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皇子的八种命运-出逃国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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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国并列时期,虽然战争繁多,但却让那些政坛上失意的皇子多了几分选择。他们或躲灾避祸,或借兵复国,总之是在本国混不下去了,不得不跑到其他国家,甚至是敌对国。敏感的身份注定了他们落魄的下场。当然,这些形形色色的叛逃者们尚有其他的利用价值。

    流亡元首高绍义·寄人篱下遭人嫌——北齐文宣帝高洋第三子

    论及北齐的最后一位领导人,世人多想到“无愁天子”高纬。其实,严格来说,他还不够格。高绍义作为北齐流亡政府元首,无疑更有资格获得“亡国之君”的殊荣。

    高绍义是北齐开国君主文宣帝高洋的三公子,初封广阳王,后改封为范阳王。

    幼年时期的三少爷与大多数皇子没什么两样,自恃老爸是皇帝,骄纵不法,劣迹斑斑。他不思进取,擅自设置宦官,常常和一帮喜好溜须拍马的奴才喝酒,喝饱了就四处寻衅滋事,竟还打死了朝中的博士(古代学官)任方荣。

    高洋在位十年,早期雷厉风行,颇有作为,后期荒淫残暴,整日喝得酩酊大醉,最终酗酒而死。高洋死后,十六岁的太子高殷即位,北齐开始上演夺位之争。先是高洋的六弟高演废杀侄子高殷,自己上台,史称孝昭帝。两年后,高演病亡,死前没敢再传给儿子,而是传位于九弟高湛,即武成帝。

    高湛上台之后,首先将哥哥留下的几位貌美的寡嫂纳入怀中,以李祖娥(高洋的皇后)为首的后宫佳丽全都落入魔爪。而后,高湛又开始大肆迫害宗室诸王,几个较具威胁性的侄子都没能幸免,高绍义也被借故打了两百棍子。谁知高湛仍不解恨,又把他扔给了刚刚霸占的兄嫂李祖娥,想必李女士长期遭受禽兽弟弟的凌辱而无处发泄,竟又打了侄子一百大棍。可怜的绍义在此其间数次昏死,不省人事,硬是凭借深厚的内力死扛了下来,三爷的抗击打能力真是没得说。

    北齐武平六年(575),北周武帝宇文邕下诏伐齐,正式拉开了统一北方的序幕。范阳王高绍义大显身手的时候快要来到了。

    经过宇文氏两代人数十年的积极改革,北周的综合国力得到了明显提升,而东边的强邻北齐却由于领导人的昏聩无能而政局混乱,国势日衰。东强西弱的国际格局出现逆转的迹象。趁此有利时机,宇文邕发兵十余万,兵分六路入侵齐国。

    为争取民心,周军在战争伊始就发布安民告示,强调“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从而进军较为顺利,一路势如破竹,攻克齐国西部要塞河阴城(今河南孟津县,黄河重要渡口),直逼洛阳。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北齐守军进行了顽强的抵抗,给侵略者以沉重打击。特别是洛阳城外围的两个重要据点中滩城(今孟津县西南黄河郭家滩)和金镛城(遗址位于今孟津县平乐镇),在傅伏和独孤永业的坚守下,成为阻挠侵略者前行的坚强堡垒。

    九月,北齐右丞相高阿那肱自晋阳(今山西太原市)率军南援洛阳,兵临河阳(今河南孟县)。此刻,宇文邕阵中患病,无奈之下只得放弃刚刚攻下的三十余座城池,撤兵西返。

    战败回国的宇文邕认真总结了河阴之役的经验教训,将侵略重心转移至北齐重镇晋州(治平阳,今山西临汾市)。

    北齐承自东魏,实行两都制,晋阳为仅次于首都邺城的政治军事中心,地位十分重要,而平阳正是晋阳南部屏障。因此,平阳若失,晋阳危矣!

    宇文邕再次亲征,调集大军,很快进抵平阳城下,将城池围了个水泄不通。

    此时,齐国领导人高纬正怀抱美人冯小怜在天池(今山西宁武县西南管涔山上)围猎。晋州的告急文书络绎不绝,右丞相高阿那肱扬手把文书扔到一边,异常淡定地说:

    “皇上玩得正高兴,边境摩擦乃是日常小事,何必大惊小怪!”

    黄昏,探子来报:晋州陷落!高纬有点发毛,想马上回宫,小怜却娇滴滴地要老公陪她再玩一会儿,高纬欣然应允,遂将国难抛至脑后。对此,唐代诗人李商隐在《北齐二首》中讽刺道:

    “晋阳已陷休回顾,更请君王猎一回。”

    几天之后高纬才派遣大将安吐根率军回攻晋州。

    然而,混账的高纬再次视军国大事如儿戏,两军对垒之时不忘带着冯小怜在阵前戏耍,结果可想而知。齐军大败,周军乘胜北进。败退至晋阳的高纬吓得惊慌失措,无心应战,初战失利就想要北投突厥,只因无人响应才不得不打消此念头,命安德王高延宗固守晋阳,自己一溜烟跑回了邺城。

    回到邺城后,高纬封高绍义为尚书令,定州刺史。

    留守晋阳的高延宗率领全城军民战斗到最后一刻,最终力竭被俘,晋阳陷落,北齐西部国土基本沦丧。宇文邕任命北齐降将封辅相为北朔州(今山西朔州市)总管,防备北方的突厥。

    封辅相降敌了,但其副手长史赵穆和司马王当万却都不甘做亡国奴,遂密谋将其囚禁,然后差人赴瀛州(今河北河间市)迎立素有威望的任城王高湝(高欢第十子,高绍义的叔叔),领导军民继续抗周。结果,使者没有将高湝迎到,回来的时候顺道把高绍义请了去。他虽没有任城王那么高的人气指数,但好歹也是正牌皇室,具备一定号召力。因而,当高绍义马不停蹄地赶到马邑(今山西朔州市)时,昔日的齐国军民重新燃起了复兴故国的希望。自肆州(今山西忻州市)以北的二百八十余城纷纷表示效忠范阳王高绍义。

    绍义一看自己深受百姓爱戴,信心顿时暴增,在尚无任何准备的情况下,拉上灵州刺史袁洪猛就向晋阳进发了,妄图借此大好形势,一举收复失地。

    然而,战局却并非如高绍义所期望的那样乐观。他们刚走到新兴郡(在今山西忻州市北),肆州就已被周军攻占,齐军前锋部队中的两个将领临阵脱逃,率部投降了敌军。周军乘胜推进,接连攻下大量城池。此时的高绍义终于清醒过来,认识到了复国大业的无比艰巨,只得回兵北朔州。但敌军丝毫不给他以喘息之机,很快扑来。双方交战,齐军再败。在此危急时刻,高绍义大义凛然地说道: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本王立志决不投降宇文老贼,必将为光复大齐而奋战到底!”

