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庄子曰：虚静恬淡，寂寞无为者，万物之本也。以此进为而抚世，则天下一。洪范政八曰师。孔子曰：足食足兵。又曰：以不教民战，是谓弃之。明兵之重也。孙子曰：多胜少有胜，无论权谋形势阴阳者，亦咸备之。诸子之论政，言之若是其易也。然箫岿读书万卷，未克安梁；项羽带甲百万，犹困垓下，安内以攘外，行之若是其难也。岂以坐而言者，不适起而行？抑行者不及什一之言耶？窃尝有感焉！民国鼎建，迄于今日，政象隆替，军事兴废，毋亦有使之然者。夫事不患于无成，而患于罔觉。纲纪寝衰，军旅得失，靡有实纪，其奚以昭示天下，策励同胞？故古之贤者，放之则弥六合，卷之则退藏于密，以存懿矩考风也。孔子作春秋，遵周召遗制，辨人事之纪；老庄论道德，尚虚为，皆所以阐扬玄化也。太史公作纪传书表，述理乱兴衰，典章经制，灿然以备，杜佑为通典，马端临著通考，而历代因革文献烂然可知，诚欲使天下后世，知所监戒电。苟子曰：欲观圣王之迹，则于其粲然者矣。著述之于论道敷治，固亦未可少欤。自国步蔑资，乱生不夷，隐君子衡门栖迟，靡得而闻耳。其在廉高之士，非私其身，即私其学，而于邦人建国精神，遂鲜阐述，戡乱经略，并少纪传，羹沸频年，莫解究竟，余甚惑焉。太史公曰：士贤能而不用，有国者之耻；主上之德不布闻，有司之过。余备员参部，而不能纪军事之实，甚所皇悚！爰本古人述往思来之旨，载事书言，一循史例，末学浅识，非敢谓作也。顾记载有发于郁结愤抑者，或邻为谤书，或涉于谀词，君子奚取焉！余欲记其事，虑词不足以达之，仅辑诸闻见跋履者，聊资大雅参考云尔。

    中华民国十三年甲子孟秋，武宁李烈钧序于羊城崇雅楼。

    凡例

    一、本戡乱记先编四册，第一册纪事，第二册文电，第三册作战日表，第四册作战要图。续编四册，专论军师旅团以次各种命令，并详载各种战斗经过，以资研究。二、本戡乱记纪事，先纪至东江第二期作战、广州大会战及追击战为止，第三期作战以次另编之。三、本戡乱记第一册与第四册对照参观之处。

    （第一章）绪论

    民国肇造，海内瞿然向新，若不胜其奋起者，固由思治之切，发为图进之猛，而先知先觉警惕提撕之力，功在累世，蔑以加焉！国政隆替，本于国民，棘荆未拔，兰蕙难萌。晚清奸回，犹然潜伏，袁氏用伪，乘清之危，窃以自代。时人不察其真，信之者多，趋附遂繁。南都让位之交，学士大夫，靡然有英雄入彀之势。袁氏阴谋，积渐而彰，军阀叛迹，益用昭著。迄于称帝，全国始澈然大悟，集矢暴袁。然讨伐者自讨伐，劝进者仍劝进，人心至此，犹未可全恃也。袁死黎继，朝无善类，政少嘉谟，盗贼横恣，法纪陵夷，国本复见蹂躏。至于国会支解，议士星散，国家从此益多事矣！护国、护法，作始南邦，持以毅力，非离位文明果足自诩，而黄扬以北，闇野滋甚。国事至此，不得不恃南方为改造全国之根据，各省志士奔走其间，固自有由。滇、粤举义以来，先后成立护国、护法政府，以迄今日。国民政府之缔造数载于兹矣，集其智虑，奋其武怒，与国中贤哲相淬厉，因时造势，何事不集，而屡振累蹶，尚未克竟夙志者，道德之寝衰，与纪纲之不振。为之怆怀今昔，不能无慨焉！丙辰之役，余衔唐公（继尧）命，提师至粤，血战两月，驱龙济光于琼岛。粤难甫靖，陆荣廷遂以窃据，陈（炳焜）、莫（荣新）相寻遗害，作奸有加无已。其时陈炯明驻军闽边，尚能图强，畏民之志，张天之讨。旋师在途，逆军内溃，粤事大定，使邦人复见天日，

    实今元首孙公（中山）之惨淡经营，赤诚提挈有以致之。为部曲，为党人者，律以军纪党德，其所以为国谋者，宜有一定之崇仰。然而陈氏过矣！当粤局再定，粤、桂两军相持之会，孙公尊重国会非常会议之选，以十年重五就大总统职于广州，组织政府，国势政象，灿然改观。顾已竟之功有限，未就之业无穷，国人喁喁于孙公，更有所属望焉。然陈氏于选举改组，殊持异议。联军援桂，所以使桂人自振也，孙公实主持之，号令虽行，而高瞻远瞩，大计伟图，不果得展，夫岂无故？桂局粗安，孙公遂于十月之望，启节羊石，按视邕临，抚民劳军，冀安两粤，兼策来兹，宵盱忧劳，四方感动。乃宿将携贰，联军愤慨，诡波谲澜，遂往复于汪洋巨浪中矣！

    （第二章）桂林会议

    汉城山河雄浑，形势峻险，自古以名胜称。益以地居冲要，东驭湘、粤，西控滇黔，实有足英雄回旋者；居今日而进图大局，则亦枢纽四方之区也。孙公莅邕之始，桂林群众吁请莅止，允之。十二月四日，车驾至桂林，联军清宫除道，整列扬麾，郊迎数十里，庄严璀璨，竞辉天日。孙公按辔徐行，及演武厅观兵焉，桂人老稚，相将瞻仰威仪，夹道高呼。群情如一。国会议员王乃昌主理供张，部署綦备。桂管有史以来，未有之盛举也。孙公既入桂，中枢所在，斯民具瞻。会各省各军暨津、奉代表先后至，止奉令承教，参与机宜，咸以早决大计请，遂下令召集北伐会议，不旬日间，章制法令之要，灿然以备，北伐大计，实基于此。复于此整饬纲常，修明政治，诰戒军民，期与更始；几暇集讲义理，检阅师徒。振臂一呼，创病皆起，军民仰戴，固有敬之如神明，畏之如雷霆者矣。

    先是各军至桂林，设校施教，锐意训练，毅然有击楫枕戈，争定中原之慨。群议翕然，罔有持异同者。师克在和，洵足当之。毋亦以桂地硗瘠，有以促之使进欤。北伐计画，初拟以主力出湘，会合湘军，进规武汉，豫计与北方逆军决战于长岳间。师将发矣，湘将数电请帅旨，先图两翼之发展，府中亦有韪其议者，而粤东告陈将叛之，信一日数至。陈氏初闻府议北伐，驰电尼师，并请停止滇黔军给养，谓不当由两广担任；既闻改道，则电帅府，谓苟不东归，愿献金二百万、弹三百万为之助。恶，是何言欤！帅府至此，盖不能无疑于陈氏矣！北伐策略既定，发令川军取荆宜，联军改道入赣省。集全师于桂林之郊，而誓之曰：民国存亡，同胞幸福，革命成败，自身忧乐，在此一举。救国救民，为公为私，惟有奋斗，万众一心，有进无退。将士恪闻斯义，咸矢同仇。改道令下，孙公以四月八日发桂林各军，分道驰驱，前进殊速。帅令禁漏师，十五日内，不得以军行所向外泄，违者徇以军法。盖其时奉直之战，酝酿将成，期在神速取赣，攻其不备也。大军云集西江，旌旗蔽日。四月十六日，孙公偕胡文官长（胡汉民，时任大本营文官部长）至梧布置。陈氏得报，以为有异，谋有以尼之者。幕中或言于孙公，公坦然曰：“我自度不负人，人果负我，惟诸将共决之耳！”其沈毅勇决，恢乎有容如此。驻梧之顷，电约陈氏商大计，惧不敢至，诡词劳军惠州，冀作后图。孙公烛其奸，下令免其总司令兼省长职，躬入广州为之镇摄。时四二十月四日也。各军次西江整顿待命，孙公既抵粤，命遵前令集中北江，各军遂扬镳振鼓分进雄（南雄）、韶（韶关）。北伐之策画，于是大备矣！

    （第三章）复赣旋师

    孙公之抵广州也，不令一卒入省会，悉众而之北江，盖为苍生计，志在中原，初不以兵力慑陈氏，欲感以至诚，使之自省。虽以整肃纪纲之故，不得不略示惩创，终望其悔悟，再从提挈之，非绝陈氏以自新也。夫夙与孙公同患难，恃为指臂之助者，陈氏亦其一人。故旋罢而旋起之，遽命督办两粤军务，俾当大任，信使敦促，备极诚挚。其部曲之在东西两江者，帅令善遇之，拊循噢咻，无所不至。陈氏讫未就职，宣言息影养疴，不问粤事。论者谓陈氏明哲保身，毅然以去，咸嘉誉之。所以期陈氏者，益远且大。孙公之意，卒以陈炯明非大姦慝，所部诸将，亦非能悍然从逆者，粤事宜可无虑，遂决于五月上旬，移节曲江，督令各军前进北伐。联军遂于二十四日向大庾岭、九渡水之线开始攻击。其时滇军总司令朱培德率所部及赣军取中路，粤军总司令许崇智出右路，第一路司令黄大伟出左路。以吊民伐罪之师，鼓灭此朝食之勇，激昂慷慨，感动群黎；而北军作奸犯科，所过蹂躏，四民茹恨已夙，壶浆箪食以迎义师。北敌当吾劲兵，辙乱旗靡，故一战而克大庾、南康、信丰、崇义，再战则联军会师赣州，敌争溃窜，军实悉堕，士气顿馁，不堪再战。赣军旅长李明扬首出击之，前锋遂迫吉安。不旬日间，义军略地得全赣之半而有之。

    先是余奉命发曲江，次始兴，遽患肺炎，卧病数日，力疾至南雄，滋剧，复力疾至南安，则益殆而不可复支。偕行寮友以余病甚，劝山居调摄，勉从之，遂入鸦山。自是厥后战事进止，遂不能前驱效命，上负师座，下负人民，固非师行伊始所及料也。方余去曲江之顷，默观时势，辄以孙公遇人宽厚，全省卫戍未臻缜密为虑，数电胡文官长、蒋幕僚主任有所商询，得复以为无虑，而此心终难泰然。比入赣境，则陈氏犯上作难之警讯，一日数至。盖自陈氏抵惠州，谋所以颠覆大局者至力，密令东江所部集中石龙，接近省会，而别为甘言以欺上，复令其在西江者，诡词移集肇庆，与东江相犄角。策定，会孙公至自曲江，驻节广州观音山。其时北伐联军深入赣境，去粤綦远，陈氏以为有机可乘，遂甘冒大不韪，令其部下湘粤两军，以六月十六日之夜，炮击观音山。

    逆将叶举、洪兆麟、李云复等不学无术，无足深诛，然而陈氏十年以来，薄有声誉，一念偶愆，九渊不起矣！陈氏之叛乱也，蓄谋者已久，告密者亦众，孙公处以大度，意陈氏夙受熏陶，宜不出此，言者辄以微哂报之。先陈氏为乱之一夕，幕府争以警耗闻，并以离府请，公不谓然，且曰：“竞存即无状，何至是！其部将亦久共患难，应无助桀为虐理。”未几，卫戍司令魏邦平电话三至，报益亟，孙公谕之曰：“竞存果为乱者，余当负责戡定。乱徒贼子，人得而诛，岂可轻去公府，弃人民付托之重任乎？”左右既服公坚定，复恐蹈不测，强劝之出。途次已遇叛军，智脱之，微服从容行至海军司令部，复移节永丰军舰，督舰兵与逆军战。夫人宋氏未获与偕，侍卫上校副官黄惠龙、马湘等率卫兵力护而免，匿民舍数时，走沙面，固流离叛军隆隆炮声中也。帅府宿卫兵力綦薄，而义愤懔然，与悍敌血战竟二日，杀贼甚众，卒以众寡悬殊，外援不至，未能久持。孙公藏书数百种，及府中文书图籍付之一炬。全市骚然，悉遭糜烂。维时魏邦平实职卫戍，已无以应变捍患，莫能详也。胡文官长闻警，急电督师诸将，复驰告之总司令许崇智、朱培德等，愤不可遏。胡君至赣州即决议旋师靖难，因悉入赣之精锐南向援粤，而以赣事委赣军焉。当胡君度岭而北行次大庾时，余方卧病鸦山，未获晤言，仅以电话略披胸臆。悬念元首蒙尘，时艰日亟，深为大局忧，不暇为陈氏惜也。

    北伐联军既决定旋师，滇、粤两军星夜振旅而南，赣军留守赣南，以固后路。两军将薄曲江，滇军取北路进击，粤军取东路进击，而合困之。滇军于七月中旬攻克黄冈岭。此为曲江第一阵地，防御工事夙以坚固称，黄冈既拔，曲江不难下也。粤军次第逼近粤汉铁路终点东方一带高地。滇军后分兵占领南端芙蓉山，瞰制城敌。苦战两旬，势将克之，乃以粤汉路交通未断，及联军给养弹药不继之故，不果奏功。谋休息以图大举，滇、湘军退平乐、仁化，粤军退南雄。比至，则追骑将及。余以易地疗养，晤胡（汉民）、许（崇智）两君于雄城，握谈经略，知联军士气犹极壮盛，其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也固宜。孙公在永丰舰，外交总长伍廷芳晋谒，魏邦平与俱，以招讨事宜承商进止。孙公令魏部迅集中大沙头，策应海军，责以恢复广州，并令伍总长通告外团以戡平叛乱之决心，躬率永丰、永翔、楚豫、豫章、同安、广玉、宝璧诸舰发黄埔，经车歪炮台中流砥柱，直抵白鹅潭。命各舰炮击沿北岸之敌，往还驰骤，意气自如，毙敌不可数计。孙公威仪奕奕，谈笑如平时，间复亲登司令台发纵指示，如是者逾月。外交总长伍廷芳以陈氏叛国，纲纪荡然，忧愤成疾，以六月二十三日薨。黎庶痛悼，公哭之恸，海军将士哀愤莫能名，虽温慰之，而摧恻固滋甚也。

