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十六年(1941),日本偷袭了美国的珍珠港,拉开了太平洋战争的序幕。
虽然在刚开始的时候形势一片大好,大日本帝国皇军几乎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地拿下了整个南太平洋,但其实明白的人都明白,这真心只是最后的疯狂。
和欧美列强开战的日本,很快就陷入了一个四面楚歌的境地,而国内形势也是万马齐喑,一亿来人的国家基本只有一种声音,那就是灭私奉公消灭英米鬼畜建立大东亚共荣圈。
如果有谁胆敢发出反对之声,那么其下场毫无例外地将会是可悲的,凄惨的。
造成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那当然是日本军部的军国主义者们,正是由于这些人发动了战争,不仅祸害荼毒了亚洲的其他国家,连日本本国的人民也被大大地害了一把。
而若是要找出一个具体一点的责任人来,那么我想能够担此荣耀的唯有一个,他的名字叫做东条英机。
自打有人类社会,便就有了法律,上古时代尽管没有刻在石板上的条条框框,却也至少有了代代口传的法则。
对于触犯了法律法规的人,我们称之为罪人,对于那些触犯了太多法律或是严重违背法则的人,我们则冠以罪大恶极的形容词。
如果要论起日本历史上最为罪大恶极的人,那答案似乎有且只有一个,那便是东条英机。
首先要说明一点的是虽然这家伙给包括我在内的大多数中国人留下的印象基本上就和变态杀人狂没两样,但从个人角度出发来看的话其实他和我本人以及我家直系至亲之间并未有什么直接的深仇大恨。我只是本着一颗非常实事求是的心态,从彰往考来的态度看历史,然后得出了这一结论。
这不是没有根据的。
话说在当年远东国际法庭审判,全部指控罪名是55条,这厮一人就占54条,当仁不让地成为了二战中罪名最多的战犯,同时也是日本历史上获得罪名最多的罪犯,没有之一。
我估计在世界史上这哥们儿的获罪条数即便不能拔得头筹,但至少也能混个八强之内。
所以他当之无愧地成为了日本史上最为罪大恶极之人。
有人说过,即便不把东条英机送上国际法庭,由着日本人自己来审判,按照当时的《刑法》,《陆军刑法》,《战时刑事特别法》以及《陆军惩罚令》来审,判下来的结果不会发生变化,这家伙还是得送绞刑架。
真的要做评价的话,那只能这么说:这家伙是集贪欲,邪恶等各种不良品质于一身的人。
其实历史的醍醐之处在于在某个特殊的时间段里,往往总会出现两个看似相似实则相对的角色,比如诸葛亮与司马懿,上杉谦信与武田信玄等等。
和东条英机相对的,也有那么一人,他就是九一八的策划者石原莞尔。
若是撇开石原莞尔当年对中国发动的那场战争暂且不谈的话,其实这家伙从本质上而言,是一个非常有趣的变态。
当年在仙台陆军幼年学校曾经出过这么一件事儿,这仙台陆军幼年校虽说是军校,但总体来讲跟一般的学校没甚区别,照样也有数学课语文课,还有美术课。
美术课的作业通常是写生,一个礼拜交两张作品,用意是为了培养这群孩子们以后能在打仗的时候进行作战绘图。
结果有一次,一个三年级的学生交上来一张图,老师一看当下就傻眼了,因为上面画了一根非常可爱的男性某特有器官,同时边上还给配了文:我的宝贝,绘于厕所,十月一日。
署名石原莞尔。
老师被气得直打哆嗦,冲到校长室说这这这这这学生太太太过过过分了,不不不不不开开开除除除他他他我我我我不干干干干了!
最后校长慧眼识才,觉得这学生虽然喜欢折腾,但真要赶出校门似乎也有些可惜,最终经过众教员讨论,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不开除,但暂且留着,以观后效。
这一留,便把整个亚洲的历史都给改变了。
大正四年(1915),石原莞尔报考陆军大学,这是日本陆军的最高学府,入学考试之难天下闻名,尤其是面试部分,通常由考官即兴问你几个相当刁钻的问题,要求当场给出回答,这些问题一般都有三个以上的答案,所以是不是算对全凭那几位考官自己个儿的心情。
所以陆军大的面试,从来都是被冠以变态之评的。
只是这变态碰上了更加变态的,也就只能两手一摊没辙了。
石原莞尔碰上的考题是“机枪应该怎么使用”。
通常的回答不外乎是架起来打之类的,可石原莞尔想都没多想,就给出了个震惊全场的答案:“把机枪装在飞机上,对着地面扫射。”
考官一惊,因为当时距离飞机第一次上天不过才过了十来年,机枪装飞机,根本就是想都还没想到的领域。
但还是问了一句:“怎么扫射?”
