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二年三月十九日)
敬听勖词,载奉印绶,烈钧自度凉德,深忌不克负荷,有辜吾赣八十有三县诸父老昆弟之付托。惟所敢自信者,天性秉直,好急国难,奋励壮志,荡涤旧染,无敢骫法,无敢作慝,无敢拂舆论以逞私见,无敢任非人以害群治。方今帝政既覆,民国新立,烈钧以赣人治赣事,份当拥护地方权利,增进人民幸福。破坏之后,亟求建设,锲而不舍,期必有成。热忱闳愿,披沥陈告,皇天后土,实闻斯言。
据上海《申报》(一九一二年三月二十六日)
就职宣言
(一九一二年三月十九日)
盖以安良除暴,乃革命之真谛,拯弱救饥,实吾人之天职。倘为德不卒,犹是火热而水深,当仁不让,岂能旁观而坐视!因为国利民福起见,谋公共利益,身任公仆,为之前驱,此烈钧夙昔抱定之宗旨,尤今日所一致进行者也。
溯自武汉倡义,吾赣首先响应。霹雳一声,全国俱起,东南相继独立,西北亦各赞成。共和政体屹然成立,不可谓非中国二千年历史之光荣。则发难最先之地,吾最亲最爱见义勇为之江右同胞,私心揣测,固应享特别幸福也。乃思想与实事竟适成一反比例。内讧屡起,群盗满山,奸淫抢劫,层见叠出,是名称实曰维新,腐败依然如故,假改革之面具,致善因而反结恶果。睹吾民之现状,出水火而未登衽席,上而党派分歧,合争意见,下而社会混乱,全无秩序,种种不良状态,胥于吾赣乎呈露。登庐庾而四望,吾父老子弟什百千万人之生命财产,危险奚自!则较之未光复时,一彼一此,有何区别?西誓有言曰:“自由,自由,天下许多罪恶假汝之名以行!”吾赣不幸,竟罹此酷,实令人闻之而痛心疾首者也。
烈钧少年游学,远涉东瀛,归来服务,又在南服,远离乡井,久未获与乡人伯叔昆季握手一叙。自奔走国事,原欲扫除秽政,建造维犹。迨满清逊位,素愿已偿,即拟解柄归田,稍息仔肩,伏游林下。循行山巅水涯,与田夫野老问话桑麻,为共和国民,此中当有至乐。诚不料先人庐墓之乡,童时钓游之地,反于共和后如此糜烂也。
邦人士既责以大义,烈钧亦痛深切肤。夫障碍共和,即天下公敌,保卫治安,乃吾人重任。况维桑与梓,更有密切关系者乎?遵古人疾病扶持之训,宜相友相助,据近世改良进步之说,当再接再厉。今日惟一之目的,为地方计安全,为人民谋乐利,必使章贡流域,市肆不惊,四民乐业,无一夫不得其所,俾最初之希望圆满达到,而后可以告无罪于故乡,释负担之义务。烈钧不敏,不敢不勉。立法务严,防患务密。人无问新旧,惟求其是,地无分畛域,惟视其材。恒虑偶一不慎,为父老羞,栗栗危惧,无不讨军实而申儆之令,恪守纪律,秋毫无犯,不敢一草一木,稍滋扰累。即有无业游民乘机抢掠,亦慎防于先,严惩于后,必不使受意外之恐慌,有丝毫之损失。
破坏已竟,从事建设,群策群力,同舟共济。用人与众共之,刑人与众弃之。推心置腹,实事求是。萃大多数之心思,谋一般人之福利,(庶几)大好湖山遍地开自由之花,国民分子尽人食革新之果。其各安堵,慎毋自扰。开诚布告,咸使闻知。
据上海《申报》(一九一二年三月二十六日)《民立报》(一九一二年三月二十三日)
在都督府会上的讲话
(一九一二年十一月一日)
鄙人承各界公举为江西都督,莅任之后,对于内政外交夙夜不遑,蒙诸君热心赞助,至于今日粗有头绪。默察外间舆论,谓赣省军政大有进步,而于民政颇多缺点,鄙人自问,究属不然,外省之民政固有不及吾赣者。然人言虽属过甚,而我辈究不可不励精图治。今后诸君对于民政,当愈留心,对于军政尤应求进。
鄙人前留学东京。患有宿疾,一头痛病,一神经衰弱病。回国后奔走南北,不遑就医。旧年夏间赴北洋秋操后,正拟于余闲之日延医诊治,适逢鄂中起义,各省次第光复,既有此绝好机会,亦乐于奋勇图功,遂忘疾病。援鄂之后,诸君又举为都督。荏苒至今,业已半载,欲稍事休息,故以职任托之军务司长俞应麓君,而以军事托之吴介璋君。
北洋军在河间秋操中进行野战练习
乃二人均谦让不遑,不肯承认,经鄙人固请始允。鄙人从此暂释重负,以治旧疾。一俟精神恢复,脑力充足,仍当为社会牺牲。盖鄙人今日之举,非果抱消极主义。
据上海《申报》(一九一二年十一月七日)
谈兵变后之善后办法
——在政务会议上的讲话
(一九一二年十二月十三日)
此次兵变,事起仓猝,赖第二旅军队异常奋勇,遂能迅速奏功,商民毫无损失,秩序亦未扰乱。现土匪叛兵虽经先后惩办,然当民穷财尽之秋,又值天寒岁暮之时,游民无业,土匪生心,勾结扰乱,在在可虞。论其行为,固属可诛,而揆厥原因,皆由生计艰难,以致流为不轨,补救之法,莫切于振兴实业,使游手好闲之徒有所资养。人孰不爱其生,至求其生而不可得,遂不惜生而走险,以演此种种恶剧。吾辈忝保民养民之责,而今而后财政虽极困难,亦当广为筹画,注重实业,俾无业者得有依归。民穷则奸邪生,不可不预防也。但应如何维持补救之法,请诸君各抒意见。(接下为各司、厅长相继发言,略)
今日诸君讨论银行工厂以(及)冬防、保甲各条,均属切要,应由各主管官厅认真酌量举行。至冬防吃紧,警察尚未普及,本督即日通令各属迅速办理。保甲注意清查户口,使奸宄无所容身,则地方自保无虞。又高厅长(即审计万长高巨瑗)所论分治关系,本督极表赞同。本督初见地方甫经安定,会匪又复蔓延,军政民政在在密切,非相互并行难期治安。乃推源此次兵变,多由于游民勾结,则民政之急待整理万不可缓。本督本拟即日电达中央,请大总统迅简民政长来赣分治,以期各有专责,共襄郅治,惠我乡邦。本督当专军事,但使能卫我国家,保我人民,即第一旅长、一团长亦所乐就。
据上海《申报》(一九一二年十二月十九日)
致旅京江西同乡会书
(一九一三年二月十二日)
敬启者:赣事发生,叠承各团电询,感愧交并。赣事真相,黎副总统宥电通告,见之最明,无俟剖白。惟烈钧对赣心迹暨赣与烈钧关系不可不明,故略陈梗概,惟吾父老昆弟幸加察焉。
武汉起义,烈钧历事戎行,流转江汉,几以身殉。醜和议甫定,正拟释甲养疴,不与时事,适逢吾赣洪匪充斥,鉏黎遍地。其时一省而三督,一督而三易,举棋不定,主者无人,居民迁徙,十室九空,杀人报仇,自为风气。马前督仁慈过甚,有悯乱之意,而无制止之方,乡人忧之。知烈钧者以为备员行伍,稍有经验,特开会集议,有公举代表欢迎烈钧回籍定乱之说,代表至,实以疾告。同人再三强之,惕以桑梓利害,泫然于怀,不自度量,力疾视师。马前督徇同人之情,亦以后事相诱托,遂无可辞。初至境内,简点军实,几于有匪皆兵,无兵不匪,口唱洪江,大呼革命,狐鸣篝火,一夕数惊。不得已,严率所部,诛其枭桀,汰其残夷,抚其老弱,刑乱用重,势所不免,以此之故,丛咎滋深。
烈钧自去年三月任事以迄今日,其间虽小有波折,而地方秩序幸已渐次恢复。烈钧既以武称,而民治孰不可缓,设司分职,事所宜先。自各司长以次及于各知事,皆任其自辟僚属,分条缕晰,一致进行。烈钧对于民政有督率而无干涉,各司对于烈钧尽职而无陨越。自惭能力薄弱,是以广集众材,百端求治,吾赣吏治虽非完美,准之大江南北勉可追随。此受事一载所兢兢差告无罪于桑梓者。
现在请行分治,准备手续粗具端倪。论者不察,或疑烈钧为拥权自制,不知向者主张绥分,实因格于事势。今既时机成熟,目可筹备实行,而少数邦人不谅人口,鼓盈风潮,于是分治之议甫行,而省长之事突起。迎汪拒汪,各造一说;主分主合,函电纷驰。遣兵轮而扣枪械,部由误会以启猜疑;派水巡而肃冬防,烈钧由戒怀而蒙罪状。其实蜃楼弓影,徒乱人意;水落石出,真相自明。凡百谣啄,本可不计,所痛惜者,烈钧十余年来追随同志,奔走海内外,备尝艰苦,黄金掷牝,白骨成邱耳。外患方棘,内讧日起,一个飘摇风雨之国家,何能消受几人意气!即以烈钧而论,身任地方,岂能尽如人意?稍有不惬,已无完肤。所之不容于满清政府者,今几见疑于民国政府;幸能是谅于多数军民者,又不能求谅于少数绅士。
甚矣!人情之乐祸也,如大局何?素仰公等关怀时局,笃念梓邦,聊布腹心,诸惟爱鉴,示教为祷。
据《时报》(一九一三年二月十二日)
谈民政长之去留与扣留枪械等诸问题
——在南昌浙江会馆谈话会上的演说
(一九一三年二月十四日)
近日本省因军民分治,自汪民政长去后,外间谣言日兴,人民非常不安,烈钧良深抱歉,不得不力疾一谈。兹将最关紧要者约分三种:(一)民政长问题;(二)扣留枪械问题;(三)本省因冬防吃紧,派兵出防理由。因此三者,发现种种谣言。
夫军民分治,因各省情形不同,故不无先后之异,但均以国利民福为前提,当亦为各界所赞成。烈钧自莅赣以来,总揽军民两政,幸有各统将、各司长以及各界之赞助,言论之鼓吹,得以维持就绪,地方亦赖以安静。故拟趁此分治,以轻担负。惟回思分治之议倡自湖北,彼时烈钧以时事上关系,曾力为反对,而各界亦不以烈钧为不肖,谓烈钧具有政治知识,相助为理,得以幸免愆尤。嗣以病势日增,自顾无兼任能力,于是毅然电请分治;然窃以为分治一节,关系重要,中央必当派员来赣详为考查,征求人民之同意,而后定分治之手续。不料中央竟贸然简放汪瑞恺来赣。推其原因,想系因烈钧忝为赣督,以为分治之电出自烈钧,自是人心一致,故出此独断任命。此咎诚在烈钧一人。盖烈钧电请时失于匆促,不曾公诸舆论,征求众意,以烈钧之独断,致引起中央之独断,故咎无可辞也。然汪氏与烈钧系属旧交,其来赣时虽有一部分人反对,而亦有一部分人欢迎,是非与全部反对者可比,于此亦足见汪氏之为人虽不十分过好,亦不十分太坏。至于汪氏之去,系属因病请假,其应否再为欢迎,姑不具论。惟近闻中央又拟另行简放,如此则汪不果再来矣。盖以汪氏才华,中央借重有地,亦决不斤斤于来赣也。
若枪械问题,本系前督马毓宝购定一万枝,当时交过三千枝,其余七千枝经内务司于烈钧到任时具文来府,请款十二万,续汇沪上。彼时烈钧以地方安宁,无事多械,本不欲再购,以增人民担负,只以从前已经交过十二万元,弃之未免可惜,不得已与财政、军务两司措此巨款,交由俞应麓至沪续办。当于上年四月间汇解到沪,经俞司长验收,以此项枪械间有窳败者,遂与交涉起诉,得以折扣争回四万金。由是辗转迁延,遂于上月由沪起运。惟运输军械,前清曾有定章,须陆军部许可,给予护照,方可起运。然此乃专制时代之手续,光复后黄留守府曾发过特别护照。迨留守府取消后,陆军部遂有通令,谓嗣后各省购办军装,须归中央收纳,因各省概不赞成,于是因而取消。不谓取消之后,中央又拍一电,谓留守府现已取消,其所发护照亦应随而取消。夫南京政府为中华民国根本政府,所颁命令未便不遵,故于此项军械起运时曾以此意电商中央,当承许可。故烈钧又电海军部,请派鱼雷艇一艘,沿途护送。讵料甫经到浔,戈镇守使(戈克安)即有电来省,谓奉军、参两部电令,饬其扣留,请烈钧另电中央申明等语。烈钧阅电,不胜诧异,然犹以为中央或有误会也,遂将扣留一节搁置不提,惟以婉语拍电详陈前项理由。而陆军部段总长复电,竟谓烈钧驱逐民政长,又派兵分驻湖口及水巡总监移驻湖口,显有抵抗中央之意,此项枪械应即扣留,发给军舰应用。殊不知民政长系人民反对,烈钧等不能以私交而强为挽留也。至于水巡总监移驻湖口,系揣测内地情形,审察地利,湖口为赣省冲要地点,以之移驻自是军政上关系。即军队出防,亦系此意,与民政长问题两不相悖。于是烈钧又以此项理由通电解释。此扣留军械案之详情也。
至派兵一层,系因军队聚居省城,虽各统领约束有方,军纪严明,各兵士亦深明大义,讲求有素,然终恐或有龃龉,反多窒碍。即上年年终校阅时,回思当初裁并改造诸事尚称平稳,不致贻误,故能收机动演习之成绩,亟思再以举行,藉以练习,为将来对外之预备。此烈钧遣布各军出发南康、湖口、建昌、景镇等处之本旨也。乃人或不谅,致滋误会而起谣言,谓中央派镇抚使矣,汪氏带兵来赣矣,九江打仗矣。
总观以上三端,民政长问题,烈钧已请贺国昌、彭程万二人为代表,入京会同俞应麓、吴介璋向大总统、国务院等处详细陈明。闻四人日间业已接洽,并陈说江西对于中央如何之拥护,如何之服从。现时大总统已彻底通明,遂派委王上将芝祥来赣调查,以便双方解释,两免猜嫌。由此看来,以上三问题稍延日期当不难明白解决也。现时共和时代以人民为主体,如政府苟有不合,不妨开会讨论,直接反对。
烈钧因病不复多言,请以简浅两语括之。烈钧莅事之始,即抱定牺牲性命、保全人民财产为宗旨,现终不敢变异初心。惟今日设身处地,亦非敢贪图安乐,况与诸君曾同患难,断不致在内地有开战争举动,又况外患日急,即开战亦须至西伯利亚、库伦两处。然对外虽靠兵力,而对内尤靠民气。诸君散会后,可释疑虑,或由商会开会宣布,以释群疑。
据上海《申报》(一九一三年二月二十三日)
省议会开幕祝词
(一九一三年二月二十四日)
维中华民国二年二月念四日,江西省议会开幕,郡邑群彦簪裙咸集,烈钧避席择言,谨代表八十余县父老兄弟而致词曰:
天佑中国,共和肇基,爰代议士制为建邦之根本。今者诸君承全省父老兄弟之委托,为全省谋福利,民国第一次正式省议会于以开幕,是诸君所处之时期非前清之咨议局比也。集多数之英贤,为从容之研究,一方面维持地方,一方面卫国本,期以三年慰万姓之喁喁望治,诸君所负之责任更非前此之临时议会比也。江西僻居内地,风气晚开,将何以谋教育之普及?民意未表,将何以代表舆论,旌别是非?诸君热心公益,熟悉民情,学识宏远,必能发抒傥论也。益赣益国,此则烈钧所社稷而尸祝者。
据上海《民立报》(一九一三年三月三日)
在省议会的演说
(一九一三年二月二十四日)
诸父老兄弟,欢聚一堂,不胜庆幸。光复以来,已年余矣,至今日正式议会成立,其荣幸真有不可言喻者。前清之咨议局,为专制政体之议会,临时省议会为仓猝召集,惟此正式议会成立为我中华民国第一次之异数,是以鄙人与此盛会,不胜愉快。鄙人欢迎无量,故期望亦无穷。回赣以来,现象迭更,困难倍极,一切措置,毫无成效,殊深抱歉,其不得已之苦衷,当为诸父老兄弟所共谅。现在省官制尚未决定,省议会拟照前清咨议局仿行,此中牴牾之点甚多,盖国体已更,情形迥别。所幸总统命令有前咨议局章程与国体不合者,一律删除。总之,当以民权为根本,则民国之真精神自能发达。其中牴牾之处千万不可错误,致滋谬妄,宜由议会讨论,根据立法机关详细解决。鄙人为行政长官,立法监督行政,不能以行政监督立法,此天下之公论,非有所阿好也。惟鄙人对于贵议会,实有国民一分子之感情,故不觉言之长耳。
省议会之范围,非地方自治会也,则其责任所负荷,一方面维持国家,一方面而发达地方。若徒视为地方之自治机关,则所见未免太隘。且国会召集在即,国会之后盾必以省议会为中坚,立法机关方能完备。然则省议会为国家、地方因应之机关,其责任不綦重欤!