    说罢,北投突厥。途中,高绍义思绪万千,惆怅不已:遥想当年,神武帝高欢爷爷起于草莽,不畏艰险,以气吞山河之势,创下北齐基业;父亲高洋也曾北破柔然,大败契丹,南略陈国,饮马长江。祖父两代是何等的英雄盖世,如今刚到第三代,便落得国破家亡的下场,真是愧对先人。

    此次流亡,前途未卜,不知突厥是何态度,更不知何日才能重返家园,眼看着追随自己逃亡的部众饥寒交迫,狼狈不堪,高绍义心生愧疚,停马说道:“突厥与我华夏风俗迥异,且北地苦寒,若是谁想回家,本王决不强留。”此话一出,一多半人纷纷向他挥泪话别,仅剩千余人追随。

    公元6世纪中期,原本只是柔然国打铁匠的突厥部落迅速崛起,称雄大漠。当时,高氏和宇文氏也正打得不可开交。凭借自身强大的军事实力,突厥汗国成了双方争相拉拢讨好的对象。

    齐周争斗,突厥坐收渔翁之利,突厥第四任掌门人佗钵可汗常常得意地说道:“南边有两个好儿子时常孝顺于我,哪里用得着担心贫困问题。”

    突厥周旋于齐周之间,在获得丰厚物质利益的同时也在三国之中取得了有利的政治地位,两个儿子争相向突厥求婚,为此常常争得头破血流。

    然而,北周的崛起打破了这种均势,对突厥的利益造成了直接威胁。但这一时期的突厥却也是有心无力,正忙于与中亚强国厌哒和西亚波斯帝国进行争霸战争,无暇东顾,北齐也太不给力,灭亡如此之迅速,还未等突厥出兵干预就垮台了。

    一心想搞平衡外交的佗钵可汗正在为两个儿子争斗的事情犯愁,高绍义从天而降,无疑令大汗重新看到了扶齐抑周的希望。不仅如此,可汗还是文宣帝高洋的忠实粉丝,非常钦佩老高当年的光辉事迹,尊称其为“英雄天子”。如今,远道而来的高绍义不仅外貌酷似其父,就连脚踝都长得和高洋相像——踝骨外侧各有两个突骨。可汗爱屋及乌,对落难来投的高绍义格外器重,支持其成立大齐国流亡政府,并将逃至突厥境内的齐国难民统统划归高绍义统领。可汗的慷慨相助令高绍义十分感激,复国信心大增。

    此时,北齐国土已基本沦丧,后主高纬也在南逃陈国的途中被周军俘获,唯有偏处东北的营州(今辽宁朝阳市)地区尚在刺史高宝宁的控制之下,岿然不动。

    高宝宁是代州(今山西代县)人,骁勇善战,长期镇守辽东重镇营州,在边境各族当中享有很高的威望。北周攻打邺城之时,宝宁曾出兵援助,开拔不久即传来了首都沦陷的噩耗,他随即收兵,固守龙城。北周武帝曾经多次招降高宝宁,均被严词拒绝。

    北周建德六年(577),被俘至长安的齐国君臣遭诬陷致死。年底,故主死难的消息传到营州,高宝宁悲恸万分,举哀治丧。后来得知范阳王高绍义在突厥筹建流亡政府的消息后,他十分兴奋,连夜起草表书,拥立绍义继任帝位,承袭大统,领导北齐残存力量坚持抵抗,早日光复故土。

    高绍义收到宝宁的拥戴信后,欣喜不已,在征得佗钵可汗的支持之后粉墨登场,称帝建“元”,年号“武平”,竟然与齐后主高纬的年号相同,真是十分晦气。

    上台之后,高绍义论功行赏,加封自北朔州一直追随于他的赵穆为天水王,遥封高宝宁为丞相。为了表示对高绍义政权的支持,佗钵可汗召集麾下诸部南下,入侵幽州。

    刚刚扫灭强齐,大破南陈的北周军队士气正旺,如今,草原狼自己送上门来了,早就受够了突厥欺侮的宇文邕踌躇满志,心中盘算何不趁此机会,彻底消灭北齐残余力量,狠狠打击一下突厥的嚣张气焰,遂于宣政元年(578)五月,下令实施全国总动员,征调关中地区的公私马驴全部从征,五路并进,讨伐突厥。

    谁曾料想,天不遂人愿,宇文邕突然病重,没几天就一命呜呼了,年仅三十六岁,真是壮志未酬。他的北伐大业就此夭折。

    大仇人的英年早逝,使得高绍义乐开了怀。恰在此时,幽州人卢昌期、祖英伯等举兵反周,占据范阳城(今河北涿州市),上表迎候绍义。接连的好事,令他欣喜若狂,深感苍天开眼,欲助其复兴大齐,他立刻招呼高宝宁南下,会师范阳。

    范阳事变发生不久,北周名将宇文神举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生事之人擒拿。尚不知情的高绍义此时已经走到幽州,探听到守将出兵在外的消息后,绍义开怀大笑,心想:真乃天意也!随即摆开天子仪仗,登上燕昭王墓(在今天津蓟县府君山下),排兵布阵,试图一举攻克幽州城。宇文神举派遣的四千余援军也被高绍义杀伤过半,齐军加紧攻城,幽州旦夕可下,此时,卢昌期兵败被擒的消息传来,高绍义登时傻了眼,信心大挫,草草收兵。不但放弃攻城,而且命令全军素服,为在范阳起义中死难的将士举哀,然后撤回突厥,复国大业再次受挫。

