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回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尔音早已经睡了。就连坐在椅子上的宁子熹也打起了盹儿。玄烨放轻了脚步,他不想吵醒睡在床上的人。玄烨走到椅子前,轻轻地拍了怕宁子熹的肩。宁子熹突然转醒,他看到是玄烨,连忙起身儿想要行礼。
“皇上……”
“嘘!”玄烨做了一个噤声儿的手势。他没有让宁子熹行礼。玄烨对宁子熹示意了一下,两人一起朝帐篷外走去。
今夜的风有些冷,但天上的星星却异常明亮。玄烨和宁子熹站在星空下,两个男人丝毫不比天上的星星逊色。
“子熹,你和朕说实话,尔音真的没有什么大碍吗?朕一路上发现,尔音总是吃的很少,还时常恶心想吐的。”
宁子熹的心里微微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玄烨观察地这般仔细。但是,表面上他却没有露出分毫异色,一切都好像没发生过一样。
“回皇上,尔音姑娘性命倒是无忧。只是连日来车居劳顿,再加上水土不服。现在,尔音姑娘又受了伤。所以,臣建议尔音姑娘最好不要再跟着皇上前行了。还是静心养好身子才好。”
“哦,是这样啊。”玄烨沉吟了一下,眸光中闪过一丝失望。他本以为尔音是有了身孕,才会出现那些反应的。所以,他才故意来试探宁子熹。没想到宁子熹却对答如流,丝毫没有破绽。“那宁子熹你来安排吧。记得要保证尔音的身体无碍。”
“嗻!”
这厢,睡在床上的尔音迷迷糊糊之中,似是听到有什么人在对她讲话。她很想睁开眼睛,但是却怎么也挣不开。忽然,那人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那般轻柔,和玄烨的吻很像。
“谁?”尔音低低地唤道,“是皇上吗?”
“……”屋子里一片静默,没有人回答尔音的话。
“皇上……是你吗?”尔音努力地睁开眼睛,她依稀地看见床边上有一个男人的人影儿。但是只一眼,尔音便可以确定,那站在那儿的人并不是玄烨。
“你是谁?”尔音瞬间清醒了,她的瞳仁有一丝放大。待看清来人的时候,尔音又恢复了平静。
“德福?原来是你呀!”站在床边儿上的人原来是德福。尔音紧绷的心情放松了下来。可是,她突然觉得今日的德福有些奇怪。他没有穿太监的衣服。表情在沉默严肃之外还有一些不舍。脸色灰暗,甚至有些发白。
“德福?皇上派你出去执行任务吗?你怎么这身儿打扮?”
“尔音,我是来和你辞行的。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多为自己想想。”德福阴沉地说道,他看着尔音,眼中有晶亮闪烁。
“德福,你在说什么傻话?皇上不过是派你去执行个任务,又不是再不回来了。”尔音浅笑着说道,她实在受不了一向严肃的德福突然矫情起来。
“尔音。玄烨是个好男人,他真心待你。可惜,玄烨是皇上。”
尔音不禁咋舌:“德福,你在说什么胡话?皇上的名讳你怎么能直呼?不想活了?”
“尔音,德福对不起你。你的伤好些了吗?”德福似乎没有听见尔音的问话继续说道。
“德福,你怎么了?”尔音突然觉得有些纳闷。今日的德福实在是太奇怪了。他怎么会突然无缘无故地和她道歉,并且表情是那般的严肃认真。
“尔音。今生,请你好好照顾自己。来世,希望我还有机会认识你。”德福语带忧伤地说道,他的神情很是落寞。突然,德福转身儿朝帐篷外走去。只一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德福……”
“尔音……醒醒,尔音……你醒醒……”尔音微微转醒,她觉得自己的身子像是在水上漂浮一般。她缓缓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布泰?你怎么会在这儿?什么时候回来的?”尔音激动地说道。
“我刚回来的。昨天。”布泰笑着对尔音说道,他们一别已近八载了。
“布泰,你看见德福了吗?我从前天起就没有看见他了。”尔音着急地拽着布泰的袖子。她的左肩处因过度用力而传来阵阵疼痛。
“啊!嘶……”尔音疼的大叫了一声儿,她的额头间有细密的汗珠儿渗出。
“怎么了大妞?又疼了吗?”玄烨突然进来,他看见尔音皱着的眉头,心里十分心疼。
“皇上……德福呢?你看见德福了吗?你是派他执行任务去了吗?他刚才来和我辞行的!皇上……可是德福的样子好奇怪啊。德福……德福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尔音望着玄烨急急地问道,她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好的感觉。
“……”玄烨的脸突然阴沉了下来。他走到尔音的床前,坐在了床旁边的椅子上。
“尔音。”布泰见玄烨没有开口,他便小心地说道:“尔音,你刚才的那些只是梦而已。我一直守着你身边儿,德福没有来过的。你放心,德福没有出任何事儿的。你别太紧张了。”
“真的吗?”尔音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皇上……布泰说的,都是真的吗?”