这话不问还好,一问那帮考官差点没昏厥过去。
因为答案只有六个字:“啪啪啪,啪啪啪。”
一看底下的人慧根不足似乎无法理解,石原莞尔便顺手抄起一根粉笔,在黑板上边画边解释了起来:“就跟你喝醉了酒小便那样,到处射,啪啪啪,啪啪啪。”
结果这家伙还真混进了陆军大。
二战结束后,日本军方的一干人等皆受到了同盟国的审讯乃至审判。其中主要目标是东条英机,这哥们儿比较罪大恶极,我们后面会说到,而作为军方的重要人物,石原莞尔虽没有被列为战犯,但同样也受到了美国人的审问。
只不过每次问到石原莞尔,哥们儿总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各种记者法官的面给其他日本战犯进行辩护,美国人说又说不过打也打不得,只能干瞪着眼看他表演。
但唯一的例外是东条英机,但凡话题涉及到了这家伙,那么石原莞尔没有一次是不落井下石的。
比如曾经有法官问他:“你和东条的观点是对立的,可有这回事?”
作为在这场审判中最重要的犯人,东条英机完全可以说是一枚灾星——谁要是被认为当年跟他的观点一致穿一条裤子,那么他就倒霉了,本来罪不至死的,现在直接给你枪毙了,本来无罪释放的,现在就得蹲大牢了。
现在这位法官问石原莞尔是不是和东条对立,那等于是在给他开脱,其用意也是很明显的:老子都给你在说好话了,你就服个软吧,该交代的就交代了,别再当刺儿头了。
可石原老爷偏偏就不领情:“东条是个根本就没自己观点的人,我跟一个没观点的人怎么观点对立?”
不等美国人回过神来,石原又说道:“东条这种人,其实只能当个上等兵,管管十来挺机枪,超过这个数目,估计就该出状况了。而且,他肯定会在法庭上认真做笔记,只不过这些笔记记下来之后到底该怎么用,那脑残肯定不知道。”
美国人算是碰上了一贴烂膏药,软硬不吃偏偏还不是战犯,连拖出去打板子枪毙都做不到,于是只能悻悻而退,能不惹他尽量就不惹。
有时候不得不感叹时代弄人,如果石原莞尔生在今天的日本,断然不会再是什么战争的发动者了,估计多半就是混在人群里上班下班,闲着没事儿的时候跟上司闹腾一番,弄得整个公司鸡飞狗跳,算是一个集二逼和文艺于一身的普通青年罢了。
言归正传,即便撇开侵略战争不谈,和之前提过的那位石原莞尔相比,他东条英机其实也是个变态,只不过是个相当无趣相当恶俗的变态罢了。
他在明治十七年(1884)的时候出生于东京,原籍岩手县,其父东条英教,也是个当兵的,一直做到中将,当年乃陆军大学第一届的毕业生,跟日本骑兵之父秋山好古等人是同期,此人在圈内一般被评价为大器晚成,本来据说还能当上大将的,结果因为受到长州藩阀的打压,在中将的任期内便退役了。
明治三十八年(1905),东条英机从陆军士官学校毕业,成为了陆军少尉,之后,又晋升为中尉,并同时开始报考日本军事最高学府——陆军大学。
跟石原莞尔风风火火一次通过所不同的是,东条英机在明治四十三年(1910)年报考的时候落了榜,第二年复考,再度被刷了下去,估计是考官问他机关枪怎么用的时候他实在是没有石原莞尔的那份豪放连说数个啪啪啪。
虽说已经是出现了一而再的落榜,可为了避免再而三的悲剧,东条英机的几个朋友凑在了一起,组成了一个学习会,就是大家共住一处,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学习,为的是能够在来年的陆大考试中不至于名落孙山。
陪读的好哥们儿总共有三人,一个叫小畑敏四郎,一个叫永田铁山,还有一个叫冈村宁次。
这三人日后都成为了日本军队里响当当的人物,并且还有一个合称,叫陆军三巨头。
其中除了小畑敏四郎之外,另外两个应该是我们中国人比较熟悉的人物,尤其是最后的那位冈村宁次,教科书里的出镜率并不比东条英机要少太多。
而他们学习的场所是在小畑敏四郎家的二楼。
正所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经过一年刻苦学习,东条英机终于在大正元年(1912)的时候,考进了陆军大学。
三年后,他顺利毕业,从此青云直上一帆风顺,到了昭和十二年(1937),已经是陆军中将的东条英机,来到了中国,出任了关东军参谋长。
能够如此官场得意,倒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虽说哥们儿是个罪恶滔天之人,但不管怎么说,无论是怎样的人,他只要是人,那么身上多多少少地便会有那么各式各样的闪光点。
而东条英机的闪光点,其实前面说石原莞尔的时候都已经说过了——他是一个循规蹈矩,没有格外主张且非常注重细节的人。
从联队长一直当到师团长,不管手底下有多少人,东条英机对于过目一遍的士兵名字便能长期不忘,甚至连大伙家里几口人人均几亩地地里几头牛这种相对隐私且繁琐的信息都能牢牢记住,即便是后来当上了日本的总理大臣,他也会经常在自己的府邸内招待士兵,甚至会亲自组织他们参加运动会茶话会等活动。