现时有最大问题两三件,请与诸君一商确(榷)之。国会召集,固以宪法为前提,巩固民国,发达民权,限制总统,监督政府,必以宪法为根本。近时云南蔡督有电一通,提议总统有解散国会权,国务员不必由国会通过两条件,足资研究。据“临时约法”为根据,则蔡电甚为不合。法兰西民主国也,其总统有此特权,而美利坚无之,各有理由,自问不便解决。惟民国以人民为主体,未免稍有侵害,想议院自有主张。至于大总统问题,当不外于扶植民国,发达民权为宗主(旨)。国会议员具世界之眼光,识国家之趋势,自必确有把握,无俟赘言。
其次,则省官制问题。军民分治,鄙人初不赞成,以时机未熟故也。数月后,秩序已复,故特电请中央实行军民分治,遂有汪瑞恺之任命。汪之为人,颇有才干,前来赣时,鄙人亦表欢迎。惟汪因前清反对革命,致遭指摘,拒汪风潮日亟,窃恐变生不测,遗害地方,只得听其告病而去。惟民政长之简任与民选究宜解决。前者废省改道,仿普鲁士州制,颇为缚束,有碍发达,似多不合;一变而为虚三级制,近于等级制度,亦多不合。此种问题解决,颇属不易。就现状而观,何所适从,真是毫无把握。中央坚持集权,人民趋向分权,终必俟国会成立始能解决。
本省近事,则以中央电催欢迎汪民政长问题,急待回答。今幸省会成立,不日可以移文,通告汪为病请假,病愈即可来赣。欢迎恐属多事,鄙人以个人资格尚可欢迎。议会主张,则非鄙人所能干预。闻汪确已自请辞退,将来民政长一席,汪即不来,亦当另有其人,究竟简任、民选,此吾赣之权利,即吾赣之义务也。诸公责任,自当注意,更无待鄙人之哓哓矣。其要旨必以维持现状,顾全地方为亟务,而世界大势,国本重要,尤不可缓。日内王铁珊(王芝祥,字铁珊)先生亦可到省,即为此事而来,一切尚可再行研究。
鄙人因气薄,不能多谈。诸公如有卓见伟论,不妨请来发表,曷胜企仰之至。
据上海《民立报》(一九一三年三月三日)
在南昌商务总会谈话会上的讲话
(一九一三年五月三日)
自商团体育会成立后,久不相见。近闻人言我省商务日益进步,团体亦非常巩固,现又组织全国商界联合会维持商务,巩固国基之际,实惟诸君是赖,钦仰奚如!只以筹办军民分治,手续繁多,未能与诸君相聚谈。近来外间因种种讹传,竟发生一种恐慌现象,以致风声所播,程德全曾在民国元年由孙中山签署任命为内务总长。
远达浔江市面,金融陡形危险,故请诸君来府面商。夫金融机关不能活泼,则无论处何地位、办何事业,必生种种障碍。此次恐慌,原因约有三事:(一)宋案关系;(二)借款关系;(三)谣言关系。请约略道之:
宋案发生于上海,中间疑窦很多,吾赣僻处内地,其中究竟未能详悉。自程都督电文公布后人民之疑惑滋甚,即鄙人亦觉此事可疑。平时曾览五州侦探小说,案情之离奇未有甚于此案者也。现已组织特别法庭,将来如何审判,自有水落石出之一日,无论何人,一经牵涉,将来必须到法庭受法律裁判。是此案可毋庸顾虑。
至于借款一案,则共和政府无独断之权,必须经国会通过。两日来检阅京电,其所持者固亦具有理由,然兹事体大,关系国家存亡,非寻常事可比,借一款即增吾民一分担负。幸此款尚未交付,将来国会、省会总须研究,设法维持,必可挽回。
至若外间谣言,类皆好事之徒故意造作,希图煽惑。且有谓鄙人已赴九江,已在上海者,乌有子虚,殊觉可笑。鄙人承人民之付托,敢不竭棉力以与父老兄弟共图维持,故昼夜筹思,念念在维持商务,保卫人民。诸君当能曲谅之。
吾赣现状,较之他省似为安靖。现值军民分治之始,各事均有端倪。其军队皆节制之师,与从前洪江会匪不同,军队性质纯属对外。鄙人计划已将全省军队分驻外属旷地,以便操练。现在省城有老兵两营,又有新兵两团。本城一切保卫事务均以完全责任付诸警察,纵有土匪亦不敢妄生异想。惟金融不得不速维持。鄙人昨已电向上海借款三百万。惟金钱维持不若精神维持。日本一小国,市面全用纸币,其能如此信用,全赖人民热心。现在国家多艰,内部姑且不说,将来与外人战争必不能免。有人谓南北将有战机,此时有无尚难预决。然财产上必须共同维持,仍须人人舍身命鼓舞精神去做,转危为安,处险如夷,斯则可矣。
据上海《申报》(一九一三年五月九日)
与某报记者的谈话
(一九一三年八月十一日)
作战不力,湖口、吴城相继失陷,以致深入内地,重与君等相见。且使父老昆弟多受惊恐,此鄙人之重罪也。鄙人实无以对吾赣全首人士。
(某报记者慰以胜负兵家常事。随询以此次入城之用意?)李谓:南雷(欧阳武,字南雷。)出走太急。渠当未走时曾以电话告我,我劝其姑从缓议。既而南雷复电,云去志已决,我告以君必欲去,亦须俟我至。不意其迫不及待,竟仓皇弃城而去。俞咏瞻亦同时往临江部署。我因全省父老昆弟生命财产无所倚赖,不得已由樵舍内渡入城镇抚。我在此不过勾留三两宿,布置保安之事,仍须出城,身临前敌,决不久驻,致战地无人主持。
(某报记者又询以战地情况如何?)李云:北兵仍守建昌,其水兵则在吴城,虽云战胜,其实疲劳,故未深入。近两日内,湖口、姑塘两处当有激烈战争。盖我军驻饶州者已取攻势,得胜则为幸事,万一无效,将来北兵深入,我必扼之于樵舍、王家渡等处,决不凭城作战,致惊我城中同胞。在城居民之胆怯者,听其搬去,我亦不干涉。然切勿轻信谣言,擅自惊慌,致滋纷扰。
又云:商界公推廖伯琅君暂行担任维护秩序,办法极好。我赴战地后,省城内外保卫事宜,仍须借重廖君云云。
据上海《民立报》(一九一三年八月二十四日)
告滇父老文
(一九一六年二月二十日)
烈钧曩者选车修矛,训材兹土,久与父老兄弟游。碧鸡金马,萦系魂梦,虽诀别数年,而岚影神光,未尝不烨烁长剑间。因以想念诸父老交道之勤恳,与青年俊士桃李成溪之壮观,嘕然久之,踏遍天涯,莫或置顿也。辛亥建国,治兵江右,阴雨之后,民物始苏。庶政草创,袁逆凶狡,复阴假权柄,遇事牵阻。其嫉忌新治,垂涎鼎钟,烈钧斯时亦尝烛照其奸,厉词抉摘。遂有癸丑之师。当是时,苟与诸父老共事一方者,则猛士龙腾,雄师虎踯,逆贼虽狡,当不能稔恶至今,使礼法荡然,每下愈况矣。去国以还,历览欧土,观彼矞皇,益增忉怛。回瞻宗国,则妖氛黪黪,鬼气森森。剥极将复,谁为云雷?居恒郁郁,辄与当世豪哲屈指诸夏,校量神裔计。其雄烈恢奇,慷慨足恃,咸以为莫滇中父老。若义声震爆,知必不远。回视袁逆,则卖国之事未终,窃国之事又起,行且奸污蛊淫,秽辱当世,廉耻未忘,民怒斯炽。都督唐公赫然独唱,阿蒙旧好首承号招。云路徘徊,翩然至此,诸父老不以为不肖,益复欢宠焉。
钧则何能,惟愿追随唐公与诸父老之后,共申大义,拯溺救焚,明其素志焉已耳。今者承唐公命,率二军以行,北望燕云,神弓夜啸,剪彼凶逆,还我光明,国命所悬,敢不拜勉。抑钧则犹有进者,民国肇造,本以图存。海风淜滂,横流剽厉,神州倾颇,华胄颠危,乃乱政亟行,棼然四载,本根砍伐,夷伤黦然。彪兹狂流,鱼龟在望,茫茫禹域,砥柱何存?诛彼昏逆窃国之罪小,亡国之罪大,咨我义师讨贼之责轻,兴邦之任重。则所以荡涤秽瑕,发扬光烈,培元植基,奋起为雄,我父老兄弟犹有后责焉。呜呼!烈钧行矣。升彼大阜,从其群丑,敢横刀跃马,竭其股肱之力,无负我父老之厚望。虽然,前者唱吁,而后者唱喁,枝柯轮囷,华实欐桅盛德大业,非异人任。诸父老国本在躬,全国喁喁相望至切,其将有伟画宏谟,居内制外,策近图远,与都督唐公同德一心,汨其泉源,溉其根本,布叶垂华,润色鸿业,背负之巨,盖不特贾其余勇策我后劲已也。区区之忱,敢以告勉。立马回望,无任神驰。李烈钧。
据《武宁文牍》;上海《中华新报》(一九一六年二月二十五日)
在南宁欢迎会上的演说
(一九一六年五月七日)
此次奉岑西林及陆都督召来邕,承诸君美意,开会欢迎,敬谢敬谢。癸丑之役,袁氏不道,违法专制,因与同志共谋抵抗。原冀推翻袁氏,拥护共和,不意湖口失败,以致逋逃海外。及睹波兰、埃及、印度、犹太等亡国人民可怜可怕,即深恐我祖国为诸亡国之续。及游欧美,见各文明大邦其国家之富强,文化之进步,则又生无穷羡慕。彼国何富强?何以文明?则以有良政府之故。
有良好政府,故有良好法律,举国上下,共由宪法范围之中,不出宪法轨道之外。故团体愈结,国愈富强。所有教育事业、慈善事业、储蓄交通各善政,无不备举。各国之富强,虽赖良善政府,尤要国民知自治,故政治皆注重自治问题。人民之进化,虽有良政府,尤要国民有教育,故各国皆注重教育问题。非同中国,政府腐败,民智闭塞,如迷信神权等弊。不佞此次自云南来,尚见沿途有求雨者。风雨变幻,如云可求,可笑孰甚。此则不知自治,无教育,欠科学的智识之见征也。国民能自治,有教育,即政府不良,亦可由政治革命使之改良。此次袁世凯敢于篡国,实欺吾民不知自治、不知教育之故。(中略)又云:国家政治事业发达,无不由于教育。现在时间短促,不能一一研究。(中略)
总而言之,国家富强,必要有良好政府,必要有适当的法律。法从何来?由于国民之团体,由于国民之公意,如代表机关、议会机关等是也。有法律然后可以保障人民之自由,救济人民之权利。
又云:今广西独立,秩序整齐,实足为各省模范。愿终始不懈,坚持到底,必以推倒袁逆,另组一良好政府而后止。如不倒袁,则国家必亡。所有袁氏之取消帝制、恢复共和等虚词诬诳,表面如此,不可信也。袁氏之刻毒,兄弟所身受,言之可怕。吾等之倒袁,初无何等之权利思想,无他,与民除害而已。今日备受诸君欢迎,愧不敢当。深愿诸君同心一德,坚持倒袁主义。但勿要看得不易,此时枕戈待旦之秋,尝胆卧薪之日也。然吾人革命,志在强国。若要强国,必先倒袁。宁为玉碎,勿为瓦全。质言之,如不倒袁,不要活的,宁要死的。有如此决心,终必有达到目的之一日。(下略)
据上海《中华新报》(一九一六年五月十九日)
别将士文
(一九一六年十一月一日)
闻之先民有言,物无合而不离,事无满而不损。故望聚者常散,矜功者弗立。于戏!汝有众,其祗念先民之言。
余与诸将士间关相从,岁将周绕,时序流迈,载更寒暑。昆明发足,鼓行而东,道阻且修,山川险仄,以至于南海,万里转战,大小百余。中间所经,饥罢困顿,或暴露炎野,或冒犯霜雾。寒宵月黑,瞻马首而犹征,晓星尚明,悬旌旄而未息。尘霾昼晦,则回飚戒涂,春涛夜生,则洪流阻涉。而皈朝之役、剥隘之役、源潭之役,新街之役、江村郭塘之役,余固亲见乎我将士,苦战奋斗,以百当千,血肉横飞,穿胸折臂之状,极生人之悲慑,备入世之阸囏。盖师行以来,余与诸将士同患难,共苦辛,已有若家人昆季之情,之无待于外假。则此一别也,岂易言哉?又岂余之所得忍哉?
昔者神奸弄权,海内喑哑。脂韦缱绻,湛湎高爵,轮菌魁梧,柔若妾妇。于斯时也,滇中义士攘臂奋呼,云气飞扬,雷声砰磕。我诸将士崛起其间,奉唐公以树义。余以不材,谬承委命。属在戎行,赖诸将士忠勇,黄祖威灵,俾克有立。剥隘之战,敢曰存滇,源潭之战,未云厚粤。虽无大庸,庶几小补。岂余今之夸言,后世其将有定论。然此皆我诸将士用命之力,余何有焉?