    已经进发到潞河(在今北京通州区境内)的高宝宁闻听范阳兵败,绍义北归,也只好率师返回了营州,继续坚守,直至隋文帝开皇三年(583)兵败,死于部下之手。

    高绍义虎头蛇尾,浅尝辄止,简直就是一坨扶不上墙的稀泥。佗钵可汗本欲助其恢复故国,牵制北周,如今倒好,他不但反攻不成,反而拖累突厥,成了烫手的山芋。随着北周对齐国故土的统治日益稳固,高绍义在故国的号召力不复往昔,完全依赖突厥的庇护苟延残喘,利用价值逐渐丧失。

    大成元年(579)二月,佗钵可汗试图修复两国邦交,向周提出和亲。周以交出高绍义作为条件,同意将赵王宇文招之女封为千金公主,嫁给佗钵。可汗一时还舍不得交出筹码,就没有答应,但两国关系已经改善,这预示着高绍义寄生虫的日子快要到头了。

    次年六月,突厥派遣迎亲使团赴长安迎娶千金公主,北周政府命汝南公宇文神庆等护送千金公主入突厥,又派建威侯贺若谊厚赂佗钵,要求交出高绍义。

    在北周肉弹加金元的联合作用下,佗钵终于决定出卖盟友了。他以出游狩猎为名,将绍义诓骗至南部边界的马邑,贺若谊早已在此布下天罗地网,绍义随即落网,后被流放蜀地。

    沦为战俘的高绍义常常思考失败原因,每每想起背信弃义的佗钵可汗就恨得咬牙切齿,在与老婆的书信中仍不忘骂上几句:

    这帮不讲信誉的蛮夷,把老子送到了这个鬼地方。

    身世不详萧世谦·稀里糊涂做汉奸——据说是南朝梁武帝萧衍第二子

    南梁豫章王萧综,字世谦,据说是南朝梁武帝萧衍的二儿子。之所以使用“据说”二字,实在是因为世谦的身世太迷离了。

    南齐东昏侯南齐明帝永泰元年(498),齐明帝萧鸾病逝,臭名昭著的东昏侯萧宝卷继承皇位。此人行事乖张,荒淫残暴,滥杀无辜,一上台就将皇宫内外弄得乌烟瘴气,致使文官告退,武官造反,人心思变。

    永元三年(501),雍州刺史萧衍等拥戴南康王萧宝融(萧宝卷八弟)于江陵称帝,即齐和帝。之后,萧衍提兵入京,围困宫城。关键时刻,征虏将军王珍国响应萧衍,带兵夜闯皇宫,杀死尚在行乐的萧宝卷,萧衍窃取齐国大权。第二年,萧衍逼迫和帝禅让,自己做了皇帝,是为梁武帝。

    武帝不仅接收了齐国的政权,顺带也把齐皇的嫔妃一并笑纳,萧综的妈妈吴淑媛便是其中一位。

    吴氏本是萧宝卷的媳妇儿,据说颇有姿色,受宠爱的程度仅次于潘妃和于妃,位列探花。她在被萧衍临幸的七个月后就生下了萧综。这个不正常的孕期成了开启萧综别样人生的导火索。

    常言说: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正常孕期为280天左右,也就是九个月零一周。虽然也有早产的可能性,但早产两个月的概率较小。因而宫里其他女人都觉得吴氏的孕期很蹊跷,说她是先孕再嫁,生下的萧综不是武帝的骨肉,而是萧宝卷的遗腹子。

    萧衍博学多才,精于帝王之道。为了保持天子的神秘性,就是和自己的儿子也总是若即若离,很少见面。刚刚十三四岁的萧综很不理解,埋怨父亲不重视他。

    这时,吴氏也已人近中年,不复当年风韵,后宫佳丽三千的武帝自然对她冷淡下来。吴氏接受不了失宠的残酷现实,埋怨起如今的丈夫不如前夫对他宠幸了。

    一日,惊慌失措的萧综对母亲说起连日以来所做的一个相同的噩梦,梦中有一个肥壮少年拎着血淋淋的人头面对自己。萧综很是害怕,询问母亲这是怎么回事。

    母亲问他梦中少年的模样。萧综就有鼻子有眼儿地描述了一番。吴氏叹息道:“那是东昏侯啊!你本是母亲七个月时就生下来的,怎么能与其他的皇子相比!然而,你现在贵为太子的大弟弟,希望你好好保住眼前的富贵,千万不要对外人提及此事啊!”

    说罢便与萧综抱头痛哭。从此以后,萧综就对自己的身世产生了怀疑,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

    白天的时候,萧综谈笑风生,没有什么异样,一到晚上,他则关门闭户,独处静室,披头散发,坐在席上暗自落泪。

    刚听了妈妈的那番告白之后,萧综觉得自己是南齐皇室后裔,就专门弄了间屋子,用来私下里祭祀南齐的历代祖先。他还乔装打扮,换上平民服装,跑到曲阿(今江苏丹阳市)去拜祭齐明帝的陵墓。但改宗换祖的严肃性,不得不令萧综思量再三。

    为了彻底弄清楚自己的亲爹到底是谁,萧综共进行了三次亲子鉴定实验。

    他私自掘开萧宝卷的墓穴,将自己的血滴在墓主的尸骨上面,很快渗了进去,这令他感到惊奇;为了进一步确定,他竟残忍地弄死了自己刚生下不久的二儿子,掩埋了一段时日后刨出来重施故技,结果血也渗了进去。不久,他又亲手杀死了一个外姓男子来实验,但血却没有渗入那个人的骨头当中,萧综震惊了!