此外,不管是跟哪个部下见面,东条英机都会记笔记,记完了之后再按照时间,事项以及重要程度分类妥善保存,笔记之全让人咋舌,有时候甚至连他的贴身秘书都要问他借笔记,以补足自己的记录不全。
但这点也曾经被石原莞尔大大地吐槽过:“东条君记笔记那是肯定的,但至于怎么用这些笔记,他就不会了。”
这话说得其实并不错,像东条英机这种已经死板地到了一个极端境界的人,尽管已经拥有了一定的军衔和地位,但是他的思维模式却依然停留在刚刚入伍的新兵阶段。除了机械式地执行上级下达的命令或是照本宣读之外,丝毫没有自己主观的判断。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些他已经不再是人类了,而是一种机械,一种战争机械,同时也是领导们的机械。
东条英机此人的个人修为,平心而论其实还算太不坏,他吸烟,但不好酒,同时也绝不近女色,不光自己不近,连部下和亲戚也看得很紧,曾经发生过这样一个故事,东条英机的外甥山田玉哉中佐,有一次在开玩笑的时候,拉了一把自己妹妹的闺蜜的小手,被东条舅舅知道后,立刻引发了一场轩然大波,他特地把外甥给叫到了自己的家,抄起一根棍子就一边骂一边抽,据说还一边抽一边哭,以示爱之深痛之切。
这人其实是一个典型的因为太规矩,规矩得过了头而变成偏执狂的病例。
昭和十六年(1941),东条英机当上了内阁总理。
因为笔记记得好而且非常忠诚听话,又不似石原莞尔整天冒变态的出个想法,所以他很受天皇的信任,在当上总理之后,又给他兼了内务大臣,陆军大臣,军需大臣,外务大臣以及数日的文部大臣。总而言之一句话,当时日本的内阁几乎是被东条英机给包园了。
成为了全日本的独裁者之后,东条英机便开始大展起了他的宏图。
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放的第一把火是每天清晨去总理衙门上班的途中翻看附近居民区的垃圾箱。
这么做的原因有两点,第一是他想借着垃圾桶里的垃圾来判断群众的生活是不是有改善;第二则是源于当时由东条自己亲口提出的一个相当贱的口号:奢侈是犯罪。
那会儿的日本因长年战争,原本就资源匮乏的国度变得更加捉襟见肘,就在这种时候,东条首相表示,大家谁也不许吃好的不许穿好的,有好东西都得送前线去。
为此,他还专门派出特务四处调查,看看有没有人违背这条命令,一旦有人涉禁,便一律按非国民罪名处理,所谓非国民,放在中国就是汉奸的意思。
为了能够更好的了解到群众们有木有偷偷吃了不该吃的肉,东条英机干脆亲自上阵翻垃圾桶,以便将暗地里奢侈的汉(日)奸给扼杀在摇篮里。
这招关东军在东三省经常用,主要是看中国老百姓是不是私藏大米,曾经当过关东军宪兵司令的东条,做起来自然是熟门熟路了。
第二把火,叫精神原子弹。
虽说经过明治维新,在接连打败了大清帝国和沙俄帝国之后,日本一跃成为了世界前列的强国,但这个国家本质上还是很穷的。至于军备,那更是谈不上先进。
比如像坦克,日本最出名的是九五式,这东西虽然名字叫坦克,但本质就是一辆普通的汽车下面装个履带外面包一层烂铁皮,然后再弄一根短鼻子一样的小钢管就自称是炮了。同时,那外面的铁皮据说平均只有12毫米,最厚的地方也不过17毫米。在那个年代(1930年代),关于坦克装甲的厚度,一般共识是至少25毫米,美国是30毫米,所以即便是在中国战场,也经常会发生日本的坦克被捷克机枪给打穿的事情。
这种堪称纸糊的产品拿去欺负欺负张学良什么的也就算了,真要弄到南方战场跟美国人对着干,那显然是只有挨打的份儿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东条英机便大肆鼓吹精神原子弹,当日军的高射炮打不到美军飞机的时候,他提出,只要有一颗竭诚守护天皇的心,那么即便是用竹枪,也能打败英美鬼畜;当日本空军因飞机性能不如美军从而在战场频频失利的时候,他又提出,所谓飞机,并不是靠人开动的,而是靠精神,才会上天的。
在这种叫嚣下,东条英机亲自带领全日本向美国宣战,并且开始侵占欧洲诸国在南洋的殖民地,将战线大大拉长,并提出要建立大东亚共荣圈。
这种口胡乱来的结果就是日本一次又一次地挨了美国的轰炸,日本的飞机一架接着一架地从天上被打下来。
但东条英机并没有吸取教训,依然对精神胜利法情有独钟,玩得乐此不疲,他甚至还把那套玩意儿给宣传到了日本之外,他以国家元首的名义让人跑到美国,在出生于美国本土的日本二代移民中间宣传爱国主义精神,称你们虽然国籍是美国,但你们的精神其实是日本精神,现如今正值日美开战,你们要把体内的日本精神给挖掘出来,大家拿着枪跟美国政府抗衡,保护天皇,发扬武士道。
我一直觉得今天中国有一批一直把某个出生于美国旧金山拿着美国国籍只是在香港拍过几部电影的哥们儿当中国人精神象征的家伙们其实绝对能跟东条英机合得来。