于戏!余行矣。而与我诸将士之难以为别如彼,我诸将士之既有造于国如此,余之与我诸将士之难以为别,而卒不能不别者,虽物之常理,安得而勿悲?勖哉我诸将士,其克永保令誉,以与国终始。
据《武宁文牍》;上海《中华新报》(一九一六年十一月二十六日)
公祭黄花岗七十二烈士的演说
(一九一六年十一月五日)
今日为本军将士以其护国之精神,洁诚以祭此革命流血诸先烈之日,各界诸君,踊跃参与,来者塞途,颇极一时之盛会。不佞对此实有二种感心,请为诸君言之。
我国之境遇,在世界潮流中,实有至危极险之悲观。欲救此可怜之境,非速使国力膨进,使与世界盛强国家有同等之步趋不可。此人人所能知者也。然今世界上所称盛强之国家,其步趋果何如乎?简言之,则表面上为有最强大之海陆军,其里面则全国人民能出其全力及其热心,以负担国家之重任云尔。吾国今须仿此,其第一步即在发挥民权政治之精神,使国民全体从种种方面磨练其才能,增轻(强)其力量,可以直接起而负担国家生命存亡之责任,而不徒委之政府官吏片面之人物。
此为根本救国问题。勘破此旨,所以有民国之建造。此皆革命诸先烈之本志也。五年以来,执政者误于岐趋,持一人才能主义,而非持万民才能主义,以图翻共和政治。一时先烈之说,举世若几忘之矣。然余辈则决认此种行为,不特不足以渡此时世恶潮,且将增益国家境遇上之悲苦,故奋然有此次护国之战。今幸赖国民倾向之,方得告成功。此后民国国基与共和政治,当益巩固发达,足以促国民之进步,起国力之衰颓。故今日见各界与祭之盛,知先烈之灵实获多数之敬仰,而民权政治将益显其光明。此可感者一也。
本军将士,抱护国主义而来,转战千里,蹈死不悔,大功告成,而无骄傲之行。数月以来,全军乏饷,饥寒冻馁,死亡相继。而生者病者,力扶大义,景仰先烈之心,犹殷殷然加人一等。今日乃能以境遇愁惨之军人,鹄立于先烈之前,肃恭凛烈,逾于平昔。使诸将士能长保此精神,使吾国军人皆忍苦茹痛,森然若此,则国家武力之振发,直易事耳。此可感者二也。
诸君当知余辈武人,而兼抱救国之伟愿,使行当其时,皆能轰轰烈烈以死,以追此先烈之英魂者。今且本此诚心,以告我先烈,并与将士及各界诸君共勉之。
据上海《中华新报》(一九一六年十一月十七日)
在广州市民欢迎会上的演说
(一九一六年十一月七日)
不佞武人,秉性粗疏,徒以少壮时代留学异邦,藉他山之警励,深察夫世界潮流之趋势,与横风披厉之概况,因而哀念宗邦,笃信民族国家之盛谊,足以起衰振废,奋发为雄。故辛亥之役,转战江、鄂,共建民国。癸丑发难,亦欲黜彼强魔,图伸民意。今兹之战,仍同此志。但期我全国人民能从政治上获得其自由保障之权利,奋发其才能,高亢其意志,且能直接使用其秩然有序之群策群力,起而负担国家之危难,恢复其权威,使华族子孙有万世久安之计,则私愿已矣。此次西南举义,袁氏死于不仁,共和得以恢复,虽由各派豪俊奔走赞助之劳,义军将士忍死苦战之力,实亦国民倾心向义,有以成之。不佞绵薄,何足云云。战事告终,国局大定。政治现象虽尚未能趋入正轨,力图进步,然经此度战争之结果,竟能使各派贤豪握手共义,全国人心倾向共和,大义炳然,国基稳固,实不佞所踌躇满志者。
广东为南海雄邦,人才渊薮。诸君宅居省会,四海洪潮吞受最早,意志高远,迥非他处可及。故商业伟大,誉流全国。不佞讨论吾国国民能力,盖尝为之心折,而深愿广东人民能奋发有为,为各省倡,以地方特异之权能,起而解救全国牵连困敝之厄运者。今何幸,以远行之顷,车过羊石,瞻其盛概,得与诸君相会。诸君谦抑,不责其愚钝,反过相誉饰,许为骏雄,盛会相招,隆礼殷挚,此不佞所惭感交并,竭诚欢谢而不敢当受者也。顷间备聆各界诸君雅教,峻谊宏词,瞻瞩旷远,不佞不文,愧不能敷布胸臆。纵横其论。然名都高会,瞻对群英,其敢默然以自息耶?请就不佞对于时局政见,为诸君约略陈之:
(一)世界上强国,七八其国中现行政治,各有异同。然无论何种政治,必有一定程式。依此程式而行,就其发生之效能而研究,其是否适应时势,则美恶可得而寻。若主持政局之人,其行为未依正轨,则步骤凌乱,习为无意识之政治,以自生纷扰。国家有此等现象,最足为进步之障害。且旁立之人,虽明知其弊,亦不能加以合法政治之评论,而指陈其得失。以其根本上已入歧趋,理系无从条贯故也。吾国自改建共和以来,纷扰五年,蒙昧如故,弊实坐此,今各派人士虽渐知法治之必要,然政府诸公果能尊重法律,行入正轨与否,则凡具有爱国观念之国民,所不可不极力注视,别其从违,为国家放一线光明之路。依不佞所见,则政府组织当悉依定宪而行,法律而外,当纵任各派贤俊能以最明了之政见,得国民之赞赏,受总统之知遇,自由登进,出当政局之冲,不可以特殊之势力横加梗抑。质言之,则总统之任用内阁总理,当以其人之政治本领为衡,不可有他项势力之瞻徇。总理对于阁员亦然。然吾国向来政习,皆以官就人,非以人就官。其根本上之误谬,第一在认国家高位为一种权利品,第二即瞻徇势威是也。今黎(元洪)、段(祺瑞)二公,虽皆贤明公正,具有魄力之人,然今后行为能否破除积习,力扫旧污,为吾国政局开一新纪元,此正吾人所欲快睹,而全国人民对于黎、段二公之盛德,亦不可不力就此点加意注视者也。
(二)至中央与地方之关系,则一为代表国家,以对外权威为主,而对内不能不有督励民庶,总集势力之权能;一为代表局部的人民团体,以蓄养民力,发挥其特殊之地利民材,以供拱卫国家之用为主,而对中央权力不能不有分割之嫌。故各省官吏除能根据地方政治主义而有代表部分人民之资格,足以与中央为权力争执外,绝不能以私意经营,而有拥地自尊之行为。然吾国旧习,则各省大吏纯为中央监守,各地之命官绝不能加以地方政治之意味。自袁氏以私蓄势力垄断国权之术,柄政四年,各省疆吏遂多有私蓄军队,割剥人民,以培养其特殊势力之举。此风不革,其足为国家之大害,不待智者明之矣。今此等现象尚滔滔不绝,能否湔涤,虽全视政府能力如何,然全国人民实不可不注意及之。
(三)中央政府本有督励民庶,总集势力之责,其对于全国各社会文质两面之文明,固当然有使用其优越的智慧与能力,为之倡导辅助,催促其进步之行为。此种事例,在西欧各国常以国民中优秀之人物所组织之政府,固属数见不鲜。吾国今日从各种形势上观察,刚此等事例尚属无望。故讨论国民进步,必须由各地方人民、各种社会以个人或公众之智识互相荡励,努力自爱,以求进步,则能力发展,庶有可期。甚且政府之善良,尚待诸人民进步之后,转相督促。故此时地方团体实有特别重视之必要。而各省人民出而争此自治权力之扩张,实为适应时势之举。
(四)今世号称文明盛强之国,其政府之行动,无不受国民势力所左右。故民意之向背,关系绝巨。此种美例,虽沿法治精神以发达,而国民自身团体上之意识与经济上之势力,实亦足以造成其最后之武力,扼制政府之命运。吾国旧习,乃尊官而黜民。人民亦自安侧陋,而不欲与闻政治上之责任。故民意向背,关系政府之行动极微。恶劣政治之不易划除,良好政府之不易产出,实由于此。然自辛亥、癸丑及今兹三役之成效观之,则民意向背之势力,实已逐渐跃进,而有推迁政局之观。则今后国家大义益趋重乎平民,此项势力之飞跃必日增其高度。故全国人民不可不自爱其心意,以监视政府之行为,慎辨乎美恶,而执行其正确之评判也。
凡此四端,不佞实认为与时局政治国家盛衰有重大之关系。质之诸君,以为何如?
据《武宁文牍》上海《中华新报》(一九一六年十一月十四日)
在旅沪赣人同乡会的演说
(一九一六年十二月三日)
自江西别后,至今与诸同乡会晤,业已三度,一在广西,一在广东,第三次即为今日。今承诸父老昆弟开会欢迎,感激之余,殊不敢当。既承诸父老昆弟不弃,不揣谫陋,仅将年来经历及将来希望,为诸父老昆弟告。
辛亥光复后,烈钧承乏梓乡,本抱绝大希望,俾社会从此改良,地方从而整顿,由一省以至全国,跻吾国于富强之域,与东西各国并峙称雄。旋见袁世凯柄政,种种举动,殊轶共和正轨,专制复活之机,数见不鲜,乃不得已而又起谋改革。不幸至于失败,烈钧遂赴南洋各岛游历。奥塞事起,如蔓方滋,德、法、英、俄、意、日等国,先后陷入战争漩涡,袁氏帝制自为竟由意思而将见诸事实,不禁兴无涯之悲感,以为共和二字行将告终。惟见欧人虽各陷战事漩涡,而各国人对于己国爱护之热诚,初无二致,不禁心为感动。因至云南与唐(继尧)、蔡(锷)、岑(春煊)诸公密议一切,并将欧洲各国人民爱国行动及袁氏帝制运动近事,向众宣述。滇省军民心俱感动。维时烈钧祇知爱护共和,至成败利钝均所弗计。嗣又得张开儒、方声涛二师长助力,乃率兵由云南以至广西。天佑民国,袁氏暴殂。烈钧见龙济光忽独立忽取消,反复无常,留之将贻大患,爰又率兵至广东。兵力军械虽极单弱差,幸所向胜利,龙军叠受败创,正拟再决胜负,而中央之停战令下。当即遵令停战,辗转来沪。惟用兵以来,颇受感冒,现正调息,俾留此有用之身,将来为国民服务。
尚有一言,欲为在场诸君告者。袁氏虽已暴殂,而默察中央政治,尚不能尽惬民意。各国政治统一,固皆赖乎政府,吾国政府与国民隔阂甚多,欲赖政府统一政治,尚非其时。吾国民欲望政治统一,非从改良社会、整理地方着手不可;欲谋改良社会、整理地方,国民必各具自立心,各祛依赖性而后可。
据上海《申报》(一九一六年十二月四日)
龚少甫碑文
(一九一七年四月)
闻之慷慨殉节易,从容赴义难。辛亥、癸丑二役,杀身成仁之士,其气足以昭日月而感鬼神者,盖不少矣。然而偏处海嵎,遇威武而不屈,临大节而不苟,为人所称道弗置者,则当首推龚君少甫为特著。君讳永,福建闽侯人,少有大志,性聪敏,遇事强果,又善属文。年弱冠,下笔千言立就,乡人皆奇之。清宣统三年,武汉义军起,君愤清政不纲,奔走沿江各省,谋响应,过浔阳谒予,奇君才,留诸戎幕,多所赞画。会海筹、海容、海琛诸舰过浔阳,与炮台军官相龃龉,君以乡谊并大局关系,往陈利害,乃释然。后援安徽、武昌,得海军助,皆君之力。民国元年春,予应父老之请,督师江西,编支队属君统之,为前锋,布置周密,军无骚动,旋任副官长,掌府务,兼稽勋局长,并资臂助矣。
二年夏,君因事返里,予亦罢去。君电告予曰:“欧美漫游,此其时矣。”盖君抱负非常,欲求深造而大有为也。予诺之,招至上海,不数日予以讨袁计定,密返湖口举义帜。君驰至,予问之,君抱膝大恸曰:“今何时,公犹不惜死,永更奚惜耶?”乃任以参议。战数旬,未离左右,尝日草军令数十事,无倦容。八月初,援不至,湖口、沽塘相继陷,予偕君率残伍退南昌,君尤能沉静筹画以固根基。至中旬,南昌益困,夜率兵再退,君送予登舟,予握手语之曰:“随予行,勿他适。”君唯唯,旋不见,遍访卒不可得。至清江得报,则君已单骑走福州谋再举矣。予以为明敏若君,事既不成,必能相机出险,将重逢,商善后,孰意其竟无所就以死也。君返福州,密居数日,颇有布置,旋见大势已去,西南瓦解,遂决意渡日本。将行,为小人告于吏,以君谋三(据上下文,“三”似为“二”字之误)次革命,逮捕羁押,穷究二次革命事实。君慷慨自承,并痛斥袁政府,当事壮其志节,颇欲生之。袁世凯严电催促,遂于是年阴历十一月十七日成仁。六年五月十一日葬于西关外洪塘下坞山。铭曰:石坚以摧,木秀而折,呜呼龚君,邦之杰。中华民国六年四月。
在朱庆澜欢迎宴会上的演说
(一九一七年六月九日)
近日政潮之恶态,日增无已。鄙人昨接两公(朱庆澜、陈炳焜)密电邀来,贱体虽有微恙,亦即如召来省。今到来实仰两公之策应,如何讨叛将之处,自当执鞭以随其后。鄙人以为经三次革命之后,可无容再对国内兴讨逆之师,以其帝制推翻,正式总统继任,有良总统有良国会,将来必有良政治,如是则何讨伐之可言?不料此回竟有叛将谋危国本,意欲推翻共和。此等贼心,神人共愤。鄙人到此,已知督军、省长已决定讨逆之谋,鄙人敢决吾辈必获胜利。彼叛将之数甚少,而明白真理拥护共和之人多,此等叛将无不失败也。鄙人自问为光明磊落之人,而与今晚在座诸公同办光明磊落之事,吾辈总须同心协力,一直向前,务要达铲除逆贼拥护共和之目的。鄙人身虽病弱,亦甚愿听两公之命出师讨贼也。幸吾辈共勉之。
据上海《中华新报》(一九一七年六月十八日)
在征闽誓师大会上的讲话
(一九一七年十二月七日)
天祸中国,一乱再乱,幸我西南义师,崛起杀贼,不一月陷长沙而复重庆,扫荡群丑,指日可期。惟彼莫逆擎宇,欲以螳臂当车,称兵潮汕,意在破坏大局。而李逆厚基,出身圉仆,素性贪慕,乘袁氏私布爪牙帝制自为之时,拥兵祸闽;继复联叛督以胁总统,附复辟以倾民国;最近又派兵助莫,侵我粤疆,罪大恶极,非申挞伐,无以明顺逆而惩残暴。我军义不容辞,爰定即日出师,愿我将士体民国缔造之艰难,念先烈捐躯之慷慨。我军素称敢战,纪律严明,本无庸重为诰诫。惟本军长属望之殷,不厌详复,下列各条,与我诸将士共遵守之:(一)师克在和,古有明训,愿我将士亲如父子兄弟,尊敬长官,和睦同济,勿猜忌,勿排挤。(一)军重纪律,尤贵服从,凡有命令,立即践行,勿迟疑,勿退让。(一)兵以卫民,且欲战胜,尤在能得民心。军之所至,务期军民相安,对于居民,各宜亲爱,不可骚扰。(一)刻苦耐劳,军人本素。军过之处,给养不周,居屋不备,凡百困苦,所不能辞,只期克敌,勿逼艰难。(一)勇敢为军之精神,杀敌致果,惟此是赖。凡诸将士,各宜发扬蹈厉,奋不顾身,以宏我军誉,振我军威。
据上海《中华新报》(一九一七年十二月十七日)
征闽誓词
(一九一七年十二月七日)
中华民国六年十二月七日,李烈钧谨警告尔有众:民国缔造,不逾六稔,而用武者凡四,呜呼酷哉!民国四用武,而烈钧及尔有众,咸与其役,呜呼盛哉!夫古之有兵者,乘势收威,鞭笞天下,声色货利,以膏其爪牙,以丰其羽翼,如是而已矣。辛亥而还,海内豪杰,飚兴霞举,慨然争法治以兵,兵之义始正,兵之力始伟。据乱不终,杀贼未尽,亡国妖孽,珍惜窳政,因袭陈迹,以为养士之报,仅逮其私,而淆乱纪纲,毒螫民庶,吾众为可用也。是故暴袁逆段,接趾国中,羊狠狼贪,不翘孪出,举能挟我国家生承教训之士卒,悍然与百兆人宣战。癸丑不竞,越有乙卯,乙卯之师,不济黄扬,越有丁已,仇雠议会,囚虏元首。途穷走险,则犬嗾故君;垄断市奸,则乌合新阁。七日复辟,虽与泡幻齐观,万岁共和,几于山河啬算。犹复倒置功罪,滥作福威,不靳焦头,强张犄角。吴(光新)、傅(良佐)之徒,供其颐指,西犯巴蜀,南寇湖湘。所以然者,滇、黔、桂、粤,悉中兴民主之所根据,非略有其地,无以寝安席而食甘味也。先烈灵夹,实式凭依,陆海军人,赫然斯怒。盘马弯弓,既审质的,以咨民意,佥曰段氏当诛。不图腐鼠无灵,虎伥失路,湖南一战,各城朝下。贼胆暮寒,重以军械举债,自速丧亡。食肉寝皮,莫宣众愤。驽马方绝,瞻恋狡兔,卒有经营。则有若李厚基者,候门厮养,夙善攀援。国恩宽厚,民气驯静,听其谬总师干,尸居八闽。尔乃负山昧重,饮水忘源。孺子仪之叛,颂祷旃裘,躬拜伪命,国有常刑,尚稽显戮。近辄奴颜事段,思获终庇,赂结反侧,扰我潮梅,将使粤人不遑宁处。西南坚壁,坐视撼摇,积虑阴鸷,无复伦比。群议以义师之起,诛逆讨法,是其要领。其有不以权奸坏法为韪,委曲从逆,终始勿悛者,杀无赦。顷者桂军粤军,出湘有功,滇军黔军,入蜀有功,嗟尔有众,释此罪罟,厥为无武。且尔有众,戮力共和,尚克贞尔大节,全尔令名。踊跃用命,烈钧将奉国家赏罚之大法以从。尔有众钦念旃哉!
