一束鲜花奉献在他的坟前，向他表达我的尊敬之情，并希望能够让一位人类天才的典范和品德高尚、思想伟大的人的形象更加地光辉闪亮。

    他像是一个感悟真理的先知，完全摆脱了羁绊，全身心地向往理性和真知。他给我们做出了榜样，我们只要以追求理想为自己的生活目的，以自由和正直的精神鼓舞自己勇往直前，实事求是，求真务实，我们就完全可以像他一样达到尽善尽美的精神境界。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