只不过日裔二代显然不吃那一套,在美国,东条的精神论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冷遇——不是白眼就是吐槽,甚至还时常会伴随着口水和中指。
总之,精神原子弹这招儿,是失败了。
不过凭良心讲这事儿其实也不能全怪东条英机,日本陆军高层的那种思想僵化不接受新事物的作风可谓是由来已久,自日俄战争那会儿起,那帮人便开始信奉并提倡精神万能,几十年来就没怎么好好更新武器装备,到了二战时期都还拿着三八大盖,那玩意儿可是明治三十八年(1905)的古董货啊。
至于冲锋枪,那是直到二战后期才开始量产的高级货,所谓理由,是因为“这东西过于浪费子弹,命中率远不如步枪。”
但是话又得说回来,之所以那么迷信精神原子弹,其原因从客观上来看,主要还是因为日本太穷。
因为要啥没啥,所以不得不搞一些精神方面的自我安慰,像冲锋枪,要是子弹够多的话,浪费就浪费呗,装飞机上啪啪啪地打,多爽。
一定要举例对比的话,可以参照现在日本的宅男。
这帮矮挫丑的废宅们之所以会疯狂追捧一个又一个动漫里的女角色,其最大原因绝不是动漫角色真的有那么完美无缺,而是由于那帮家伙们在现实生活中根本就找不到女朋友。
说白了,聊以自慰。
在干了以上两件事之后,东条首相很理所当然地便被一堆反对声给包围了,毕竟再怎么狂热的时代,也总是会有明白人的。
面对如大海波涛般袭来的质疑声,东条英机也立刻见招拆招第放了第三把火:加强对言论的控制,并清理反对者。
具体的操作手法总结起来为八个字:谁敢骂我,我就整他。
而东条首相整人的最常见方法就是把对方送前线去。
当时太平洋战争已经爆发,日本很快就落了下风并且被美军纠缠上了,所以战场的局势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士兵打仗,早已不是当年在中国的那种提了枪就能去抢老百姓家的老母鸡和花姑娘这种轻松生活了,在美国人强有力的打击下,日军伤亡日益增大,到了后来,上战场这三个字基本就跟送死划等号了。
东条英机要人上战场,等于就是变相把人往死里整。
比如有个记者叫新名丈夫,因为针对东条英机“用竹枪也能打败英美鬼畜”的脑残口号而发表了署名文章称赶英超美需要飞机大炮,于是一下子就算是倒了大霉,年近37岁的他被东条送往硫磺岛赶死,好在最后靠了关系才得以活着回来。
陆军中将前田利为,是战国武将前田利家的后人,当时为日本侯爵并出任驻文莱后备司令长官,在一次作战中被美军飞机给打中专机而落地身亡。因为他和东条素来不和,所以后者居然不算他战死,只算其“战伤病死”。主要意图是扣他们家的抚恤金,好让人孤儿寡母喝西北风去。
还有一个是陆军大将西尾寿造,哥们儿有一次在关西视察,然后碰上记者采访,本来以为会问一些比较宏观空虚的问题,比如你觉得关西人民忠不忠于天皇啊或者是关西的市政建设好不好啊之类,可没想到那些记者也不是省油的灯,专门挑一些又细节又繁琐的东西来提问,一时间西尾寿造答不上来,答不上来就急眼了,一急眼就乱说了起来:“这种鸡零狗碎的玩意儿,老子怎么知道?你们应该去问每天早上刨垃圾堆的哥们儿!”
这话传到总理府,东条当场就上火了,他知道西尾寿造虽然未必是故意说的,但绝对是在影射自己,不爽之下,便把西尾大将给弄退役了。
因为这种被人踩一脚就要砍人三刀的狭隘性格和处事作风,几乎贯穿了东条英机的整个独裁生涯。
他治理国家的主要口号就是和谐维稳,因为只有国内和谐了,稳定了,才能在国外好好打仗。
而和谐维稳的主要靠的则是宪兵和特务。
在东条时代,这两种人几乎是无孔不入的,既对付日本共产党等一系列反东条内阁的政治性组织,同时也会闲着没事儿去欺负一下老百姓。而且他们的所作所为,很大程度上根本就谈不上什么维稳,只是纯粹地在帮东条英机铲除异己罢了。
如此一来,当然就会被人民大众给恨上了。
昭和十九年(1944)年初,日本柔道家牛岛辰雄和其弟子木村政彦合谋,打算暗杀东条英机。
因为后者实在太有名了,人称史上最强格斗家,因此我决定特地插入一段作为纪念。
木村政彦,日本柔道家,最终段位为七段。曾经有过独霸江湖十五年来未有一败的战绩,圈内绝赞其为“木村之前无木村,木村之后木村无”,而坊间的评价则是“鬼木村”以及“史上最强格斗家”。
木村政彦生于大正六年(1917),家乡是熊本,自幼便跟着他爹在加势川的激流河道里用簸箕运石块,以此来锻炼腰部肌肉和手臂力量。
10岁时,木村正式开始学习柔道,流派的名字叫竹内三统流,是一个非常古老的门派,每天的训练时间超过5小时,而且运动量极大,这种生活虽然相当艰辛,却也让年幼的木村受益匪浅。
在中学四年级(相当于现在高一)的时候,木村政彦取得了讲道馆的柔道四段,这一年他只有16岁,两年后取得晋升,成为了日本历史上最年轻的柔道五段得主,一时间木村名声鹊起,人送外号熊本怪童,九州怪物。