据上海《中华新报》(一九一七年十二月十七日)
致滇军全体将士函
(一九一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敬布者:今日之庆,为我滇军首义再造共和之日,即诸君荷戈执戟踔厉无前,覆洪宪伪朝,剪项城帝制之日。前乎此日,有武汉之纪念,后乎此日,有两粤之自主。然无此日,武汉纪念无由保存,两粤自主何自发生。盛哉此日,造福于国家者,若是其大。方今海内外同胞,莫不以拔山浴日,旋乾转坤为我滇军诸君功。诸君出境讨贼,驰驱数千里,大小数十战,铭勋钟鼎,夫何憾焉。第树德务滋,除恶务尽。狐鼠不靖于燕京,毒龙蠢动于琼岛,中原鼎沸,群逆鸱张,瞻念前途,尚多顾虑。所冀诸君奋其毅力,遏此危机,挺铜筋铁骨之躯,担当大局,扬铁马金戈之武,扫荡妖氛。为民国任艰巨,而前勋克绍,为同胞争福利,而劳瘁重膺,全国之幸,我军之荣。钧忧患频经,智能素薄,确成弩末,殊愧锋端。惟是识途之马,敢忘贡其所经,窃比附骥之蝇,亦期藉以致远。此则殷殷属望于诸君者,曾无一息一刻置也。掘井必及于泉,为山勿亏一篑,而谓我首义之诸君,有不愤然兴起而竟殊勋者乎?临颖神驰,无任祈祷。
据《武宁文牍》
在上海与《民国日报》记者的谈话
(一九二○年六月六日)
予军人也,不娴政治。今兹政局,虽吾人已宣言议和,实际恐去和平尚远,因国内和平障碍正复不少也。和平障碍不去,则所谓和会恐属开而不议,议而不和,在最短时期内,未必有何结果。至吾人今后之计划,当以奠定川局为第一着。暂时设置护法中枢与大本营于云南,一俟川局平定,即将军府、国会一并移置川中,庶几进可以战,退可以守。根基既固,然后根本解决乃有可图,否则枝节为之,与国事终无裨益也。予参与此次宣言之主旨,第一在表示反对广东之所谓军府,正式与岑西林脱离关系。西林日内迭有来电,予初尚欲以决绝之词简单答复,总思我苟复电,彼必再有电来,何苦惹此烦恼,故决定置不答复。至宣言中之措词,在未发表以前,吾人曾有酌加修正之处,嗣以出入所关不大,无拘执之必要,故坦然赞同。
据上海《民国日报》(一九二○年六月七日)
与随行官佐的谈话
(一九二○年七月三日)
吾人多年奔走国事,虽鲜效可纪,此番来滇,国人对于吾人必有一种希望,滇中父老对于吾人必有一种期许。吾人对于此种期许,当然思有以副之。中国虽大,黑暗处多。西南共称护法,而真正护法者只滇、黔。现滇、黔、川既联为一气,唐会泽(唐继尧)总揽师干,吾人对于会泽,亦当然善为赞助,先谋地方幸福,用坚护法基础,再进而图大局进步。
辛亥改革,驱除胡满,还我山河,中外称庆。然执政失人,大法未立,连年戎马,民生凋敝,方切隐忧。而滇省迭次首义,护国护法,造福于国家者固无量,人民不免加重负担,闾阎即深受其痛苦。故吾人对于护法首区,尤应当加意。二十世纪以还,迄于今兹,环顾各国,罔不采国家主义、社会政策,以重民生。而立法行政,亦莫不以民意为本。吾人欲使滇南放大光明,自应尊崇民意,注重民生。进行之法,社会与个人当然自尽其力,求本身之发达,而政府维持保护以促之,其有为人民社会之力所不能逮者,则完全以政府之力,求其安全与进步。第滇南地瘠民贫,交通复不便利,人民之力既薄,斯难产有力之政府。故就滇南讲民生,与他省不同,有不得不借重外省之力与国家之力,以补助者。滇南援川援粤,卫国保民,其有裨于国与他省者已多,此后稍稍受国家与他省之酬报,亦不为过。此吾人所当留意者。今滇南政府与人民咸重民生,正筹适当办法,以获此良果,实为至幸。
苛政猛于虎,刘季入关,除秦苛法,约法三章,与民更始,而民困以苏。若政治不良,其予人民以痛苦,视自力薄弱为尤甚。故立国首宜立良法。本良法以施良政治,而造福于人民,此法治国所由盛也。会泽贤明,爱国爱滇,主持大计,维系乡邦,久为国人所钦仰,亦为滇人所爱戴。省区行政,渐称完善。然河海不择细流,其有未完备之点,吾人自当详加研究,因时陈述,藉收集思广益之效,用副滇人之期许。
我国形势,至为复杂,但现时立国,实最好机会。清政不纲,国人所最虑为印度、波兰之续者在外祸。自清室联俄,劝日本还辽东半岛后,各国纷纷借地。而各种划定势力范围,条约继续签订,国势以危。欧战甫息,大势一变,战败之国无论已,英、法诸国用兵数年,胜获虽厚,牺牲亦巨,培植元气,整理藩属,尚费经营。且顾战争之残惨,亦颇动仁慈之念。故在昔号称文明诸国,今颇渐具真面孔。曩以自由平等博爱三大主义宣扬于世界之法兰西,与今之力倡民族自决之美利坚两共和国,固为世人之敬仰,即英、日君主立宪诸国,外交方针亦一变其本来。观各国迩来对于远东态度,及两国之继续同盟,删除干预中华国事之条文,可以推知。北方各省,受满清政府之流毒,腐败势力植蒂太深,不自觉悟。中部民气开通较早,癸丑失败,北军所至蹂躏,陷人民于水深火热之中,而不之恤。珠江流域,民情强劲,交通便利,物产丰富,粤东复多贤哲,本为国家骨干,足以矜式群伦,共维国事。然今则粤局为桂派所把持,无由自拔。吾人固不言省界者,时人多以桂派出自绿林,一切行动,无异土匪,毫无道义可言,言之固不免过甚。然其智识见解,实出他省人士之下,无可掩讳。可为人才一叹。此外足以维护国本,为前途露一线曙光者,决为滇、黔、川。虽地处两隅,交通未即完备,然民情物产,各有所长,合力图强,讵可限量。况西出新、藏、甘肃,可为之事尤多。故吾人今日欲融和西南局势,待北方觉悟,提携建树,宜从和洽整理三省入手。此时人所公认,会泽所孜孜不倦,而吾人当共努力者。
古人多重道义,今人则多背之。丙辰倡义,云阶潜赴肇庆,得桂助辽东半岛之战,是中日甲午战争的主要战场之一。这场战争是日本帝国主义在英、美等国支持下发动的侵略中国的非正义战争,自1894年10月24日开始,到1895年3月9日结束,历时近5个月,中经鸭绿江防之战、金旅之战、辽阳东路之战、辽阳南路与规复海城之战、田庄台大战,最后以清政府的屈辱求和而告结束。
日军攻占旅顺后,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大屠杀
《马关条约》为清朝政府和日本政府于1895年4月17日(光绪二十一年三月二十三日)在日本马关(今下关市)签署的条约,原名《马关新约》,日本称为《下关条约》或《日清讲和条约》。《马关条约》的签署标志着甲午战争的结束。清朝代表为李鸿章和李经芳,日方代表为伊藤博文和陆奥宗光。该条约是继《北京条约》以来侵略者强加给中国最刻毒的不平等条约,它使日本得到巨大的利益,也适应了帝国主义各国向中国输出资本愿望。条约签订后,由于俄、德、法三国的干涉,日本将辽东半岛退还给中国,中国付给日本“酬报”银三千万两。图为中日谈判现场。
任都司令,而军务院之设立维持,则滇、黔之力本多。丁巳之役,中山率海军南来,与滇军两师相策应,势力雄厚,帅府屹立,桂派本无可如何。然因解释纠纷,故国会倡改组之议,中山洁身以去。云阶来粤,陆(荣廷)、莫(荣新)宁有诚意,特利以抵制粤人耳。尔后云阶得为主席总裁,及军府之得以维系图进,实滇、黔之力。换言之,即会泽(唐继尧)、兴义(刘显世)之力,有以成就之。不然,陆氏之艳电,已足置云阶于死,此云阶所自知者。曾几何时,竟日谋压倒滇、黔。云阶在昔有刚正之名,不意其因人为善,因人作恶,而自鲜主宰,若此论数月前之局势,皆疑以云阶主持军府为最适宜。惜哉龙氏(龙觐光)寇滇,桂军拥兵后盾,云南护国第二军击龙逆于皈朝、剥隘,挺进军黄总司令(黄毓成)复击龙军白色,而广西独立宣言以出。及滇军战败龙军于北江,收复龙军于高雷,规南雄,平粤难,所赐于桂人者讵少,而桂人之于滇军则恒以怨报德。李印泉固素拥戴莫氏者,今则何如?若辈处世,夙来如此,本无足道,然不能不与世人共弃之。
癸丑后,余与锦帆、隐青、子奇、生、振洲辈,亡命南岛,游猎度日,本极无聊。会泽首义,以余之介绍,锦帆得以入滇,以会泽之任命,锦帆得以入川,以滇、黔之扶助,锦帆得以镇渝、以督蜀,赖滇、
黔两军之力,川人得以出水火。滇、黔之造福于川人及锦帆者,不为不厚。而锦帆之对滇、黔则何如?此虽半为政学会所愚惑,亦可为世道人心慨也。
冯华甫、段芝泉、王聘卿、陈二庵(陈宦,字二庵)辈,夙称项城死党。迨项城叛法,阴谋称帝,曾不瞬息,先后反颜,几成冰炭。朱益之、鲁梓楠(鲁子材字梓楠)、张君实、杨竹君,固亦李印泉之高足弟子,而所持以为羽党者,俶扰纲纪,崇尚阴谋,人咸耻之。会泽令下,而各师旅团长皆奉承惟谨。余与印泉交游素厚,亦素推重印泉,而印泉之用事,则恒逾意料。冷雨秋辈服务军府,其所以策云阶者,固足以误云阶,足以自误,然供奉颇能尽瘁,迨不见容于桂派,及政学会内部龃龉,则斥而去之。冷辈亦力谋反攻之法。人情若此,足徵以私结党,不若以公合群。且以私结党,尤虑鸡鸣狗盗之出其门,志士之所以不至也。
民主国与君主国殊。君主国家殆为个人所私有,共和国反是。贤者在位,群材辐辏,同心一德,庶政易举。在上者无垄断之嫌,在下者无倾轧之渐,秩序纲纪不紊,熙让可期。滇、黔、川局势宏大,吾人当力赞会泽,先立一好模范,庶足以慰国人,以副西南父老期许,而自问亦复无愧。愿与诸君共勉之。
据上海《民国日报)(一九二○年八月二日)
在厦门大学的演说
(一九二三年四月三十日)
刚才林博士(林文庆,时任厦门大学校长)所说的话,兄弟实不敢当。林博士与兄弟在南洋同居多年,他对于办教育的热忱,兄弟夙所钦佩。兄弟于教育人才一端,知识浅,经验不多,不过以为国家之兴衰存亡,纯视教育之成绩为定。欧美各国对于教育,莫不特别注意。中国两千年前学术甚为发达,嗣后日趋萎縻。满清时代,更抱愚民政策。民国以来,袁世凯称帝,张勋复辟,督军团变乱,内讧不已,百业凋敝,而教育尤为甚。经费为军队挪用,校舍为军队占据,因此服务教育者,不能安心研究,迫而钻营做官;为学生者,中学毕业后,即不想再求上进。今日中国文化之不及欧美,良有以也。兄弟近来经过许多地方,亲见许多学校或因战事,或因经费无着,迫而停课。今来贵校,独见诸君在此安心求学,兄弟不胜快慰。贵校既有陈先生(陈嘉庚)倾家维持,又加以林校长热心办学,希望定未可限量。兄弟有两句话同诸位说:(一)希望教员对于教育应视为终生事业;(二)希望诸君求学应求到十分,切不可达了五六分,即以为满足,庞然自大。中国的学术,非有人潜心研究二三十年,确有心得,万难与欧美并驾齐驱。还有一层,诸君能有机会去外国留学,愈多愈妙,因为一方面虽有人在国内研究固有之文化,一方面不可不多有人在外国吸收外国之文化。诸君努力前途,自强不息,兄弟有厚望焉。
在厦门大学欢迎会上的演说
(一九二三年五月)
兄弟今天适因赴看磐石炮台之便,参观贵校,谬蒙诸君不弃,开会欢迎,实深感激。兄弟奔走国事十余年,毫无建树,若言欢迎,实不敢当,只好言借此机会,与诸君作短时间之畅谈可也。
夫国家之强弱,视于人才之多寡;人才之多寡,视乎学校之多寡为断。是以教育为立国之本。欧美强盛诸邦莫不汲汲然以普遍教育为务。返观我国,幅员不下数千万里,人民达至四百兆,论教育则大学不过数十所,而中小学亦属有限;且因经费积欠,罢课索薪,充耳皆是。如此求人才之辈出,是犹缘木而求鱼也。今陈嘉庚先生有鉴于此,独慨然将辛苦所得之家资,悉数移充贵校及集美学校之经费,为毁家兴学者倡,诚古今中外不可多得者也。望诸君眼前须本此精神,而专心科学,将来则本此精神以服务社会,庶不负陈先生之初意也。
次谓欧美为科学昌明之邦,教育自可模范世界,是以我国学生,莫不争趋焉。但以生活程度过高,用费甚巨,非家拥巨资者,鲜不有半途辍学之虞。愚意莫如于国内多设高等、专门学校或大学,聘请有经验之外国科学家前来教授。殷富之学生,既可免跋涉重洋之劳,而贫寒学生,亦不至抱向隅之叹,实一举两得也。幸望诸君斟酌讨论焉。
又谓兄弟以时间不早,且尚须往闽南自治促进会应诸同志之招,是以未能久谈,甚歉。
据上海《民国日报》(一九二三年五月二十二日)
《建国大纲》跋
(一九二四年二月)
甲子孟春,哲生市长(孙科,字哲生,时为广州市市长)出示元首孙公书授《建国大纲》,嘱为题跋。盥诵之余,既仰孙公用意之深,复佩哲生继述之善,盱衡俯仰,不能无言。第组安总戎,已有题跋,勉为属草,成数百言。鄙拙无文,不免有崔灏上头之愧耳。
国民政府建国大纲是孙中山于民国13年(1924年)4月12日手书,简称为《建国大纲》,全文仅二十五条。这是中华民国成立后,孙中山针对国家建设所提出的规划方案。大纲中以三民主义作为人民应有之“权”,以五权宪法作为政府施政的“能”。建国大纲将建设国家的程序分为三个阶段:军政时期、训政时期与宪政时期。图为《建国大纲》部分内容。
曩游欧洲,累瞻治化,所谓倡导文明,尊崇自由平等博爱三大主义者,如法兰西之国民党、社会党、自由党之在国会,恒占多数,其对于殖民地行政,及对于贫弱国之外交果何如?欧战和议,威尔逊倡民族自决之论,以博世界之欢迎,然其国政治,对于殖民地之政策果平等否?对于受压迫之民族果能助其解脱否?无何且有太平洋之会议,欲解决东方问题,以遂其侵略之谋。前后两人,相悬若此。故知世所谓文明者,实则包含无限之祸心,其主导之文明,或囿于一地,或利用于一时,要皆无真觉文明之脑海而为世界求幸福,可以概见。而世人以为世界主义即可以使各种民族受同等之福利,其愚甚矣。现世界既尚未进于大同,则国家主义自属世界进化之单位,民族主义自属人种进化之单位。
孙公中山恒阐斯义,心殊佩之。俄国革命百余年,成功于一旦,因果相循,固有自由。其国人所标帜之主义,实开新世界之一大纪元,较之倡导文明而不能行其实者,其相去岂非霄壤哉!然而列宁逝矣,余因之有感焉。有治世英雄,有乱世英雄,亦有有名与无名者,相辅为用,其业斯成。使俄而仅一列宁也,则今后之俄国必不可为,使世界而仅一列宁,或更无驾列宁而上者,则今后之世界亦必不可为。然而非也,孙公创国,垂四十年,微特倡导提撕,足为世表,而以万几总揽之身,履险如夷,出入于枪林弹雨之界,挽国基于既倒,促大业其将成,又奚媲哉!