    联军攻曲江阅数十日不下，西路援军复道阻势格，党人咸请移节海上，备大举讨逆。乃以八月十日乘英舰道港之沪，粤事遂不可问。而孙公之大度雄才，进退绰有余裕，于此益可见矣！虽然万方荆棘，满目创夷，孙公固非能忘怀于大局者。

    （第四章）联军复粤

    风云变态，思议难穷，物理消长，循环遽嬗，如之何其不达也。孙公莅沪后，以陈氏患难故人，一手提挈，以当今之大局，犹复害义反噬，复何词说。矧陈氏狭隘自私，无足以造福桑梓，裨益国是，害马必去，情势宜然。因乘时部署党务，训练党人，博览群书，晋接才士，徐俟其变，起而惩之。陈氏刚愎自用，无复革面洗心期赎前愆之余望，益以怙恶不悛，骄纵无道，残杀同志，蹂躏地方，叫嚣隳突，民不堪命；又自忧孤立，私结北庭，输诚寇敌，欲以广东七十万方里之土地，供一人之孤注，由是军心离散，民怨沸腾，愚滋甚矣！夫广东者，南方建国之首都，非粤人所得而私，何况陈氏！语曰：民之所恶恶之。孙公用是筹备军事，为驱陈拯粤之谋。

    会滇南事变，张总司令开儒偕杨希闵、杨池石、杨如轩、范石生、蒋光亮等，统滇军五混成旅出黔中。闻陈氏叛耗，率师而南，图靖粤难，裹粮千里，间关险阻，师次柳城。孙公遣使授命，全军肃然，义愤勃发。顾欲智取之，藉图展布，遂移军蒙江。滇军将士本三迤之英，勇而多才，兵皆善战，训练陶熔，辄成劲旋，此建国以还所以特树殊勋也。张君望重长城，三杨、蒋、范又皆滇之名将，历著战绩，天下大势烂熟，胸中抱负不凡，措施自裕，绵邈前途，一线曙光，停蓄于此。粤军统将许崇智，自曲江休战，略地而东，道三南褊小之区，达八闽膏腴之地，出死入生，智勇克敌，奄有全闽，竟告大获，露布飞驰，北庭震动。陈氏犹肆其狡险，思有以和缓之，然许君固夙为孙公用命者。东闽西桂有此劲旋，遂非陈氏所能撄矣！

    维时滇军统将朱培德整军桂林，径趋下游，桂军军长沈鸿英及师长刘震寰、刘玉山各以所部驻抚河附近。刘本党人，光明磊落，服膺孙公有年，沈以时势所趋，亦颇欲有所建白。珠江上游梧州、三水间，复有粤军一、三两师在，皆不齿陈氏者。孙公密颁靖粤总方案于各军，以古应芬、邹鲁为特派员，驻港策应，令余至粤指导。戡乱之战，遂有动机。陈氏以良知督责，中气寝馁，闻报殊用皇恐。一日之间，炸弹数发，而其魄夺矣！滇军之初达蒙江也，陈氏知不利于己，思先发制之，电约桂军夙将林虎来粤，倚以西江防务。复招致滇军将领来粤计事，将利诱以隳其气。范（石生）、蒋（光亮）二君先后至广州，虚与委蛇，谋所以因粮于敌者。陈氏信之厚，与之游，而丙辰陆荣廷计赚袁氏之故智，复成滇军给陈之佳话矣！蒋、范反命于其长官总司令张开儒、总指挥杨希闵，因召集白马会议决进止，刘（震寰）、沈（鸿英）各遣代表与焉。决定计划，命令动员，义旗飚举，沿西江而下，此十一年冬事也。

    1921年石井兵工厂大门（也曾称广东兵工厂等）

    技师在试验工厂所制造的丹麦麦特森轻机枪。小图为石井兵工厂车间。

    其时，滇军万人军藤县，陈部兵之在西江者三万，众寡之较，胜在彼；顺逆之较，胜在我。滇、桂各军遂以狮子搏兔之势，攻梧州，克之。粤军旅长卓仁机驻封川、德庆间，首举兵应之，军威益振。于是滇军以全力趋左岸，桂军趋右岸。达肇庆，遇林虎而战。其时互有胜负，未几，虎败陷重围，以凤与滇将交游，知滇军编制大概，得以诡道逸去。滇军旅长范石生所谓欲与飞将军相见，盖此时也。滇军自开战后，不问遇敌与否，日必行四十里，电掣风驰，沿江而东，军迫三水。陈氏闻耗，泣数行下，令叶举等增援，欲固广三路线，达西南镇，而土崩瓦解势已不可收拾。败军退至石围塘，不复能成行列，溃卒时呜乱枪，恣意劫夺，比户骚然。其时海军方面，亦协同威胁。陈氏见大势已去，于一月十五复诡词赴惠州，邦人耻之。其部曲沿东江溃退，滇、粤、桂军遂下广州。沈军夙谙地势，追踪而至，军于西北两江要地，驻兵白云山及石井兵工厂。而联军战事，于此一告成功焉。

    （第五章）元首旋节

    联军既克广州，大局形势，云蒸霞蔚，有瞳瞳晓日之观。孙公因任胡汉民为广东省长，并令摄行政事。时余尚在港，相约与偕。魏君邦平亦于前两夕至，部署江防事宜，秩序稍定，民心渐安。至省之翌日，偕访诸将，审察形势，召集军事会议于以太花园，互商追蹑敌踪及分任卫戍、部署政务诸事。高级官吏咸莅，融泄一堂，披肝沥胆，群以邦人仰望，促胡君就省长职。正讨论间，忽闻枪炮之声。断续自西北作，若相距甚迩者。众异之，余佯为未闻。移时，粤军司令邹鲁得报，李易标以兵攻观音山，而统将沈鸿英所部则以无端被邹部攻击为言，谓不得已而与抗。鸿英斥之，且谓我辈上官方事会议，勿论事理如何，敢擅开衅端，即为不直，因下令制止，违者治罪。言次声色俱厉，严正殊常。而令下之后，李易标攻击益猛，观音山遂不克守。余以事变诡幻，乱机已朕，颇以为虑，席散与胡君汉民商定镇抚潮梅之策。二十五日亭午，胡君履省长任，余以晚间航行至香港，遂暂与市民别矣。

    以太花园会议后，统将杨希闵、沈鸿英复联衔约集二十六日之江防司令部会议，滇军第二旅司令部所在地也。届时省长胡汉民、总指挥魏邦平、总司令刘震寰皆与议。杨、沈未至，各遣代表列席。坐甫定，李易标先发言，诘责魏君排斥客军之非，疾言遽色，若深有谓而发者。辩论须臾，词气益厉，寻按枪击魏，会场大乱。胡、刘诸君几陷于危。旅长杨池生为之排解，以除其害。魏君则由滇军力护至农林试验场下榻焉。粤难未已，遽有此变，全市惊异。是役也，谋主为刘达庆、黄鸿猷。当魏君被窘，欣欣然以为自得，往还驰骋，须眉翕张。俄皆饮弹死。死刘、黄者非他，刘、黄之部曲也。多行不义必自毙，暴徒贪人可以知所戒矣！自时厥后，弱肉强食，纲纪荡然，逆焰嚣张，人民琐尾，五羊名城遂复陷于惨雨悲风之境，涣然呈无政府状态。

    粤军旅长卓仁机默观情势，知乱机复萌，临机果断，首率其驻省部队移江门。他部皆从之。粤军主力于以集中四邑。桂军统将刘震寰则整军石龙，气势为之一振。孙公派程潜、古应芬、邹鲁诸君为大本营行营主任，行署设江门，计俟驻闽军之旋师，有以惩创之。时余已达潮汕，部署各军，激励诸将，先后通电严斥鸿英之妄。

    先是联军方入省，孙公本拟莅粤，闻变中止。滇军诸将以粤为首义之区，关系大局至巨，非孙公来粤主持，微特无进步，且益纠纷，群议公派代表恭迎帅节。粤、桂各军，亦同时专使奉迎。其时鸿英尚表示崇戴之忱，而部署军事乃益诡秘，并集主力于江村、石井、燕塘间，引满待发，在沪民党要人，以陈部蝟集东江，沈部复横行畿辅，深虑之，顾欲图完满解决，仍非孙公迅速莅粤不为功，环请孙公戒行，公从之。二月十六日（应为二月十五日），帅节发上海，内政部长谭延恺、秘书长杨庶堪及幂僚多人从。二月二十更一日抵广州，驻节滇军总司令部。人民望公如岁，至之日，万人空巷，欢声达数里，孙公抚劳有加焉。各军慑于孙公德威，自是稍稍检束，而人民始获旦夕之安。孙公莅粤，即召集军事会议，复发令部署各军，令沈部移诸西江北岸，滇军移驻北江粤汉、广三两路线。沈氏以开拔费三十万为请，表示先撤退广州市内之桂军，乃复任李易标为广东第五军军长，使驻白云山及西村一带，作高屋建瓴之势，隐然威临广州东北隅。滇军统将及孙科先后促其撤兵。沈皆以西南护法宜和平统一为词，表绝对服从帅座之意，实则与吴佩孚暗通情款。三月中旬，吴氏由赣密输步枪千杆、弹药五十万。未几，北京伪政府下令，以沈督理粤事，并任该部军官多人以要职。帅府洞见情伪，自不能不深加考虑，孙公因约沈氏晤谈于永翔军舰，观其诚否？未至。旋飏言移驻西江，示无异志，求开拔费十万，自谓与吴氏信使往还，不过私人情感，无与于军事，闻者莫能信也。至三月下旬，为势颇呈和缓，撤李易标部队，自观音山移于石井，又佯令古日光移军西江，求管领广三铁路，得陇望蜀之妄念，至此而益彰。孙公以贪污之徒，未可理喻，乃令朱总司令培德率全部移省会，协同镇慑，大本营亦移驻河南焉！

    （第六章）沈军肇乱及败窜

    （第一节）广州附近之战及追击

    其一联合军之作战

    帅府之不能无疑虑于鸿英也，已如前述。因密令滇、粤、桂各军为之备。鸿英亦有盘马弯弓之势。四月上旬，吴佩孚遣间至港，阴为怂恿，鸿英约晤于新街。间者促鸿英就职，鸿英从之，召沈荣光、李易标、李根潭、古日光诸将秘密会议。适得岑春煊电及汇款，众益为动，欲决一战。鸿英以时机已至，遂于十四日发表就职宣言，举就职事与帅府商榷，妄言和平统一，求帅座下野。复为部署一切，令粤汉路局备机关车六辆、货车、客车八十辆待用，战机四伏。而十四、十五等日，广州市内已发生恐皇情状。沈军开始集全力于石井方面，并令沈荣光部增加第一线。会十六日为滇军公祭墓地之期，鸿英欲有以乘之，遂于是日拂晓，向在北郊之滇军开始攻击。滇军虽有警戒，未及周备，仓猝应战。

    十六日之战况自四月十日沈军密议后，在前线之李易标部，碁同布于白云山西村间，伺机待发。其后方部队则逐次增加于兵工厂、新街一带，严密部署。十五日贸然为挑战之举。李易标部队，即于是日开始运动。其任左翼之沈荣光部队，则横断自云山脉，便李易标部之进出。昧爽接近观音山及农林试验场一带，距数百米达地区，开始猛攻。滇军警急接战，数陷于危。总司令部受三面围困，观音山中间地区复被隔断。敌迫夷门，杨总戎希闵亲率卫士与敌搏战。各军将士知沈军已变，咸本其作战精神，实地经验，敏捷沉着，出而应敌。军长蒋光亮、范石生皆亲出督战，躬冒矢石，官佐士兵创病无不出。已而大队悉至，皆殊死战不可败，始得为整整齐齐之抵抗焉。时观音山方面，为范军驻守，地形坚固，制御得宜，敌不得逞。是日战斗，以午前八时为最烈，至午后则枪声断续，敌之火力渐衰，仅在原线相持。城西北隅未见敌踪，滇军第三师分兵以戒备之。先是帅府接沈军叛报，即遣李福林、卢师谛各以所部军东山，又派巩卫军王均一旅扼黄沙，计由两翼袭击敌人。大元帅孙公偕滇军总司令杨希闵，躬亲视察战线，激励士气，众益奋勉，大有灭此朝食之概。旋奉帅府部署如左：