当年,木村考入拓殖大学预科,在那里,他结识了自己后来跟了一辈子的师傅——被誉为当时最强格斗家的牛岛辰雄。
而后者一眼就看中了木村的天赋,有意决心栽培他。
牛岛收下了木村做弟子,并且带他住到了自己的家里,每天都给予近乎残酷的训练。
残酷的程度已经到了无法用文字来表达的地步,而且当时也没有能够随时拍摄的工具,所以今天的我们,只能从训练的一些数据里,略微了解一下木村政彦所受到的磨练。
他每天训练时间在10个小时以上,训练的对象一般都是牛岛辰雄专门找来的警视厅警察,甚至是皇宫警察。
10个小时结束之后,吃过晚饭,便是开小灶时间——牛岛辰雄的院子里有一棵几十年的参天大树,他让木村政彦每天对着这棵树击打1000下,后来那棵树被打死了。
树这种东西跟猪牛马羊不一样,就算是被砍了,只要根不坏,那兴许还能有老树开新花的那天,可木村政彦愣是赤手空拳地打死了一棵树,可见其力量之大。
至于在睡觉的时候,牛岛教练还是比较人性化的,并没有做出只有动画片里才会出现的趁人睡着给人一棍子之类训练反应敏捷的行为,而只是让木村在躺下之后高度集中神经,进行冥想,同时,他的睡眠时间一般不超过3个小时。
这种近乎严刑拷打式的地狱训练,最终取得了非常可喜的成果:木村政彦几乎被锻炼成了一个超人式的武林大侠,他能一口气拎着100公斤的哑铃随便捯饬,玩上个把小时连口气儿都不带喘;小酒杯口粗的钢铁管,不怎么费力地就能折弯了;据说有一年盛夏,师傅牛岛辰雄觉得热,叫徒弟给拿一把扇子来扇扇风,没曾想木村政彦直接就跑到屋子里,把铺在地上的一大块榻榻米给掀了起来,跑到院里拿它当扇子,对着师傅就是一阵猛扇,吹着猛风的牛岛辰雄被徒儿的那种近乎无穷的力量给震撼地目瞪口呆。
昭和十五年(1940),日本举办了一次天览武道试合。所谓天览武道试合,就是指天皇亲临观摩的武道比赛,有相扑,柔道,射箭等等,因为天皇未必每时每刻都有空,也不是每隔一段时间都能抽出时间来,所以这种比赛没有固定的举行规律,像上一次举办,是在昭和九年(1934),再上一次,则是在昭和四年(1929)。
因为比赛没有固定时间,而且又是天皇御驾亲临,所以这场比赛的冠军无论是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莫大的殊荣,甚至被誉为是日本当时武术界最大的荣耀。
木村政彦的师傅牛岛辰雄,是昭和四年(1929)天览试合的亚军,昭和九年(1934)那会儿他也有参加,并且放出豪言,如果没有取得冠军,就一死以谢天下,但结果却因突染肝病,无法使出全力,连前三都没拿着,虽说后来历经众人苦劝终究没有寻死,但哥们儿也自觉再没有脸面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了,于是便再30岁这个黄金年龄的时候早早地退了役,在碰到弟子木村政彦之后,便把自己的梦想全都寄托了在他的身上,发誓要把这天资超棒的家伙培育成新一代天览武道试合的冠军。
而木村政彦倒也非常给力,在报名参加昭和十五年(1940)的天览武道试合之后,学着他师傅当年那样,放出豪言,声称如果拿不到冠军,就切腹。
为此,木村政彦还专门在晚上的业余时间弄了一把没开过封的刀在肚子上反复比划,算是练习。
那一年的天览武道试合最终以木村政彦技压群雄一举夺得冠军而告终,此次,他当之无愧地成为了日本柔道界中的最强者。
但这种光辉非常短暂,两年后(1942),木村政彦被拉了壮丁,被迫当了几年大头兵,等到复员回国,都已经是战争结束的那会儿了。
不过当时谁也不能预见这倒霉的战争何时结束,所以无论是木村还是牛岛都觉得不光是自己前途暗淡,就连整个日本,也正处於万劫不复的地狱中。
而之所以将日本置于地狱的,正是战争。
所以这两位决定让战争的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具体的手法是他们从军队里偷个炸弹出来,然后由木村抱着去找东条自爆。
据说这师徒俩人还曾经将这个计划透露给石原莞尔过,并且问他可行不可行,结果那个巴不得东条英机赶紧去死死越难看越好的变态奇葩几乎没作任何考虑就连连点头,笑而称善。
幸而当年七月的时候,东条英机辞职了,于是也就没了暗杀他的理由,此事便算作了罢了。
这里的“幸而”并非指的是东条英机,而是在说木村政彦。
如果这位天才格斗家因东条英机这种人而白白送了自己的性命,那就真的太可惜了。
东条英机辞职的原因是他干不下去了,这个实属正常,从大方向来看,当时日本已经濒临战败,除了一帮被忽悠成脑瘸的哥们儿还在那里叫嚣大东亚共荣斩英屠美地自己哄自己高兴之外,几乎任谁都能看明白,这个国家已经快要完蛋了,而且国内的经济也是一地鸡毛,老百姓已经混到了连肚子都吃不饱的可悲田地了,在这种情况下,骂名满门,已然被全世界人民都深恶痛绝的东条英机要是再赖在首相位子上,那就有些太自寻死路了,事实上除了之前说到的木村政彦以外,同时在想着要暗杀东条的人,还有好几拨。
