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天气是一下子转凉的。那夜归来，第二天，便刮起了风。第三天，便下起了雨。今天，是第四天。

    尔音一早起来，简单的梳洗了一下。她身上的伤好了很多，这得多亏了宁子熹独门的创伤药。唯有腰眼处的清淤还不曾退去，有时碰到了还会隐隐作痛。昨日黄昏的时候，太皇太后从潭拓寺回来了。尔音想去做些粥给太皇太后吃，听说她老人家有些着了凉。

    今天的慈宁宫很是安静，竟然比太皇太后不在的日子还要安静些。尔音自然先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可是寝殿里却不见太皇太后的身影。苏麻拉姑和李公公也不在，这让尔音不禁心生狐疑：这太皇太后一早上会去哪？还同时带着李公公和苏麻拉姑。

    快到中午的时候，太皇太后才在苏麻拉姑和李公公的陪伴下回来了。苏麻拉姑看到尔音的时候，神色有些异样。尔音也没有在意，她把做好的粥端给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很高兴，夸尔音越来越孝顺。可是太皇太后并没说自己早上去了哪，尔音自然也不好意思多问。

    下午的时候又下起雨来了。这雨很大，风也很凉。裹挟着树上的叶子纷纷地坠落。尔音觉得这天气真真应了那句古话：一场秋雨，一场寒……

    尔音忽然很想去看看玉容。其实，她才一天没见过玉容而已。可是，尔音从今天早上开始便心神不宁的。她总觉得要去咸福宫走这一趟。于是她便随手拿起门边儿的一把伞，匆匆地走进了雨里。

    尔音走到半路的时候，她才忽然发现。自己今儿拿的伞是乌雅文萱送给她的那把。她的心里更是觉得不舒服，“伞”便是“散”啊。尔音记得这伞明明让自己收起来了，怎么会出现在门边儿上？而自己又恰好拿了这把伞。难道冥冥中真的有什么不好的事儿要发生。尔音这样一想，心里便更着急了。她急急地走着，任凭地上的泥水打在自己的裤脚上。

    到咸福宫的时候，气氛更是奇怪。咸福宫的门口竟然站着侍卫。纳兰宝琦也打着伞站在院子的中间。小陆子则哭丧着脸，站在纳兰宝琦的一旁。他甚至没有打伞，任凭雨水淋在身上。

    尔音看到这情境，心里“咯噔”一下。明显是有人出事儿了，难道是玉容？尔音急急地跑进咸福门儿，守门的侍卫们并没有阻拦她。

    “小陆子，出什么事儿了？”

    “……尔音姐姐！”小陆子看到尔音，竟然哇哇地哭了起来。他指指玉容住的西偏殿，眼泪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玉容，玉容怎么了？”尔音眉头紧锁焦急地问道。

    “尔音姐姐……”一旁的纳兰宝琦也哭了起来。她扶着小丫头，身子不住的颤抖。

    “到底怎么了，你们别光哭啊！”尔音焦急地说道。

    “尔音姐姐，德福公公来了。皇上……皇上要……赐死玉容表姐……”纳兰宝琦早已泣不成声，她断断续续地说道。在雨中听来甚是凄凉。

    “……”

    尔音没有说话，她的瞳孔慢慢地放大。雨伞跌落到地上，她急急地朝玉容的屋子跑去。

    “玉容……”

    尔音掀开帘子，只见玉容安静地地坐在中厅里。旁边儿站的是德福，还有小桂子端着一碗紫黑色的药汤。

    “玉容……”

    “尔音姐姐，你来了……”

    玉容朝尔音浅笑着，她的眼睛很是明亮。她静静地看着尔音，就像她们初遇的那天一样。瞬间，仿若时光倒回到一年前。那时，玉容才刚刚入宫。尔音来咸福宫看她，她们两个一起谈论王维的诗。那时，玉容也是这样浅笑着，轻声地唤她“尔音姐姐……”