    （一）令滇军防御广州，伺机转攻。

    （二）令李福林军之全部，朱培德军之一部，实行增援。

    （三）令在江门粤军如左移动：

    第一师开拔晋省；

    周之贞部开拔晋省；

    海防舰队开三水，协助朱培德、蒋光亮军队作战；

    令第三师开赴肇庆，遮断西江桂军之来援。

    （四）令刘震寰以全力进出粤汉铁路，威胁沈军之侧背。

    致江门命令，由飞机传达。

    由猎德墟登陆之李福林军，守备西北隅之滇军第二师廖行超部，及次第增援各部队，均在原地彻夜整顿，准备次日之进击。枕戈待旦，孑斗之声相闻。

    十七日之战况是日之战，东部方面于平明时重开战斗，交换炮火，势颇猛烈。午前七时，骤雨沛然，逢迎敌军，枪声渐息，战斗中止。沙河观音山方面之沈军，退据白云山南麓。午后雨霁云消，战斗复起。滇军乘敌疲惫，开始追击，沈军依据白云山腹部一带高地，顽强抵抗。在石龙之刘军奉命后，率队由广九铁路于正午达石牌，与李福林军协同驱逐铁路附近之敌，向龙眼洞方面前进。沈军是时犹据有瘦狗岭，燕塘、白云山南麓一带阵地，刘、李两军亟奋勇向瘦狗岭攻击。苦战久之不相下。其时白云山阵地，正面滇军方与沈军对峙，以俟补充弹药。粤汉路线方面亦尚未有接触。比韦冠英以援军至，联合作战军乃决定攻击前进之策，沈军则据西村北侧高地以俟。本晚均未有动作也。

    十八日之战况白云山东南地区之战斗，我军渐占胜利。刘军于是日午前十一时占领瘦狗岭，李福林军复远道迂回出银锭塘方面，向白云山转进，滇军第一第二两师及第三师主力攻击白云山阵地，业已奏功。沈军至此，虽犹为强硬之抵抗，然白云山南麓重要阵地业为滇军所有。联合作战军遂向白云山第一层阵地扫射驱逐。白云山各阵地，向日多筑有工事，故攻击不易。我军肉搏相持，滇军勇敢直前，前仆后继，尸骸枕籍，气贯云霄，将士用命，寝食俱忘。旅长杨廷培攻击敌阵，三失而三复之，遂达山巅。我军无不一以当百，诸将勇奋，出入弹雨枪林不少却。在东方各军如李福林、卢师谛、刘玉山等部，由刘总司令震寰任总指挥，在南方作战各军统由杨总司令希闵总指挥之，并力同心，三面围击，而沈军不可支矣！沈军自开战以来，以第一线与总预备队相距稍远，使用迟缓，未及增援，以致前线不持，逐次败退。而在粤汉铁路联合作战军，复以优势向三元里西村之敌开始攻击，沈军增援相持，仅俄顷即克之。我军全线遂堂堂正正长驱追击。飞机队复翱翔霄汉，侦察敌军，施放炸弹。敌至此殆有疲于奔命之势，军心惶恐，众志颓靡，无能为矣！

    十九日之战况战至本日，沈军士气已衰，能力已薄，既弃白云山阵地，兵工厂亦不能守，而全线阵地遂为我军所有，省垣附近无复敌踪。

    沈军之叛也骤，其进犯也猛，我军仓猝应战，以忠勇之气与悍敌相周旋，战斗经过殊形激烈。故彼我两军之损伤，我军以滇军为最，敌军则以李易标部为最。据当时报告及调查，两军兵力及死伤，其二联合军之追击开战以来，沈军方面渐次陷于不利，至十九日全线不支，向后溃退。鸿英虽令总预备队由铁道增援，因时机已失，第一线各部队已无斗志，激厉阻止，均无效果。续到部队，既不能恢复前线之士气，影响所及，随之颓靡。仅得派出后卫，于江村、石井间，掩护退却。部队通过铁桥，极呈混乱之状，或车行，或徒步，纷纷败窜。沈军计划，原定于新街附近选择阵地，构成第二作战线，以乱军劫掠村市，商团围攻之，故新街遂亦不守。

    联合军自十九日起，即开始追击，在江村桥南与沈军后卫接触，后渡流溪川而北达新街焉。三水方面滇军第四师主力为巩卫军一部，于十八日之夜，占领三水。此时帅座颁全军追击令，示潖江为第一目标。

    滇军第一、第二师主力并刘震寰、李福林、刘玉山、卢师谛各部，十九日在新街整顿。滇军第三师全部及其他各部队，均于二十二日由广州出发，开赴新街方面。沈军弃新街后，踌躇于源潭、银盏坳间，有所企图。于是联合军遂在军田集中，二十三日大部均达新街附近。

    滇军总司令杨希闵任追击总指挥，于二十三日至战场。省城警备命杨廷培协同巩卫军任之。此时残存东江之陈军杨坤如等，乘石龙空虚，出而扰乱，广九铁路时为之阻，刘震寰派师长伍毓瑞驱逐之。

    三水方面联合军占领芦苞，继续向清远前进。

    战斗开始后，滇军及公安局征发市内之货物自动车及各种营业自动车数十辆，分配各军运输一切军需品及伤病兵。复征发烟草果子酒肉各种，以供各高等司令部之用。

    弹药补充以有兵工厂及飞来庙制弹厂之制造，并各军原有之预备，尚能继续。卫生事宜各军仓猝举办，未臻完备，故重伤多送中外医院，轻伤则由本军疗治。沈军狼狈溃退，重伤将士悉遗弃于战场，联合军收容疗治之，亦仁者之师所当务也。市内公安局组织临时救伤输送队，服务战场，益以市卫生局竭力救济。故卫生勤务，较他种为完备。伤病兵治疗所因作战军追击，前进渐远，旋复随军设置。战场上之死伤，则有九善堂救护检埋队为之料理。联军夫役以战场上之输运，并后方联络线及交通，临时征集夫役数千名，戮力服务，咸称踊跃。

    临时军费战事重开，需费浩繁。此次发生意外，滇军及各军奋勇决战，酬奖宜周。帅府遂颁发五万金以劳之。复令省长徐绍桢赴港召集侨商，并任省垣绅商之招致，踊跃输将。巨资骤集，更以各衙署慷慨捐廉，军需匮乏得以接济。

    铁道输送粤汉铁路车辆原置极多，因多被沈军运往潖江以上，其留在军田、江村间者则仅少数，故运输多感不便。军士勇敢，在后方者，大率徒步。

    兵站总监部之设置大本营以统一后方诸勤务目的，设兵站总监部于省垣，任罗翼群为总监。设经理、卫生、交通三局分任之。兵站部所设各机关如左：甲、黄沙停车场第一兵站部；乙、广州市内兵站病院；丙、小坪第一第二野战病院；丁、三水卫生队。兵站部设立后，需用虽巨，裨益于作战极多。复令两厂赶造枪弹，而作战之准备周矣！

    联合军集中后，以沈军大部犹徘徊于军田、银盏坳间，预定于二十四日攻击前进。当尚未开始际，忽有机关车引少数车辆迎面冲来，察知为装甲车，满载北军，势颇猛烈。因未为之备，扰乱殊甚。刘震寰、刘玉山等部仓猝应战，势渐不支，滇军一部增加，亦颇陷不利。桂军之主力，是晚退回江村上流溪水左岸防守。其时滇军主力遂展开阵势，收容退却，准备转攻，以受第一线败退影响，顿生动摇，旋亦移转于流溪水以南地区，为攻势防御。沈军隔河为守，一意劫夺居民，并无攻击行动。以此二十五日至二十八日两军对峙，均作待机之姿势。鸿英则另派一部出清远方面，谋不利于粤军焉！

    战事相持之会，在东江方面之杨坤如、练演雄部队，约五六千人，有蠢动之势。大本营得报，令两刘军主力移转石龙以讨伐之。遂于二十八、二十九两日，由粤汉、广九铁路遵命移动。

    沈军之在流溪水北岸也，士气未复，地形错杂，既不克有所动作，即不得不再向后退，因移主力于新街、军田间。大本营令各军准备攻击。滇军将领察知沈军疲惫，兵力分裂，有机可乘，咸以迅速攻击请命于帅府。而军长范石生已首先动作，并次第得全军之同意。滇军全部遂于二十九日展开于新街附近，沈军以得北军三旅之援助，亦在军田南方高地布阵焉。

    联合军作战，既定方针，遂于三十日拂晓开始总攻击。双方火力均甚猛烈。我军以进攻地带水田围绕，复受敌军扫射，不易前进之故，相持于最近距离，肉搏交绥，颇受损害，第一线濒危者屡。会巩卫军第二混成旅胡思舜所部，与滇军第四师之一部，并粤军卓旅奉命增援，均以参加本战斗之目的，于本日正午从右侧背攻击敌军，炮火交加，渐成相持之局。敌军仍顽强抵抗，战斗益烈。卒以受我炮兵侧射，至五月一日正午遂不能支。沈军北敌并弃军田阵地，向银盏坳溃退，受创已甚。我军遣师追击，克之。是役也，滇军应战猛勇异常，诸将披坚执锐，师不少却，总司令杨希闵、军长蒋光亮、范石生等，督战前方，日以忠义勖将士。各军分地而守，人自为战，虽死伤相籍，犹复饮血乘城，慷慨呼杀，奋勇争先。蒋光亮及将领之勇迈者，且多负伤焉！盖滇军将领，以是役系局部安危，觇大局进步，故其智勇沈毅有若此者。外报言南方近役以此为激烈，盖有所见。

    北军三旅，自二十四日加入战线以来，战斗颇形勇敢。惟其不谙地形射击，军纪弛懈，兵力使用多背原则，以视我滇军将士相去远甚。故我军虽值仓猝接战，而应付则尚裕如。敌军退却之际，以军用列车冲突脱轨道，遗弃辎重极多。我军因时补充，获械不少，杀敌殊众。自兹以还，微特沈军不敢言战，北军亦狼狈而归，而粤汉路之战于以大告功成。敌军初退银盏坳，继退潖江口，我军于二日、三日次第攻克之。

    其五联合军师入韶关

    联合军兵力，为滇军第一、第二师全部，第三、第四师主力，巩卫军第二混成旅，合之粤军第一师，万数千人。整整齐齐逐段追击，于五月三日占领潖江口后，沈军不敌混乱，退至黎洞、英德间，扼险而守。我军于四日击破之。六日拂晓追及英德，激战数时，夺本阵地，敌溃窜。是役滇军将士善用地形，节省弹药，益有心得。以智勇之师，乘颓丧之敌，殆有如摧枯拉朽者矣。滇军获步枪二千，山炮六门，于七日之午，军次河头车站。总指挥杨希闵令李福林、卢师谛两军，守备粤汉铁路，保护后方联络线。

    沈军扰粤宿谋颇久，亦吴佩孚有以惑之，希遂其扰国阴谋。沈军败后，犹复密嘱固守韶关，待援重逞，然沈军溃败，维持尚难，曷能有待？矧追骑复迫，乏时部署，至是遂不得不弃韶关，因向赣边桂边分道窜去，鸿英则率残部入赣。此五月九日也。滇军整军入曲江，人民空城以迎，盖滇军素守纪律有以致之。而北门锁钥用是巩固矣。

    自鸿英肇乱迄予败衄，战斗月余，敌人动作非为不猛，其计画非尽不周，顾犹胜之者，滇军于战史上实放一大光辉焉！帅座以将士勇敢克敌，勋劳懋著，于五月八日访总司令杨希闵于连江口，就商军略，犒劳士卒，慰勉有加。旋省复偕夫人巡视医院，问疾抚创，靡不周至。仁敬爱士，感戴之首，咸与李勣思摩有同慨焉！

    沈鸿英之初为乱也，与东江陈部原有共同计画。陈军欲取渔翁之利，故俟其两败而出之。于是粤汉路之主战甫平，而惠博又传肇乱之耗。

    （第二节）西江北江之战

    省城战事起后，西北两江以敌人策应省垣作战之故，战斗亦起，三水、肇庆、清远间，均次第发生战争。敌人虽亦勇敢，胜利仍属联军。北江之战，于粤汉路线之战，有密切关系；肇庆之战，横断中流，与广州东江之战，其胜负亦发生作用。特择要编纂之。

    其一三水芦苞之战及追击

    自四月十六日，沈军肇乱于广州，同时有沈军二千余，由北江下驶追三水城。滇军守备微弱，未及与战，在城内之滇军第四师之一团虽及与战，亦陷不利，广三铁路守备队乃复单薄，三水城遂陷于危。其时滇军蒋部主力均在石围塘，初拟待机增援于粤汉路，嗣见联合军逐渐胜利，始毅然派遣于三水方面。由铁道民船输送，至西南镇集中，十八日协同巩卫军，向三水前进合攻之，压迫沈军于西岸。适粤军第三师周之贞军，及海防舰队业由江门赶到三水，任西江警戒，滇军遂以一部追击北江之沈军。以过马房时，受敌侧击，颇蒙损害，师长蒋光亮亲出督战，以主力击退之，遂克芦苞，向清远前进，来犯三水之敌，驱逐殆尽。

    其二清远之战

    在三水芦苞方面作战之滇、粤两军，于二十二日会师，溯北江而上，跟踪追击。粤军卓旅于二十六攻清远。拔之。先是第一师以西江方面之战不利，曾增援于肇庆方面。清远被山带河，利于守不利于攻，沈军何其隙，增兵于北江上游，使暗渡飞来峡，突向清远反攻。粤军因陷不利，比退芦苞以整顿待援，清远之战于以停滞。总指挥部命滇军第四师，巩卫军第二混成旅，协同第一师复攻清远。滇军、巩卫军由粤汉路转进，于三十日参加本战斗。其时粤军卓旅已占清远城东方高地，瞰制敌人，粤军三师亦已克复四会，合而攻之，沈荣光知不可敌，率队以遁，北江下游与粤汉路之战，遂同告肃清焉。