所以他辞职了,趁着自己还没被砍死的当儿,赶紧走人。
7月18日,东条英机辞去首相之职,接着,又将身上所有的兼职也一并辞去,只保留了陆军大将的军衔。
东条英机的辞职,往好听了说叫形势所逼,往直白讲其实就是临阵脱逃。
这话不是我说的,他自己都这么觉得。7月22日,首相官邸举行了一个大型的欢送派对——欢送东条英机光荣退休。
在宴会上,他拿着酒杯说道:“虽然想方设法改组内阁,可到头来,却几乎遭到了所有重臣的反对,不得已,只能退阵了。”
这里用的“退阵”二字,足以说明了问题。
但逃得了初一,却终究是逃不过十五。
昭和二十年(1945)八月十五日,日本宣布战败投降,接着大批美军进入本土,开始处理战后事宜,比如追究这场战争的责任者。
首当其冲的当然是东条英机。
在接受日本投降之后,占领军最高长官麦克阿瑟命令部下索普准将去把东条英机抓来,然后这个索普准将玩了一手二道贩子,没有亲自动手,而是又将这个命令丢给了自己的手下,中校库劳斯。
库劳斯判断,东条英机应该已经逃走了,但应该还没走远,基本上能锁定在东京以及周边这一圈的范围里。于是他下令手下,对日本首都及其周边地区进行了大范围的搜索,但奇怪的是,压根就没找到东条英机的影子。
因为东条英机压根就没逃,而是一直呆在家里,而库劳斯压根就没想到那哥们儿没逃。
等到大老美反应过来并派人上门的时候,已经是当年的9月了。
在那段被人寻找的日子里,东条英机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其实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纠结。
纠结到底要不要去死。
其实自日本投降以来,东条英机就明白,自己这回是少不了要被追究责任了,而且这责任一定重大,基本上就是要拖出去枪毙的罪名。
为了避免这种丢人又丢命的事情发生,所以他想先行一步自我了断。
当时日本的很多军政要员都在帝国崩溃之时选择了自杀,有名的比方说阿南惟几,田中静壹等人,故而东条英机也想步他们后尘赶一套时髦。
但同时他又不想死,毕竟生命只有一条,谁也都想活下去。
万一到时候只判一个死刑缓期两年或者无期徒刑呢?
尽管自知罪大恶极,但只要没看到那明晃晃的鬼头大刀或是黑洞洞的枪口,那么总会抱有一丝侥幸的,这是人性。
到底是死还是不死,本来这事儿就已经够让人纠结了,但更要命的还不止这些。
话说在昭和十六年(1941)一月的时候,东条英机曾经亲手制定并出台过一部叫《战阵训》的训令,这玩意儿主要就是用来规范当时日本军人行为的条例,其中,有一句话和一个词最为有名,那句话叫“军人应将被俘视为耻辱”,那个词则是“玉碎”。
总之,就是全面彻底地否定了投降苟活这一行为。
作为训令的原创作者,东条英机如果在这种关口上选择了与之背道而驰的做法,那显然是不合适的。
可他是真的真的不想死。
万般纠结之下,东条英机想到了找人商量商量。
于是他把同为陆军大将的下村定给叫到了自己的家,跟对方说自己这几天一直有一种想跳楼的欲望,怎么办?
下村定一听这话连忙摆手,说东条君这可使不得,你千万不能死,全日本都可以死,唯独你要活着。
至于理由,那位下村大将倒也说得很清楚:“这虽说是投降,可却是整个国家的投降,绝非是你东条君个人的投降,所以,即便活下来,也绝非是什么耻辱。”
而且,下村定还略谈了一些自己的看法,比如说虽然会追究责任人,但你东条英机也未必就真的会被当成罪犯,即便退一步讲真的成罪人了,那也不见得就必然会枪毙,毕竟你又没干什么天大的坏事。
这番话一说,东条英机放心了,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客客气气地送走了下村定。
而下村定那边,也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是真怕东条英机万一想不开来个三长两短的。
不过倒不是心疼东条,而是另有所想。
下村定其实是个明白人,他知道东条英机这种人其实说白了必然要被抓起来受审,而且十有八九是要挨枪子儿,对于他而言,死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但东条英机是受审了之后死,还是受审前自杀死,这却是个大有讲究的事情。
受审之后拖出去一枪,那他便是以一个罪人的身份死的,以一个把所有罪名都承担在自己身上的罪人的身份去死,那么东条至少还是有点作用的——因为他担走了这些罪名之后,别人就不用担了。
若是东条提前自杀,尽管仍然可以把他认作罪人,但这终究不过是嘴巴上说说而已,从法律的角度来看,一个已经死掉的人,是不能被当成罪人的。
那么这个罪该由谁来担呢?
