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站长走的时候留了个电话号码给璩太太,但等了两天却始终没有接到电话。他料想璩太太可能出事了,原来的那套方案恐怕得全部更改。他妈的,真是出师不利!他在心里暗暗骂道。到了下午三点时,他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女人的来电,让他今晚8点去“神仙炮”。
璩太太终于来了电话,马站长如释重负,心里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到了晚上8点,他如约前往。
八大胡同是老北京花街柳巷的代名词,位于前门外大栅栏观音寺以西。其实“八大”只是虚指,该地区至少有十五条胡同属于老北京的“红灯区”。公认的八大胡同是指百顺胡同、胭脂胡同、韩家潭、陕西巷、石头胡同、王广福斜街、朱家胡同和李纱帽胡同。
马鸣超装作逛街的样子,抄着手,缩着脖,步行了十几分钟,走进了神仙炮大烟馆。“神仙炮”没有招牌,只在大门口挂着两个硕大的红灯笼。门后不远处竖着一面大屏风,绕过去眼前是一个大厅,厅内灯光昏暗,四边设有大通铺,上面躺满了烟民,人人手里拿着一杆大烟枪正在吞云吐雾,飘飘欲仙。
小厮一见他,也不问,会心一笑,领着他进了后屋,推开一扇墙上的暗门,走入二进院落。二人顺着曲折幽长的回廊往前走,马鸣超看见每隔一段都安装着一只小灯泡,层层院子充满了神秘感和肉欲气息。
“冯老板,您先在贵宾室休息,我去叫人。”带路的小厮说。
马鸣超进了贵宾室,在沙发上落了座。他侧身端起黑檀木茶几上的青花瓷盖碗,手指拈起茶盖,轻撇碗中沏得恰到好处的铁观音,随后送到嘴边啜了一口。等了一会儿,一个打扮得水润光鲜的中年妇女跟着小厮走了进来。
“哟,冯先生,让您久等啦。我是璩三娘。”
马鸣超冷嘲道:“璩太太,见你一面比见王母娘娘都难哪。”
“哟,哪里话,冯站长,这您可言重啦,”璩太太急忙赔上笑脸,“我这也是为了安全起见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你不知道哇,最近日本人得了抽风病,见到可疑的人就抓。我这里他们已经来搜过好几次了,八大胡同里到处都是日本密探。我不得不防啊。”
“好啦,别闲扯啦,我问你,不倒翁来过吗?”马站长用刀子眼凶狠地盯着璩太太。
“来过,来过,他就是来见你的,这不,我约了他今晚过来,时间定在8点半,地点就在这间贵宾房。”
“8点半,还有10分钟。”马站长看了看腕表,若有所思地仰起头。
璩太太满脸堆笑,讨好地说:“今晚办完正事,我给你们预备了两个头牌,都是刚从浙江那边过来的鲜嫩货,可水灵啦,要不要尝个鲜儿?”
“那好啊,都说八大胡同的女人长得最漂亮,刚好让老子开开洋荤。不过,我身上可没带钱。”
“不用,不用,白送的。”
二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小厮带着一个穿长衫,戴礼帽的男子掀帘走了进来。
马站长见到谢天地后,二人互相拍打着对方的后背,激动得热泪盈眶。
璩太太知趣地避了出去。二人感慨唏嘘了一番,马鸣超把局长派他来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并转达了戴局长对谢天地的表扬和问候。马鸣超还告诉谢天地,局里决定授予他一枚三等云麾勋章,并提拔他为中校,授勋和提拔仪式回去补办。
谢天地激动地点点头。马鸣超急切问道:“中校先生,快说说日本人的动向吧。”
谢天地把昨夜与宫本几人潜入地库的行动细说了一遍,然后问道:“医学院方面准备得如何?”
马鸣超道:“医学院方面当然非常着急,也非常害怕,但他们还不知道宫本的真实身份,化石还在地下室里藏着,幸亏有你的情报,不然,情况会更加糟糕!”
谢天地急道:“你必须告诉院方,化石必须尽快转移到安全之地,日本人昨夜没得手,肯定还会再次下手,说不定就在今夜,所以院方必须赶在日本人动手之前采取必要的防范措施!”
“这个我会的。院方都快被我逼疯了,就差没拿枪指着他们的头啦。本来我准备让留守在医院的美国海军陆战队中校弗里德曼带人把化石带出医学院,去秦皇岛港,但不了解外围情况,不敢贸然行动,日本人对医学院防范得严密吗?”