    他心想:原来自己真的是萧宝卷的儿子,而那个一直以来被他喊为父皇的人,其实是他的大仇人。国仇家恨一股脑地全都涌上了心头。然而,现代科学研究显示,萧综所使用的方式是根本靠不住的。

    古代“滴血认亲”的方法主要分为两种,即滴骨法与合血法。萧综所使用的乃是前者。

    滴骨法早在三国时期就有实例记载,是指将活人的血滴在死人的骨头上,观察是否渗入,如能渗入则表示有血缘关系。

    合血法,是指将两个活人刺出的血滴在器皿内,看是否凝为一体,如能凝结则说明存在父子兄弟关系。

    这两种方式,按照现代医学理论分析,都缺乏科学依据。因为骨骼在露天环境,或是埋藏在泥土中,经过较长时间之后,软组织都会经过腐败完全溶解消失,毛发、指(趾)甲脱落,最后仅剩下白骨化骨骼。白骨化了的骨骼,表层腐蚀发酥,滴注任何人的血液都会浸入。而如果骨骼未干枯,结构完整、表面还存有软组织时,滴注任何人的血液都不会发生浸入的现象。

    至于合血法,如果将几个人的血液共同滴注入同一器皿,不久都会凝合为一,并不能说明存在亲缘关系。不难看出,这两种古老的鉴定方式都是不科学的。迄今为止,最准确的亲子鉴定方法当属DNA技术。而萧综所生活的年代根本无法享用直到20世纪才产生的科学技术。但不管怎样,他已对自己的身世确信不疑,并立志挑起“反梁复齐”,恢复祖宗基业的光荣使命。

    为了招揽人心,萧综礼贤下士,轻财好客,经常施舍和接济那些需要帮助的人,甚至有时弄得自己只剩下身上的烂衣裳。招待客人的时候,他也经常身着粗布,毫不讲究。

    曾经有一个姓王的人,穷困潦倒,无以为继,就来投靠萧综。恰好此时,萧综也正处在经济危机期,仅有的一点财产就是睡觉用的棉被、帷帐和几件旧衣服。但是,面对如此困境,萧综没有畏缩,愣是一咬牙全都施舍了出去。

    萧综深知,强健的体魄是日后成就一番事业的基础,因而十分注重体能训练。他为了练成千里神行功,竟在内室的地面上铺满了沙子,没日没夜光着脚丫子在上面跑,磨得脚底板长满了厚厚的老茧,一天能行三百里。需要说明的是,古代的加急快递,骑马飞奔也不过日行三五百里。

    有了稳固的下盘作支撑,萧综又开始锻炼臂力,坚持每天抡大锤。经过一段时间训练,他又练成了铁臂神功,竟能空手制服狂奔中的烈马,弄死马驹和牛犊子。

    长大后的萧综很有才华,不仅学识渊博,而且擅作文章(这点倒是很像梁武帝其他的儿子)。为了锻炼从政能力,武帝让其出任南徐州(今江苏镇江市)刺史。

    到任之后,萧综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南徐州境内的所有练树统统砍掉,因为梁武帝的小名叫做“练儿”。

    他喜怒无常,为政严苛,时常在晚上的时候头戴黑丝布帽,便装出游,没有节制。每当收到武帝的敕书,他就满脸怒容,大发雷霆,吓得一帮属下没人敢吱声。

    萧综的行为,很多大臣瞧在眼里,忧在心上,却因为武帝向来热衷护短,所以没人敢于上报。

    普通二年(521),萧综被调入朝廷,任侍中、镇右将军。

    从徐州还朝之后,萧综多次上奏朝廷,所陈述的多是有利于国计民生的事情,常常得到武帝的嘉奖。

    赢得武帝的好感之后,萧综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希望能够去镇守边关,就此还多次向尚书仆射(宰相)徐勉表达心声。

    结果武帝不答应,徐勉也总是推托,不给他面子。萧综很恼火,就给徐勉送了一把白色的围扇,写上《伐檀》(《诗经》中一首嘲骂剥削者不劳而食的诗歌),借此讥讽徐勉收受贿赂,是个十足的“假清廉”。

    虽然萧综在穷人面前表现得很有爱心,但却打心眼里仇视萧衍,仇视和萧衍有关的人和事物。一见到太子萧统和其他的王爷,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掩饰不住内心的愤怒,举止傲慢,出言不逊。

    有一年春节,萧综到临川王萧宏(梁武帝六弟)的府上拜年。话没说几句,他就登上萧宏的羊车,脱下裤子就拉了一泡屎,屁股不擦就扬长而去。类似的恶作剧在京城经常上演。

    普通四年(523),萧综外放南兖州(治所位于扬州市)刺史。

    任职期间,他依旧保持自己另类的行事风格。虽然勤于政务,却拒绝接见宾客;坐堂问案的时候,躲在帘子后面,从不露面;每次外出,都要在车上挂起帷帐,即便盛夏也是裹得严严实实,说是害怕被恶人认得。

    不久,萧综获知了一项重大情报,那就是原南齐建安王萧宝夤尚在人世,且在北魏身居高位,这令他欣喜若狂。

    宝夤,字智亮,是南齐明帝萧鸾的第六个儿子,废帝萧宝卷的同母弟。萧衍篡位之后,大肆屠杀齐国宗室,年仅十六岁的宝夤在仆人的帮助之下,连夜潜逃,躲过层层关卡盘查,徒步行进数百里,终于跑到北魏辖区的寿春(今安徽寿县)。

    经过身份核实之后,宝夤不仅获得了难民居留权,而且深受魏国君臣的尊重,宣武帝元恪更是对他另眼相看,还将自己的姐姐——南阳长公主许配与他。宝夤时刻不忘亡国之耻,多次带兵南征,试图恢复齐国,成为南梁大患。

    萧综通过一位北方来的僧人——释法鸾和远在魏国的宝夤搭上了线,没等人家认他,就尊称宝夤为叔父。萧综频繁与其进行书信往来,加紧了叛逃的步伐。

    普通五年(524),北魏徐州刺史元法僧趁着国内爆发六镇起义,局势混乱之际,割据彭城(今江苏徐州市)造反称帝。孝明帝元诩(宣武帝次子)派兵征讨,元法僧自知无力抵挡,遂派人赴梁国请降。武帝大喜,命萧综率兵接收,镇守彭城。

    不久,北魏安丰王元延明、临淮王元彧率领两万兵马围攻彭城。梁武帝爱子心切,担心萧综战败被擒,就命他带兵速速回京,还特地叮嘱儿子:撤兵的时候,一定要走在军前,别跟在后面,以防敌军追击。

    谁知萧综却另有算盘。他担心这次回去之后,不但再也没有机会去北方寻找“叔父”,更别提借兵恢复齐国了。为了祖宗基业,萧综一不做二不休,竟在夜深人静之时,带上两个亲信,一路小跑,溜向了敌军大营。

    次日清晨,萧综住所大门紧闭,众人纳闷之际,忽听见城外敌军高喊:“你们的豫章王昨天夜里已经投诚,现在我们军中,你们不投降还等什么呢?”