答案是天皇。
美国人无所谓九一八事变是谁发动的,也不关心卢沟桥事变中那个小便的日本士兵到底是真的尿急还是另有隐情,他们只想知道,昭和十六年(1941)十二月的那场拉开日美大战序幕的珍珠港事变到底谁才是幕后策划,以及在南方战场上对美国战俘进行虐待杀害到底是谁的意思。
提出要跟美国开战的人是东条英机。
纵容属下虐待战俘的人也是他。
但如果他要提前死了,那么根据追究责任的一般法则,这事儿就会落在当时的最高统治者,被全日本视为神灵的天皇头上。
这是下村定以及其他日本人所不愿看到的。
或许他东条英机都不愿意看到。
虽然这哥们儿名声已经烂了大街,但也不是说全日本就真的每个人都对其深恶痛绝,至少还有那么一两个人在那里觉得这东条英机其实人不错。
昭和天皇就是其中的一个。
在天皇眼里,东条英机虽说未必聪明过人机智勇敢,但至少是个相当忠心的臣下,不管是不是能用来堪大任,但好歹可以信任。
在东条英机等于是众叛亲离之下黯然下台之后,昭和天皇还专门写了一份安慰信,弄成圣旨跑去东条家宣读,弄的他大受感动。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所以不管东条英机到底是为了天皇还是真心想活下去,总之他确实是放弃了自杀的念头,开始静静地等待着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只是不料不久之后,自杀这事端,居然又再度兴起了一回。
当年9月11日下午,确定了东条英机行踪的麦克阿瑟正式下达了逮捕令,于是一群美军士兵和各国记者便一窝蜂地往东条府邸奔了过去,才三点刚过,门口便已然人山人海,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4点左右,负责此次逮捕行动的总指挥库劳斯中校抵达现场,小手一挥,下令敲门。
东条英机亲自给美国人开了门,看了这架势,他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于是便表示,你们在门口稍后,我进去换一套衣服。
说着,也不管人答应不答应,便又关上了门,径直走回了屋里。
于是大伙就这么戳在门口静静等待,一直等到4点17分,里面响起了一声清脆的枪声。
当时大伙的第一反应是东条开枪拒捕,所以记者立刻退后,而美军则亮出了随身携带的长短家伙,破门而入。
当冲到东条所在的那间房里之时,映入眼帘的,则是一个浑身是血躺倒在椅子上的家伙。
不用说也知道那人正是东条英机,在椅子下面,还掉落着一把小手枪。
他自杀了,但未遂。
其实自杀这事儿东条英机早就在谋划中了,虽说一度是被下村定给劝过去了,可不知怎么搞的想着想着又想到去死了。
但到底该怎么死法,却又成了一个大问题。
按照武士道,应该是切腹的,但东条怕疼,于是作罢;若是按照近代军人的惯例,则应开枪打太阳穴,但东条英机生怕一枪爆头之后什么白的红的酸的辣的都喷了出来不雅观,于是又不干了,思前想后,他决定用手枪打心脏,一枪毙命,既美观又爽快。
但作为一个对医学知识几乎不怎么懂的外行人,东条英机虽说大致是知道心脏位于左胸,但具体究竟在哪个位置,他不知道。所以在自杀前数日,还特地去请教了一个医生,让他用黑色墨笔在胸前圈了一个圆,再点了个小黑点,算是心脏示意图,等到真要自杀了,直接用枪口堵着小黑点再扣动扳机就行。
之后,东条英机生怕那玩意儿褪色影响了自己的自杀大事,所以每逢洗澡后还要夫人特地用黑笔再给描上一回,可不知怎么搞的这描着描着就给描走位了,东条英机那自杀的一枪,居然没打中心脏,直接擦边而过,击穿了左肺。
所以他当场没死,然后被美军送去了医院,经过全力抢救以及一场手术之后,给弄康复了。
同时这事儿也成了当时一个全世界范围的大乐子。
这是肯定的。你说人活一世,但凡四肢还在健全,虽然未必能活得随心所欲,可要真想死,那却是绝对没问题的,你开煤气上吊放一把火跳楼跳河的都能结果自己,又何必去玩这一套呢,原本是想秀一把自己铁骨硬汉不怕死,结果却活生生地把这场悲壮剧目给演成了狗血搞笑剧。
事实上早在事发当时,当那群围在东条英机身边手忙脚乱地给他抢救的美国兵看到了那把用于“自裁”的小手枪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失声笑了出来。
因为那是一把口径22毫米杀伤力几乎可以被评为最弱的小手枪克鲁特22,用那把枪打胸部,即便是真的给打准了,估计都能救活。