    “玉容……是真的吗？我听说……”

    “尔音姐姐，请坐啊。玉容好久没和姐姐说说王维的诗了。你瞧这本《王摩诘文集》都让玉容翻旧了……”

    “玉容……”

    “尔音姐姐你怎么不坐呀。玉容记得尔音姐姐最喜欢《相思》了，玉容喜欢《使至塞上》呢。可是今天玉容想听姐姐吟诵那首《相思》了。”

    “玉容……你别这样，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姐姐，那又何必呢？玉容，不怕的……只是可惜我肚里的孩子，只能怨他自己来错了地方……”

    “玉容……告诉我，是不是乌雅文萱！”

    “姐姐……谢谢姐姐这一年来的照顾。玉容只是遗憾……为何没能与姐姐早些认识……”

    尔音的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她惊惧于为何皇上突然要赐死玉容。她亦惊惧于玉容为何这样镇静。尔音缓缓地转头看向德福，她一字一顿地问道：“德福，可真是……皇上的……旨意？”

    德福没有说话，他静静地点点头。眼神里满是哀伤。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皇上没有说原因吗？”

    德福依旧没有说话。他摇摇头，不敢再看尔音。

    尔音的脑袋忽然“轰”的一声。她的瞳孔因惊惧而放大。皇上不是很喜欢玉容吗？那夜的事儿皇上不也说不再追究了吗？这是为什么，又会突然要赐死玉容，一个人的心真会变的这样快吗？

    “尔音姐姐……你不用难过的，能在走之前再见姐姐一面，玉容觉得好开心呢……”

    “玉容……”

    尔音和玉容彼此对看着。她们的脸上都有泪缓缓地划过。只是玉容还淡淡的笑着，那笑如春日里雨中的海棠……

    这时，乌雅文萱挑帘子进来。她的手里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有几样精致的小菜，似乎都是玉容平日里爱吃的。乌雅文萱的神色出奇的平静。似乎玉容被赐死的事儿，她毫不知情。她施施然走到桌子前，把托盘里的菜摆在了桌子上。

    “乌雅文萱！”

    尔音看到乌雅文萱的模样，一股子火涌上了心头。这些天，尔音都在为那晚的事儿愤怒着。可是她一直没有碰到乌雅文萱。乌雅文萱好像一直在躲着她。

    “尔音姐姐，你来了……”

    乌雅文萱淡淡地说道。她的唇角微微上扬。那模样好像是在微笑，可却让人觉得甚是凄凉。

    “啪！”

    一个巴掌打在了乌雅文萱的脸上。红红地手掌印清晰可见。乌雅文萱慢慢地抬起头，她看着尔音，又露出那淡淡的笑。

    “啪！”

    又是一巴掌。还打在相同的位置上。乌雅文萱的半边脸肿了起来，嘴角也渗出了一点儿血丝。可她依旧淡淡地笑着。

    “尔音姐姐……”玉容皱着眉头，她轻声地唤道。想要阻止尔音。

    “玉容……你还要帮她说话不成吗？那晚，你也听见她都在说些什么？若是没有她的那番话，何来后边这些事端。还有那封重要的信，你当李贵人是怎么得到的？是她，是乌雅文萱！把那信交给了李贵人！”

    “……”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尔音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玉容表情依旧淡淡的，似乎尔音的这番话与她没有关系。

    “乌雅文萱，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说，你绝不会伤害玉容半分。可是，你却联合着李贵人她们来害玉容。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乌雅文萱，那时若没有玉容。你以为你能离开辛者库吗？玉容是被骗去的不假，可她也可以把你再送回去的。玉容没有，对不对？玉容带你如亲妹妹般，对不对？你看看你现在的吃穿用度，玉容哪里亏欠了你半分？你却要这样害她！联合着不相干的外人！你说你对得起玉容吗？你说，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尔音的声音有些哽咽，她为玉容觉得不值。忽然，她想到小陆子和她提过，玉容还跟乌雅文萱结为了姐妹。愤怒的火气直冲尔音的脑顶，她大声地说道：