“非常严密,任何车辆和人员都要经过严格检查才能通行。把关的日本人精得连跳蚤和臭虫都能查出来,更别说几个大木箱了。还有,秦皇岛港估计也被日军占领了,去那里凶多吉少。”
“那……就不好办了。”马站长紧皱双眉,紧张地思考对策。
“现在每一分钟都很宝贵,或者说每一分钟都很致命,不能再犹豫了,老马,我估计三天之内,如果日本人还不能偷窃得手的话,很可能会采取极端行动,到那时候一切都晚了!”谢天地已经急得脸红脖子粗了。
马站长抬起头,露出一脸的坚毅的神情,“局座常说,不能控制局势,就会被局势所控制,你放心,我已经想好了一条绝妙之计,必须先下手为强。我会派人把消息送到这里,你要按时来取,咱俩必须步调一致,里应外合。”
“好。”二人又商讨了一些细节,准备了几套应变方案,谢天地站了起来,二人紧紧握了下手,分头匆匆离开。
深夜两点,整个医学院漆黑一片,寂然无声,只有院长家的小楼里亮着雪亮的灯光。
偌大的客厅里,沙发上围坐着四个男人,他们是院长胡顿、主任魏敦瑞、美国海军陆战队中校弗里德曼和马鸣超。人人脸上都布满阴霾,眉头紧锁,四支烟枪一起冒烟,整个客厅充满了烟雾。
这是一次有关化石命运的紧急会议,会议开了整整6个小时,期间主要是马鸣超在谈他的应急方案,其他人很少说话,只是在不明白的时候偶尔插话,马鸣超都给以一一解答,直到所有问题都得到解答为止。
“还有什么问题吗?或者整个计划还有什么漏洞吗?”马鸣超锐利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惴惴不安的脸孔。
院长胡顿一直把头埋在双手里,良久,他终于抬起头来,抹了把脸说:“马站长不愧是干特工的,考虑起问题来滴水不漏,严丝合缝,我看这个计划很好,你们说呢?”
魏敦瑞耸耸肩膀道:“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了。我同意马站长的方案。”
大家都把脸转向弗里德曼,只见这位美国中校一脸坚毅地说:“干!我保证走好这步诡棋。”
“很好。”马鸣超满意地点点头,对大家说:“现在我宣布,方案正式启动!但要记住,我们满打满算只有两天时间,一切准备工作必须在后天晚上12点之前完成。刚才我们已做了分工,各司其责,大家分头行动吧。”
“好。”四人同时站了起来,互相点点头,匆匆走出客厅。
深夜3点15分,宫本再次潜入地下室。
那天晚上宫本在舞会上勾引了凯瑟琳,趁凯瑟琳酒醉之机拿到了地下室的钥匙。他多留了个心眼儿,在早就备好的橡胶模子上印下了钥匙的形状,今夜他才能再次潜入地下室。
他蹑手蹑脚地来到第三层地下室中,空气中到处飘浮着一股来苏水的浓烈气息,还混和着一种动物大便的古怪味道。他心想那批价值连城的化石肯定就藏在这几个房间之中。但到底存放在其中哪个房间的哪个柜子里,他心中并没有底。只是平时听人议论过,说化石就放在这栋大楼最下面一层的地下室中。
一扇又一扇柜门被打开了,他摸黑寻找了四五个小时,还是一无所获。宫本用袖口擦着额头上渗出的豆大汗珠,他决心一天找不到,第二天就接着找,不找到化石就不离开这里。
又过了大约半小时,突然,宫本听见一阵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传过来,似乎是有人来了,他赶紧爬上一个大柜子,藏身于柜子顶上,并用一个棉花包挡住自己的身体。
一阵“嘁里喀喳”的响声之后,门锁被打开了,宫本偷窥到几个黑影走了进来。一人随手摁开电灯,仓库立刻被照得一片雪亮。顺着棉花包的缝隙,宫本看见胡顿、魏敦瑞和一个长得瘦瘦黑黑的中年男子一起走了进来。那男子正是马鸣超,当然宫本并不认识。
