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锁宫廷之尔音-二、春染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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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尔音一路向北追来。虽然她和穆克登之间的对话耽误了些时候,但是还好,这院子向北便只有一条路。尔音决定试试运气。

    尔音一路向北急奔,到底在快要出院门子的时候,让她追上了。她看见了一个身着太监衣服的男人身影,在朝院门口的方向走去。

    “站住!”

    尔音下意识地大喊了一声。她想那前面的人也定会下意识的回头。可是没想到他只是身子微晃,吃惊之后,便忽然朝院门口跑了去。

    尔音心下狐疑,她的眉头也跟着皱了一下:莫非这人是认得我的?怕我看见他的容貌?

    “站住!”

    尔音边喊边继续朝前跑去。那人却已经跑到了院门口儿。出了这院门儿还有一条不算短的甬道。再往前便是御花园了。如果那人跑入了御花园,那尔音便真的无处可寻。御花园四通八达的。尔音到时候便无法分辨那人的去向。这一段儿是尔音抓住那人的最后机会。尔音奋力地向前跑去。

    跑到院门口的时候,尔音也是急急忙忙的。她一个跨步便越了过去。并没有注意前方的来人。

    “诶哟!”

    尔音不知和什么人撞上了。身子向后一仰,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这一摔着实摔得不轻,她疼得坐在地上,许久没有起身儿。

    “尔音……你没事儿吧?”

    尔音抬眼向那声音的来处望去。她有些吃惊,因为那人此刻不应该在这儿。

    “布泰!怎么会是你?皇上,不是恩准你出宫探亲了吗?”

    “我刚回来的。今儿下午才到。你这冒冒失失的,是要做什么?”

    “布泰!”尔音这才反应过来,她还在追那个男人呢。“布泰,你是从御花园的方向过来的吗?”

    “当然,这里只有这一条路。”布泰一脸疑惑地看着尔音。

    “那布泰可有撞见一个男人,穿着太监的衣服。身形挺拔!”尔音仰头瞪着布泰。布泰与那人是对着走的。想来布泰定然已经看见了那人的容貌。

    “男人?我没撞见?这一路上我只撞见你了。”

    “不可能,我明明看见他过了这院门儿。这儿又只有一条路,两边儿又都是红墙的!他还能跑到哪去?”尔音一脸的不可置信。她朝布泰的身后望去,的确没看见半个人影儿。”

    “尔音……你不会是……撞邪了吧!这儿院子以前可是专门儿用来匿藏尸体的地方。我听说那些无故失踪的明代宫人,大都是被杀了埋在这儿的。我还听说,先帝爷那会儿这儿便时常有闹鬼的传闻。后来啊,先帝爷还特意整修了这院子。结果,挖出来好多尸体呢。你想想这地儿得有多少冤魂啊?”

    尔音被布泰说的有些发毛,其实这些传闻她也听说过的。刚才自己还在莲花池子边儿上给樱桃姐姐烧头七。现在想想不禁有些后怕!不过,尔音可以肯定。她看到的那人就是那日与樱桃姐姐在月下的那个。那日的印象太过深刻,那个人的背影儿尔音是绝不会认错的。可是,这人却忽然凭空消失,真是太奇怪了……

    “尔音……”布泰见尔音没反应,轻轻地唤道。

    “嗯……”尔音回过神儿来,她白了一眼布泰,嗔怪道:“胡说!你才撞邪了!快拉我起来,摔得我好疼!”

    布泰走上前去伸手将尔音拉起来。他笑着说:“我倒是真撞着邪了,刚才不是撞到你了吗?”

    尔音瞪了一眼布泰,有些生气地说:“还贫嘴!我现在可没有心情和你开玩笑。我那一下摔得真不轻。哎呀!”

    尔音一下子扶住了布泰,她觉得一股子疼痛从左边儿脚踝处传来。

    “怎么了?”布泰皱起了眉头,他看见尔音脸上痛苦的表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好像左脚扭到了。都是你,没事儿大半夜的来这儿干啥!”尔音捶了一下布泰的胸口。

    “……我听说,樱桃走了……今儿是头七,我过来看看……”

    布泰的脸上忽然显出悲伤的神色。的确,布泰和樱桃也是自小就认识的。想来布泰和樱桃的关系不见得比尔音差多少。他这一回宫却听到这样的噩耗。过来悼念一下,的确是非常正常的。