    “乌雅文萱，你以为那天的事儿没人看见吗？是你把信偷去交给李贵人的对不对？就是秋闱放榜的那天。我亲眼看见了你匆匆地背影，也亲身撞见了李贵人拿着那信。你说，你对得起玉容吗？你说，你说呀！”

    尔音拽着乌雅文萱的衣领，把她狠狠地推倒在地上。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哪来的那么大力气。只觉得心被生生地挖去了一般。

    “乌雅文萱，你好狠！亲手将你的姐姐推向死亡。现在，又来害一个救了你的人。乌雅文萱，难怪你姐姐那么恨你！原来她，才是最了解你的人。乌雅文芳说得没错，我现在好后悔，当日为何没有将你斩草除根！”

    乌雅文萱的眼睛红红的。她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青筋根根凸起，指甲嵌在了肉里。她缓缓地站起身儿来，看着尔音亦不再平静。眼神中似有怒火升起，却在要喷出的一刻收了回去。渐渐地那愤怒从乌雅文萱的眼中消去，她冷冷地看着尔音，狠狠地说道：

    “尔音姐姐，今天才看出文萱的狠毒吗？会不会太晚了些？没错，是文萱处心积虑，害死我同父异母的亲姐姐。现在又要害死待我最好的救过我性命的玉容姐姐。这才是文萱的本性，文萱本就是狠毒的人。尔音姐姐，我这样说，你可满意了？”

    “乌雅文萱！别在我面前演戏了。你以为你此刻的故作隐忍，还能再骗过我吗？你就是一匹狼！我和玉容当初是救了一匹狼啊！”尔音怒吼道，她的身子因愤怒而颤抖，脸上的表情也狰狞地吓人。

    “不，乌雅文萱！你不是狼。”尔音忽然平静地说道：“你连狼都不如！恐怕狼的心都没有你的那样狠！”

    “是！尔音姐姐说得都对，都对！我是狼，我连狼都不如！”

    乌雅文萱狠狠地推了一下尔音，她大声地哭喊着跑进了雨里。尔音第一次看见乌雅文萱如此疯狂地哭喊，就好像一个人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尔音微微地愣了一下，她觉得自己又差一点儿被乌雅文萱迷惑了。伤害玉容的就是乌雅文萱，就是这个连狼都不如的乌雅文萱！

    “尔音姐姐……其实，文萱……并不是坏人。她，有自己的说不出的苦……”玉容柔柔地说道。她看着尔音的眼里带着祈求：“姐姐，可否答应玉容。不要恨文萱，更不要恨皇上……”

    “皇上……对，皇上……他怎么可以这样？玉容还怀着他的孩子，他到底为何要赐死玉容？为何？为何？”尔音语无伦次地喃喃说道，似是在对玉容，似是只在对自己。

    “尔音姐姐……玉容很羡慕姐姐，但玉容并不嫉妒姐姐……每人有每人的命数儿……玉容有自己的……所以，尔音姐姐……你真的不用为了玉容，恨文萱，恨皇上……”玉容的神色依旧平静，她始终淡淡地笑着，哪怕泪从双颊间流下。

    “玉容……我……”

    尔音却说不出话来，她承认她嫉妒过玉容。玄烨也好，纳兰成德也好，他们都爱着玉容。所以，她才会半年没有踏足咸福宫。所以，她才会在那晚上甘愿替玉容挨那顿板子。尔音是在惩罚自己，惩罚自己那颗嫉妒玉容的心。

    “尔音姐姐……那本《王摩诘文集》是姐姐当初送我的，还有那个帕子和锦盒儿也是姐姐当初送我的。我想把它们都带走，就像是姐姐还陪在我身边儿……”