这时,四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抬着两个木箱子走了进来,瘦高个儿对他们说:“东西放这里,你们可以走了。”医生们把箱子放在一张台上,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箱子里装着什么东西?会不会就是化石?宫本紧张地猜测着,但他却一动不动地俯在铁皮柜子顶端,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窥望。
胡顿院长小心翼翼地打开箱盖,拿出一个圆形的纸包,第一层包的是擦显微镜用的细棉纸;第二层用的是稍厚的白绵纸;第三层包的是医用吸水棉;第四层是医用细棉纱;第五层包的是白色粉莲纸;第六层用厚厚的医用纱布紧紧裹住。最后,露出一个人形的头盖骨。
“果真是化石!”宫本在心里惊呼。
胡顿把乳白色的化石头盖骨递给魏敦瑞。魏敦瑞小心翼翼地端详着化石看了好一阵,又递给瘦高个儿看,那人看了看又递给美国人弗里德曼。
“我的天哪,这就是50万年前山顶洞人的化石?”弗里德曼捧着化石惊呼道。
“对,这就是真化石。”胡顿说,“这就是我们中国人的老祖先,也许还是全人类的老祖先。”
胡顿又打开另一个纸包,说:“你们看,这是山顶洞人的牙齿。”
牙齿装在一个小纸盒里,其大小与现代人的牙齿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光泽上显得灰暗些,也粗糙些。
“院长先生,接触空气对化石和牙齿的保存有影响吗?”瘦高个儿问。
“空气没有,但阳光有。我们赶紧把它们装回去吧。”
几人七手八脚地把化石又重新包装好,最后再在上面盖上一个厚厚的棉垫子。
胡顿转头问弗里德曼:“中校先生,你的通关批文办好了吗?日本人没有刁难你吧?”
“咳,小日本最不是东西,”弗里德曼没好气地说,“美国政府和日本国政府早就达成协议,这批东西准许出境,可日本人坚持要在箱子上面画上绿十字才能通行,简直像得了抽风病!真是一伙人面兽心的豺狼。”
“为什么要画绿十字而不是红十字?”魏敦瑞甚感诧异。
瘦高个儿答道:“因为日本人从未同意过《日内瓦公约》,而拒绝使用国际红十字会会徽,但又为了表明这是需要救护的非战争物品,所以他们的飞机、船只、车辆上都画有绿十字,以避免遭受盟军的攻击。”
“豺狼也有生存之道。”胡顿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过这样也好,这说明日本人允许你的货物作为非战争物资,得以通过海关啊。”
“是的,就看我运气如何了,但愿上帝保佑。”弗里德曼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魏敦瑞问道:“弗里德曼先生,您的美军身份没暴露吧?”
“当然没有。”弗里德曼得意地笑了,“我是作为一名外交官前往日本北平驻屯军交涉的,我本来就有外交官护照嘛。如果日本人知道我是美军海军陆战队的中校,打死他们也不会给我放行的。”
弗里德曼用中指在脖子上划了一下,引起众人哈哈大笑。
“那你这十几箱物品都是以什么名义报关的呢?”
“当然是医疗器械和医学资料,还有一些死人遗物要运给家属。”
几人七手八脚地把化石重新包装好,里里外外整整包了六层,然后小心翼翼地装进箱子里,又把这两个没有油漆的箱子装进一个画着绿十字的更大的箱子里,再盖上木箱盖,用钉子钉牢。
胡顿拍拍手上的灰尘,走到弗里德曼跟前,“好啦,现在我们可以回去休息三个小时,明早这场好戏就全看您的了。中校先生,你准备带几个手下同行?”