    “樱桃姐姐……死得冤枉!”尔音的眼眶又红了,她望着地面,心里很是难受。

    “……莫非樱桃真不是自杀的?”布泰反问道。

    “你知道什么?”尔音的眼睛忽然瞪了起来,她抬起头看着布泰一脸的疑惑。

    “……我记得樱桃和惠贵人一样,都是自小信佛的。她也曾和我说过。信佛的人是不会自杀的。因为佛经里说,自杀是很重的罪孽。”

    “……这,我倒没听樱桃姐姐提过。不过我知道,樱桃姐姐是绝不会自杀的……诶哟!”尔音下意识地移动左脚。没想到又是一阵疼痛传来。

    “看来你这脚伤得可不轻。我还是扶着你去太医院看看吧。”布泰蹲下来看了看尔音的脚伤,然后抬头说道。

    “也好!是不是已经肿了?”尔音问道。

    “是肿了,恐怕是扭到筋了。不知道骨头有没有事儿?”布泰皱着眉头,又说道。

    “骨头应该没事儿。小时候我从马上摔下来,摔断过骨头。那比这个疼多了。”

    “……我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咱们先去太医院再说吧!”布泰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他站起身儿来,扶着尔音朝御花园儿走去。

    “这有什么的。在科尔沁,哪个女孩子不会骑马?又有哪个没从马上摔下来过。偏你们汉人那么多规矩,听说女人还要裹什么小脚?”

    “裹小脚的事儿我也不懂,那么小的脚有什么好看的?”

    “就是,不知道你们汉人都在想些什么。好好的国不去治理,竟想着怎么束缚女人了!”尔音一撇嘴,愤愤不平地说道。

    “我不和你争论这个。一向吵架我都说不过你!”

    尔音虽然心里不舒服,她还想就这问题继续说下去。但她还是乖乖地闭了嘴,让布泰小心扶着。他们一路向太医院走去。尔音走的有些吃力。因此,他们到太医院的时候,已经快要交亥时了。太医院里没什么人,只有几个小太监在院子里晒药。尔音觉得有些奇怪,她还是第一次看见晚上晒药的。

    布泰扶着尔音慢慢地挪进了太医院的大厅。尔音一抬头,却看见宁子熹坐在桌子前边儿抄东西。

    “宁大哥!今儿您当班儿?”尔音高声唤道,脸上露出笑容。

    只见宁子熹抬起头来,他看着尔音微微一怔。

    “这是怎么了?怎么还是布泰给扶过来的。”宁子熹边说便从椅子上起来。他有些焦急的迎了过来,和布泰一起把尔音扶到了一张椅子上。

    “别提了宁大哥,都是让布泰这小子害的!你瞧我这左脚肿的,准是伤了筋。”尔音皱着眉头,一股疼痛又再次从左脚处传来。

    “……”

    宁子熹没有说话,他又端来一张椅子坐在尔音的面前,为尔音仔细检查着。

    “……不严重,筋出槽儿了而已。我一会儿给你把筋揉回去。再给你一瓶子擦的药就行了。不出三天,你就又可以活蹦乱跳了。”宁子熹皱着的眉头舒缓开来,他看尔音伤的不重,便也就放心了。

    “宁大哥……”布泰在一旁唤道,“不用再开些吃的药吗?舒筋活络的那种?”

    “不用。你问尔音,就算是我开了,她又肯吃吗?还是算了吧!”宁子熹笑着说,他的笑一向如朝阳这般温暖。

    “还是宁大哥了解尔音。给尔音开吃的药,那是浪费药材。”尔音也朝着宁子熹笑笑,她似乎忘记了脚上的疼痛。

    “你还笑。”布泰在一旁说道,“等会儿就有你疼得了!”

    “……”尔音瞪了布泰一眼,没有说话。她想还是不要回嘴的好。一会儿还得布泰扶着她回去呢。

    果然如布泰所说。这把筋揉回去的过程着实的疼。那种疼是火辣辣的,让人很难忍受。尔音咬着嘴唇儿,不肯叫出声儿来。脸上有细密的汗珠儿冒了出来。

    “好了!”宁子熹说,“你来回动动,看看还疼不疼?”