    “玉容……”

    “尔音姐姐……大哥哥是好人。是姐姐，值得托付的人……若姐姐能和大哥哥白头偕老……玉容，便今生无憾了……”

    “……”

    “尔音姐姐，玉容知道姐姐的心思。可是，这宫墙内不属于姐姐……姐姐，也不属于这四角的天空……”

    “玉容……你别再说了……我这就去求皇上，求他开恩……皇上绝不是这般无情的人……他不会的，不会的……”

    尔音语毕，便要往乾清宫跑去。她刚一转身儿，却听见身后传来玉容的声音。

    “尔音姐姐……如果人真的有来世……玉容……只求不用进这深宫……”

    “玉容……”尔音回头哽咽地说道：“尔音就算拼死也要救玉容活命。玉容可相信姐姐？”

    “玉容，只相信姐姐……”

    尔音又看着一旁的德福，她定定地望着他。眼神里是嘱托，是祈求。

    “德福，尔音求你。请德福等尔音回来。”

    “好！”德福简单地说道，他没有看尔音，因为他不敢看。

    尔音掀起帘子准备朝屋儿外走去。她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又回头儿看了一眼玉容。只见玉容也在看着她，一双眼睛宛若秋水般明亮。玉容淡淡地笑着，从容而又坚定。仿若此刻的她并没有什么生死的担忧，紧紧是在等待一场美丽的邂逅……

    “玉容，等我回来……我，还有话要说……”

    “好，姐姐。玉容，等姐姐回来……”

    尔音冲入了雨中，她飞速地向乾清宫跑去。大雨打在她的脸上，让她有些睁不开眼睛。尔音不相信玄烨会赐死玉容。那晚，玄烨愿意把事情压下去，他便不会再去追究。尔音自认是了解玄烨的，他不是一个无情的人……

    尔音到乾清宫的时候，已近黄昏。今天守门的人恰好是穆克登，他看着尔音像疯了一样的跑过来。眼里除了吃惊还有疼惜。

    “你这是怎么了，要去哪？”穆克登拦住了尔音，看着雨水顺着她的头发滴落下来。身上早已经湿透了，站在那儿不住的抖着。

    “我要见皇上，快让我进去。”尔音用力地推着穆克登，穆克登没有防备，被尔音一把推到了旁边。只见尔音急急地进了乾清宫，快速地朝御书房跑去。穆克登的眼神变得深邃，那一抹雨中的身影慢慢地刻在了他的心头。

    此刻，玄烨正在御书房里看书。但其实，他一个字都没看进去。他满脑子都是玉容平日里的样子，淡淡的冷漠，淡淡的不愿意……

    “嘎吱”一声儿。御书房的大门被猛地推开。一个浑身湿透的身影儿站在巨大的雨幕之前。玄烨一眼便认出了来人是谁，他疼惜地唤道：

    “大妞……”

    尔音踱进殿来。身后的门被守门的太监重重地关上。她缓缓地走到玄烨的面前，“砰”的一声儿跪了下来。

    “皇上……尔音求你……”

    玄烨倒吸了一口冷气。该来的还是会来。他特意下令封锁了消息。可没想到，尔音还是知道了。

    “大妞……不可以……”

    “皇上……尔音从未求过你……尔音求求你……”

    泪水顺着尔音的眼睛流出，她望着玄烨不住的恳求。

    “大妞……不可以……”

    “玄烨哥哥……大妞求你……用我们十年的情分，求你……”

    玄烨愣住了，他的大妞自那个冬夜之后再没叫过他“玄烨哥哥”了。这个称呼是他们之间的秘密。更是他们之间情谊的象征。今天，他的大妞如此的恳求他。为了玉容，她叫他“玄烨哥哥”。为了玉容，她用他们十年的情分求他……

    玄烨怔怔地看着尔音，他的眼睛里满是悲伤。心里又何尝不想答应尔音的请求，只是……他不可以。

    “大妞……不可以……”