“带四名海军陆战队队员保护就够了,人多目标大,反而不安全。我们直接坐车去秦皇岛港,那里有座霍尔姆斯兵营,我们在那里等待从香港开来的‘哈德逊总统号’。”
胡顿满意地看看停放在仓库中央的十几个画着绿十字的长条箱子,看了看手表,对大家说:“现在才4点半,离天亮还早,我们先回吧。”
伏卧在柜子顶上的宫本侧耳倾听了很久,直到脚步声远去,才悄悄从柜子顶上摸了下来。他打开手电筒,检查了几个箱子,发现其中一个箱子的盖子并没有被钉上,“哎呀,天助我也!”他立刻心生一计,掀开盖子,钻了进去,然后再盖上箱盖,就这样藏身在箱子里面。
因为是板条箱子,木板之间留有缝隙,人还可以呼吸,虽然空气不太流畅,但从板条缝里透进来的空气也足够他用了。他就这样一直躺着,脑子里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地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他忽然听见箱子外面有了响动,有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从板缝里传了进来。宫本听见胡顿说:“你们几个把箱子抬上去吧,到地面以后立即装车。”
“是。”几个人抬起了箱子,宫本感觉到自己在晃,身体有种失重感,但他不敢动,屏住呼吸,就这样像一具死尸一样躺在箱子里,被人抬到了地面上。箱子左右晃动了一会儿,忽然有一道强烈的光线从板条缝中射了进来,宫本知道箱子已经被抬到了地面,现在应该是白天,他对自己说:我已经在外面了。
“上面的人接一下,快快快,扶一把。”宫本听出是瘦高个儿的声音。
宫本躲藏的箱子被人七手八脚抬上了汽车,一阵晃动后没了动静,他知道箱子被平放到车厢中了。过了一会儿,又有几个箱子被放在上面,又是一阵响动。黑暗再次降临,宫本第一次感到有几分恐惧,他害怕自己会窒息而死。好在板条缝里还能透过一丝丝空气,勉强够他呼吸之用。
箱子开始均匀晃动,这是汽车行驶中带来的摆动。宫本的心慢慢恢复了镇定。汽车一直在平稳行驶,但究竟行驶了多久,宫本根本就不知道,他盼望早点儿驶到目的地,这样躺着可不是滋味。过了一会儿,他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伸手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面饼,咬了一口,虽然味同嚼蜡,但还聊以充饥。
宫本后悔自己没戴手表来,现在几点了他都不知道。嗨,管它呢,熬吧,反正总会到站的,最多一两天时间,就到秦皇岛了。宫本觉得有些庆幸,自己这次不负使命,终于紧紧咬住了化石的“尾巴”,这次任务十有八九能够完成了。想到这里,他才隐约觉得有些安慰。
宫本只能平躺着,周围能够活动的空间非常逼仄,刚够他吃饼和喝水。他感觉手脚僵硬,腰腿麻木,想伸缩一下腿脚,但却做不到。但他也不奢望太多,只盼望汽车早点儿到站,只要能活到终点站,就是胜利。
几个小时之后,汽车突然停了,传来说日语的声音,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一下子揪紧了,上面的人说着英语,夹杂着日语,又传来一阵争吵声,箱子顶上传来“吱吱嘎嘎”的脚步声和翻箱倒柜的声音,估计是有人在检查汽车上的物品。
好在他的箱子在底层,查也查不到他。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汽车再次开行。宫本的心情慢慢松弛下来。汽车一直平稳行驶,一路开得飞快,宫本心中不断祈祷着。
路上车又停了两次,估计是日军在检查汽车。突然汽车剧烈一晃,好像是个急刹车。传来一阵铁皮门开启的声音,宫本被惊醒了,传来一阵日语:“车上的人都下来,到外面集合。”
这几句话宫本听清楚了,是标准的日语,估计汽车到终点站了。
一个很粗鲁的声音传来:“把箱子都卸下来!”他感到箱子被搬动了,不久,自己躲藏的箱子也被挪动了,随着一阵响动,箱子“咚”地一声落了地。
宫本伸出手,试着顶了顶箱盖,箱盖可以开启,一道强烈的光线照射进来,晃得他眼前一片雪白。
宫本揉揉眼睛,等视力恢复时,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排雪亮的三八大盖和十几张目瞪口呆的面孔,那些日本士兵全都震惊地望着他。
“八嘎牙鲁,你地什么地干活?”有人大声喝问。
“你是人是鬼,怎么会藏在这里?”一个少尉走上前来,骂骂咧咧地用生硬的中国话问道。
“请问这是哪里?”宫本用熟练的日语问道。
“你是日本人?”
“是的。这里是?”
“这里是秦皇岛港的霍尔姆斯兵营,原来是美军的营地,现在已被我们占领,刚才汽车上的五个美国佬也被我们俘虏了。”一个士兵从旁答道。
“别紧张,上尉先生,我是自己人,是731部队的军医官宫本高志。我要见长官。”
少尉用疑惑的目光死盯着他的脸,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说:“好吧,你跟我来。”宫本这才发现,原来这里是一个大仓库,两辆卡车停在那里,旁边堆着一些美军的军用物资,不过这些已是日军的战利品。
大约步行五分钟后,宫本被上尉带进一个铁皮棚子里,这里像是一个临时指挥所,桌子后面坐着一位日军大佐。宫本上前一个立正、敬礼:“报告大佐,我叫宫本高志,我在执行一项秘密任务。”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红皮军官证递给大佐。
“宫本高志?”大佐接过证件,疑惑地盯着证件上的照片,又抬头看看宫本的脸,笑道,“宫本君,你在执行什么任务,需要你藏在这些箱子里?”