    其三肇庆之战

    粤军一、三两师并周之贞军、海防舰队，集中三水，先后协同滇军肃清青岐、贝水、永安等处。第三师于二十日追击沈之一部，经大沙墟，渡绥江河达四会城。周之贞军及舰队则溯江而西，于二十一日达肇庆峡，与炮台守兵为水陆战，克之，薄肇庆城，翌晨开始攻击。初得陈天太助战颇利，其所部团长刘月清不用天太命，暗袭周军，陷于不利，退回三水整顿。月之下旬，会第一师卓旅、第三师全部来援，复合为进攻之准备。于五月一日由水陆并进，三日达城之东南北三面，而包围之。以海军扼上游，开始炮击，胁其退路。敌守将张希栻颇能沉着应战，虽弹药缺乏，犹能采用旧法，补其不足。总指挥部虑炮火攻击不为功也，复令第三师部署于西门方面，逐日准备炸药，利用城隅居民接近城壁，隐蔽潜伏穴地多处，一面对于城敌以炮火牵诱之。围攻准备既已完全，遂于十八日午前，尽燃埋伏各城之炸药，霹雳一声，天地震动，城壁多毁，我军冲锋入，以敌尚能拒守未克，寻复毁城，卒驱逐下。是役敌我两军兵力及损害，略如左表。

    沈军之兵力，有于战斗间遁去及投诚者，故残余无几。

    其四新开之战

    联军之再围肇庆也，李耀汉由梧州方面率千余人，纠合土寇，进犯四邑，开平首陷。敌之企图，盖在策援肇庆。古主任应芬得报，率队往攻，遂战于新开间。初战少却，退江门，耀汉亦未进。应芬旋复提师逐之。比肇庆克，耀汉亦引去，邦人咸怜惜之。

    陈氏去粤后，鸿英军之先后到粤者达三万人，满布于西北两江及广州附近。敌兵力厚，故肇乱之始，应战极繁，而帅府筹策决胜，亦颇棘手。广州及粤汉路之作战，帅令滇军总司令杨希闵统一之；西江北江作战，总指挥先后命江门主任古应芬、军政部长程潜、司令魏邦平任之。作战之始，责在部署各军，次清北江，次清西江，指挥适宜，虽临阵易将，其效一也。

    （第七章）东江之战

    （第一节）第一期作战

    其一潮海方面之移动

    江防会议事变后，李总长烈钧衔命抚军，冀安反侧，便于收拾粤局也。沈军状态既多乖异，在东江之陈军亦复诡谲殊常。陈氏前以防闽故，曾集重兵于潮梅，故陈部之主力实在潮梅也。时驻潮梅者，有林虎率黄任寰、黄业兴、王定华、苏世安四旅，翁式亮、钟景棠各一旅，洪兆麟所部尹骥、李云复二旅，尚有赣军赖世璜一混成旅，海军肇和、楚豫两舰。赣军非能久屈于陈氏者，其驻军饶平、上杭间，颇扼险塞，又得苏旅为援，故有左右全军之势。海军将领欧阳格、田士捷、盛延祺、潘文治等，雷轰电掣，亦极能威摄一般。李总长既得其助，遂毅然往。甫至，湘、粤军将士颇怀疑惧，久始翕然听命，表示崇戴元首至诚。帅座莅粤道经香港，均派员恭请训，元首谕饬既往，勖勉将来，众唯唯。故先有讨伐北庭警诫沈氏之通电，继有整军北伐之筹计，皆欲以表其自新也。编配师旅，群情跃跃，嗣遵令移师闽疆，以给养窘困，未克整涤。林虎军亦同时移赣，与洪部遂成犄角之局，潮梅全属均让出焉。其后许军驻潮梅者，共逾三万，形势固甚壮也，然迎山背海，驻军不宜。林虎移师后，悲风萧条苦之，谋移闽训练。盖林氏非无所志者，遣使商李总长，允为之助。使者何文沂返，经三河坝被逮，此外复拘留数人，林氏遂以为词，变计暂驻赣边，作待机势。虽许（崇智）总戎遣员往商，无甚效果。方君声涛复往，亦未获究竟。而韩江之波澜从兹起矣。洪兆麟者，湘之宁乡人也，起自行伍，以援桂之役升师长，性粗暴，鲜学识，昧于大局，然以勇敢闻，故部曲尚服之。陈氏殷勤相接，牢笼备至，纳之彀中，恩蕙感人，而德则不足以抚之，此类是也。兆麟离汕赴港之初，以所部驻沿海，恐陷于不利也，故措施踌躇，迎亦不至，迨各军移动上杭、龙岩间，则颓然以起，不数日有潜至蕉岭之报，与林氏合，陈氏多方惑之，乱机之发遂不可遏。古有置之死地而后生者，须视其势其情奚若也。

    其二东江陈军之蠢动

    当沈军之肇乱也，在东江陈部原有企图，以欲坐享其成，且俟潮梅变异，与林、洪成辅车之势，故动作迟缓。沈军初叛，辄闻败耗，甚震怖不敢变，及林、洪将转攻，始蠢然以起，杨坤如、熊略率兵七千人，于四月杪迫走姚雨平，据惠阳、博罗间，诡词惑众，明树反帜。杨、熊反复靡常，至是盖数变矣。练演雄部复经三多祝平山扰广九路，熊略则由河源龙门窥增城，希图包围两翼，而东江之战以起。

    其三联合军之作战

    军田激战时，帅府虑陈军之蠢动于东也，而又察于北江胜利，比令刘震寰、刘玉山诸军转移石龙，预为之备。至五月二日，已集中部队如次：

    初期总指挥刘震寰

    刘震寰所属桂军；

    刘玉山所属桂军；

    陈天太所属桂军。

    桂军大部集中完结后，帅令巩固下游，扼制敌寇，拟俟北江大捷，更令滇军增援协剿。故桂军至石龙后，即严阵以俟帅命。

    两军战斗开始桂军主力在东江本道，其出石龙以南者仅一部。练演雄侦乘其弱，兵犯深圳陷之，复迫樟木头西进。其时桂军主力方在苏村以上地区接战，因虑增城空虚，右翼复陷不利，遂止苏村未进，移全力于石龙附近，为进攻准备，陈军此时亦畏怯不敢前，两军遂成对峙之势。

    联合军增援并部署滇军克复韶关后，北路之战遂告大捷，以敌人损害之巨，帅府无复北顾之虞，爰令移时增援。初奉令者，为滇军第三师主力及卢师谛、李福林军。第三师十四日到省补充粮秣，十七日开赴石龙完结。其他增援军，亦次第达石滩、石龙间。联合军势力骤增一倍，爰决定于二十二日攻击前进。

    耸立在飞鹅岭山顶上的国民革命军东征战士群雕。群雕由粉红色花岗岩石雕刻而成，坐东向西，正面刻着聂荣臻元帅所书的“国民革命军东征战士”题词。在雕像背面有一段石刻，记载了东征军攻克惠州这一革命历史事件。

    孙中山在飞鹅岭亲自发炮，攻击惠州城内叛军。

    联合军攻击前进练演雄部侵入樟木头后，复压迫刘军之一部，将及石龙。滇军第三师增援，始击退之，迫敌出平湖以东，广九交通得以恢复。第三师复追击前进，其他右路各军亦均向惠州进发，气势雄壮。广九路守备，帅令卢师谛军任之。

    中路各军与右翼军，亦同时运动，斩将搴旗，追奔逐北，至二十三日即达惠、博，占领惠州南方飞鹅岭阵地。以守备兵单，受坤如反攻，陷于不利，不获继进。左路各军于二十二日占领增城，亦受熊略袭击，未奏大功。继得巩卫军之增援，复击退敌人，达永清之表。五月二十五日，中路各军再向惠、博攻击，以右路作战获利，复得于二十六日占领博罗。中路军主力与右路军各部，为总攻惠州之准备，展开于其南方一带高地，而瞰制之，而围攻之，战遂近矣！

    其四惠州大激战甲联合军之围攻

    联合军既以全力包围惠城，各将领即计议所以克之者，区分各军为攻城军、野战军。前者由东西北三面扼制敌人，后者位置于南路诱敌出击。迭炮兵阵地于飞鹅岭，机关枪附焉，扫射城敌，复架桥梁，掘地道，备坑战，炮击之后，久以困之。部署既定，比于五月二十七日开始总攻。方酣战，以中路与左路中间地区辽阔，布置未周，敌之一部乘虚潜至苏村铁场，出而扰乱，中央军后路为之遮断，二十九日博罗复失。联合军以失上游水运之便，后方联络线不得不改由广九路，以樟木头为起点，取陆路运送，然不便甚。附陈军之匪类，更出扰不意，掩护转输，尤感困难。帅府因令巩卫军主力出动，增加于东江作战。当初期攻击惠、罗之时，刘震寰军实为主力，扩充伊始，训练尚浅，复时受敌人反击，商团民军暗袭，屡陷于危。刘总戎督战前方，身先士卒，接战以来，寝食并辍，而且必登飞鹅岭阵地视察一周。于攻击前进时，弹伤盲管，沈痛殊甚，状态颇危，然犹能于阵后急造草舍，疗治创痕，兼资督战，精忠所感，将士咸愤，攻城之战，藉以继续。大元帅闻报，深虑之，于一日启节广州，亲临前敌。此东江作战帅座第一次之督师也。巩卫军奉令后，顾德恒旅即于二日发省城，三日达苏村，驱逐残敌，与桂军合，复为主干进攻博罗，于四日平旦渡河克之。敌人之扰乱苏村也，同时亦分兵袭广九线南部，攻城军困于前地，交通阻滞，军心动摇，事所难免。而作战因之匪易矣！

    许军增援及要塞炮飞机之使用，当攻城鲜有进步之际，适许君（崇智）由汕到省，其所部先后开到者亦数千。帅座急于肃清东江，因令增加作战，并饬指导壹是。此六月十一日也。帅节于此，亦亲巡惠博，勖慰刘君，激励将士，循行阵地，熟察形势，发纵指示，若忘其在敌火下者，屡险如夷，至十五日始旋节焉。虑惠城之不易攻也，令虎门要塞选移十五生的巨炮二尊，配备于梅湖高地，轰击城敌；飞机全队前往助攻。虽缘陈年弹药不适炮战，未即攻下，然兵团三匝，弹丸如雨，飞机游翔，已使敌人不战而栗矣。

    是役，我军伤总司令一员，师长二员，伤旅长二员，阵亡一员，伤团长四员，营长以下将士负伤阵亡共百余员。敌人死伤数百人。居民伤者倍之。抗战频年，惠民不得田蓄，苍黎怨恨陈氏贻害桑梓，为之入骨云。

    乙敌人之防御

    敌军守将初为杨坤如、熊略，陈氏继派叶举主持之。有守惠步兵八千人，炮四门，机关枪十余挺，合之野战军，逾二万。粮秣颇裕，弹药则乏。其驭部曲也，诱以财货，惑以利害，以阴结士心，使生城存俱存城亡俱亡之感。守城则利用山河险塞，复益增垒，以寡对众，持久待援。作战部队亦分守城、野战以部署之。昼伏夜露，有似冒顿月盈则进月亏则退者。出没靡常，时或于两军疲惫之余，激战之后，飓风暴雨之际，出而扰之。藉无线电报之便，密通北庭与潮汕焉。当联军进攻之时，叶举、杨坤如等虑久陷重围，救兵悬绝，死于不义也，商拟弃城走海丰，且已空壁率残伍夜缒而出，以途遇刘玉山军截击，不获脱险，复驰回城中，重议战事。厥后联合军作战遂误于鸿沟矣！

    丙惠州之形势

    孟子曰：诸侯之宝三，土地、人民、政事。此国之本也。自黄帝开基，数千有余岁，文明发达远驾希腊，民情强劲，数挽横流，秦控东北，粤摄西南，天府之国莫之致而致焉！民国肇造以还，振涤群伦，芟荑暴乱，粤之造诣宏远，震铄今古，良田越瓯形势带江襟海，铁道辐辏，民众殷富，贤豪辈出，有以建之。

    韶关，肇庆、惠州者，粤之三扼塞也。韶关雄峙于北，肇庆砥柱于西，砺山带河，形势险阻，古称建瓴之地，用兵者所必争。陈氏谋据惠州，凭恃天险，与义师抗，攻城野战，驰逐逾年，犹能收合余烬，背城借一，则地利实为之。而惠州于粤，乃并以险要闻。

    惠州位于斗牛女之分，东经一百十四度二十五分，北纬二十三度八分，禹贡扬州之南境也。秦汉以来，地属南海，隋开皇统一诸国，废郡制改建循州总管府，寻复郡治，更名龙川，唐复称循州，南汉称祯州，宋天禧四年以避仁宗讳，更名惠州，明清因之，民国肇兴，废府制，置惠阳县。沃野千里，号为名郡，层峦叠巘，峙列屏垣，广泽双江，汪洋周护，萃灵据胜，殆甲于天南也。