    “玄烨哥哥……大妞用自己的一辈子求你……大妞愿意，守在玄烨哥哥身边。一辈子，都不离开……”

    玄烨的墨色的瞳仁慢慢放大，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大妞竟然愿意用自己的一辈子来为玉容求情，这份情谊，连他都嫉妒了。可是，他不可以……

    “大妞……真的不可以……”

    尔音绝望地抬起头来，难道这些年她都错了吗？重情重义的玄烨哥哥真的不见了？留下的，只是这个无情的帝王……

    “为什么？能给我一个理由吗？绝不会是因为那封信，还有那个所谓私通的传言！”尔音的语气生硬。她不是大妞，她又变回了尔音。

    “……若我说，就是因为那信呢，就是因为那传言呢？”玄烨试探地说道。

    “……尔音不信！”尔音笃定地答道。

    玄烨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悲伤。他的大妞果然是最懂他的。可是，他的大妞也是最不懂他的。

    “……尔音……朕是皇上！”

    尔音的瞳孔慢慢地放大，她抬眼望着面前的玄烨。口中不禁喃喃地说道：“尔音……朕……”

    “我……”玄烨的眼神儿有些慌乱。尔音的脸上又浮现出那一种疏离的表情。似是冰蛾忽然飞去，且再也不肯回到原地。

    “尔音明白了。您是皇上……皇上可以为了一个根本说不通的理由，去无情地赐死怀着他孩子的女人！”

    “你……”玄烨顿了一顿，他的目光暗了下来。“你说得很对。朕的确是皇上！帝王都是无情的。”

    尔音缓缓地站起身儿来。她盯着玄烨的眼睛，可是根本已经读不懂了。她恭敬地屈膝行礼，慢慢地说道：“既然这样，尔音也没有求下去的理由。尔音先告退了。尔音还想再送送玉容，见她最后一面……”

    玄烨有些吃惊。他抬头，看看窗外的天色。那天色已经暗了。尔音怎会还要去送玉容。忽然，玄烨明白了。原来玉容没有对尔音说实话。他看着尔音，有些不忍地对尔音说道：“大妞……玉容说，她最喜欢黄昏时分。我答应她，可以在那个时候上路……”

    “什么？”

    尔音惊愕地抬起头来，她看着玄烨，知他不会用这种事儿哄她。尔音转身儿便朝殿外跑去。她不敢相信玉容，玉容会这样骗她……

    殿外的雨依旧很大。她不顾一切的朝咸福宫跑去。大雨落在尔音的脸上，雨水和泪水混合在一起。

    “玉容，玉容……你怎么可以骗我……我还有太多的话没有对你说……是我，是我把乌雅文萱带到了你的面前。是我，是我把你的‘心甘情愿’改做了‘迫不得已’……若不是我的自作主张，纳兰公子也不会写那封信来……是我，都是我……是我害死了你……玉容……你为何都不肯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和你道歉……玉容，你为何都不肯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当面向你请罪……玉容，玉容……”

    尔音跑到咸福宫的时候。德福从西偏殿里出来。身后的小桂子也跟着出来了，他托盘里的碗，空空如也……

    “玉容……”

    尔音大喊了一声儿，便觉天地也跟着一起旋转。眼前，怎么突然黑了，尔音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大雨倾盆而下，雨中的人可是在哭泣？还是老天的泪水，不小心的落下，流在了人们的脸上……

    空气里怎么会有海棠花儿的香气……不，好像是淡紫色的丁香……难道是墙角的梅花儿，暗暗地飘了过来……还是这一切原本都不存在……

    那日，确是石榴花和芍药花儿一起开放的日子。她们坐在御花园儿的凉亭里谈论着王维的诗。她坐在，淡淡的笑着，眼睛里是她的身影。她站着，缓缓地吟诵着，脸上的梨涡儿静静地绽放：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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