    梁军群龙无首,随即彻底崩溃。魏军攻破彭城,乘胜追击,一直杀到宿预(在今江苏宿迁市东南)才返回,梁军损兵大半,只有名将陈庆之率部返回。

    萧综就这样背弃汉族萧梁政权,投奔了拓跋族的北魏政权,成了一个“汉奸”。

    梁武帝得知此事后,惊诧万分,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竟然会叛逃敌国。有关部门奏请削夺萧综的爵位和封地,将其从皇族名册中除名,并改他的儿子萧直姓“悖”,取荒谬、糊涂之意。武帝准奏。可没过十日,武帝竟然又恢复了萧综的家族名籍,还封萧直为永新侯。

    过了好一阵子,武帝将吴淑媛的名位和俸禄废除,吴氏陷入绝望,服毒自尽。武帝后悔,又下诏恢复了吴氏原先的待遇,还特赐谥号为“敬”,让萧直主持她的丧事。

    从以上处理过程可以看出,此事对年过六旬的梁武帝打击之大,这也加深了他对佛教的沉迷程度。两年后,武帝舍身同泰寺,也标志着梁国走向衰落。

    正在武帝伤心之际,萧综却在魏国的军营里大出风头。

    来到敌营之后,萧综颇为潇洒,自称队主(即主帅),要求魏方按照对等待遇进行接见。于是,元延明出场,萧综窃喜,见面就拜。延明问他姓甚名谁,萧综却洋洋得意地说道:“殿下还是找个认识我的人来问吧!”

    延明召集众将前来辨认,突然有人尖叫:“是豫章王!”

    延明大喜,走下座位还礼,然后紧紧地握住萧综的双手表示欢迎,随即派人将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大宝贝护送至魏都洛阳。

    萧综来到洛阳,先是拜见了孝明皇帝,随后就回到下榻的住处,为“父亲”萧宝卷举哀,服斩衰(“五服”中最重的孝服)之孝三年。以胡太后为首的魏国要员全都前往吊唁,场面极为壮观。

    孝明帝对萧综的到来十分高兴,不仅加封其为侍中、太尉、高平公、丹阳王,还特赐食邑七千户、钱七百万、布绢三千匹、杂彩(杂色丝绸)千匹、骏马五十匹、肥羊五百口、奴婢一百人。

    萧综投桃报李,改名萧赞,字德文,以此表示自己将和过去彻底划清界限,效忠新主。

    萧综投魏,本为恢复故国,然而他来得太不是时候了。此时的大魏政权已处在风雨飘摇之中,自顾不暇,哪里还有闲工夫帮助一个流亡分子入侵他国。

    自从爆发“六镇起义”之后,各地豪强纷纷起兵造反,割地称雄,一时之间,“天子”遍地开花。战火蔓延至关中地区,北魏政府派萧宝夤前往平叛,宝夤初战告捷,后因兵疲师老,终至大败。唯恐遭受处分的萧宝夤在幕僚的蛊惑之下,称帝反魏,建元隆绪,设置百官。

    身在洛阳的萧综闻听此事,欣喜若狂,立刻准备投奔“叔父”。他从洛阳向北逃走,准备绕道山西奔赴关中,结果刚走到孟津渡口的河桥,就被守桥官兵给扣押了,原来魏国相关法律禁止骑马通过河桥。想必是,萧综一来心急,二来人生地不熟,就违规了,官兵将其拘送回洛阳。其实,萧宝夤的登基仪式还未举行完毕就已经兵败逃跑了。这时的洛阳城内也是一团糟。

    北魏胡太后专权,儿子孝明帝不满,密招大军阀尔朱荣进京擒王,不料事泄,胡太后毒杀孝明帝,先是以刚出世的皇女冒充皇子,立为皇帝,后又立三岁幼童元钊继位。野心勃勃的尔朱荣借为孝明帝复仇之名,率兵杀至洛阳,随即开始大规模屠杀。

    公元528年,尔朱荣先将胡太后和元钊沉入河中,然后假邀朝中官员到河阴之陶渚(今河南孟津县东)参加祭天仪式,趁机派数千铁骑将文武官员两千余人团团围住,飞矢交加,屠戮殆尽,史称“河阴之变”。

    事变发生以后,屠夫尔朱荣因杀人过多,民愤极大而不敢入驻洛阳,而是立元子攸(彭城王元勰第三子)为傀儡皇帝,自己则跑回晋阳,遥控朝政。

    北魏大乱,梁武帝在刚从魏国流亡到梁国的北海王元颢的怂恿之下,生出趁火打劫的念头,派遣陈庆之率领七千精兵护送元颢赴洛阳称帝。谁曾想,陈庆之愣是靠着这点人马过五关斩六将,杀进了洛阳城。

    庆之找到萧综,向他转达了梁国皇帝的亲切问候,并劝他早日回国。萧综迟疑不决。

    思子心切的梁武帝特派人将萧综小时候穿过的衣服送往洛阳,试图借亲情来唤醒逆子。不想东西还未送到,孤军深入,寡不敌众的陈庆之就已经败给实力强大的尔朱荣了。庆之率兵向南撤退,不久兵散,后假扮成和尚,狼狈逃回京城。

    没多久,萧综病死在魏国。

    后来,有几个梁国人偷偷将萧综的灵柩运回了梁都。年迈的武帝感慨万千,依旧按照皇子的礼仪将其葬入了皇家陵园。

    访问学者耶律倍·客居他乡为避祸——辽太祖耶律阿保机长子

    契丹国著名的藏书家、阴阳学家、医学家、音乐家、文学家、翻译家、汉学家和画家耶律倍,不远千里,浮海来到后唐国,他此次出国所为何事?