    飞鹅岭上还留有当年作战使用的水泥地堡，地堡下端有多孔长方形枪眼。

    当年修筑的战壕，仅容一人勉强钻进，可以想见当日战斗之残酷。

    惠城距省东南三百里。城南有飞鹅岭，奇峰矗天，形势雄峻，俯瞰城市，雉堞如碁，为惠城第一要塞，故又称鹅城。明洪武三年修筑故城，二十二年扩而张之，迄于有清，代有修葺。城周一千三百二十六丈，高二丈有二，城门七：东曰惠阳，西曰平湖，南曰横冈，北曰朝京，小东门曰合江，小西门曰东升，水门曰会源。高其闰闳，厚其墙垣，三面环江，壁垒险固，千峰簇拥，万壑屏藩，屹然为东南巨镇。附城则有西湖之胜，汪洋萦聚，一碧万顷。城中人民三万，栉比而居。城北周道迂迟，直达平湖、淡水诸要隘，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观。陈氏负隅逾岁，半赖于此。

    自隋之杨世略，唐之哥舒晃据循称兵，流毒闾里，劳兵挞伐，动及数年，惠州一隅遂为兵事要区。唐宋之间，海寇陈容、谢达、黎盛、江文生，赖贵，李文彪之徒，先后揭竿，惠城骚然，民不堪命，虽复爝火之光，旋生旋灭，惠城形势已可概见。明清以降，据惠而举事者，殆未可数计也。粤稽古籍，唐有赵纵、窦紃、郑亚，宋有苏轼、苏辙、文天祥，明有王守仁，方逢时，或以周游，或以迁谪，居惠有时，流风所播，翕然景从。惠州民俗颇有醇厚之称，彼都人士事业文章勋名道德，灿然载籍，代有传人。顾鲁郡后下，世称守礼，范阳令先天下降赵地，乃传檄而定。蒯生有言，必将战胜而后略地，攻得然后下城，窃以为过，殆有味乎言之欤！

    其五惠州攻城中之北敌

    曲江下后，因陈军肇乱于东，移师增援，以纾北江之难者，救东江之急。师已发矣，且次第达东江加入作战，乃沈军悔心未萌，北敌依然怙恶，称兵不已，复寇粤边，于五月十五军迫始兴，图韶关亟。滇军前锋御战于周田、大桥间，察知敌人主力由仁化、翁源两路出我侧背，众寡悬殊，不易应战，遂以遗之，诱敌入险，大军集于英德焉，帅座闻报，令总司令杨希闵督队进剿。其时希闵犹在前方也，加入前方作战者，滇军主力蒋光亮，胡思舜、廖行超、赵成梁诸部，外复调巩卫军第一旅王均所部，及粤军卓仁机一旅，先后增援。北江第二次之激战，得又成狮子搏兔之局。北寇之来在牵制，故其作战力甚微，亦以受创已甚，惊弓之鸟，不堪久战。五月杪大破于河门乌石之上，我军奋勇百倍，虽死伤如积，志不稍馁，北江之患大告肃清。此北敌之第二次来寇也。与沈军联络之桂军，同时亦蠢动于西，帅令魏邦平、黄绍竑协同永翔、楚豫两舰逐之，西江门户遂亦无恙。

    其六联合军第二次围攻惠城

    陈军据山河险胜，以老义师，荏苒经岁。陈氏志在东粤，感于从逆抗顺，贻世人诟，亦终不为功也，颇托辞谀欺，冀邀原察。粤中贤豪居间者，请于帅座，将允之，以炯明乏至诚不果其议，尤虑优容贻患，无以劝后世之居下位而承人教令者，旋婉却之。于七月二十日，令滇军第二、第三、第四、第五各师移转东江，集中石龙，以须后命。帅座即于二十六日军次石龙，鼓行东征，部署如左。

    联合军第二次作战部署，区分，指挥官，部队，任务。

    右翼军，蒋光亮，滇军第三军第四师王秉钧所部第五师胡思舜所部第六师胡思清所部第七师李根潭所部，东路讨贼军第一、第三、第八旅，进占平山墟，即向海陆丰前进，会同我闽边各军，进攻潮汕。占领平山次后，即归中央军。

    惠城攻围军，刘震寰，西路讨贼军，第一师韦冠英所部，第二师严兆丰所部，第三师黎鼎鉴所部，第四师伍毓瑞所部中央直辖第三军刘玉山所部黄重炮队、飞机队，攻略惠城。

    中央军，许崇智，东路讨贼军（欠第一、第三、第八旅）广东第一师第一旅卓仁机所部，向河源、老隆前进，击灭五华兴宁梅县之敌，协同各军占领潮汕。

    左翼军，胡谦，东路讨贼军第三军一部徐树荣剿匪部队胡谦所长所部混成部队，占领龙门，掩护本军左侧背。

    预备军，滇军第二军范石生所部（缺一旅）陈司令策所部，周师长之贞所部，广东第一师之一部，集中石龙、博罗间，为预备战略。

    国事纷如，频年戎马，兵连祸结，久苦斯民。真宰降殃，水火未济，中旬以来，风雨连绵不绝。帅座至石龙之日亦如之，河水陡涨，流度益急，不易击楫。至二十九日晨达博罗，则洪水滔天，已呈不可向迩之势。城内交通须使小艇，居民多移山居，粤军总司令部并迁往焉。亭午，帅座乘轮溯江而上，意欲视察一切。乃解缆，逾三时，行不及一里。风雨交加，波涛转剧，漩流起伏，上驶尤难。天色微熹，黄昏渐近，乃回舟西下，瞬达原地。顺流操舟固十倍易于逆流者。帅座驻节惠、博间者阅旬曰，或躬莅各地劳军，或亲授作战方略，宵旰勤劳，虽大雨时行，饮食间缺，莫之顾焉。曾亲临重炮阵地指挥，发十数射，仪容泰然，一若欧战时之波安嘉列总统及威廉第二者。大勇那知世险夷，斯言盖尽之矣！维时惠州已成泽国，屋宇倾颓，苍黎失所，水势之涌，老弱辄卷之去，触目惨怀，有不胜其扼腕者。六罪自谴，帅座因令暂停攻击，而于八月五日旋节焉。此东江作战，帅座第二次之督师也。

    其七大元帅第三次督师

    广州为政府中枢，纲维提挈，要务极繁，帅座督师，胡总参议、杨秘书长先后代行府务，运筹决胜，输粮济饷，阐智竭诚，三军翕服。然有待帅座面授机宜主持办理者，至是遂悉举焉。时入初秋，横流渐退，各军久戍，复思亟攻，早赋平陈，咸请帅节莅临，指示机要。因于八月二十三日乘大南洋，启节五羊。天朗气清，云霞蒸蔚。晚九时，次石龙驿，许崇智晋谒请训，告以杨希闵率胡师赴平湖事，并分电永丰军舰、蒋光亮授方略焉。

    翌晨鼓轮东上，崇智与俱。舟行迟滞，晚达博罗，泊江干焉。滇军师长杨廷培晋谒，备述敌军李易标会合陈修爵来犯事，接其他报告，亦皆言敌军将谋不利于我者。博罗形势顿形危殆，帅座虑后路布置未周，恐为敌乘，返驾石龙以策应之。二十六日之晨，接刘震寰转详崇智之报，则博罗东方飞鹅岭阵地及附近高地，均已为敌占领，因具陈死守待援之意，同时刘军亦告急。博罗遂陷重围。阴雨绵绵，战云黯黯，前方电讯交通多被截断，路险水复，运动极难。帅令调集滇军留省部队，及粤军第一旅卓仁机所部，福军郑咏琛一旅，公安局骑巡队绕击敌后。然进行仍不易也。适其时杨总戎希闵率同第三军作战于沿海，因令克复淡水后，出惠阳之马鞍岭以为声援，牵制平山方面之敌，更进而击围攻博罗之敌。希闵遵令行之。卓旅于九月七日兼程达石龙，亦遵令首行，与滇军两岸夹击。至十日之辰围始解，帅令各军猛追之。当初被围之时，形势亦颇急，缘博罗非可守之地也。以许崇智、杨廷培、严兆丰沈机固守，善于应变；帅座及友军处通讯用飞机传递，军心以安，博罗无恙。元首得报，徇视博罗，至许军营接诸战斗详报，藉谂各军伤亡，将士奋励，劳军行赏，慰问创伤。薄暮复往重炮阵地，指挥官王柏龄、王庆恩恭迎江岸。训勉后归宴诸将兼筹策焉。

    联合军之追击粤军主力总指挥张国桢、旅长王懋功、张民达所部，原在南路作战，博罗围解，乘胜追及乎山克之；中路军追击敌人亦达河源城。新丰江西岸遂鲜敌踪。时军政部长程潜随节赞襄，帅令留前敌指导，而自返羊石焉。厥后程潜跋涉山林，披荆棘负弧矢，驰骤疆场者月余而还。

    其八滇将李根潭情殷向义

    李根潭，迤西永昌人，幼聪慧，年十六，入讲武堂习剑毕业。值辛亥举义，遂以改革滇事与同志谋，稍有就，复置之。气宇宏伟，师友刮目相视。弱冠走秦楚燕赵间，游览名山大川。癸丑，投赣访其师李都督烈钧于洪都，际失败偕之日，留学数年，研究列强沿革进化，天下大势，复益了然。丙辰讨袁，回滇请命，志不得达。嗣李公与其兄根源有事于粤，寻事之，以军政府主持非人，从沈鸿英者三年，郁郁不得志。癸亥秋。遵乃兄择主而事之训，与今李参谋长之引荐，得事大元帅孙公焉。东江初期作战，大军未集，顾虑滋多。会敌将林虎、洪兆麟率部分兴宁。海丰来犯，博罗被围，形势岌岌，得一旅之援，胜获卞和之璧。故根源之来，大有与楚则汉破，与汉而楚破之效。奉令增加右翼作战，三战三夺要隘，盖根潭原欲及时建树者。至是始得稍纾夙抱，而战局藉斯巩固矣！

    （第二节）第二期作战

    其一作战概说

    有国际战焉，西历一千零九十六年至十七世纪初叶，十字军战，意大利战、新旧宗教三十年战，一千七百年俄国彼得大帝时代之战，一千七百四十一年普奥之战及七年战，十九世纪拿翁之战，普奥、普法、俄土诸战，及南北美之战，近纪日俄之战，最近欧洲之战，皆其大者。有国内战焉，一千七百六十年美国独立战，十八世纪终叶法国革命战，暨其后葡萄牙改革战，东瀛明治维新之战，爱尔兰之自由战，亦其大者。我国唐虞而后，国际战尚少，有则与匈奴、鲜卑、吐蕃、突厥战耳。吾人所痛心饮泣者，宋季明季之战也。国内战无代蔑有，无时蔑有。汤伐桀，武伐纣，易揖让为征诛，春秋并兼，战国蚕食，秦灭六国，陈刘项灭秦，晋之乘魏，宋之乘晋，唐之代隋，梁之代唐，宋之代周，明太祖代元，洪杨举义，民国之伐清，此国内战之大者。自兹以还，如讨袁、护国、护法文野之战，援川、援鄂、援湘、援桂、援赣诸战，以及皖直、奉直政权之战，其是非利钝，当为天下所共喻。然相持之久，少壮苦兵役，老弱疲转运，则莫若东江戡乱之战。

    东江为粤三江十字军东征是在1096年到1291年发生的九次宗教性军事行动的总称，是由西欧基督教（天主教）国家对地中海东岸的国家发动的战争。由于罗马天主教圣城耶路撒冷落入伊斯兰教徒手中，十字军东征大多数是针对伊斯兰教国家的，主要的目的是从伊斯兰教手中夺回耶路撒冷。东征期间，教会授予每一个战士十字架，组成的军队称为十字军。

    1756—1763年的“七年战争”，是欧洲两大军事集团即英国、普鲁士同盟与法国、奥地利、俄国同盟之间，为争夺殖民地和霸权而进行的一场大规模战争，几乎所有欧洲国家都被卷入。战场遍及欧洲大陆、地中海、北美、古巴、印度和菲律宾等地，其中以欧洲大陆上的军事行动规模最大、斗争最激烈。

    1904—1905年的日俄战争，是日本同俄国争夺我国东北和朝鲜的侵略扩张战争，以沙皇俄国的失败而告终。

    之一，惠州又粤三厄塞之一也，地处海隅，河川纷复，故东江之战，海岸战也，河川战也，亦半要塞战也。合三者原则，则作战方略可定，所谓外线作战法庶乎近是。胜负之数，固不必限于地势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善将将善将兵者胜，帷幄筹策，转漕给军，又其次也。如是则东江作战之变化，盖可想见矣！

    其二联合军败于东江

    东江初期作战，敌我兵力，均以有事于后方，前线作战初非雄厚，迨北江肃清，潮梅防地为敌略据，始渐集焉。我军方面，粤、滇、桂三军主力外，帅令复派朱军长培德率巩卫军全部，朱世贵独立旅及赣军李明扬一旅，粤军第一师李济琛部亦受指挥，增加于柏塘方面，进扑河源。敌军杨坤如、熊略、练演雄、陈修爵诸部外，亦增加林虎、洪兆麟两部。敌我兵力遂达六万人以上。决战之势既成，猛烈战斗遂起。我军以顺伐逆，士气激扬倍于敌，然指挥欠统一，军队使用不甚自由，又逊一筹也。