今者党务重组,庶政并举,既创《建国大纲》,复书以授哲生。吁,善矣!“化家为国由尔,为国亡家亦由尔”,此高祖以诰太宗也。“进思尽忠,退思补过,将顺其美,匡救其恶”,此太宗以答高祖也。今孙公以此诰哲生者用意深,知哲生所以答孙公者必厚。受厘陈戒,昔贤所尚,余不禁于哲生深有所望,并为世界之崇戴孙公,而热心国事者,有所冀焉。李烈钧谨跋。
据广州《民国日报》(一九二四年二月二十七日)
在中国国民党东京支部欢迎会的演说
(一九二四年十月八日)
今日蒙东京支部同人欢迎,至为荣耀。此次来日,奉有本党孙总理重大使命。所谓重大使命者,即吾党鉴于世界潮流,为统一中国计,不得不有一种远大计划。最近英、美帝国主义在东方活跃事实,诸君谅已知道。日本亦本为帝中国国民党党证国主义之一,吾人自无与接近之必要,故此次来日,并非欲与日本帝国主义谋妥协,乃是访问日本朝野名流及各政党对吾国之真正意见,同时借观日本一般国民心理之归趣,藉此团结东方民族,巩固远东和平。此即协和来日惟一之任务也。
据上海《民国日报》(一九二四年十月二十日)
与日本记者的谈话
(一九二四年十一月八日)
敝国政府此次新内阁成立,已有几分着落,余亦颇为欣喜。然余来日之任务,大半尚未交涉,遽尔归国,深抱遗憾。在东京屡会见贵国政府当局者,及各政党之有力者,因意见交换之结果,深觉贵国国民之意志与执政者之意见,其间不免疏隔,未能完全融洽。率直言之,即漠视国民精神,迷信帝国主义之人,仍然不在少数也。由此一点观之,则中国除短时间所谓群雄割据之时代外,却易于上下一致,执政者即国民,国民即执政者,就政治言,实无论如何非官民一致不可。北京今后之新政府,假由比较头脑新颖之份子组织之,则较前内阁为有力,必不待言。余抵上海,当即访唐绍仪、章太炎等陈述余之意见,并俟孙文北上。孙文之北上将尽力统一全国,以发扬民众政治,自足深信。吴佩孚今后之行动,尚未能预断,然绝无纠弹之必要。
据上海《民国日报》(一九二四年十一月十四日)
与日本记者的谈话
(一九二四年十一月十一日)
在东京余已接到北京政府任余为参谋总长之任命,其后又接敦促之电数通,余尚未发表任何意旨,拟到上海与孙文、唐绍仪等协议后,再作答复。余之被指任参谋总长,完全基于敝国民众之力,结果或不能不就任。中国与日本为兄弟之国,两国间之问题,应图容易解决。目下最紧要之问题,则为中、日、俄之亲善与提携。余此次来日,完全基于此项目的而来,意欲先与兄弟之国,即俄国与日本相互联络提携。此中、日、俄三国提携如能成功,则东洋同盟或亚细亚联盟之基础成立,扩而充之,以至于左右世界之大势,决非梦想而能现实之问题,最迟此后三十年或能见其实现也。余已决心毕生努力,完成此东洋联盟。今后深愿常来贵国。(下略)
据上海《民国日报》(一九二四年十一月十四日》
与日本记者的谈话
(一九二四年十一月十一日)
余接到北京任余为参谋总长之电报,确为事实,然余决计返上海以待孙文之来,并与唐绍仪、章太炎等协议。无论如何,废督裁兵不能不断然行之。而施行征兵制,每年征集六十万之兵额,目下财政尚能应付,十年之间,可以征集兵额六百万。使海军之势力亦行增加,则即可达至日本军队之二倍。在国际间以中国为中心,缔结中、日、俄三国同盟,尤为必要之事。最近添田博士,主张此种同盟,殊与余有同样之感想,余对添田博士之主张甚表赞同。日本深欲与英、美接近,此等政策,不仅在日本为不利之事,且为到底不能实现之事。中国今后之大总统,当在孙(中山)、段(祺瑞)两人之中被选。段为无主义之首领,今日倘为大总统,其果能施行善政否,尚不免有怀疑者。孙则首倡民主主义者,以一身负全国之重望,孙出任大总统,实民众所深望。然孙、段二人究属于谁,今殊未能断定。余对日本之感情,深觉日本为有望之国,惟官尊民卑。今后中日亲善不能不由两国国民之相互提携。余刻将回国,其所受贵国国民之好意,实不胜感激之至。
据上海《民国日报》(一九二四年十一月十四日)
在日本东京帝国大学的演说
(一九二四年十一月)
余已三渡贵国,第一次明治三十八年来留学研究军事,第二次大正三年讨袁失败亡命而来,此次为第三次,即衔中华民国海陆军大元帅孙公(孙中山)使命而来。前月抵长崎,得与各地名士相会。到东以来,蒙各政党各团体招待,交换对于今日东亚大势之意见,藉悉贵国国民思想以及政治法律益增进步,不禁为东亚前途喜。今又得与深富知识学问、国民精神中心诸君相聚一堂,曷胜荣幸。谨将观于世界大势、中日提携必要之意见,与诸君商榷之。(该处原记录注:词长不备录,仅记此纲要)
余此次来之任务已详报章,兹不赘。至任务之起因,即对于世界大势研究之结果。盖西有英、法,东有美国,中央则为日本与中华民国,恰如鼎足之势,以撑持世界和平。彼二足皆强健,若日、华不实行提携,即失一足之力,有害于世界和平。故日、华两国为本身利害计,为世界和平计,实有提携之必要。提携之要件:(一)两国国民为基础;(二)两国国民意志之统一;(三)确认两国提携之无限利益;(四)真实亲善提携,须有觉悟;(五)应去障碍,研究方法,即两国国民间取长补短,轻私利而重公益,相爱相亲,排除万难而进于永久和平幸福之途。总之,余所提倡而认为必要者,为一种新道德的相互提携,共谋两国间种种事业之发展,全民的幸福,以维持世界永久和平。(以下原记录称:后讲治国方针,大致系根据国民党宣言及政纲,词长不俱录)
据上海《民国日报》(一九二四年十一月十三日)
在天津与日本记者的谈话
(一九二四年十二月十三日)
诸君久居中国,研究中国情形,以为贵国施政之参考。今日与诸君会见,愿将所研究之中日两国政情,互为意见的交换。
(一)英美之侵略。欧战而后,德国一蹶不振,俄、奥二国亦近陷于破产之境,怀侵略之野心者惟英、美、法、意四国。然义(意)、法因国内变乱,对外发展处于不可能的状态,英国亦盛倡民族至(自)决论,其殖民地多方反英之运动,惟美国一国兵力、财力雄飞一世。然无论其武力如何强大,不能行使于东亚。惟其对东亚经济之侵略,实为重大之危机。现在中日两国间应谋真实之亲善,为精神之结合,以对抗英、美之势力。此孙中山先生所倡亚细亚人之亚细亚,即所谓大亚细亚主义也。此际中日两国人士,放弃自国一部分之利益。余前次赴日时,贵国朝野即有此说。将来共努力于此项主义。
至中山先生抵津后,因病迟留,未能入京,于是外间遂有孙(中山)、段(祺瑞)、张(作霖)三氏意见不一致之流言。其实孙氏主义在谋全国统一。在今日能担此重任者,除老段外,并无他人。至将来时局之收拾,一任段氏处理,并无何项意见之阻隔。至废除不平等条约,为系孙氏年来所抱主义,关系国家体面;其能实行与否,则为另一问题。孙氏此次入京,外界多疑惧其实行共产主义,此实大谬。前日孙氏曾致张雨亭书云:“余对于中俄邦交之恢复,并无异议。但如中国实行共产主义,则甚反对。”中山此种态度之声明,可怯外界一切之误会。
最近孙氏之态度,大抵如上述。至时局之收拾,一俟孙氏抵京后,确可圆满进行云。
据天津《大公报》(一九二四年十二月十四日)
在北京与旅京赣人代表的谈话
(一九二四年十二月十六日)
余此次先中山入京,即欲早日解决赣事。但解决赣事,亦非完全由北京即可解决。谭畏公(谭延恺,号畏公)之率部入赣,不仅先得中山命令,且余亦十分同意,余之旧部朱培德等,一律交与畏公指挥。现在湘军在赣,声势异常浩大。故欲解决赣事,余不仅友谊上宜与畏公合作,事实上亦非与畏公商量不可。外传段执政愿令余回赣抵制畏公云云,此完全为一不可能之事实。盖余与畏公本属生死患难至交,历来同助中山,实行革命,关系异常密切,余何至妨碍畏公动作,抵制更无丝毫之可能。惟予现属赣人,苟各方属望,愿余负收拾之责,当然不敢放弃。至果决定如何办法,仍须得畏公同意。抵制云云,余可断定现在与将来均不能成事实云。
据天津《大公报》(一九二四年十二月十七日)
谭延恺(1880—1930),字祖安、祖庵,号无畏、切斋,湖南茶陵人,曾经任两广督军,三次出任湖南督军兼省长兼湘军总司令,授上将军衔,陆军大元帅。图为谭延恺及其行书四屏。
朱培德(1888—1937),字益之,国民革命军南京中央军校校务委员,国民政府军训总监部总监,国民革命军陆军一级上将。云南讲武堂时期就和朱德并称模范二朱,历经护国战争、护法战争,始终追随孙中山先生,后作为第三军军长参加北伐,战功卓著,官至江西省主席,参谋总长,代理总司令、军委办公厅主任。右图为1923年1月,孙中山击败叛军陈炯明,收复广州。陈炯明逃往惠州后,多次伺机反扑,均未得逞。此系时任陆海军大元帅的孙中山为肃清叛军,写给中央直辖第一军军长朱培德的亲笔函。
在江西旅京同乡会欢迎会的演说
(一九二四年十二月十六日)
民国十三年来,兄弟未曾来京,其中实具有不得已之苦衷。日前匆促来此,承诸君厚爱,种种欢迎,实不敢当。辛亥革命而后,承同乡父老兄弟之托,服务乡邦,对于地方、国家,毫无建树。嗣袁世凯称帝,兄弟兴师发难,以致地方糜烂,时抱不安。民国四、五年,奔走沪、滇、粤之间,冀对于地方、国家有所尽力,藉图稍愆,不意力薄能鲜,毕竟事与愿违。每到各处时,均承诸同乡加以厚爱,益令我加惭愧。
中国虽号共和,而共和真缔,绝未实现。至共和幸福,国民毫未享受,纷纷扰扰,仅为少数人之利益。吾人后此,须努力痛扫前此一切积弊,奋斗到底,将来为国家谋发展,全赖人民。中山先生,是中国莫大的英雄,兄弟是极为崇拜。中山先生的英雄,固是可崇拜,但不可专崇拜中山先生,自己不肯去做。余意国民须各个勉力,造成英雄,则国家与国风自然进入高尚之地位。
据上海《民国日报》(一九二四年十二月二十二日)
在江西旅沪同乡会的演说
(一九二五年一月六日)
鄙人自癸丑离赣,对于梓乡不能为力,殊为抱歉。惟自袁氏称帝,毁法乱政之事,不一而足。今曹、吴虽覆,而各省之纠纷仍如故。良以政治不入轨道,事事皆不可为。现各国政治,三权主义为通国宪,孙先生主张三民主义、五权宪法,实属更进一层。共和国家,首重立法,今北京取消约法,实为倡乱之举,国际地位亦将摇撼。政府如此举措,人才济济之说,实所不解。此时救国,武力不能求进步,非学问道德,无以挽回世道。吾国政治固不必言,总统、总理一经践位,便想作子孙万世之业,并欲以天下之财尽为己有。此皆亡国之兆。省长民选,南北战争,只为此点。吾人主张既经民选,不能联选,总以打破子孙万世之业。吾省被宰割,久抱亡省之痛,今奉孙先生调停赣事,不能不去。今承欢宴,愧不敢当。如有卓见,不吝指示。
据上海《民国日报》(一九二五年一月七日)
在河南国民党欢迎会的演说
(一九二五年六月七日)
兄弟到河南,已六、七日了,听闻许多英雄豪杰一(原记如此)。这是我所最佩服的地方。自民国创造以后,兄弟多在南方奔走,关于北方的事情,很少接洽。所以我此次来河南,目的在游览名胜,调查吏治,凡关于国事,一概留心。回想自夏尧舜禹汤开国以后,文化发源于黄河流域。河南襟带黄河,周平王东迁,又以洛阳为京都,而洛阳更为河南之重地。所以我此(次)来汴,关于文化历史,格外注意。
民国创造,至今已十余年了。推翻专制,革新共和,原为人民谋幸福,倡自由平等计。而袁世凯竟敢承认日本二十一条,甘为倭奴走狗,卖国奸贼。更有许多毫无心血,枉披人皮的议员,情愿为他奔走一切,作卖国的螳螂。这是过去的事,现在的状况又怎么样呢?以大小强弱而论,比之英、法诸国,吾国固然不及,比之意、比诸国,吾国尤为过之。人家是共和国,我们也是共和国,为什么人家的国家进步,我们的国家反不进步呢?印度、安南、朝鲜,都认为亡国奴隶,我国虽没有和他们一样,然而也快要到他们这步田地了。
自辛亥革命以后,数千年的专制,顺水东流,军阀呀,官僚呀,人人都以完璧自居,俨若高出百姓几万倍。我初不以此为然。就像五九纪念,是国耻的表现,而章士钊不识时务,惟知迎合段老先生(段祺瑞)的意旨。不管流芳百代,或遗朽万载,竟禁止学生游街演讲。少有人心者,都不忍作此灭杀学生爱国锐气,段老先生何苦令章冒此不韪!从1915年5月9日,袁世凯为获得帝国主义对其复辟帝制的支持,接受了日本灭亡中国的“二十一条”。“二十一条”是把中国的政治、军事、财政及领土完全置于日本的控制之下,把整个中国变为日本的殖民地。图为5月25日,“二十一条”草约签字现场及代表签名。(左中为袁世凯政府外交总长陆徵祥,右中为日本公使日置益)。
袁世凯批准“二十一条”的文书
1915年5月,时报刊载的反对“二十一条”的血书——五月九日永记勿忘前,先生至公无私,廉洁自持,现在反作此种行为。参、众两院,乱七八糟。商会束手叫苦,铁路几不自主。这都是他老先生办的好事。二十一条为中国奇耻大辱,中国人提及此事,无不恨入骨髓,目眦发指。现在虽没收回,而人民心目中,都永久难忘。尤其是学生爱国热忱。段老先生反从而禁之。这又是他老先生执政以来,办得顶漂亮事情。现在财乏民穷,军阀专横,剥削万民之脂膏,供一己之挥霍。或争地盘,或争权利,兴兵动众之事,累累不休,民间已成无米之炊。国家连年有战争之祸,而他老先生竟置若罔闻,未闻其怎样筹谋画策。当他老先生隐居天津时,每日诵佛(金刚经)。此书以大慈大悲为关键,皆系救人水火事情。先生用功多日,确有研究,现在临时执政,正宜展生平所学。而先生所作的事,与其素日所存之心,大相悬绝,无一符合。昔日是段老先生,今日仍是段老先生,何昔日存心如彼其善,今日反行事如此其谬!此真见小人之利,忘君子之义者也。
现在河南民气,对于国事非常热心。这实在是一种好现象。刚才我说同为共和国,人进步而我不进步,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我想各国都有好人,好人多则爱国者众,故进步易;好人少则爱国者寡,故进步难。我四万万同胞,难道说能没好人么?特不过是不多。现在如欲求国家进步,就是孙中山先生所说的民众主义,唤醒人民革命。近来打倒帝国主义,成了现下最重要的事。如果揆之以外洋各国,这是已经办过的事,无什么惊异。我们今日唱打倒帝国主义,明日唱打倒帝国主义,试问本国的帝国主义打倒了没有?自己的帝国主义还打不倒,怎么能打倒人家的帝国主义呢?地方官原为人民公仆,人民为其家主。我希望地方长官与各界一致进行爱国。我平素极不主张国民党、非国民党,爱国者皆我亲友,不爱国者皆我仇敌。如果能将民众唤醒,那么,国家就可进步了。
据河南《新中州报》(一九二五年六月九日)
在北京的谈话
(一九二五年十一月五日)
予奔走频年,无裨大局,自知识浅,不欲闻治乱。此次西北之游,以冯公焕章(冯玉祥,时任西北边防督办)胸怀磊落,才略过人,复以尊重中山主义,实行利国利民方法,故往访之。此次来京,系应冯公请托,检阅各军发扬国家练兵主旨,宣布冯公促进时局方针,使全军了解本身之责任,以图奋发,本真正救国救民之心,作真正救国救民之事。盖丁兹时艰,外受帝国主义者之压迫,内有军阀官僚之摧残,国事颠连,民生涂炭极矣。此次江浙风云突起,吾人固亦诚希望和平进步,然误国者仍误国,殃民者仍殃民,以武力争夺权位地盘者亦均如故。是吾国家难入共和之轨道,图强无由。国民军享受人民脂膏,作救国救民之事,托付之重,又乌能始终缄默置之欤?予来此大意如此。
据上海《民国日报》(一九二五年十一月十二日)
在张家口与王思恭的谈话
(一九二六年二月)
余所感慨而不忘诸怀者国事耳。辛亥改革,垂十五稔,政府七易,不得其人,国人未获政治之利,反蒙其害,纠纷不已,日陷危亡。满清大吏,卖国营私,自诩得计;新进士子,爱国心长,然遇一事,相争之不让,不能先国家之急而后私仇。此旧党人日萎靡,新党人益分离者也。人民浑朴,不知所终。事势如此,欲求国家之独立,与民族之自由,诚匪易为计矣。建国以还,余从事疆场者凡八载,亡命于海外者逾三年,运筹帷幄者亦数稔,鲜补时艰,恒增惭恧。比来息游西北,是余最后之跋履,亦余最后之希望。因西南诸省,戎马频年,微特强弩之末,而土崩瓦解之局,更乌能有为?故有志之士,咸欲谋中央革命之成功。然非先唤起群众之奋斗,军人之觉悟不可。中山孙公与国民党诸公,联袂北来,即此之由。
国军举义(指冯玉祥联合孙岳、胡景翼发动的“北京政变”),逐溥仪,锢曹锟,不世之功,既煊于天下矣,缵绪阐发,讵非至善?殊奉军入关而后,雨亭(张作霖,字雨亭)不明恃德恃力之戒,蹂躏中原,蔑视民意,复演恶剧,致成今状。殆亦国运使然欤?然仆犹迹是间者,贤冯公(冯玉祥)也,以其能尊崇三民主义,其部将能真爱民也。故赍百金,食草具,不敢以云乏,拊循将士,不敢以告劳,冀主义之能实现于全国也。冯公下野,余与韵松方视察榆滦,不获其议,甚为异之。爰遄返往访焉。月之十八,次平地泉驿,遍访无识者。询警官亦不告冯公所在。盖与世相违矣。翌早,李副官始来冯玉祥(1882年11月6日—1948年9月1日),原名冯基善,字焕章,祖籍安徽巢县(今安徽省巢湖市居巢区夏阁镇竹柯村),寄籍河北保定。民国时期著名军阀、军事家、爱国将领、著名民主人士。国民革命军陆军一级上将,蒋介石之结拜兄弟。右图为冯玉祥书法。
北京政变,也有人称之为首都革命。1924年9月,第二次直奉战争爆发。冯玉祥被任命为“讨逆军”第三军总司令,出古北口迎战奉军。10月23日,冯玉祥率部返回北京,包围了总统府,迫使直系控制的北京政府下令停战并解除吴佩孚的职务,监禁总统曹锟,宣布成立“国民军”。政变后,冯玉祥授意摄政内阁通过了《修正清室优待条件》,废除帝号,清室迁出紫禁城,驱逐溥仪出宫。
1924年10月23日,冯玉祥发动北京政变,电邀孙中山北上共商国是,孙中山决定抱病北上。
孙中山于11月10日发表的《北上宣言》部分原稿。溥仪出宫以状告。继晤马云亭、李晓东,客于旅舍,畅谈交游,感慨不已。冯公旋亦遣使趣车至,余遂偕晓东晋谒。车行数里,鸡犬无闻,亦不见持刁斗者。及至一小墅,则冯公之衙门也。晤冯公,引余上座,余固辞让,就东阶。因问曰:“先生无恙欤?”冯公曰:“然,幸!”余复问曰:“先生磊磊下野,海内钦崇,然则从兹遂置国家安危于不顾欤?”冯公曰:“非敢然也。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余今虽苦在野,然国家之安危与人民痛苦,固未敢忘诸怀也。第余详察今日之时局,要一盗贼世界而已。大吏为大盗,小吏为小盗。吾人之与雨亭,在昔原为良友,不期今之为敌者,以其横暴罔顾国家也。今去不善,而易以善,岂不甚佳!苟非然者,直以暴易暴耳,扪心自问,将奚以对国人?”言外之意,似深慨国军之未能实行爱民者。余微察其意,爰解释之曰:“国民各军皆手足也。手足有疾,治之可耳。乃置之,不亦过欤?且军队之势力所能及者有限,而全国之领土则甚广,故欲奠国家于磐石之安,必求政治之改良乃可。此吾辈所宜了解政治之作用,而未可专恃军事之进步者也。”
冯公哂之,曰:“吾近阅民国演义,益感孙公(孙中山)之为人。谓其有势力,而其势力甚微,谓其无势力,而其势力盖莫大。此其故何在?得民心也。至若运筹决策,驰骤疆场,如诸公者,固皆当世之贤哲,具百折不磨之精神者也。吾辈欲救国家于垂危,必效法孙公,乃克有济。”余曰:“俄使加拉罕不称先生为中山第二乎?”冯公曰:“非所敢望。但余亦欲与诸友为在野工作耳。然必赴欧美一游,长吾见识。”言次雍容坦荡,极清静幽逸之致。余因进而言曰:“先生下野,人谓之为牺牲,以余视之,不然。古所谓牺牲者,必其人有高世之才,挺身而斗,为国家排大难,冒万死一生而不顾,如汤之伐桀,武之伐纣,中山孙公之革命。今先生革命事业未半,而半途高蹈,岂昔圣贤所谓牺牲欤?顾与人共患难者,人必拯其危;与人共安乐者,人必同其忧。今先生能爱人民,则人民自爱先生,若或忘之,则人民将来忘之矣。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先生夙以救国救民号召于天下,然则殚思实行如何?”冯公曰:“谨受教。”遂论救济时局之法,而东苑鸡鸣矣。余驻兹一年,详察冯公之为人,表率群论,颇有足多。惟其深知虑远,故万几总揽,决断须臾,不甚博采,因以帷幄诸贤,有时千虑之一得,不足以补其千虑之一失,是遗憾耳。虽然,从善如登,从恶如崩,举世混浊,高人乃见若冯公者,盖可以风矣。
思恭问先生对于段政府观感若何?先生沉默有顷,答曰:段芝老(段祺瑞),军界之前辈也,余雅不欲议论其是非,以重余之过。然不料其刚愎自用,昏愚自误,竟至于此!芝泉罪恶,国人既述之详矣,观其使又铮(徐树铮,字又铮,段祺瑞的亲信)共谋复辟,继用冯军以覆之,及参战购械,杀伐同胞,假同盟以窃国,可以知其为人矣。污吏政客,从谀承意,再增其恶。是以一年以来,但见其卖国殃民之罪,不闻其有善政也。今全民既厌恶之矣,首恶捕,悍将毙,清帐问罪,亦足令其惊心,宜知所处。国人念其年老,故宽假之。而乃犹踞中枢,媚外结援,令鲁负隅,令奉反抗,此何故欤!昔齐景公望牛山流涕,犹有悟时,芝泉乃何如也?