    耶律倍,小名图欲,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和淳钦皇后述律平的长子,二弟德光(即辽太宗),三弟李胡。

    据《辽史》记载,在耶律倍哥仨儿很小的时候,父亲曾经多次对他们的资质进行考核。

    某日,天气异常寒冷,阿保机让三个儿子分头去捡柴生火取暖。德光不加挑拣,统统抱走,最先回到帐中;耶律倍专挑干柴,并把它们捆好之后带回,最后到;小三儿李胡则是拿得少扔得多,回来之后,两手往袖筒里一揣,什么也不说。

    父亲对其表现进行点评:老大灵巧,老二诚恳,小三不成器。

    可见,在阿保机的心中,耶律倍和德光都是可以成就一番事业的可塑之才。

    公元916年,阿保机经过十年征战,终于肃清了国内外的反对势力。为了纪念这一伟大时刻,文武百官为其上尊号为“大圣大明天皇帝”,同时,尊皇后述律平为“应天大明地皇后”,定年号为“神册”。不久,十七岁的耶律倍被册立为皇太子。

    耶律倍自幼聪明好学,酷爱读书,不仅是汉族文化的资深粉丝,更是身体力行,在多个领域取得了突出的成就。

    他通晓阴阳、音律之学,精于医药、针砭之术,善用契丹文和汉文做文章,曾经翻译道教经典《阴符经》。他还是位丹青高手,擅画放牧或射猎情景,尤其擅画鞍马,取得了很高的成就。对于儒家文化,耶律倍更是推崇备至。

    一次,阿保机询问侍臣:

    “自古以来,凡受命之君,均应侍奉上天,敬仰神灵。对于那些有大功德者,朕想要祭祀他们,你们觉得谁应该排在最先呢?”

    大家都说自然应是佛祖为先。

    阿保机却说:“佛教非中国本土宗教”。就此否定。

    这时,一旁的耶律倍上前回答:

    “儿臣以为,孔子乃是万世所尊崇的大圣人,应该首先祭祀。”

    此言正合阿保机之意,遂立即下诏修建孔庙,并让耶律倍负责祭祀事宜。该年八月,孔庙造成,阿保机亲自前去拜谒,同时命皇后述律平和皇太子耶律倍分别拜谒佛寺和道观。以示契丹国“三教并举”的治国方略。

    耶律倍不但有着很高的文化修养,而且继承了草原民族骁勇善战的作风,是位优秀的指战员。

    神册四年(919)十月,乌古部再次起兵,阿保机下令征讨,以太子耶律倍为前部先锋官,率先进击。

    耶律倍不负重望,大破敌军,俘虏敌兵一万四千二百人,缴获牛马、车辆、帐篷和各类器物达二十余万件。至此,乌古部被契丹国彻底征服。

    次年八月,党项各部起兵反抗。阿保机御驾亲征,耶律倍再次担任先锋官,立下赫赫战功。

    九月十四日,耶律倍率大将耶律污里轸等进攻云内州(在今内蒙古托克托县)和天德军(在今内蒙古乌拉特旗西北),掠夺土地。

    天德军长官宋瑶兵败投降,耶律倍赦免了他,并赐其弓箭、鞍马和旗鼓。不久,宋瑶反水,耶律倍率兵再次征剿。

    这回,除宋瑶一家老小被俘之外,城中数万百姓也跟着遭了殃,被强制迁徙到了阴山南麓。

    天赞元年(922)十一月,阿保机封次子德光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契丹国最高军职),对耶律倍来说,这无疑是个不祥的征兆。

    作为一个尚未实现汉化,以劫掠征服为第一要务的草原国家,军功是保证地位的关键因素。然而,阿保机却将这个最能建功立业的职位给了次子德光,这似乎是在着意培养他。

    虽然耶律倍足够优秀,但他并不是父母的最爱,特别是他身上那股子汉人般的儒雅气质,更是被草原女杰述律平很看不惯。

    据说,阿保机曾经私下对老婆说:

    “咱家老二比较像我,将来必定可以振兴家业。”

    天赞三年(924)五月,渤海国击杀契丹国辽州(今辽宁新民市)刺史张秀实,并掠夺该州百姓。

    六月十八日,阿保机召开最高军事会议,宣称御驾西征。

    众人惊愕,不明其意,因为渤海国在契丹国的东面,皇帝不急于报仇却去攻打西面的邻国,这是何意?

    当天,阿保机发布总动员令,大举征讨吐谷浑、党项、阻卜等西部强邻,耶律德光随军出征,耶律倍留守京师,代理朝政。

    众人诧异之际,只有耶律倍看出父亲声西击东的真实用意,遂提前献上攻取渤海国的计策,阿保机十分赞许。

    果然,阿保机西征还朝不久,立刻发布了向渤海国复仇的战争檄文,倾举国之兵,浩浩荡荡地杀奔东方,皇后述律平、太子耶律倍、天下兵马大元帅耶律德光全都随行。

    天赞五年(926)正月,契丹军队一举攻克渤海国军事重镇扶余城(今吉林农安县)。阿保机志得意满,想先清点城中户口,放缓进攻步伐。耶律倍赶紧进谏道:

    如今刚刚得到扶余城就清点户籍,百姓必定不会倾心归附。倒不如乘破竹之势,直取渤海国首都忽汗城(今黑龙江宁安市),必可一战而定。

    阿保机觉得此话有理,遂命耶律倍会同德光等人连夜进发,将忽汗城围了个水泄不通。三日后,渤海国王大諲(yīn)撰(quān)出城投降。

    正在契丹军队大举征伐之际,南面的后唐国也在发生武斗。那位被派往魏州(今河北大名县)平叛的大将李嗣源,在部下的煽动下突然倒戈,回师京城,将“戏子皇帝”李存勖挑落,然后称帝洛阳,是为后唐明宗。

    后唐派遣大使姚坤奔赴契丹大营,将国内发生的政局变动告知了邻国元首阿保机。阿保机表示尊重后唐主权,暂不出兵干涉。

    攻灭渤海国,契丹国拥有了广阔的东部屏障,并彻底解除了南下中原的后顾之忧。

    阿保机特地用契丹族的图腾青牛白马祭告天地,将渤海国名更改为“东丹”,意为“东契丹国”,改首都忽汗城名为“天福”,册封皇太子耶律倍为“人皇王”,担任东丹国的首任元首。

    此外,阿保机特赐耶律倍天子冠冕服饰,为其建年号为“甘露”,并依照汉族政权的制度和法令,为其配备了文武官吏,从而使东丹国成为契丹国的附属国。东丹国每年须向宗主国进贡布匹十五万端(六丈为端,四丈为匹),良马千匹。

    阿保机在诏书中对耶律倍说:“此地濒临大海,非久居之地,之所以留你在此守土治民,是为了体现朕的爱民之心。”

    不久,阿保机班师回朝,耶律倍献上一首送别诗歌,以表达儿子对父亲的不舍之情。

    阿保机安慰道:“有你治理东方,朕还有什么可忧虑的呢!”