    甲鱼雷失慎

    九月二十日午，帅座次博罗之白沙堆，偕军政部长程潜，巡视飞鹅岭。以次至炮兵阵地，登临凭眺，令击城敌，五发皆中。

    复令飞机翱翔，掷弹三枚炸裂，城中居民震恐，号哭转徙。帅座怜而止之，授策而旋。途次闻鱼雷局船失慎，骇甚，因命宿白沙堆焉。先是鱼雷局长谢铁良、长洲要塞司令苏从山、航空局长杨仙逸、飞机师吴顾持、马瑞伦等，以惠敌负隅顽抗，老师费时，非用坑战，难期速下，因特制多量炸弹及鱼雷，运赴前地助攻惠城。二十日舟次梅湖，杨仙逸，谢铁良取炸弹一枚，详为检视，示吴、苏诸人以制造法。偶不慎，弹隳及舱，声轰然如奔雷，杨、谢诸将随行员兵均被难，电轮民船碎如齑粉，鱼雷余烟弥空际。凄惨之情，闻者扼腕。帅座既得报，宸衷哀恤，达旦不成寐，命舟赴梅湖视察，检获残掌一具，无指掌有围纹，不知为谁氏肢体。帅座见之泪下，遂泊梅湖。次日，杨局长仙逸忠骸，发见于帅座舟次，四肢均失，面目不可辨，旋于囊内获其私章乃知之，莫或使之，若或使之，吁亦奇已！帅座矜诸将爱国情殷，命开追悼会祭之，迥舟白沙驿泊焉。忆自建国以还，义勇者辄习制炸弹，以效力之伟也，然往往遇险而剧，学者顾可弗慎诸？

    乙平山之败

    强弩之末难穿鲁缟，百战之兵易摧强寇，信有之也。我军部署，以维系各军建制故，主攻助攻兵力，使用失之重轻。如前表所列守平山者，滇军第三军主力也，军长蒋光亮、师长李根潭均在焉。第三军任务取海陆丰以达潮汕，因待左翼作战进步，及滇军第五师牵制于马鞍岭，未获乘虚急进。兵力分驻，就食民间，战胜之余，或疏筹略。复以民情隔阂，所得情报，均甚迟缓，尤欠确实。敌踪潜近，反攻前之夕犹未知也。迨拂晓分路来袭，仓猝应战，可乘之处既多，部署猝难周备。虽光亮、根潭督战前方、奋不自顾，无济也。战不一日，左右翼部队先后溃，蒋、李俱陷于危。随行副官军士战死者，且十余人。不获已，率卫队向平湖背进，右翼之战局从兹顿挫矣！蒋、李间道而东，以扈从迷道，民匪截劫，几死。

    淡水枵腹，废寝者二日，始达樟木头车站。第四师王秉钧率总预备队留后未进，因令赴平湖收容本队，并图恢复，车行匆匆，纪律不整，至则溃兵逐北，未成列，而追骑迫矣。秉钧以通敌之嫌，且怀取会稽守而待之意，徘徊回顾，一若事之成败于彼无与者。虽光亮督责再三，徒等河汉。由是军溃益甚，秉钧部亦乱，蜂拥践踏至不可遏。军退石龙，光亮、根潭趋至，斩将士不奉命者数人以徇，全军肃然，始稍就范。敌军犯平山后，复迫马鞍岭，亟攻之，盖援惠之师也。第五师虽事前得报，亦以百战百胜之兵无虞小丑，旅长曾曰唯指挥本沈著，至是不免有失之谨慎者。马鞍岭阵地在河南，复陷于背水之境。然非先有背水作战决心，故接战数时，半为敌乘。河广水深，流复急，军粮亦不继，因且战且渡。退主力于东江北岸，而损失三分之一矣！蒋军进迟退骤，益以李根潭从义伊始，议之者辄欲乘间，帅府接攻诘文日数起，王秉钧更自陈忠荩毁蒋，久留不行，欲效项羽矫杀宋义故事，以愿出查办请。李参谋长知其情，据陈帅座，雨雪瀌瀌，见日消，帅座深嘉纳之。

    旋启节赴石龙，范军长石生从至，则各军或整列，或睡卧，犹呈混乱之状，且有作退向广州者。帅座饬传令：“我在此，有退者斩。”嘱大书特书遍晓，各军士气慑且振。复集将领诫之曰：“诸君知今日之战何为乎？以义讨贼也，为国也。滇军将领之思想学问是否胜陈军将领？滇军士兵之学术经验是否过陈家军？盖胜之过之也。以如此者而与如彼者敌，犹有顿挫，讵非大耻？诸君能忍此大辱则已，否则当听吾命。”随令全军渡河，过石龙桥而军。军长蒋光亮、范石生先后答帅谕，复诫部下如帅旨。将士承教，遂无复畏怯心，且惭且愤。少间全军渡河济，遇敌骑追至，逐之南走，大破之，军于樟木头以东地区焉。

    丙河源博罗之败

    当我军前线占领河源平山之始，敌军主力尚未大集，其时甚可长驱直入也。各军以前进渐远，部署周宜，欲奉一戡定潮梅全局计划，希冀亦微有异同，故河源克复后，高级官多旋省，前方军事，委诸团长以次者任之；阶级不同，威严自异，区分部伍，判断敌情，难期适合。虽帅座迭令前进，犹有待也。然林虎军则已由兴宁迫前地。河源城临江岸，新丰江迫其东，东江迫其南，如君士坦丁堡然，地形突出，若非进取匪易守者。林军由上游渡河，绕道威胁左侧背，势取包围正面。邯郸后路阻绝，我军率师以退，辎重间有弃者。达观音阁、柏塘间始止。杨希闵、朱培德奉命增援，遇追军，大战于柏塘，败之。与许军议计，以张国桢率粤军由左翼取回龙，滇军、巩卫军、赣军由正面取河源。张部以右翼平山之败，受牵制不果行。滇军、巩卫军、赣军略本道，进取达埔前墟北进，欲改道先取回龙以俟。然其时平山已挫，围惠军动摇，左翼作战遂不能如前之易。大军作战，有因一部突进而全线振奋者，亦有因一部顿挫，而影响及全军，此役似之。维时李参谋长已入府，详按舆图，部署兵所从进，顾虑所及，因陈明帅座，急电前方统将，婉告情况，详示方略。语详第二册文电中。前方将领，亦以平山失利，南岸作战不为功，惠州攻围又未可懈，因集北岸作战军全力于博罗、柏塘间，以巩固之，且善其后。乃部署未竟，敌攻益猛，南岸北岸同时发生激战。惠州之敌复出突围，土匪四起。荣（荥）阳之围，顿成垓下，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至是遂不能再有筹计，即筹计亦无益也。兵溃如潮，在北岸者均由北岸本道退，在南岸者均由南岸本道退。数万之众，拥挤于两途，当时情景不堪回忆。矧退军之速，尤有不可以言喻者。帅座接报，于十一月六日之夜三时，召集高级官会议于帅府，杨秘书长、李参谋长、程部长与焉。帅座焦虑甚，然俄顷已决定补救之策。翌午偕李烈钧、古应芬、赵宝贤幕僚数人以行，次石龙。则各军主力已先聚各高级官且多到焉。李参谋长、井上顾问衔帅令，赴各营劳军，并赴菉兰视察。滇军第五师旅长曾曰唯、团长甘芳整军于此，收客各军，部署颇严，不似败军者。溃退之余，犹能如此，诚所罕见。闻帅座遣使至，列队迎江干，报告经略。李参谋长阅兵后，传谕诫勉，三军肃然，谓吾辈虽死，此当有以报帅座也。复命蒙嘉慰，颁二千元以劳之。嗣以增城告急，令调移援，易以桂军守本道。在后方者未进，而在前方者已撤，交待末终，追骑将及，此石龙顿挫第一原因，至今帅座犹时语及之。李参谋长偕处友多人，复驰赴石滩驿，与胡谦、李济琛、卓仁机电话，告以退军梗概，及反攻方略。旋遵拟帅令如左：

    大元帅命令

    十一月十日午于石龙行营一、准备转攻敌军，我各军应速照左列地点，迅速集中整顿，准备一切，以俟后命。二、各军之位置集中完结时间许总司令所部，铁场附近十日晚十二时以前。日没前迅遣一部前往。刘总司令所部，菉兰附近十日晚十二时以前。日没前迅遣一部前往。刘军长玉山所部，田寮水贝钱十日晚十二时以前。日没前迅遣一部前往。围附近（受刘总司令指挥）。杨总司令所部，联和墟附近十一日正午以前完结。十日午后八时前先遣一部前往警戒。朱军长所部并赣军，联和墟附近十一日正午以前完结。十日午后八时前先遣一部前往警戒。三、各军应本作战精神，切实巩固，各方面切实联络，协同动作。四、范、蒋两军，及在增城方面各军动作，别项命令示之。五、予在石龙。

    右令

    许总司令、刘总司令、杨总司令、刘军长、朱军长。命令传达法，派参谋送达。命令发后，李参谋长复专函杨总戎、朱军长、李旅长，备告军情之急，必如命令实行，方能制敌。谆嘱再三，万不可逾期至十二时以上，至少亦须于本夕次黄塘宿营，因三部系担任联和墟方面作战，较正面尤重要也。将士久征，劳苦困顿，咸形于色，在前线时或不之觉，至是乃皆不能支，食者竟粮，卧者竟日，号音雷鸣，莫之集也。而粤、桂军全部、滇军、巩卫军、赣军主力，兵三万人，萃于一隅，前后重叠，所居村落又皆孤洲，河流环绕，既乏桥梁，舟车复少，危险万状，日人所谓俄国之喇叭战术是也。帅座以次皆虑之，各统将亦急急令所部遵帅令行，然情况若此，行者不及十之一焉。此十一日情况也。其时范军长石生率滇军大部在南岸作战，方有进步，闻警亟集军策援，然大势已不可复振。增城乞援急，并有敌人直趋石滩之报，帅座因移节石滩，控制全局，召程部长筹备后方事。师长李济琛、旅长卓仁机皆晋谒，受训而别。战事之部署告竣，而危机仍四伏也。

    丁联军再溃于石龙

    由博罗至石龙驿百数十里，轮船行驶犹须八时，经过地区山坡起伏，谷豁谽谺，非无可守阵地，乃联军一退及石龙，一夕行百余里，其速何如此？非尽不能战，西南军作战之习惯，及教育之未精实，有以使之。初退石龙时，混乱喧哗，匪可言喻。参差宿营，长官不知士兵所在，士兵如之。故诸将到后，咸亟亟整部列，饲马养兵，使稍休息，恢复士气。然强敌跟踪弗息，又安得若斯余暇优游以部署之？使追骑亦若是之速者，则如云将士非效田横计无出也。次石龙二日，各军始稍得成列。方遵命展开如帅令，则敌已迫菉兰。先与桂军战，而应开赴铁场联和墟之军队，尚未往也。炮声始鸣，军心震怖，栗栗不可支。许崇智强令七、八两旅，从左翼增加，始稍稍得维持火线。滇军、巩卫军据鞍矍铄，亦急第三军行，中途阻于河流，多不得渡，军行迟迟。五五三三滞于田径，整队开进，均不可能。因前夕之渡河准备未周，来此险状。帅座时在石滩，以增城告急，令范石生调李根潭率部来援。奉命就车，次石滩，晋谒帅座。嘉劳之语未竟，又接石龙告急电，且危不可言，比增城情益急，因令根潭还增第一线。将达石龙桥次，则正面作战军以溃退，在后方者纷纷遁，拥挤以至压死于桥者百数十人，堕河死者不可计。根潭见大势若此，亟旋车请命焉。

    石龙便利交通，其地形险绝已如前述，非可以守者也。前后重叠之象，与正面窄隘之比相去殊甚。故菉兰军退在后方者，固无由言战，即行在中途者，亦等于乌有。一溃而全军溃。扑河而渡，幸者生还，不幸者葬鱼腹，其情至惨，补救极难。维时全军二万人，自统将迄于士夫，惟见奔走而西，罔知所措。杨希闵、朱培德、李明扬等方在左侧后，欲稍以拒敌，收容他军之退，然已自处险地，不可得也。希闵以乘马渡河，故濒于危，得有力军士援之，始登彼岸，然甲胄尽濡矣。其余将士，几无不涉水而得脱险者。此东江作战联军第一次大挫，与曩年滇军之创于嘉定者同覆辙。河川战之难，作战之不统一，生此结果，我军人实当借鉴者也。其在河岸沿线者，有船舶者乘之省，亦极为狼狈，未可以退却言。帅座接电话，知石龙不守，溃军且至，亟率卫士数人，赴前方迎阻。遇根潭语其详，而帅座遂围于溃军中。虽令止之，鲜有从者，帅座慨之。李参谋长随驰至，则溃兵更如山崩水涌而来，因请帅座登车，而自遵令留前方镇慑。帅座以事至此，须为第二之计划，爰登车行。乱兵强附车，乡村匪寇乘时出扰，枪声四起。帅座不获已，乘机开车以行。

    途中几经艰险，始达广州。李参谋长奉令后，即与根潭严令溃兵集堤之一岸。初犹听命，及溃兵至愈多，则不可以理喻矣！遂商所以收容事。时根潭军为溃兵所冲扰，亦随乱，根潭自率卫队数十人向石龙行，余军始集，成战斗队形于一处，李参谋长指挥之。因我军退后，石龙匪寇先敌追至，根潭逐之始遁。已而朱培德、李明扬继至，遂更集合残伍，得千数百人为预备。时十二日日之方中也。至三时，溃兵大部业已去，留后方者仅此数部残伍耳！以收容军队筹划善后故，李参谋长嘱根潭居后，而自偕朱军长、李司令先行，杂溃军中，且商且步。各军混杂，拥挤争趋，途为之塞，第见人首如鲫，不知其为铁路也。