时人谓芝泉念佛有得,余不知误国殃民是否即大慈大悲之谓?中山逝世,举国哀之,乃芝泉既阻其开吊,及开吊,又托辞足疾难履不往。今闻旧恙又发矣。满清遗老,往往若此,其奈之何!然芝泉处此,势已难堪,吾人亦弗须深究,所应熟虑者善后耳。我国改革,历年既久,障碍未去,建设弥艰。故除旧布新,实犹在革命时期。今后组织政府,能先以革命方式行之,再由全民决定大计,要为最善。然兹过渡经营,非采合议制,决不能集合全国之贤豪,以统一揭露列强侵略东三省、西藏的宣传画寰宇。焕章优游泉石,既不欲有所主张,馨远(孙传芳,字馨远,时任浙江督办)来电,亦极表尊重民意,用正纲维。军人不能锄奸,亦不蔽之,是即我国民得自由解决国事之日矣,是在我国民释私嫌,重公德,共努力焉。
思恭又问山海关之战事若何?先生曰:欲知榆关之战,当明国奉两军之能力。奉军败后,受创已甚,士气颓靡,整理休息,自顾未遑,焉能再逞?敢来侵犯者,以魏部(魏益三所部)单薄,国军未注重榆关也。故欲据险自固,待机入寇耳!前车之覆,后车之鉴。雨亭若能为善,孰不钦服?若仍恃武力,扰乱关内,更据关外,为己有造成其万世一统之小朝廷,吾思第二第三之郭茂辰(郭松龄,字茂辰)必继起,东三省父老昆季亦未必甘为张氏父子奴隶也。现国军推鹿钟麟为总指挥,率五师六旅御战,足以逐之云云。
据上海《民国日报》(一九二六年二月六日);广州《民国日报》(一九二六年二月十八日)
在张家口与雷啸岑的谈话
(一九二六年六月二十六日)
仆不闻国人之教久矣,塞漠闲游,看羊海上,非忘情于国事也,徒以念年奔走,图治未能,故避地养晦耳。乃者闻北京政府,媚外借款,猖言讨赤,略有感言,敬以奉告,亦藉以告国人焉。夫贿选窃权,伪制宪典,举国既讨之矣,乃复以讨赤为词,力谋借款,度吴(吴佩孚)之意或虑劳农主义,传播远东,故为防之。夫苏俄政治之良否,观潮流所趋,及联军攻俄之失败,不逾十稔,应可知之。虽以其版舆广袤,苟能数罟不入,斧斤以时,利用而厚生之,即有求全民幸福之可能,原无制裁经济自由之必要。然散财与聚敛,利民利己,究有自别,仍当以善政观之。至其国际策略,扶助弱小民族,此仁人所为,当无能非之者。即其打倒帝国主义之倡道,亦能裨益于帝国主义国家之全民。昔法国革命,尝倡人权天赋之说矣,威尔逊民族至(自)决之论,亦曾高唱入云,济世之言,孰不赞美?今苏俄之政治主张,固与法、美各别,然其对外策略,实由法、美而蝉脱之。第法、美托诸空谈,苏俄则见之于行事,乃独异之。道不同不期为谋,有若斯之甚者。前诵太炎先生电,惑苏俄与国军间缔密契,留心考察,未之前闻。苏俄之于国军及外蒙,固不无往还,究其用心,与日本之援奉以图侵略者殊大有别。而俄人军事顾问,秉心忠诚,亦非日本之陆大及士官每以机密为辞者也。近宜次第撤回在蒙经商者,冀免经济侵略之诮。是苏俄之行为,盖亦有可取者矣。今日之为世界进化障碍者惟英、日,若以二十世纪之国家,其组织犹属中世封建制,诚属憾事。而其帝国主义之凶肆,
尤为者所疾首。然人群进步,亦莫能遏。彼英、日当局,欲肆虚荣以市其权,容或有之,英、日人民苦政治不良,则颇知奋斗。谙其国情者,必了然于其改革之期近矣。尊君愚民,制不适存,质诸英、日主义者,恐亦无以自解焉。乃欲藉鹰鹯之援,颠覆共和,阴谋霸业,甚所惑也。虽曰吐珠于泽,谁能不含,然发政施仁,讵无轨道?是在舍己从众,有以求之。夙闻子玉好学,应明于此恃德恃力之戒,国虽大,好战必亡。倔强如德国,英迈如威廉,数载之间,身败国危,恃力好战之过也。阋墙固是御侮之心,佳兵究有不祥之惧,治军者可弗慎诸!昔年道更长岳,曾承辱电垂存,备感高谊,未及报者,以未知其能尊重民意否耳。甲子北来,晤张雨亭于津门,快聆谠论,深盼其殚精于关外,坚固疆圉,惜宣言未践。战争继起,生灵涂炭,城郭丘墟,援外人以侵略之机,予安福党之征利之隙。而以维护卖国政府,故与国民军亦启衅端,治丝益棼,良用慨然。顾吾国军阀以人民为刍狗,攻城略地,互相雄长,固有难以理喻者。然民智启发,民权伸张,恶恶尊贤,群同观感,惟能尊崇民意者能附民,正无俟黩武为也。改革十五稔矣,国事沸羹,未能建设,财政破产,饿莩载道,而私人储藏,逾于梁薮,亡兆斯征,应知戒惧。乃彼枭雄,罔知悛悔,犹复拥兵祸民,媚外自残,阴谋窃国,倾覆邦基,吁可痛矣!然扶危定乱,夫岂无人,为国锄奸,何地不勉,是在邦人君子速起图之。
据上海《民国日报》(一九二六年七月十七日)
在上海与公平社记者的谈话
(一九二六年十月十六日)
现在我国之局势,以握有军权分据而论,要分作三个时期研究,证诸史藉,更为殷鉴,非短时间所能畅谈。至此次赣省战争之地位言,北伐兴师,是为主义而奋斗,其工作目的皆与民众利益相合,战略上亦得有相当之训练。新武汉三镇,不劳而获。最近孙氏(孙传芳)应付之战线,地势上不能谓之完善。长江下游之武穴方面,武昌问题既解决,北伐军可注全力进展,此一也。江南方面之鄱阳湖、扬子江为全赣命脉,现北伐军已能相继截断其总立脚点,应付困难,此二也。福建区域地临海面,闻闽西已入北伐军之手,虽出兵抵御,盖在海岸之旁,形势颇为不优,此三也。当孙氏态度明了,尚可转圜。余与孙氏系同学,前自西比利亚致孙电,谓其驻军金陵,四面皆势均力敌,应付稍一错误,即为遗憾。谅此电已达。渠亦甚望余来此。余现因旅次劳顿,异常疲倦,暂事休养。
至此世界潮流观察,已在帝国主义与反帝国主义竞争时期。将来我国内争弭事,当可着手取消一切不平等条约,解决束缚。国民会议,一时尚难澈底解决,恐奉省方面未必能同调,澈底解决时期尚在第二步。现冯焕章之国民军,已取道晋、陕向豫进展。余在西比利亚时,已得此项电讯云。
据上海《民国日报》(一九二六年十月十七日)
在杭州的谈话
(一九二七年五月十七日)
烈钧此次赴宁,道经当、衢各地,承诸同志及地方民众盛意,深为感激。今日又蒙约谈话,更为荣幸。惟抱恙多日,精神未复,不克有所贡献,甚所愧也。
我国近代革命已数十年,辛亥以还,亦十六稔,用如许力量,除驱逐满洲政府外,关于革命应扫除之障碍,均有未能,遑论建设!总理在日,以高尚之道德,渊博之学问,及其伟略与精神,领有西南根据地,苦心经营,革命事业未能进展,以当年有两种障碍,即地盘思想与地方主义是也。总理逝世方二周年,北伐兴师,未及一载,长江肃清,奠定中原复在指顾间,而由大英雄豪杰将两层障碍打破,造公共基础,建公共事业,故能迅速出师,收此效果。民国十三年国民党改组,容纳共产党,增加一部分革命力量,及设立中央军事政治学校,造成多数英才,奋勇杀敌,亦革命进展之一种原因。然祸胎亦胚于此。共产党之扰乱社会,卖国殃民,皆种因其时矣。今日之清党,原非所愿,然有不得不行之势。此本党毅然决然而为一致行动者也。
第今日既清党矣,今后对于党务政治,应取之方针当何如,此为重要问题,须精详研究者。我国势力,向分新、旧两派,旧派势力渐次摧崩,新派势力以国民党及全国青年、社会团体为中心。此种势力,外人不甚了了,即毗连之东邻尚多茫然,英、法诸国无论矣,新建如苏俄,
亦不明真相。即国内民众,于本党之势力虽知之,于本党之主义甚欠了然。恐国民党人亦有若干不明白者,于愚民之共产党主义,更未必知其病根所在。故曲解之说,得以混淆,以致界说不清,徒滋纷扰。吾人今后如欲发扬党义,坚重信仰,须使了解本党之精神,及共产党之病症乃可。
总理所定之民族主义,非国家的民族主义,乃国际主义的民族主义,即世界主义的民族主义。一方面,求全国民族在国内与国际间之自由平等,一方面援助各弱小民族,助其自治。更进言之,打倒帝国主义,裨益于我国甚少,裨益于帝国主义国家之全民实大。如打倒英、日帝国主义,实有裨益于英、日帝国主义之全民。因英、日之国民在国内不自由平等实甚,而时时受贵族官僚之政府压迫者也。故本党之民族主义,实国际主义的民族主义,非国家主义的民族主义,可以了然。在各种主义以无政府主义为最高,社会主义次之。前者暂难实现,后者为革命事业所必行。盖革命事业,非完成社会主义,其革命无价值。本党之民权、民生两主义,实为完全的社会主义,可以证之。社会主义学说,自马克司(马克思)发明以物质为历史重心,及其后又以社会为历史重心,生存为社会重心诸说发明以来,社会主义乃益有价值。虽有修正派、过激派与国家社会主义、社会民生主义等分别,其方法有主张从根本上救济人心,及有主张凭借政治能力改良社会之不善,调剂社会之不平,与财产公有或公平分配之不同,然社会主义要点,’废除资本制度,平均财产,则概似总理之民生主义;节制资本,平均地权,乃取得社会主义之精华,而无其偏弊者也。且民生主义,在根本上不使资产阶级发生,消灭阶级斗争于未然,此尤前人未能虑及者。至于民权主义,与国家社会主义及社会民生主义均有相同之点。而弹劾与考试两权,一由立法权划分,一由行政权划分,更足以补社会主义之不足。故总理之三民主义,实乃完全之社会主义,足以完成革命事业者。如此浅解,虽非适当,然本党精神所在,总当使全般民众了然,则信仰自坚矣。
据上海《民国日报》(一九二七年五月十九日)
在国民党中央党部纪念云南起义大会上的报告
(一九三一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各位同志:今日于一中全会开会期间,开会纪念我滇黔首义讨袁,烈钧奉命报告其事,缘略为诸同志陈之。滇黔首义,迄今兹十六年矣,每年纪念均有报告。去年中央党部则系胡汉民、王伯群两同志报告,载在报纸,犹忆及之。滇黔首义,在革命历史上占重要之一页,盖不有此义举,则辛亥起义精神不能发扬;两广护法,及十一、十五年之北伐事业,不易进展。滇黔义举,实开西南团结之局,北伐根基树立于此,统一大业告成亦由于此,不可不述。第烈钧报告其事,因当时参与其事,或须涉及本身与同事诸人之工作,深恐有自诩处,此则深望诸同志见谅者也。
自民二讨袁失败后,本党多数同志,先后随总理及克强先生东渡日本,亦有远赴欧美者,而国内之革命势力遂丧失焉。仅有黔、滇、桂三省,未受北军之蹂躏,然实力已极薄弱。虑天下者,常图其所难,而忽其所易,备其所可畏,而遗其所不疑,袁世凯于是处不加注意。不知滇、黔两省将士,在清末已富有革命精神。云南都督原为蔡松坡,见革命军失败,北入京师,欲于政治上图救济,不知袁氏非可以政治商者也。松坡在京,遂郁郁焉。黔督唐继尧率师回滇后,刘显世继黔督,两省均能集天下士,整顿师旅,而义举遂基于此矣。欧战起后,烈钧与钮惕生、褚民谊、张溥泉、何子奇、王有兰、李明扬、卓仁机诸同志,不期而会于伦敦,蒙吴稚晖先生指导,决定回国,共图大举。同时深虑于欧战正酣期间,野心家乘机掠夺,东方或有事发生也。烈钧与民谊、子奇潜至西贡时,被法吏觉察,禁于陋室中,赖民谊力说得免于难,不得已折回南洋。而是时袁氏以称帝闻矣,烈钧遂偕方声涛、林虎、陈泽霈、何子奇诸人附轮至香港,得李根源、张木欣之助,获借现款五十万,相率入滇。其时滇中诸贤,如罗佩金、李曰垓、黄毓成、何国钧、殷承巘、谢汝翼、邓太中、杨蓁、田树伍、范石生诸人,已先有筹议。无何蔡松坡、任可澄、戴戡、王伯群相继至,声势遂益张,唐、刘两公之心益决,爰檄告天下,而滇黔义师起矣。松坡统七梯团入川,烈钧率方声涛、张开儒两梯团,及黄毓成之挺进军,东出两粤,程潜以宣抚入湘,王文华同时以东路司令率师援之,熊克武以招讨使图蜀,义师所至,风举云从。翌年袁世凯以不义终,西南局势于以构成。则今日之纪念日,固应灿然于史乘也。此由于国人渴望共和,革命党人之颇能勇迈,有以致之。
今国事急矣,人民渴望实行民权,进行制宪亦益切。大会于此重大问题,已有充分之注意。希望大会同人,继续以往精神,与民协力,打破难关,开辟新局,巩固国家,庶不负今日纪念之意义。
据上海《民国日报》(一九三一年十二月二十六日)
在纪念云南起义会上的演说
(一九三二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滇黔首义讨袁,迄今竟十六年矣,抚今追昔,良用慨然。回忆民二讨袁之役,袁世凯遣李纯、曹锟、倪嗣冲带兵南犯,击败讨袁军,得志之后,一意孤行,以为无足顾虑矣。虑国家者,常备其可畏,而遗其所不疑。袁氏于滇黔各省,固有鞭长莫及之势,然滇黔所以能首义讨袁者,亦自有由。首义经过,与其役者多能言之,中央与各省每年纪念日,亦均有扼要之报告。顾自清季以来,同盟会学陆军诸人,其主要干部多数分布于云南、广西两省,而云南尤多。因其时滇越路成,片马告急,滇人惊惶,已有奋振之慨。同盟会诸人,服务其间,复建议创办讲武堂、陆军小学、体育总校于省垣,收集英俊而教育之,革命精神遂以分布全省。值李仲生督黔滇,努力边务,锐意训练新军,新旧人才,尚能并用,而滇黔更成首尾相应之势。民国六(二)年,长江各省讨袁,以滇、黔未及参与之故,其势力尚保存,金融及社会状态复毫无破坏,而全部党人更励精图治,若待时而未至者。迨袁世凯称帝卖国,滇、黔义愤,乃勃发焉。当时直接主其事者,为唐公冥赓、刘公如周、蔡公松坡暨罗熔轩、任可澄、李曰垓、周惺甫、戴循若、黄斐章、方韵松、熊锦帆、程颂云诸人,烈钧亦与焉;间接以助其成者,有梁任公、李印泉、张木欣、杜荫青、龚振鹏诸氏,固不能谓贤豪俱集,然当时情景,颇有不可一世之概。滇黔首义之价值,在能北定四川,甫定在(两)粤,
创西南新局势,为他年北伐根基,而完成民国十七年之局面,其关系殊有足纪者。
然往事昙花,光阴过隙。追想当年主持军政诸友,年逾五十以上犹苟延于世者,烈钧一人而已。外患侵夷,内忧不已,如今日者,诚非当时所及料。救危图存之法,首当一致抗日。然欲一致抗日,必先求全国团结,则速行全民政治,实为坦途。烈钧与诸友屡次建议中央,并唤醒国人者,以是故也。三中全会议决之国民参政会,虽近滑稽,而国民大会尚可冀其有成,纳入宪政正轨。是在中央各同志诚意图成,全国人民速起为政治之组织,而共赴之也。
据上海《申报》(一九三二年十二月二十六日)
在南京的谈话
(一九三三年二月十八日、十九日、二十三日)
(一)