“布泰,都告诉尔音吧。你瞒不了多久的。”玄烨无奈地摇摇头,他靠的身子轻轻地靠在椅背儿上。玄烨的心里很是不好受。虽然,这件事儿他早已有了些心里准备。可是,玄烨没有想到,德福有一天真的会对他重下杀手。
“是皇上。”布泰眸色一沉,他转身儿对尔音说道:“尔音……德福,是洪门的人。那些黑衣人也是洪门的人。德福是他们的首领。刺杀的计划就是德福一手操纵的。”
“……”尔音吃惊的说不出话来,她的瞳孔慢慢地放大。德福,洪门,杀皇上?尔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她知道玄烨和布泰绝对不会拿这种事儿来跟她开玩笑。左肩处又传来一阵阵疼痛,让尔音的心更加烦乱。
“德福的确是洪门的人。朕已经怀疑他多年。朕当初派布泰出去查的就是此事。”玄烨平静地说道,可尔音看出了他眼底的忧伤。他们这些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真正陪在玄烨身边最久的便是德福。可是没有想到,德福却原来是洪门的人,甚至想要杀他。玄烨的心底一定是不好受的。而且是很不好受。
“皇上……”尔音低声儿唤道,她想说些安慰玄烨的话。可是,却一句也说不出。
“皇上。布泰。德福现在在哪?尔音想见他。”尔音安静地说道。她的眼中有泪水积蓄。
“尔音……德福,已经死了。斩立决。”布泰对尔音颤声儿说道。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流下。玄烨则突然起身儿出了帐篷。只留下一个颤抖、落寞的背影给尔音。
“果真是。德福刚才的确是来向我辞行的。布泰,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整件事儿到底是怎样的?德福,怎么会是德福?”尔音泪眼婆娑地望着布泰。一时,两厢竟然都是无言的。
“我也不知道如何对你说,简略说来,德福是嘉定侯家的子孙。从小便已经入了洪门。他一开始进宫,便是为了复仇的。这些年,给宫外的乱党送情报的人一直都是德福。”
“嘉定侯家?”尔音若有所思地沉吟道。这个侯家实在是熟悉。难道……尔音突然想起了御膳房的小桌子。那一日在崇楼,小桌子曾经说过,他有一个同伙在乾清宫。莫非,此人便是德福?那岂不是樱桃……害死樱桃的那个男人也是德福!
尔音吃惊于自己的推理。可是,这也是最有可能的推理。她不禁回想起那神秘男人的背影。似乎真的可以和德福的重合。突然,尔音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抬起头,咄咄逼人地问布泰:
“布泰。那年在明代御苑的角门那儿,你真的什么人都没有遇到?”
“嗯?”布泰疑惑地看着尔音,他有些没太听懂尔音在说什么。可是下一刻,布泰便反应过来了。尔音是在说樱桃头七那晚的事儿。“嗯。那晚我的确遇见了人,那人便是德福。”
“为何你当时不肯告诉我?”
“因为德福让我不要告诉你。”
“……”
“尔音,德福给你留了一封信。本来我不打算给你的。可是皇上说,应该给你。”
德福语毕,从怀里缓缓地掏出了一封信。那信已经很旧了。似乎是很早以前便写好的。尔音伸手接过信,只见信封上写着“尔音亲启”几个字。尔音认得那确实是德福的笔记,他的字比一般人多些隐忍。
“谢谢你布泰。”尔音淡淡地说道。她摩挲着信封,没有看布泰。
“谢我什么?”布泰疑惑地问道。
“谢谢你当初没有告诉我。否则,我便会多痛苦那些年。有些事儿还是不知道的好……”尔音的话没有说完,还有半句是“小桌子说得对。”
“尔音,让这些事儿过去吧。”
“嗯。布泰,我想休息了。你先出去吧。”
“这信?你不看吗?不想知道德福都对你说了什么?”
“我会看的,但或许不是现在。”
布泰迟疑了一下,缓缓地说:“好。”
待布泰走后,帐子里又只剩下尔音自己。她平躺在床上。手里紧紧地握着那封信。
“德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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