    各军队号不能判，尚能判者红边帽与其他之别耳。每至流沟铁桥处，必有马数匹倒毙于桥上，弃于两岸者亦必十余匹，因不能渡也。士兵之创者、病者则蒲伏于堤侧，喘息哀呜焉！将士气馁，极形萧索，不闻有歌唱者。争斗者亦少。惟咸催速行，盖锐意奔走广州也。仓皇退兵，辎车尽弃，军行二日，掘芋而食，军无见粮。所过村落，人民逃避，辄为之洗，鸡犬之声不闻。值新橙茂盛，陇陌种橙者千余顷，士兵尽摘以食，不复见有余果矣！李参谋长等达南岗暂住，复留李明扬警戒。适直辖第三军军长卢师谛亦到，遂作长夜谈，各告所见，兔魄辉腾。李参谋长遣军事顾问井上谦吉先回复命，兼陈策略。次夕亦达石牌驿，晤旅长朱淮，整军于此，纪律森严，兵皆精练。因详论东郊地势及作战法。朱淮旋奉其师长廖行超命，集中燕塘以备之。

    其三广州大会战

    自平山、河源、博罗相继失利，敌人以破竹之势，复攻石龙陷之。我军瓦解土崩，敌军则以一当十，非敌善战，实我军不能战也。退却之初，既以数万之众，拥挤于浈江之两岸，石龙溃退，更以数万众挤于铁道之一途，无论混杂参差，指挥不易，即使为整齐严肃之部队，其能战者鲜矣！知耻近勇，败军之将不足言战，然未始不欲战，以恢复军誉，士卒亦然。若在六军主帅，则临难毋苟，转危为安，每际艰险决心益坚，处置益当，避实击虚，避强击弱，此子房所以成汉业，自春秋以来，功未有及沛公者也。帅座旋节后，从东江之挫，三军不善战若此，颇滋慨喟，愤怒殊甚，且耻之若不应尔者。其时湘军总司令谭延恺于湘南镇慑，湘事已告结束，因令率全部来粤。统将樊钟秀率豫军次南雄，并急调之省。其他严申军令，维持治安，约束纪律，惩不逮以奖有功，部署綦严。而广州大会战，已先由帅府筹策焉。

    滇军急袭石龙，南岸作战部队，原为滇军主力，其移集樟木头也，计以策应正面。实则正面兵力非薄，未获及时展开耳。故滇军实无增加正面之必要，若骤使增援，其必为溃军所冲乱无疑。伊时范石生为南岸总指挥，颇沉着俟之，因久不奉帅谕，电讯交通复阻，车骑斥堠无由石龙至者，以此知其变，尤虑帅座之陷于危也，遂督全军以捣之。遣萧团长维良率八旅精兵二千人先行，第九、第十团继之，大队续进。敌军之入石龙者，为洪兆麟部，夙无纪律，兆麟、云复督师在后。石龙陷时，士兵劫掠民财，搜罗遍市，无复对敌观念；亦以我军溃退，无复能为，藐不置意，对于南岸作战军亦如之，既少戒备，斥堠并疏。故滇军达桥次，犹未知觉。维良督队，疾驱而过，及逼近车站，守兵欲有为，则头颅应声落矣！滇军遂分途围剿敌军，敌散匿闾巷，搜劫财物，未及应战尽捕戮之，逆骸塞流，浈水尽赤。洪兆麟闻警失措，遁江干呼救无应者，迫骑至，扑水而死。旋为电船水夫拯之登岸，然已饮水盈腹，不复能言，拽行数里，遇医始治。兆麟星夜遁去，返汕休养，自是不敢出战，犯上作乱为也。范石生督大军继至，令追之，敌人惊愕，全军溃窜，退向博罗。滇军未即远追，移石滩请训。此十四日也。为总攻计，次日亦旋师。敌受此巨挫，踌躇不敢进者二日。我军得从容部署，盖滇军急袭石龙之力也。

    收容并集中，石龙溃退，各军统将多由舟车旋省，得先期至，筹策壹是。溃军至，咸以最严之命令约束之。帅座令师长廖行超、杨延培派出劲旅，严阵以遏，溃兵禁入布，违者缴械斩之。令军政部、公安局聚粮秣，供应给养，各军既至省，见政府严约束，厚兵力，储粮饷，备大战，精神亦为一振，遂从长官命就营舍。滇军主力在燕塘，粤桂军主力近铁道，其他军队亦分驻此两处。部勒既严，混杂无虑，各军咸得整列焉。

    帅府会议知者见于未萌，愚者暗于成事，军事行动先发制人，两军相斗将勇者胜。帅府于十四日辰，召集会议，高级官如期而集，讨论方略，奉训周详，所谓茂弘厉忠，群贤振奋者也。帅座鉴于东江之挫，任滇军总司令杨希闵为滇粤桂联军总指挥，分令遵照，咸尊重之。作战指挥于以统一，枕戈待命，三军咸服。顾敌之来也，在取省会。省会为天下之枢，亦策源所在，战事成败，其系大局安危为何如！而东郊之战决矣。

    总指挥杨希闵以重赏之下有勇夫，呈请预颁十万金为之备。以败军而图规复何奖之有？帅座异之。参谋处陈签云：“顷奉谕示，仰见睿鉴神明，曷胜钦仰。此次顿挫，诸将未善指挥，致生波折，当然带罪图功，未克复石龙以前，不应云奖。第滇军防地，丰硗相殊，绍基（杨希闵，字绍基）奉统全军，似不能不稍有策励。来呈意尚无他，其拥护崇座真诚，较之依违靡定者，犹远胜之。昔韩侯破齐，从假王请，高祖谓：‘大丈夫定天下霸诸侯，即为真王，何以假为？’遣张良授齐王印，安危定倾，完成大业。今绍基之忠乃良于信，所请复微，更何不可以许之耶？拟由沧白、颂云、烈钧先行会复。崇座弗震怒，亦弗奖勉，则处置尽善矣！”旋奉发交三处拟办。陆生曰：“天下安注意相，天下危注意将。”盖其实也。

    广州东郊地形概说任务、地形、敌情三者，作战标准决于是焉。由增城、石滩达省会，南方地区，悉为珠江所限制。珠江北岸，沿广九铁路地带，概为小起伏地，荡坦开阔，杂以水田，团营运动尚可任意。然海岸既受军舰侧射，北方接近诸山，又皆高耸云端，瞰制铁路，故大部队使用不适焉！

    铁路以北一带地区，有白容山、牛头山，大芋嶂，火炉山、白云山诸山脉，绵亘数十里，地域广邈，村落星罗，适用大兵。然山径纷歧，分割兵力，亦不利也。

    广州东北郊外至龙眼洞之间，白雪山耸翠于北，岐脉滂布，突起其东者有瘦狗岭，突起其南者有观音山。三山之间，脉络连系，地形起伏，部队运动，防阻无虞。而陵壑凹凸，随处均可构成抵抗线。白云山北端绝壁屹立，与大坦岭对峙，望之凛然，攀之不易。其东方地带诸道路，则多通过隘路，悉集于龙眼洞之一点。故龙眼洞与白云山实相依而成东郊之锁钥，为敌我所必争者也。

    就地形判断，敌军主力，必由增城方面经北部地带，分进于广州东北郊，袭龙眼洞，白云山而夺取之无疑也。若敌军雄厚者，或更分兵北进，以主力绕道从化、花城迫省会，以避海岸战及龙眼洞、白云山诸山地战，亦为上策。但敌人实力殊远不及耳。参谋处因预拟方案如左：

    方案十一月十四日辰，于大本营

    一、顾虑敌军之行动，求我军之进步，应以增城为作战枢轴，在省垣附近各军，迅速如左移动，分担责任为要。二、在石滩增城方面，第一线作战军，竭力巩固该线，待援转攻。三、滇军第四、五、六师，迅由广九铁路本道增援第一线。东路讨贼军主力，迅由龙门埔、神冈墟方面增援第一线。所有在增城方面作战军，统由许总司令指挥之。

    杨总司令所辖滇军第一军（欠一部），在沙河及上元冈、下元冈附近，准备增援第一线巩固第二线左翼，由火炉山至上车陂村附近达江岸之线（限本日移动完结）。

    朱军长所辖第一军及赣军独立旅，在龙眼洞集中，准备增援第一线，巩固第二线右翼，连接火炉山，占领焦写栋大芋嶂之线（限本日移动完结）。

    西路主力集中太和市附近，准备增援第一线，巩固第二线，均在左翼地区作战（限本日移动完结）。四、卢军长师谛所部第三军，为东江南岸别动队，伺机突击，守备广九铁路石龙以南路线，巩固虎门。

    五、东江左岸之警戒，由江防司令部派巡舰数艘，受李军长福林之临时指挥，妥为布置。广九铁道上段之守备，并由李军长派兵任之。

    六、谭总司令所部到时，着先遣一部出从化，其主力集中英德待命。七、永丰舰任协助虎门作战，并监视东江江岸，联络长洲要塞，

    协固第二线之责。八、由中流砥柱以西各江防，由江防司令部妥为布置之。九、广州卫戍司令部，任广州警备之责。十、各军之给养卫生，照核定向章，分别由军政部及各军筹理之。

    十一、大元帅驻节广州。

    方案拟后，接前方报告，范石生已率师旋，尚坚守前地者仅增城。帅府旋复于会议商定大旨，责成总指挥杨希闵统筹之。联军部署总指挥杨希闵奉令后，召集会议，决定方略，于十七日颁训令如左。

    其一

    滇粤桂联军总指挥部训令

    十一月十七日午后三时于谢庐联军总指挥部

    一、据报敌军洪兆麟所部，沿广九铁路向我右翼前进中，又敌军主力林虎所部，向我左翼前进中。据航空局长今日正午十二时报称，敌约千余人现在南冈附近停止，南冈以东尚有陆续而来者，南冈以西则不见敌踪。我友军谭总司令所部湘军万余人，已由韶州经从化方面，攻击龙门方面之敌。豫军樊部先头部队于明日可到广州。

    二、我联军拟于短期间出，会同剿灭当前之敌，以肃清东江之目的。希望各军按照左开部署，于五、六日内，驱敌于石龙、增城之线以外。

    （一）右翼军，以东西两路讨贼军及直辖第七军编成之，请许总司令汝为为指挥，由石牌沿铁道向石滩，石龙方面攻击前进。对于右侧方，应特别注意。

    （二）中央军，以直辖第一军、滇军第二师及独立混成旅编成之，请朱军长益之为指挥，由瘦狗岭、白云山经龙眼洞、联合墟、竹篙园、余家庄、大和墟之线，向增城方面攻击前进。

    （三）左翼军，以滇军第三军全部，四、五、六师编成之，归王总指挥秉钧指挥，由摩星岭、五雷岭之线，联络中央军经罗布洞、龙门埔，向增城方面攻击前进。对于左侧方，应特别注意。

    （四）广东讨贼军第一师，由大和市经九佛墟、福和墟，向新墟急进，抄袭敌之右侧背。（五）海军由定功炮台前进，协助右翼军攻击。（六）江防舰队应由白鹅潭东南方江面，施行警戒。（七）直辖第三军卢军长所部，于各军前进后，沿广九铁道布置，以保护铁道线，并维持各军后方交通。

    （八）东路第三军李军长所部，应于正面及左右前方、水陆各道与各要隘地方各派小部队侦查敌情，随时报告，并扰乱敌之后方，协竟全功。

    （九）豫军樊总司令醒民（樊钟秀，字醒民）所部到省后，即位置于簸箕村附近，为右翼总预备队，相机增援。（十）滇军第三师为中央总预备队，位置于沙河附近。各军前进后，应随联军总指挥部运动。三、凡关于作战一切布置分配进行事件，由各翼军指挥官统筹指挥之。四、各军出击后，应互相联络，于必要时互相应援，并随时将敌情战况报告总部，通报友军为要。五、给养由各军原设兵站补充接济。各部应随时携带三日份之粮秣。

    六、各军野战病院由各军自行设置，本总指挥部野战病院在广九车站开设。

    七、予在广九车站对面谢卢联军总指挥部，各军前进后，移驻沙河白云山附近。谢卢仍设总部。

    其二

    滇粤桂联军前敌总指挥部训令

    一月十七日午后八时于广州总指挥部

    一、前飞机所报告南冈一带敌情，顷据东江缉匪司令徐树荣报告，均属土匪，已为该部击散。又本总指挥今日赴前线巡视，正面及左右前方三十里以内，亦似无敌踪。

    二、各军自明（十八日）早攻击前进后，若无敌踪。

    三、各军若遭遇少数敌人及土匪时，务迅速驱逐之，继续前进为要。四、每日到着目的地后，或发现情况时，应互相通报，并报告指挥部为要。五、中央总预备队第三师全部，归范军长指挥前进，相机增援。六、予随右翼军总预备队前进，谢卢仍设总部。陈军反攻之始，即策倾全力以犯省会。将士闻赴广州令，欢形于色，意盖有在，故进速战勇，实利有以诱之。我军综合谍报得知敌人兵力编组及区分如左：第一军林虎第一师黄任寰约二千人第二师陈炯光约二千人第三师黄业兴约二千五百人警备游击司令吴宝功约五百人第一独立旅罗献祥约一千人第二军刘志陆第四独立旅杨秉维约五百人第五独立旅黎生约一千五百人第六独立旅张化儒约千人第七独立旅陈绍鹏约五百人第二独立团覃贵一约五百人第四军李易标约二千人以上共一万四千余人，归敌将刘志陆指挥，由联和市、龙眼洞前进，担任攻击徐洞、白云山、瘦狗岭一带。是为敌之右路。