    遭到父母抛弃的耶律倍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说起“人皇王”这一头衔,应是取自《易经》“天、地、人”三才之道,因为阿保机的尊号是“天皇帝”,述律平为“地皇后”。此号确立了耶律倍“二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崇高荣誉。

    但,原本的皇位接班人竟然被封在了藩外之国,说明阿保机确实已经不打算让耶律倍继承契丹国的皇位了,而把幅员辽阔的渤海故地封给他也实属补偿之举。

    而且,阿保机在封耶律倍为“人皇王”的时候,还封德光为“元帅太子”,这更加说明了传位给德光的意图。

    阿保机途经扶余城时突然发病,未及颁布传位遗诏就撒手而去了。讣告传来,耶律倍立即前去奔丧。

    这时,由谁接班的大问题提上日程。

    耶律倍长期担任皇太子,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在朝中素有威望,因而推其继位的呼声很高。

    德光自从担任天下兵马大元帅之后,随同父皇参加了一系列的征服战争,尤其是在南征幽州、西征吐谷浑、党项期间,战功十分卓著。在攻灭渤海国的一系列战役中,德光作为前锋官也有着不俗的战绩。他在建功立业的同时,也积攒了足够的人气,更重要的是有皇后述律平的支持。

    为了能够将德光扶上台,述律平在皇上去世后的第八天正式宣布:主少国疑,由自己临朝称制,代行皇权。

    而此时的耶律倍和德光都已经是二十好几的人了。

    执掌大权的述律平开始不遗余力地为德光铲除那些可能妨碍其上台的“异己”势力。

    她召集朝中众臣,问道:“汝等思念先帝吗?”

    众臣不假思索地回答:“吾等深受先帝恩遇,怎能不思?”

    述律平说:“那好,既然如此思念,那你们就去陪他好啦!”

    于是,诸位大臣全都被殉葬。

    大臣无端被杀,家眷们自然不干,哭闹着要找述律平要说法。她蛮横地回复说:“我都守寡了,你们如何不该效法我!”

    述律平总是对那些可疑的官员说:“麻烦你代我给先帝传个话。”然后将其杀掉。凭借此招,她一口气杀了几百号人,轮到后唐降将赵思温时,这人死活不干了。

    述律平叱问:“你侍奉先帝那么勤快,为何不去追随?”

    赵思温反驳:“要说先帝亲近之人,自然莫过于皇后,您先行一步,微臣后脚就到!”

    众臣心中暗喜,心想可算有人出头了,看这女人如何应付。述律平却镇定地答道:“吾非不愿从先帝于地下,只因儿女幼弱,国家无主,故而暂不能相从。”

    话音未落,她竟然手起刀落,将自己的右手齐腕砍下,然后命人将它送到阿保机的棺内代自己“从殉”。

    吃了这一场亏之后,述律平殉葬杀人的把戏收敛了许多,竟连赵思温也放过了。

    然而这个女人自断手腕的狠辣劲头,彻底震慑了朝中的反对势力。德光上台的条件也已经成熟了。

    一日,述律平召开选举大会。

    她让耶律倍和德光都骑马站在帐前,然后对臣子说:“这两个儿子,我都十分喜爱,不知道立哪个为接班人好,你们觉得该立谁,就抓住他的马缰绳吧!”

    各位大臣都知道她的心意,也都领教过了她的狠招,遂争先恐后地去拉德光的马缰绳。

    述律平微微一笑,说道:“大家的愿望,我怎敢违背呢?”

    于是,德光上台,即辽太宗。

    耶律倍愤懑不已,带领几百骑兵南奔后唐,但却被边境部队拦了下来。述律平自知理亏,也不好责怪,只是命他返回东丹国。

    回到封国之后,耶律倍无心政务,而是跑到医巫闾山(今称闾山,位于辽宁)读书去了。他在山顶修建了一座望海堂,并将从中原购得的万卷图书全都收藏于此,每日只是读书绘画,过着隐士般的生活。

    然而,这样的日子也难以长久。

    德光自知,得到皇位主要靠母后撑腰,兄长耶律倍心中不满自不待说,许多契丹贵族也是愤愤不平。因而他一直担心兄长会争夺帝位,于是刚一上台就加紧巩固自己的地位。

    耶律倍首当其冲,不仅是因为他的特殊身份,其治下的东丹国,亦是严加防范的对象。东丹国所继承的渤海国,幅员辽阔,物产丰饶,制度完善,文化昌盛,曾被誉为“海东盛国”。

    德光当然不想让这样的好地盘成为政敌培植势力的根据地。

    天显三年(928),德光升靠近契丹的东平郡(今辽宁辽阳市)为南京,作为东丹国的新首都,然后将东丹国臣民强制迁徙至此,导致大量百姓惊慌失措,逃亡朝鲜半岛。不久,他又把耶律倍迁到南京居住,并暗中派兵对其进行监视。

    此举不仅削弱了东丹国的实力,而且将耶律倍安置到了眼皮子底下,自然便于控制。

    耶律倍在南京期间,为了表示自己无心争夺权位,遂做出投身文化事业的姿态,先是命王继远撰写《建南京碑》碑文,后又在西宫建造藏书楼,闲得无聊之时,写首《乐田园诗》,以抒发自己淡泊名利、追求恬淡隐逸生活的愿望。

    即便如此,德光仍旧对其不放心,先后两次前往他的住所侦察动态,并私下宴请他的属官,进行拉拢和训诫。

    天显五年(930),德光册封三弟李胡为寿昌皇太弟、天下兵马大元帅,即第一接班人,此举虽然出自述律平的意思,但也是对耶律倍的又一次沉重打击。这也宣告,他已经彻底跟皇帝宝座无缘了!