    “诶!的确不疼了。宁大哥真是有法子。这手艺竟比蒙医的还要好。”

    “我这就是和咱们太医院的蒙医学的。虽然,我们汉人的医术久远,但多是治疗内症的。若是这跌打扭伤的病症,还真是蒙医们厉害些。”

    “宁太医……”

    忽然,门口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众人齐齐回头,却见是乌雅文萱。此时,乌雅文萱也看到了尔音和布泰,她的脸上现出几许红晕。

    “尔音姐姐也在啊……文萱好久没见到过姐姐了。”文萱的声音很温柔,但是让人听来,却有几分说不上来的奇怪。

    尔音看到乌雅文萱的一刻,脸上的表情便有些僵住了。自从她不再去咸福宫以后,有两个多月没见过乌雅文萱了。尔音仔细地端详着乌雅文萱,她的脸色比那时好了许多。人也略微胖了一些,不像先时那样瘦骨嶙峋的。看来,玉容的确待乌雅文萱很好。听小陆子说,她们还结拜为姐妹了。尔音的心里自是有几许异样,她看着乌雅文萱淡淡地说道:

    “文萱的气色比先时好多了。我们还真是许久未见了?”

    “可不。自从玉容小主儿封了‘珍常在’,尔音姐姐就再没来过我们咸福宫。倒是皇上常来,打赏了玉容小主儿好些个东西!我今儿个就是趁着皇上在,才得空过来的。”玉容柔声地说道,她看着尔音淡淡地笑着。那笑里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尔音没有说话,她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心口传来一阵疼痛,竟比刚才脚上的疼痛还要疼上几分。

    “你这么晚了,来太医院做什么?”布泰有些不高兴地说。他越来越讨厌这个乌雅文萱了。当初他和尔音为了救乌雅文萱出辛者库冒了多大的风险。现在乌雅文萱竟然这么对尔音说话。

    “回布公公,文萱是来找宁太医的……”乌雅文萱说完,用眼睛轻轻地瞟向了宁子熹。她依旧是一副柔顺的模样,像一朵绽放在枝头的春日梨花儿。

    “……哦,”宁子熹愣了一下,他脸上有一点儿红晕。没想到乌雅文萱会用这样脉脉含情的眼神儿看他,宁子熹有些不习惯。“文萱……姑娘是来找我取药的。她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

    提到乌雅文萱的伤,尔音的心里又有几分不忍。她看着乌雅文萱,缓缓地问道:“那伤可好些了?我记得你手臂上的好不严重!”

    “好多了,多谢尔音姐姐挂念。”乌雅文萱似乎恢复了常态。她看着尔音,又成了那个柔弱无助的乌雅文萱。

    “来,让我看看,也好放心。”尔音朝乌雅文萱伸出手,只见乌雅文萱乖乖地走到尔音的面前。

    “这……”尔音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宁大哥,这恐怕……”

    “我知道,”宁子熹无奈地点点头,“我已经尽了所能。可惜这条伤口太严重。留疤是肯定的了。”

    尔音握着乌雅文萱的手,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看着乌雅文萱的眼睛,却见乌雅文萱的眼眶儿已经红了。

    “文萱……你也别太难过。反正又不是秀女了,这有没有伤的,也不打紧。”

    乌雅文萱的身子忽然抖了一下。她眼里的泪水在眼眶儿处来回打转儿。

    “姐姐说的是,文萱……不过是个小小的卑微宫女。身上有没有伤,自是不打紧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尔音有些慌乱了。“我是觉得宫女挺好的,二十五岁便能出宫了。这紫禁城有什么好呆的,你刚来还不知道这里的辛苦……”

    “……尔音姐姐也一样辛苦吗?文萱瞧着太皇太后,皇后娘娘,还有……皇上,都十分疼爱姐姐的?”

    “……”尔音勉强地笑笑,她没有回答。心里却有一丝悲辛缓缓升起。

    “雨露由来一点恩,争能遍布及千门?三千宫女胭脂面,几个春来无泪痕!”

    “几个春来无泪痕……”乌雅文萱喃喃自语,大颗大颗的泪珠儿顺着脸颊落了下来。这“几个春来无泪痕”的句子深深地戳痛了她的心。这说的岂不就是她现在的心境。

    一旁的宁子熹连忙掏出帕子,他轻轻地把帕子放到了乌雅文萱的手上。

    布泰瞧瞧宁子熹又瞧瞧乌雅文萱。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禁冷冷一笑。这宁子熹果真是个心地单纯的富家公子。他哪里知道这宫里女人当面的眼泪,有几个是真心?

    布泰转而又看向尔音,只见她还沉浸在刚才的悲伤中。他的心头升起一股子酸涩。不禁摇了摇头。

    原来这宫里的人都有着各自的不幸。谁也不用说谁辛苦。因为大家都是一样的辛苦,在这紫禁城里辛苦的活着……

    天上的星星照耀着院子里的药材,它们的光芒是那样的闪耀。可惜,它们也是辛苦的,被镶嵌在天幕上,夜夜都要闪烁着……

    注释:

    尔音念的诗,源自唐代诗人白居易的《后宫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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