    以上共约一万人，归敌将洪兆麟指挥。沿广九路南冈乌涌一带前进，担任攻击车陂、石牌一带。是为敌之左路。此外钟景棠，练演雄等部，进窥虎门；谢文炳、陈修爵、谢毅等部，围攻增城；林虎统王定华、黄凤伦各部，驻福田墟，策应全军。

    东郊大激战联军训令，原限各军于十八之晨开始运动，各军疲于征戍，复遭大挫，军队运动不免延缓，至午前八时始得稍集队。中央军总指挥朱培德督师前进时，则已九时矣！前卫方行，而敌人主力已越龙眼洞南进，以阵地战之准备，遭遇于上下元冈水田隘路中。故接触伊始，即短兵相接，群峦拥谷，呼杀应天。培德督队在前，恶战久之，死伤积野。已而敌人大队至，尽据龙眼洞东北及西北高地，瞰制我军于山麓。培德欲俟敌舍险出而击之，移军蹑后，令旅长顾德恒强袭敌侧，团长沈元镇占领其西侧最高地以伐之，令旅长朱世贵、李明扬夺右翼高地。旅长以次皆搏战，世贵且荷帜先行，均以受敌三面侧射，不易前进。敌攻益猛，预备队使用尽，而黄昏渐近矣！

    右翼军运动亦迟迟。守前线者为粤、桂军，其作战以石牌炮台为支撑点，而选阵地于其以南诸岗阜者也。午前十时，敌骑至，战有顷，粤军、桂军退燕塘。帅令豫军、山陕军增援。豫军路经长堤，子弹粮秣兵皆自负，军容整肃，士卒强劲，一望而知其为有教育之兵也。总司令樊钟秀率精锐先行，据东山而军，敌至，钟秀纵兵击之。会旅长朱淮由沙河侧攻，永丰军舰由海岸扫射，三面兜剿，遂大破之，逐敌至车陂外。火炉山者，龙眼洞东方之重要阵地也，中路之敌据此，以扼制我军，援助其左路军之作战。故该地之得失，两军胜负系焉！敌人守之坚，我军攻愈力，肉搏相持，均不稍懈。此十八日午后六时以前战况也。

    滇军第三军达集贤庄时，敌军之右路部队已进至戙旗峰占领之，我军则尚未成列。左翼总指挥王秉钧令师长李根潭急击之，不胜，增第五师克之。夺戙旗峰一隅战方酣，敌军至益多，鏖战竟日，不能下。根潭乞增援，秉钧弗许，第四师终未用。根潭虑有变，复思退不可，急攻敌垒。欲进仍不得，根潭自出搏战，率全力猛击，逐之，追奔数里。援军不至，而秉钧命退兵，根潭不解其奚以故也。

    东郊之战自午前十时起，中央、右翼、左翼均次第与敌接战。而中央之战特剧，盖当敌之主攻也。中央军与敌相持入夜，敌进攻数次，势极猛烈。林虎夙以善战称，复谙东郊形势，故其取之急。我军沈勇应敌，杀斗之声，山岳震动。敌我决战于最近距离，亦俄顷间也。战线凸曲，仅得依暗号以为识别。范石生两次督队增援，鏖战盖甚。血战一昼夜，士卒疲劳，军需未及补充，而拂晓之战又迫矣。迨至十九晨，则两军弹药用且罄，盖欲以短兵决胜负，刺刀突击剧于枪声，颇呈大观。午前十时顷，樊钟秀、朱淮知中央激战尚未克也，策队应之，捣联和市，遮敌退路。敌受包围，呈摇动状。朱培德、范石生已先后亲率卫队加入第一线，突破敌右翼，威胁敌左翼。敌不可支，全军大乱。中央军遂大败敌军于龙眼洞，走林虎。敌以此败，东郊之战，爰奏凯焉！

    大会战之观察

    一、我军自溃退迄开战，延迟达五日，溃军之收容整顿若是其难也。石龙败后，我军危殆不可言。其危非在交绥后，而在整顿之顷。盖其时士气摧衰，不可出战，敌若乘胜悉众以至者，是使我军无整饬余暇，则敌人珠江涤垢或偿所望。顾未能奋进者，以范军急袭受挫，我军退却，尚属自由，畏之疑之，踌躇莫敢前耳！非然者，今日之局势当何如？

    二、论敌军作战既无雄厚兵力，绕道出崇城侵省会，如前节所论。则分兵进击，以主力出龙眼洞，用左路作助攻，亦尚适当。但左路作战军攻陷车陂后，应即以一部扼本道勿急进，以主力由铁道以北地区沿火炉山之线向龙眼洞、瘦狗岭方面突进，参加于主力作战，悉甲攻决胜之一点。如是则利钝殊未可逆言。惟其知不及此，而争先入羊石也，故分进合击，悉甲击弱诸要旨悉置之，或者敌犹未之知耳！

    敌既缺协同动作精神，又忌功成于人，此其所以败也。虽然联合军作战多类之，非仅敌人如是耳！

    三、我军动作，战前迟缓，战后敏捷，判若霄壤，此奚以致？顾滇军勇于对敌，特性使然。中央之战，血战弹罄，继以白刃，冲锋反击，无惑危疑，友军进退不为虑，撑柱难局，危而复安，实各将士之攻击精神为之。

    四、大军会战，动作尤尚协同。敌军败衄，以弗能是若也。我军并力同心，始终一贯，如军舰射击，飞机助战，朱淮侧攻车陂，豫军威胁敌后，范石生之总预备军使用，皆所以助全线之决胜者也。

    五、集贤庄方面，李根潭与敌鏖战一日一夜，援军不至，当进退维谷际，犹能果毅处此，排除万难，继厥攻伐，战况以佳。此亦可以察知王秉钧之异谋，而坚固之决心，其价值胜于小部队之增援者也。

    六、石龙退后，迄于东郊会战，谣诼纷传，人心摇惑，四境骚然。盖见于溃军之可畏，而虑作战之未可全恃也。嗣知帅座以次皆沈迈，各国武官记者之往还谈笑若畴昔，始怡然自安，士气尽振。谢安石围棋赌墅，犹可致胜，镇定克敌，有如此者。

    要之东郊战胜，指挥适宜，士卒用命，奋勇善战，实为主因。虽然古也有志，用兵之要，要在附民，齐之技击不可以遇魏之武卒，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锐士，秦之锐士不可以当桓文之节制，桓文之节制不可以当汤武之仁义。商、周之盛，其在斯乎？

    联军追击敌军，潮梅惠敌之策源地也，自陷博罗，举兵西进，道远险，敌复履之，故其终也破于东郊，败于联军，奔走而东至于响水，再溃于浈，不可收拾。夫以林、洪之勇，带甲数万，不能成功者，以下犯上，礼义所不取也。敌军东郊败后，我诸将咸请从，杨希闵令如之。各军分途以往，二十二日前队达石滩，增城，距河而阵。桂军、粤军略车道，滇军、豫军趋上游。二十六日会合增城。守军大挫敌于石龙，俘虏之众尽役使焉！增城之围以解。其后林虎集残伍于横河，兆麟集残伍于南岸，穷兵复逞，复大败。自是遂不敢再越雷池矣！顷之，帅座颁第三期作战命令，第一路联军总指挥杨希闵，第二路联军总指挥谭延恺，将兵伐之。固守增城始末，追击作战经过，及第三期作战令，载第三册。

    （第八章）湘军援粤

    有孟子所谓浩然之气，然后蔚然为人杰，凿然为地灵。地以人重，人亦以地重，视其地与其人何如耳！湘省东接西楚，南连南越，古人不足回旋地也。今则居中国之处天下之枢，则人与时势为之。湘省文明发达，自昔而然。六朝以还，代多俊哲，有明益甚。甲申以后，王船山以闳博之资，自甘薇蕨并世；若莲冠道人之夏叔直，食苦和尚之唐汲庵，南云行脚之陈逸子，砍柴行者之朱子昭，冈不夷弃膻腥，抱义自晦爱亲，雍乾之际，曾静、张熙受、吕晚村、薪传劝、岳钟琪举事，事虽不成，名已不朽；戊戌政变，陈宝箴抚湘，提倡新学，谭嗣同、唐才常、黄兴旗帜并起，湘人景仰云从，勃然奋发，既缊縺于中，卒建树于外。此清季以还，贤豪崛兴，殊勋懋著。而湘军于粤东戡乱之役，亦与有力者也。

    当联军北伐之际，前军方拔赣州，湖南北伐军司令陈嘉佑即跃起于湘南，由茶陵进攻赣之莲花厅，遮北军，后以陈炯明叛，联军旋师定乱，嘉佑亦遵令军仁化，会师指韶关。十一年冬，联军复粤，明年孙公南旋，前湖南都督谭延恺帷幄赞画，至则拜湖南总司令兼省长之命，治军衡州。宿将谢国光，陈师迎于境，宋鹤庚、鲁涤平、陈嘉佑、吴剑学、蔡巨猷皆举兵受节制，整军盈月，全湘响应。未几，孙公有湘军援粤之令，延恺遂率五军俱南。维时林虎、洪兆麟所部逼近广州，安危间不容发，北军复以数旅窥我雄、韶，滇军师长赵成梁悉众相持，形势濒于险，延恺令总指挥鲁涤平起师，逆之始兴，剧战败之，粤边遂固。滇粤桂联军复大破敌军于广州，延恺奉迁为第二路联军总指挥，移师浈江，遣宋鹤庚为前敌总指挥，振旅而东，与林虎军战于新丰河，东江战局犹互持而未决也。诸役战斗经过殊有价值，别纪专篇。

    （第九章）沈鸿英遵令旋师

    沈鸿英，雒容县人。始藏渔业，家擅武术，勇有气力，以任侠闻乡里，里中少年多下之。能战然无以建树，因投军，寻事广西省长陆荣廷。荣廷数称其强干，使督盗贼，斩伐始报，盗贼畏之。荣廷以为敢挚行，稍迁为游击司令，使备边，盗贼无敢犯者。辛亥建国，益聚众得数千人，次柳江而军，地方清静，民以宁一。丙辰讨袁，两广都司令岑春煊招之至，令掌军务院警卫事。迨春煊解职，荣廷以北庭令督东粤，鸿英遂留粤，军资益厚。其后事陈炳焜、莫荣新者阅数年，以陈、莫争权，徙琼崖镇。鸿英居恒静默，沉勇奉命，盖能依人为善者，在得人而事耳！从善如登，从恶如崩。鸿英之尚未能展布者，实春煊、荣廷辈有以误之。已未以还，鸿英数扰湘、赣，苍黎仇视，鸿英亦不安于附北，得林虎说赵恒惕，假道湘衡以旋桂，全军勒于韶平。十一年冬，循孙公中山命，会师援粤。兵入粤者逾三万众，非不能有为也，顾惑于北庭离间，春煊、荣廷复从而迫之，称兵丧师，复走赣省。昔乐毅奔赵，齐人谮之；廉颇称疾，赵王疑之。鸟倦知还，鸿英固不能无遗憾焉！因移师驻连阳，稍稍近朱军长培德所部军。鸿英夙慕培德贤，爰倚为粤援，赉书培德曰：“孙公名闻天下，遇人恭谨，此真英所愿从游。曩之未克效愚忱者，非尽英之过，愿有以教我。”培德多之，具以鸿英言告孙公，公曰善。值湘军总司令谭延恺兼长秘书，鸿英更别为书致延恺，而辞益逊。夫忌壮士以资敌国，贤者弗为，孙公迁鸿英为广西总司令，发金帛，备军饷，遣使劳之。鸿英旋率全军以行。陆荣廷者，清季之酷吏也，妒贤疾能，纵赌养盗，桂人夙痛恨之。鸿英从荣廷后，既败于河源，困于修仁，复败于连县，几死汉城，频履艰险，无所成就，鸿英至是不能无感。故旋师之始，首与荣廷军战于灌阳，破之，遣邓右文、陆云高、邓瑞征，何才杰、沈荣光诸夙将分兵略地。匝月间拔桂柳十余城尽属之，师长何才杰且以战死。所遇披靡，奄有全桂，围桂林亟，困荣廷数月，灶沈产蛙，兵罢食绝。会马济引军，旋解其围。鸿英遂定阳朔为界，沈机以观变焉。荣廷集军桂林后，邕宁空虚，中枢如鸿英请，遣桂将黄绍竑往击克之，桂局以定，人民安。顾鸿英者能为善者也，疑而用之是有客也，用而不专，其弊甚焉！孙公电诫鸿英曰：“道同则合，吴越奚分？盖自执事督师旋，磊落之怀，既大白于天下，岂仅文有所感！数岁扰攘，皆以两粤未趋一致，从兹以往，将见邦人，平昔所希望者，悉如愿偿。惟执事勉！”卫鞅云：“疑行无名，疑事无功。”诗云：“倬彼云汉，为章于天，岂弟君子，遐不作人。”斯言信哉！

    （第十章）结论

    今古治兵，失之地利人和者不能战，违反作战原则者不能战，与夫不得其民去顺效逆者，不能战也明矣。顾兵以定乱，可用于一时，而非可以长久图治者也。昔屈完答齐侯曰：“君若以德绥诸侯，谁敢不服？”孟子曰：“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曹元首曰：“兼亲疏而两用，参异同而并进，是以轻重足以相镇，亲疏足以相卫，并兼跻塞，逆节不生。”然则治国与治军，夫固有待于研精覃思者矣！

    【注释】

    “戡乱记”实际仅编第一册。

    胡汉民、杨庶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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