    耶律倍饱受猜忌,郁郁不得志的悲惨遭遇传到了后唐明宗李嗣源的耳中,此人对他非常同情,多次秘遣使节渡海,邀其赴后唐进行学术访问。

    天显五年(930)十一月,后唐使节再次来到东丹国盛情邀请,耶律倍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对侍从说:

    “我把天下都让给主上(德光)了,如今反而遭受怀疑,这是什么世道?且不如投奔他国,以成就当年吴太伯一样的贤名。”

    吴太伯是商朝末年周部落酋长古公亶父(即周太王)的长子。太王欲传位给小儿子季历及其子姬昌(即周文王),为了成全父亲传位于贤的美名,太伯乃与二弟仲雍全都跑到了南方的蛮夷之地,后来创建了吴国。

    临走时,耶律倍在海边竖立一块木牌,上面刻了一首诗:

    小山压大山,大山全无力。

    羞见故乡人,从此投外国。

    这是辽代见于历史记载的最早的五言诗,以物喻人,“大山”比喻自己,“小山”比喻老二德光,寥寥几笔,勾勒出皇室内部权力斗争的残酷。之后,耶律倍带着爱妾高美人和四十多个亲信,从辽东半岛渡海驶向后唐控制下的山东半岛,于登州(今山东蓬莱市)上岸。

    为了欢迎远道而来的贵宾,后唐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采用国家元首的仪仗规格对耶律倍进行接待。他坐在豪华客轮当中,接受迎宾官员的频频敬酒和亲切问候。

    耶律倍来到汴京(今河南开封市),见到了在此迎候多时的明宗李嗣源,二人初次见面,相谈甚欢。

    对于耶律倍的“弃暗投明”,明宗非常高兴,赐其姓东丹,名慕华(仰慕中华),封为怀化军节度使,瑞、慎等州观察使。至于那些追随耶律倍前来的部属,他也全都赐名授官。

    不久,明宗赐耶律倍后唐国姓“李”,故又称李慕华。

    长兴三年(932),明宗改封耶律倍为义成节度使,镇守滑州(今河南滑县)。

    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耶律倍颇有自知之名,来到后唐之后,或饮酒赋诗,或挥毫作画,或收集古书,过着悠闲自得的寓公生活。他的《骑射图》(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射鹿图》(现藏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番骑图》(现藏美国弗利尔美术馆)等传世作品都是成于此时。至于政治事务,则是概不过问。

    明宗见耶律倍如此识趣,逐渐放松了警惕,对他在生活上的一些过失也毫不计较,还把上任国家元首即庄宗李存勖的遗孀夏氏赐予他为妻。

    也许是屡遭重挫的缘故,耶律倍的性情变得越来越糟,残忍刻薄,竟然爱上了喝人血,时常把姬妾的手臂刺破,然后吮吸,活脱一吸血鬼。对待身边的仆人,他下手更狠,稍有过错,就对他们严厉处罚,或是挖目,或是用火烫,或是用刀割。

    夏氏哪能忍受得了如此残忍的丈夫,多次要求解除婚姻关系,出家为尼,不知是否如愿。

    身处异国他乡的耶律倍,时常思念祖国的亲人,曾多次派人前去向母后和德光问安。

    明宗即位之后,针对前朝弊政,做了一些拨乱反正的工作,取得了不错的政绩。但限于文化水平过低,驭臣乏术,加之用人不明,姑息养奸,权臣安重诲与次子李从荣骄横跋扈,导致统治后期变乱迭起,政局动荡。

    长兴四年(933),明宗病危,数日不见臣子,李从荣引兵入宫,试图抢班夺权。大臣朱弘昭、冯赟以讨逆为名将其诛杀。李嗣源得知以后,悲痛欲绝,病情加剧,饮恨而死。

    之后,皇五子宋王李从厚接班,即闵帝。

    李从厚立足未稳,就听信庸臣建议,急于铲除地方实力派,结果逼反了明宗养子潞王李从珂。李从珂提兵出关,直入洛阳,吓得李从厚仓皇出逃,半道上遇见了大舅子石敬瑭,先遭软禁,不久被李从珂派来的使者杀害。

    李从珂自立为帝,即后唐末帝。

    对于末帝的非法上台,耶律倍十分愤慨,随即秘密报告太宗德光:李从珂弑君篡位,道义尽失,应该趁此良机,大加讨伐。

    其实,野心勃勃的耶律德光一直在密切注视着邻国的局势,不久,机会来了。

    李从珂与石敬瑭都是明宗手下的大将,二人时常较劲,相互不服。而李从珂上台之后,立刻将势力颇大的河东节度使石敬瑭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急于铲除。

    为试探李从珂,石敬瑭以身体羸弱为名,乞求解除兵权,调往他镇。谁知李从珂立即照准,这下石敬瑭不得不反了。

    李从珂下诏征讨,石敬瑭唯恐实力不济,遂向契丹求援,不仅称臣纳贡,而且自称儿皇帝,尊小自己十一岁的耶律德光为父皇帝,创下千古奇闻。而且事成之后,他还要将战略要地燕云十六州送给契丹。

    这等优厚的条件,德光哪有不出兵的道理,很快派遣大军南下相助。

    石敬瑭这回认爹没认错,契丹军队一出手就将各怀鬼胎的后唐平叛军打了个丢盔卸甲。石敬瑭挥师南下,直捣洛阳,李从珂眼见大势已去,无计可施,绝望之下想要自杀,忽然想起了耶律倍,想要让他和自己一起玩自焚。

    耶律倍哪里肯从,李从珂就派宦官秦继旻、军士李彦绅将其杀害,时年三十八岁。

    耶律倍死后,只有一位僧人为他草草收尸。

    石敬瑭为了讨好契丹主子,竟亲自为耶律倍披麻戴孝,在灵前号啕大哭,并以藩王的礼仪暂时将其安葬。

    不久,石敬瑭追封耶律倍为燕王,并安排官员将他的灵柩护送回国。德光将其改葬到医巫闾山,赠谥号“文武元皇王”。

    大同元年(947),德光病逝于军中,宗室大臣趁机拥戴随行的耶律倍之子兀欲为帝,即世宗。他上台后,追尊父亲为“让国皇帝”,将坟墓改为只有皇帝才能称呼的陵寝,号“显陵”。

    自世宗起,除穆宗耶律璟是德光的后代外,其他所有的大辽皇帝全都是耶律倍的嫡系子孙。后来,蒙古国著名的契丹族宰相耶律楚材也是耶律倍的八世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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