二中全会后,因病在泰山、庐山休养,久未来京,未能参与国家大计,稍尽职责。然对安内攘外,固夙有主张也。有曾发表者,有尚未发表者,苟遇机会,亦深欲向中央陈之,并与国人共同促进之。此次中央组织国防委员会,召余来京,共策大计,国危民困若此,自未可以病推辞。然处世亦不敢苟。要之,今日之事,首在举国一致,急起抗日,以挫其锋,而内政之革新,与各方贤达之联合又未可须臾或待也。若问其要点,则以平等待同胞,以至公至诚治天下,咸庶乎近之。
据上海《申报》(一九三三年二月十九日)
(二)
近数月来,因病休养,未克来京参与国家大计,内疚良深。然爱国之忱,未敢后人。兹暴日一再横蛮,意欲吞并全中国而后快。近迭据私人所得与报纸所载,其积极准备进攻热河,扰乱平津,已属不可幸免之事。以故我国为救亡起见,祇得求诸我实力自卫。中央为策划周详,拟组织国难委员会,召余来京,共商大计,未便因病推辞。个人经验所得,自当呈之中央,以作参考。
据上海《申报》(一九三三年二月二十日)
(三)
余此次来京,系赞助中央积极抗日,希望及时改革内政,使军民一致奋起,得用其全力,以图振兴。故抵京后,即将抗日意见书提交中央,已荷详加讨论,并已在积极筹划进行中。至于御侮一层,国人颇有以武器不及敌国为虑者。其实战争之胜负,首视民族精神与是非曲直,此次世界各国之共起裁制日本者,即曲在彼而直在我。师直为壮。故淞沪之战,十九路军及第五军,均能摧破强寇者,则民族精神为之也。最近日寇虽大举犯热,但我将士奋勇,举国一心,终必获最后之胜利。蒋委员长在前方剿,容当旅(旋)京主持,冯焕章先生不久亦必抵京,共策大计。是中央益形巩固,而人民之期望亦可渐次实现矣。余日内赴沪,收拾家务,仍即来京云云。
据南京《中央日报》(一九三三年二月二十四日)
在石家庄的谈话
(一九三三年三月六日、八日)
(一)
前不战,失三省,今又怯战而弃热河,为我国有史以来中华民族之奇耻。履霜坚冰,由来者渐。余等服务中央者,未能绸缪,实属汗颜之极。第国内尚不少善战之将与能战之兵,人民爱国精神尚为可用,能善用之则斩将搴旗,破敌未晚。是在政府与人民及时奋起耳。余此来,固期裨益于战局,尤深冀河北悲歌慷慨之士,共起图之。
据上海《申报》(一九三三年三月八日)
(二)
此来任务,约有两点,一属于国家的,一属于个人的。关于国家方面,值此外侮日亟,强邻侵略之秋,若不急起直追,则国家前途实有不堪设想之处。最近承德既已怯战而放弃,则华北沦亡可立而待。阎、冯二公,在华北夙有重要。此次日人猖獗,若无素负重望之要员担任巨艰,则抗日呼声终成画饼。本人此来,即拟在并晤阎,转张垣晤冯,协商一切,亦即乘此时机尽有请阎(锡山)、冯(玉祥)二公出任抗日大计之必要。此本人在国家方面者如此。至个人方面,昔在东瀛士官学校,与阎公学处同班,实有同学之谊,冯则昔年在西北,曾共坚苦,继因天各一方,久未把晤,此来顺便抚问,于公于私均得安慰。惟在国难期间,对个人方面之任何情事,实不忍言及。本人私意,窃愿俟我大好河山完全恢复后,大家弟兄痛饮于一堂,始得安慰也。昨晚承闻热忱,在绥署欢宴,迄十二时始行返寓。闻时国难,亦极沉痛。
据上海《申报》(一九三三年三月十三日)
在张家口与记者的谈话
(一九三三年三月十一日)
本人代表中央北来,会晤阎先生及冯先生,共商抗日救国大计。在并共留三天。阎先生对抗日主张,根据己力所能及者,不惜任何牺牲。晋绥将领均抱誓死一拚之决心。且山西民众,均知共赴国难,承德陷后,民气悲愤异常。北方民气,比较在京、沪等处消遣娱乐场中之辈,对于国家更为关心。最近中央对于抗日计划,已有准备,决不再依赖国联。蒋委员长之北来,即可表示中央已决心抗日。阎、冯二先生,统军多年,且均主张决心抗日,中央均拟畀以军事要职。至阎、冯二先生所供献抗日之意见,中央均已表示同情。本人此次北来,即代表中央邀请阎、冯二先生共赴国难。在察略作二、三日勾留,即往晤蒋委员长。
据上海《申报》(一九三三年三月十八日)
在济南与记者的谈话
(一九三三年三月二十四日)
余此次北来,原为促大家一致抗日。曾晤蒋(介石)、冯(玉祥)、阎(锡山)等,视察各地军民,均甚振奋。冯、阀皆主积极抗日。蒋北来,军事益有策划。战局巩固,刻正准备另一作战计划。余以为时局至此,应辟一新途径以拯救之,故最注意在开放政权,使全国人民得尽力于救国与建设。曾在保与蒋详谈。蒋亦同此意。余以事关国家根本大计,现拟南返,再向政府切实详商,务期早日实现,余与韩(韩复榘)原属旧雨,因过济下车参观新政,并访韩。拟二十五晨赴京。余在保晤蒋后,蒋曾派马伯援持亲笔信赴张垣晤冯,冯亦具体书回信复蒋。余离保时,马已返保。
据天津《大公报》(一九三三年三月二十五日)
在国民党中央党部总理纪念周的报告
(一九三三年三月二十七日)
各位同志:烈钧前月奉召来京,参与中央的会议。到京以后,得领受本党各先进的教言和各同志志趣的坚定,烈钧觉得非常愉快。当时烈钧有一个提案贡献中央,承蒙中央分别采纳,相机实施,烈钧觉得非常荣幸。以后看到时局的变化益剧,日人的横暴野蛮,一天加重一天,北方的形势,一时陷于紧张的状态,所以想到北方游历各处,以宣达中央意旨,使全国抗日的精神,趋于一致,抗日的力量,趋于充实。烈钧到了北方,看到北方人民的抗日意旨,非常坚定,杀敌将士的气态,非常壮烈,尤其是蒋委员长北上誓师抗日以后,前线的军事,有很好的配置。因此抗日的形势,益加巩固,始能按照计划,积极进行,前方的军事,很可以乐观的。但是现在的问题,不是防守平津的问题,是要夺回热河的问题,收复东三省的问题。因为如此,我们不能不顾到政治的问题了。但是收复热河和东三省,是要靠谁呢?靠日本军阀觉悟吗?这是缘木求鱼做不到的事。那末,就要靠我们自己了,要我们全国一致团结起来,同心协力,才可以达到我们的目的。
现在救国的方法很多,但是有两件事,是人同此心的。
(一)收复失地。这一次宋哲元、孙殿英的军队,虽取得了一时的胜利,而要取得永久的胜利,还在我们自己一致团结,发扬中华民族的精神。据烈钧看起来,中华民族的精神,是在博爱和自爱;博爱是为人打不平,自爱是自己求平等。先从求自己的平等做起,而后方可以打破对外的不平等。这是一点。
(二)安内攘外。在国家统一地方安定的时候,内无土匪的猖獗,共匪的扰乱,彼此一心一德,则外患侵凌,国难发生,自可以一致攘外。但是现在的时势,正与烈钧所说相反,人心惶惶,闾阎不安。故安内攘外,先必安定人心,使全国人民,有参与中央政治的机会,然后才可打破难关。但如何可以达到此安内攘外的目的呢?就在本党同志要有拿破仑和林肯的精神,田单复齐的志趣,共同一致,才能把危险的局面捩转过来。
据国民党《中央党务月刊》第五十六期;上海《申报》(一九三三年三月二十八日)
在上海与记者的谈话
(一九三三年三月三十一日)
本人自奉召入京后,即与中央各同志研究挽救危亡方策,各位同志均能掬诚相商,诚为好现象。嗣以热河告急,本人极为关怀,仍(乃)决意北上。不幸途中,即闻承德失陷消息,中心如焚,益增焦虑,愧无只兵可用,以与暴日相拚于前方。至太原晤阎百川先生数次,阎先生抗日态度异常坚决,并谓三晋健儿十万,必使其站在抗日的第一线,所部已全体动员,开抵察边。有人常谓,晋省军队萎弱,其实不然,如最近在冷口屡挫暴日之商震部,固晋军也,其他如傅作义、李服膺、杨爱原诸部,均甚可靠。倘日军西犯,必予以重大打击。嗣由太原,乘汽车至张垣,晤布衣冯焕章先生。冯先生丰采,一如往昔。关于抗日,冯先生的主张是积极的,强硬的,决不主张固守。至报章屡传其有晋京消息,冯先生一再表示,抗日须站在前方,要与敌人真杀真打,盖渠颇不愿躲在后方避难也。中央对渠之陈,尚在考虑中。现日军亦有意侵略张垣,冯先生即将处在火线矣。
本人鉴于国难日亟,若不全国人民团结,国亡实无日矣,乃建议开放政权。在保定与蒋委员长已屡谈及,蒋介石亦深觉过去之错误。故本人至京后,正式提交中政会(中央政治委员会)。汪先生(汪精卫)及各同志,均赞成此议,乃决定七月一日召开全国国民代表大会,将使中央政权真正操于国民,同时集中全国人才管理中央政权。内既团结,外侮自易御也。
据上海《申报》(一九三三年四月一日)
在上海各团体联合会国民御侮自救大会的演说
(一九三三年四月八日)
自九·一八沈变发生,国民受空前刺激,理应一致共赴国难,无论能力大小,权力有无,均应各尽其才,各致其力,团结一致,以挽救国难。此本全国国民一致之要求与呼声,执政者亦以之为号召。而事实上乃愈说团结,而愈益分离,自党内以推及全国民众,莫不如此。可见求团结之实现,非空言所能成就,必求适当之方法,即根本改革政治制度与坚决抗日是也。
中日争端,决非一二年短时间所可了结,最短亦须十年八年,甚或须二三十年,或竟延及百年。以如此关系国家存亡之责任,独由国民党负之,无论国民党党员不尽为聪明睿智之士,即悉为一时上选,全国党员数不过四十万人,仅及全国人口千分之一,决不能谓千分之九百九十九无复人才也。其遗弃人才之情形,与有违人尽其才之旨,可以想见。至多数遗弃人才,可尽为国用,则必先使国民得政治上之平等,始可挽救今日之国难,建议(设)永固之国基。
我国名为共和政体,而事实上国民无政权可言。国难如彼,政体如此,未免有“挂羊头卖狗肉”之诮。总理遗教,以民族、民生、民权并言,其目的为求国际上、政治上、经济上之平等。苟人民无自由,在政治上未跻平等,国际上之平等固无由而达,经济上之平等更属空言。故自我国国体而言,自总理三民主义而言,开放政权实不容或缓也。
关于保障民权,全国第一次代表大会宣言,人民集会、结社、言论、出版、居住、信仰之自由,明文列入政纲。其后二、三、四各次全代大会,均有决议。对开放政权一事,自四代大会时即有酝酿。余此次自沪晋京,再北上至北平、保定、石家庄、太原、张家口等处,复南返往京,奔走五十余日,所从事者,即为抗日与开放政权两事。此两事者,在今日为最重要,亦最平常。重要之义甚明显,所谓平常者,即全国民众一致之要求,并无若何过高之陈义。中央负责同志均表示诚意赞同,故有提早召集国民大会之议。
至北方军事近况,黄河以北驻军达余万,在长城沿线及察哈尔各地前敌者,亦近万,兵力不可谓不厚。北方民众及军人以前对政府抗日之无决心无布置颇有怨望,至热边战事发生,政府既决心抵抗,且亦有相当布置,然终嫌其不足,而致热省沦陷。今后希望政府有整个之计划,否则任令各地方作局部之应付,虽然亦足以表示民气,但于整个局面而无济。余在保定、南京,晤中枢各负责要人,悉中央对日确具九·一八事变(又称沈阳事变;日本称满洲事变,因中国东北被日本称作满洲)指1931年9月18日在中国东北爆发的一次军事冲突和政治事件。冲突双方是中国东北军和日本关东军。九·一八事件爆发后,日本与中国之间的矛盾进一步激化,而在日本国内,主战的日本军部地位上升,导致日本走上全面侵华的道路。这次事件爆发后的几年时间内,东北三省全部被日本关东军占领,因此被中国民众视为国耻,直至今日,9月18日在中国许多非正式场合都被称为“国耻日”。
1931年9月18日晚,盘踞在中国东北的日本关东军按照精心策划的阴谋,由铁道“守备队”炸毁沈阳柳条湖附近的南满铁路路轨,并嫁祸于中国军队。这就是所谓的“柳条湖事件”。图为日军蓄意制造柳条湖事件的现场。
关东军指挥部
板垣征四郎(1885年1月21日—1948年12月23日),远东国际军事法庭的甲级战犯。日本岩手人,陆军大将,历任陆军大臣、驻中国派遣军总参谋长、驻朝鲜军总司令、第七方面军总司令。九·一八事变主要策划者,并与土肥原贤二建立了傀儡政权满洲国。
土肥原贤二(1883—1948),日本陆军大将,在中国从事间谍活动的日本第三代特务头子,建立满洲国和策划华北自治的幕后人物,以豪爽重义闻名于旧中国官僚间。有东方托马斯·爱德华·劳伦斯之称。后任日本第十四师团长,参加兰封会战,升认第七方面军司令,教育总监,第一总军司令,1948年被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判定为甲级战犯第一个被处以绞刑。
日本关东军进攻北大营
决心,亦已从事整个准备。惟因种种事实之关系,其力量尚不能于极短时期内为国人所共见耳。至相当时期,必可夺回热河。
余返沪后,闻种种谣传,谓政府有与日本妥协之讯。余敢言政府以往设施,虽有可议,然决不至糊涂至于如此。据余在京时与各要人所晤谈,均表示坚决之态度,万不至改变如此之速。惟国民虽不可轻易为谣言所惑,然对政府之监督,亦不可一时放松也。
据上海《申报》(一九三三年四月九日)
《察哈尔抗日实录》序
(一九三三年九月)
是书痛史也。忆十四年春,余随中山北上筹策国事,不幸总理上宾,诸友乃相约分驰各地谋大举。余遂走张垣,识焕章冯公。公瑰杰宏放,并世寡俦,治军严整,出时下诸帅上。然其好学不倦,则尟有知者。马厂首义,承德旋师,固大有造于国家。迨北伐军东出,复率宿将徇秦、豫,略燕、冀,全局以定。二十年,日军入寇,举国震动,中枢束手,公义愤不可遏,请缨未获,于邑如泰山,旋赴张垣。适日军更犯热河,东北军望风却走,中央军、晋军西退,不战弃地,国人呼号卒无济,形势危急未有甚于斯时者。公惧国之亡,念民气可用,奋起御侮,爱国之士,遐迩从之,倚公若长城,旧将义军,咸集麾下。于张垣开军民大会,共决大计,国人响风,士气益振。收溃乱之众,成节制之师,遂克察东诸郡暨多伦重镇,日军落胆,举国欢腾。公之业诚伟矣。方期1933年5月26日,冯玉祥在张家口就任察哈尔民众抗日同盟军总司令。同日,冯玉祥委佟麟阁暂代察哈尔省府主席,派吉鸿昌任察哈尔省警备司令。5月28日,吉鸿昌、佟麟阁、高树勋等14名将领自张家口联电冯玉祥响应抗日,以“保我河山,复我失地”。图为冯玉祥向抗日官兵发表讲话的资料照片。
戮力长征,尽复失地,雪耻报国,乃未几以《塘沽协定》闻,政府更派大军十三师薄宣化,天下讶然。而公则处之坦然,乃通电解兵,与爱国军民别矣。自是国内遂无复有举抗日之旗者。
据《察哈尔抗日实录》
在上海与各报记者的谈话