“这个嘛,”宫本犹豫着说,“你可以给特高课总部打个电话,问一下土肥原先生,向他核实一下我的身份。”宫本写下一个电话号码递给大佐。
大佐打电话证实之后,对宫本的态度变得客气起来,“你在执行特殊任务,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任务吗?”
宫本犹豫了一下对大佐道:“我在追踪一批具有特殊价值的物品,这批物品装在两个箱子里头,这两个箱子就装在被你们扣押的汽车上的长条箱子里,我们一起去查吧。”
画着绿十字的长条木箱已经被卸到地面上,停放在仓库的一个角落里。大佐挥了下手,让一个士兵拿来一柄撬棍,逐个撬开了所有的箱子。在一个箱子里,他们找到了那两个没上油漆的小型木箱子。
几名士兵把两个箱子搬到办公室里。
大佐挥了下手,士兵们把箱子撬开了。
木箱被打开,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个锦盒。宫本的双眼立刻放出狼一样贪婪的目光来。他拿起一个锦盒,打开来,最外面是一团木丝,里面是棉花,再里面的是棉纸,再里面的防水胶纸,一共包有六层,当打开最里面的一层医用纱布时,露出一个头盖骨的形象,宫本倒吸一口冷气,“啊,头盖骨化石!我终于追到你啦!”
宫本把化石平放在桌面上,像观看一个价值连城的宝贝一样,禁不住流露出满面得意之色。突然,他一下子失声惊叫起来:“哎呀,不对呀,这里怎么有条裂缝?”他试着用指甲抠了抠裂缝,只听轻脆一响,“咔嗒”一声,掉下一块白色的东西。这是什么?他拿起来仔细看着,又放近鼻子闻了闻,喃喃道:“怎么像是石膏粉?”宫本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呼吸也急促起来,彻底地慌了神。他又用指甲使劲儿抠了抠,这回又掉下一块更大的白皮。
大佐冷笑着接过白皮,放近鼻子,闻了闻道:“对,就是石膏,宫本君,你千里迢迢追踪的就是这玩意儿?”
“不可能啊,怎么会是石膏?”宫本根本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手稍微用力一掰,整个头盖骨完全碎裂开来,白白的石膏碎屑洒满了桌面。这下他完全慌了神,匆忙打开其他的纸盒检查一通,结果里面也全是一样的石膏,准确地说就是医院用来为骨折病人做支撑架和假肢用的石膏。
“八嘎牙鲁,我上当啦!上当啦!!”宫本额首苍天,连连惊呼。
水泽交抱双臂,在一旁一个劲儿地讪笑。
宫本摸着后脑勺,嘴巴扭曲成了个古怪的形状:“天哪,玩得真漂亮,一群支那鬼,居然敢跟老子玩调虎离山!玩障眼法,居然敢骗我?!”
宫本气急败坏地把石膏碎屑照原样包了起来,放进原来的盒子里,再装进木箱子里。
“大佐先生,我得去给北平的上司打个电话。”宫本通过军线要通了北平行动小组的保密电话,接电话的是高桥。宫本将此次钻进箱子里跟车到了秦皇岛、中了人家调虎离山之计的过程详详细细汇报了一遍。当高桥得知宫本被涮的事时非常恼火,在电话上狠狠训斥了他一通,命令他火速赶回北平,实施下一步行动计划,以弥补过失。
放下电话不久,日本特高课总部又从上海打来电话,命令水泽大佐给扣押的货物放行,连同俘虏的几名美国人质也一并放行,并在报纸上公开登报道歉。
宫本知道,假戏要当真戏唱,这个假戏就是继续让弗里德曼带着化石登上那条美国邮轮,货物将被运往美国。即使将来偷窃北京人头盖骨的事被曝光,被公众知道,被全世界正义力量知道,他们也可以公然把屎盆子扣在美国人头上。
不久,水泽大佐就用自己的吉普车把宫本送往了郊区机场,让宫本登上了一架小型军用飞机,返回了北平。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