(一九三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今日为云南护国讨袁起义纪念日,回想前尘,忽忽十七年矣。当时在革命建国,为时尚近,人人对于实行民主,复兴中国抱有极大热情,各省军民首领对于自身人格观念,亦能郑重自保,不甘屈身权贵,降为家臣,对于全国人民惟自由平等之是求,初无何等之歧视。故余等仗义呼号,声应四至。惟举兵边远之区,终能褫袁氏之魄,使共和国体复保安全。此非区区强兵勇将所能致,实为民心民气之向背。假使今之党人,犹能保持昔年之开国精神,使同党复归团结,国人得尽其智能,则败坏之国事仍可以挽回也。余衰老无补时艰,愧对蔡松坡、唐冥赓、刘如周、罗熔轩于地下矣。
据上海《申报》(一九三三年十二月二十六日)
在中山文化教育馆纪念二周年会上的演说
(一九三五年三月十二日)
今日开会,为时甚久,已有人缓缓的(地)走了,现在我又要说话,未免讨厌。但我有个申明,我的话不过五分钟,也不是放大炮,请各位稍安心。我要说的,或为诸友所想说者也。我本来是个不善说话的人,但有时亦爱说。我两年以来,卧病海上,时常接得同志书,劝我少说话,静心养病,故年来遂遵同志之劝,缄默寡言。但又闻中央诸友意见,甚盼各地同志有话到中央来说。我今天既不易来到中央,当然不能不遵中央意旨,来说几句话。
我此次扶疾入京,参预大典(指参加孙中山逝世十周年纪念会),见党中同志咸抱忧国之念,努力于救国工作,欲求得民族在国际上的自由平等,实在是欢喜佩服。但我想这件事,实在是难得很。若以譬喻来说,则就是要起死人而肉白骨了。这句话原来是春秋人的一个譬喻,但现在非实在有此能力,即不能救国。这种世上所无的事,也不是绝对做不到的,不过庸医办不了,一定要有个伟大盖世的名医乃能做到。这非博士孙逸仙不可,非总理复活不可。我们大家固以信徒自居者,亦曾研究三民主义与政策,何以不能起死人而肉白骨,而必云须先贤再世者何也?以总理能做得到的,我们不能做到故也。请申其说。总理有大无畏精神,而我们无有也。总理这种精神随时随地皆有充分的(地)表现。总理若在,北伐当然成功,日本帝国主义决不敢若此横行,或亦不至若此无礼;纵使事出意外,总理必有方法应付,必有毅力抵抗,决不至陷于今日之危险。而我们现在如何?此其一。总理有博爱精神,而我们无有也。总理这种精神自大处言之,要在国际上求自由平等,并扶助被压迫之弱小民族,亦得到国际上之自由平等;自小处言之,必能使国内之法律与政治一律平等无疑。而我们现在如何?此其二。总理有谦德,而我们无有也。
总理这种谦德,在三民主义叙言“匡补阙遗,更正条理,属望于同志”数语,已能看出,而总理确守天下为公之古训,万事决于公论之诚意,更无俟于言。而我们又如何?此其三。尝闻本党同志演说云,国家危险,我们须努力挽救,务使中华民族在国际上得到自由平等的地位,慷慨激昂,大声疾呼,能无钦佩。但从未闻其方法如何?请各位同志看看总理遗像下悬的遗嘱,明明指示吾人欲达到此目的,必须唤起民众及联合世界上以平等待我之民族,共同奋斗。我们现在唤起民众乎?联合世界上以平等待我之民族乎?共同奋斗乎?此其四。总理精神、谦德及所示办法如此,我们一点都学不到,一样都做不到,国家何以不危险?还来说什么救国,可耻可耻!所以致此者,以本党同志穷不失义,个个都做得到,达不离道,没有一个做得到,此其故也。故烈钧以为我们要想救国,必须先学总理之精神与道德,及切实遵行总理所示诸办法,乃克有济。虽然,由中山而来至于今,方十年耳,去圣人之世若此其未远也,中山陵墓即在紫金山,高山尚可仰止,近圣人之居若此其甚也,然而无有乎尔?则亦无有乎尔?本党同志知必有兴起之者云云。
《李烈钧之言论》自序
(一九三五年夏)
余从事革命,以身体孱弱,学识浅陋,未能言所欲言,行所欲行,故三十年来对国家贡献无足语者。然每当危难之际辄奋起,以匹夫之责不可不尽也。余晋京参预孙总理逝世十周年大典,中山文化教育馆成立二周年纪念及祝朱太夫人寿,吊鲁公之丧,盖扶疾往也。两年未至金马门,见峻宇雕墙益增荆棘铜驼之虑。尝思我国数千年历史自有其精神,勿论朝代盛衰,帝王贤否,必有忠良为之辅佐。與榇切谏,昔犹有之,民国肇造,何独不然?总理邈矣,克强、遁初、英士(陈其美,字英士)、仲恺(廖仲恺)、松坡(蔡锷)、冥赓诸贤亦早逝,贱恙日臻,旦暮且去,夫乌可腼腆于世邪?骨鲠在喉,不吐不快,狂夫之言,圣人择焉。故在中山文化教育馆有刍荛之献,不禁大放厥辞。议者以为公开建议,既值大难当前,又系阐扬遗教,更应供之全党,告诸国人,切磋琢磨,用资策励。余无以辞。然中心如噎矣,因略检国难期中文电附及之。
据《李烈钧之言论》
云南首义之回忆
(一九三五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民国五年十二月廿五日云南首义,贵州并起,讨袁护国,忽忽廿年矣。念当时首义诸贤及重要干部,多已逝世,若昏庸老朽,孱弱病夫如钧者,当苟延如斯,不禁悄然而悲。又念昔日轰轰烈烈之义举及其伟绩,则霍然以起,欲为国人并诸君子告也。云南首义纪念已举行多次,其事迹多知之者。起义之原因,为讨伐袁世凯。袁氏之败法乱纪,讨袁檄文纪之甚详。其重要者为:倾覆共和,颠危社稷,辱国丧权,媚外借款,伤化虐人,戕贤害义,摧残国会,荼毒生灵,爵赏由心,刑戮在口。罪恶如此,故伐之也。第滇、黔本贫瘠边省,何以能有此警天动地之举,此其故则不可不知也。满清末年,同盟会诸同志分布于国内各地,图谋大举,其军事人材尤多集于云南、广西两省。民国二年,虽讨袁失败,而在云南之势力日见蓬勃,且时去辛亥不远,高级干部志尚未衰,未官僚化,亦未军阀化,革命精神依然奋发,一也。云南风俗朴实,人民勇敢向上。清末所办讲武堂、陆军小学、体育总校、测绘学堂诸生,及训练之新军,皆多英俊。辛亥初年,未展其才,未遂其志,澎湃之气,充满胸怀。袁氏作乱,贤豪并起,忠义之慨薄于云霄。得先贤提倡,故后继有功,二也。滇、黔当日之义举,非一党专权,乃两党合作,故得合群策群力,收集思广益之效,三也。要言之,即万众一心,精诚团结,有志气,有勇气,有魄力,有精神也。此一种精神非寻常可比,乃卞庄子打虎精神。故能以护国第一军定四川,护国第二军振东粤,挺进军复由黔援桂,义师所至,国贼胆寒,袁毙不义,共和复活,树后来完成北伐之基,功诚伟矣。然当时首义诸贤,犹以未竟其志为憾。且云南之伟谋义举,微特讨袁护国己也,即对于片马问题、滇越铁路诸问题,亦莫不激昂慷慨,且竭死抵抗之雄心与毅力。盖滇南人民以为抗外侮、保国权,尤紧要也。
虽然往事如彼,今日何如?惟国事虽严重,苛能急起直追,合全民之力,奋勇图存,必可救之。特必须立大志,鼓大勇,树信用,重大节,养成打虎精神,更效先总理之大无畏精神,博爱精神,实行民权,运用民力,联合世界上以平等待我之民族,共同奋斗。虎市蜃楼,大何足异?民国廿四年十二月廿五日。
据《李烈钧先生文集》
二次革命湖口讨袁军纪略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人海风云,瞬息万变,缅怀往事,恍若梦寐。近奉贵会大函,征集二次革命湖口讨袁史料于余,略述梗概,以备采择。
袁世凯封建余孽,因缘时会。当总理以总统让袁时,余正统率五省大军驻鄂,通电反对,愿率所部拱卫南京。黎公不行,盖南北和议初成,余去而武汉空虚也。
督赣以后,余以治赣必先清匪,害民最苦者,龙正文、陈细鬼、彭木香等,均缉获显戮,余匪敛迹,人心大定。于是罗致人才,整理财政,创办银行,缩编军队,修筑河堤。诸大端办理完竣,即电请总理来赣。复电允来,而赣省拥戴总理之热忱,日益高涨。先开省议会决定一切,并以百花洲陈列馆为总理行辕,以林虎所率军队,任警戒拱卫。部署既定,即电九江要塞司令戈克安护跸晋省。有张继、马君武、王正廷等随行。
袁因余欢迎总理来赣,衔之刺骨,欲去余甚急。余以深烛其隐,遂有去志。夫庆父不除,鲁难未已。总理乃派张继、马君武、邵元冲、白逾桓四人,到赣授意,声罪致讨。余虑即时发动,世人或以争位恋栈见疑;且讨袁必须宁、皖、赣、鄂、湘、粤同时并举,仅赣省一隅,恐难图功,俟而(面)谒总理请示后再返赣行之。佥以为然。时江西省议会及全省人民,均义愤填胸。余乃召集全省各高级官,作一切准备。遂由九江乘轮赴沪,面授总理方略。于民国二年七月十二日到赣之湖口,省议会开会一致推举余为讨袁军总司令。即日成立讨袁军总司令部于湖口,召集原驻湖口及随行高级官,开紧急会议。众推省议员杨赓笙撰讨袁檄文,其文曰:“民国肇造以来,凡吾国(民)莫不欲达真正共和目的。袁世凯乘时窃柄,帝制自为,灭绝人道,而暗杀元勋,弁髦约法,而擅借巨款。金钱有灵,即舆论公道可收买,禄位无限,任腹心爪牙佳谁之把持。近复盛暑兴师,蹂躏赣省,以兵威劫天下,视吾民若寇仇,实属有负国民之委托。我国民宜亟起自卫,与天下共击之。”发出对外通电,及对党团公启。语长不录。
自赣省发动讨袁数日,即有战事。袁派李纯统军至赣,旅长林虎与之战于瑞昌、德安间。余早派员精察地形,守险捣虚,大破之。旋以北军械精粮足,次第增援,遂不敌。团长周璧阶以攻夺九江金鸡山(坡)炮台死之,又余邦宪亦以团长阵亡。余见浔湖之战失利,退驻吴城,命炮兵团长刘凌扼守望湖亭,复命方声涛指挥一切。日盼湘、鄂援军不至,而北军陆海军均抵湖口,向吴城进发。先以民船一艘,伪装难民数十人迫近吴城,跪船首作哀求状,刘为其所诳,未发炮,移时接近望湖亭。伏兵登陆,方声涛挥刀斩数人,吴城遂陷。复命讲武堂教官穆思堂,扼守鞋山,退却中之各军,始获从容布置。余勉殿后,再为守南昌之计。比抵南昌,而樵舍告急,城门复闭而不开。以电话告知宪兵司令廖伯浪(琅):“若少迟延开城,必予以最严之处置。”一面命第一营官兵越城而上,余始得入城。是日接樵舍守军电话,索浮桥,余命团长万勋搜集材料,负架设之责。翌日竣事,吾军始克安全退却。而北军已到牛行附近。牛行与南昌城,只隔一江。有邓祖禹者,江湖通人也,吾命其统率江西内河各小轮,整顿成绩颇佳,兹乃密嘱其准备快轮数艘,待余于赐福门外。余见李纯兵,势如潮涌,赣军鲜有能战之将,亦无训练之兵,湘、粤援军又久不至,但赣军自湖口宣布讨袁,至退至南昌之日止,以最少之兵,最劣之武器,已艰苦支持两阅月矣。
湘督谭延恺来电,劝赴湘省,并有“微服过宋”之语。余诚知湘援军虽到,亦不能挽回颓势,粤军更无出动消息,何子奇、李明扬、卓仁机复劝之行,余乃乘邓祖禹所备之各轮离南昌。遥见北军炮兵,在牛房(行)排列,向余所乘之轮发射,空炸点非过高,即过低,随行诸人,均获无恙。船达樟树镇,谭督派来之援军,此时始到萍乡。有唐蟒者,见余后,表示湘省当局及同党意见,援军次第到达,余嘱停萍乡待命,乃偕唐赴袁州。途中渐见退兵有纷乱之状,有在街市劫掠。人民捆一兵士至,即枪决示众,秩序稍复。翌日抵萍乡,旋乘火车至长沙。有谭督派来代表请余乘舆,到一较大之洋房,代表曰:“此日本领事馆也。”余曰:“奚为至此?”彼曰:“谭、程两公即来。”余随入馆休息。领事与馆中诸人,招待均极殷勤。少时,都督谭延恺与军政司长程潜,先后来谈,慰勉备至。余谢其盛意,并曰:“袁贼想称帝,殆梦耳!吾党必能共同努力,歼灭之也。”二公去,余乘领事馆所备之汽船赴大冶。次日乘煤船。启锭,唐蟒与偕过九江,船长告余“将至金鸡坡炮台,请公忍耐片时”,匿余于彼衣箱内。“伍员囊载而出昭关”,事颇相类。及湖口,船长又语余云:“将过湖口炮台,此处为公发难之地,台兵均系旧人,当无意外。”旋请余出。犹见鞋山及附近各处,当日与北军鏖战,炮弹遗迹,宛然在目。至马当,船长曰:“此江西第一门户,备炮已移去。过此,船行江面无阻。”至第三日,已至黄埔,出海向日本前进矣。
以上胪列,皆属陈迹。苏东坡诗:“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无一(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盖湖口讨袁之役,余实主其事,所谓身在此山中也。庐山面目,是真或假,有待读者批评。又山谷读蜀志有句:“似覆当年一局棋”。此一节失败史,仍复缕述,认为是“第二次革命”,低徊向往,弥增愧而耳。
遗嘱
(一九四六年二月)
余追随先总理从事国民革命,迄数十年头,经忧患未竟全功。抗战以来,因贱躯多病,尝以未能身临前敌为憾。兹者强敌既摧,危机犹伏,全国同胞务祈上下一心,精诚团结,咨诹善道,察纳雅言,紧握千载一时机会,迅速完成现代国家之建设,共维世界永久之和平。余之儿女,均已成长,应善继余志,教养汝母,兄弟睦家之肥。弥留片语,切勿相忘。余死后,亲友处自当讣告。呈报中央时,但切不可有所请求也。遗骸归葬箬溪之祖茔,是为嘱。李烈钧。卅五年二月日。
【注释】
1912年12月10日晚八时,驻扎旧藩署里的一旅一团二营兵士哗变,13日,李烈钧在都督府召开政务会议,商讨兵变后之善后办法。
时社会就民政长与扣留枪械诸问题传闻纷纭,李烈钧为解释群疑,1913年2月14日下午一时在浙江会馆召开谈话会。各界代表约三百余人出席。
在孙中山和黄兴的要求下,四月二十五日,江苏都督程德全与民政长应德闳将宋案主要证据四十四件公诸于世。
《武宁文牍》,“欐桅”为“俪桅”。
朱庆澜,时任广东省省长。
署名“黎明中学二年级丁九一笔记。”
该字以“×”代替。
本文原题《李委员演说词》,署“随从书记谨记”。开头一段文字:“中华民国二十四年总理忌日,中山文化教育馆举行二周年纪念会,中央诸人九时谒灵后,次第往集。孙馆长致开会词,党部代表居正、国民政府林主席、行政院长汪兆铭、教育部长王世杰、该馆监董吴稚晖、李石曾等,均次第致词。时遂至午,听者似疲。呼礼人方欲宣告散会,李委员烈钧忽厉声曰:‘尚有人要说话’。立时就演说席云。”文末:“当李委员演说之时,会场中颇引领,故屡闻多数鼓掌声。迄说毕,则众议欣然,似称快者。虽亦有不安者,乃怀惭,非反对也。以此推之,是国民党人希望政治早上大道,乃最大多数之心理。使在党中向负声望或现膺要职而有才能者,不易其初志,与全党人民努力于实行主义,及中山所授诸策略,使全国人士智者克尽其能,愚者克竭其力,则国事又未始不可挽救也。爰追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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