更为讽刺的是,东条英机虽然只是秀一把自戕于人民,可却还居然非常煞有其事地给准备了一张遗书。在他自杀的第二天,这份玩意儿便被各大媒体纷纷登载。大致内容就是说他东条英机是想着用一发子弹来解决自己生命的。因为所谓的那场大东亚战争,本是非常英明的圣战,其出发点是考虑到东亚诸国的国民非常可怜,想要解放他们,并且希望“十分郑重地不出现失误地来处理全局”,只不过突然就变成了现如今的那一地鸡毛的局面,自己确实应该承担全部责任。只不过,那个军事法庭,估计多半是由战胜者给组建的,自己作为战败方,并不愿意接受敌人的审判,所以,打算一死了之。
在信的最后,东条英机表示,天皇陛下万岁,自己就算死了,也要化作护国厉鬼,守护着皇上。
然后在最后的最后,他又称,自己只是不想接受那不公正的胡乱审判这才选择自尽,绝不是害怕受到正义的裁决所采取的逃避之举,我东条英机是不害怕的,比如这尸体,你们美国人就能拿去发泄,怎么样都无所谓。
此文一经刊登几乎是骂声一片,日本上下对此的普遍反映是“令人感到极为不快”。就来今天一直被论为右翼的那个石原慎太郎也曾表示:“阿南惟几自刃,就连公家出身的近卫文磨都服毒自尽了。”
公家就是贵族,在日本虽然是华贵的象征,却同时也是软弱的代表,石原慎太郎拿近卫文磨来比东条英机,其用意很明白:你这天天叫嚣武士道,而且还是正经武士家族出身的家伙,连一个公卿老爷都不如。
再说被救活之后,东条英机还是被送上了他一百个不愿意去的审判庭。
昭和二十三年(1948)十一月十二日,远东国际法庭以策划攻击珍珠港以及杀害战俘和一般百姓等一系列罪名,判处东条英机绞刑。
12月22日,东条英机等一干同被宣为死刑的战犯来到了绞刑架前,其中有板垣征四郎,土肥原贤二等15人,因为这些战犯罪孽最大等级最高,所以史称甲级战犯。
行刑的准确时间是23日零点,虽然已经一只脚踏在了棺材里,但东条英机却依然没有反省,在临刑遗书中,他这样写道:尽管对日本国内而言,我自认是犯下了不可饶恕也不可挽救的弥天大错,但关于在国际方面所被指控的罪行,我却始终无法承认,今天我之所以能坦然地走向刑场,纯粹只因为我想向天皇和日本国内的民众谢罪罢了(下略)。
他似乎到死都不明白这个一个理儿,那就是不光日本人是人,其他国家的人,也是人。
其实就算是在今天也总有那么一群傻帽儿不明白这个道理,总觉得只有自己国家的人是人,其他的那就是非吾族类其心必异了。
这种人死不绝的,就算把全世界的绳子都给扯断了都绞不完他们。
被执行死刑之后,东条他们的遗体并没有归还给家属,而是在当天晚上就被拉倒了横浜的久保山火葬场给火化了,接着骨灰被送上了飞机,并被撒在了太平洋上空。
本来人死了事儿也就该完了,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昭和五十三年(1978),以东条英机为首的,曾被远东国际法庭判为甲级的众日本战犯们的名字,被供奉在了靖国神社。
这也就是至今依然未决折腾得整个东亚都吵吵嚷嚷的靖国神社问题的开端。
如果要就事论事地话,个人觉得这其实是很不合理的。
即便是无所谓中国人民和其他亚洲国家人民的感情,东条英机那些人的骨灰也好牌位也罢,都是不应该放到靖国神社里头去的。
所谓靖国神社,名出《左传僖公二十三年》中的“我以靖国也”,意思就是安定,守护国家。
这座神社建立的初衷,是为了祭奠那些为了国家而献出生命的人,当然这里的国家指的是日本。
所谓“献出生命”,粗俗地讲就是死,不过这死也有讲究,他一定要为国而死且不得好死,比如战死,战伤医治无效死,战争期间得了传染病死,再或是救火的时候被烧死等等。
总之就是非常清高壮丽地横死,类似于烈士的死法。
而东条英机他们显然既不是战死也不是救火烧死,而是被审判了之后送上绞架的死囚,是罪人,单从这点上来讲,他们其实是没有资格进入靖国神社被众人祭拜的。
但最终他们还是被放入了靖国神社,理由是那些人觉得他们虽然是经过审判后的死刑犯,但怎么着也是为国而刑,为国而死,所以,勉强就算他们一份吧。
同时还给了包括东条英机在内的所有甲级战犯一个特好听的集体称号,叫昭和殉难者。
大有一副把加害人洗白成受害人的腔调。
这事儿如果要我来评价的话,那我只能说做的很不漂亮,太小家子气了。
其实这么做的用意很明显,无非是对那场远东国际法庭的审判结果不满罢了,觉得东条英机他们虽说是战犯,但绝非是真正意义上的罪人,即便是,那也是为了国家而获罪的。
其实人各有志,你要真这么觉得那也不能拿着棍子敲你脑袋让你放弃这样的观点,那你干脆就光明正大地提出异议呗,没必要偷偷摸摸地秋后算小账,直接表态不接受远东法庭的审判结果,直接说他们是不平等条约,不平等宣判,那不就得了,又何必当面一套接受审判,背后一套直接把罪人当神灵供奉咧。
这话似乎是扯远说过了,罪过,罪过。
其实东条英机这个人吧,他犯下的大多数罪行,其实都是立足于当时日本人本身的一种非常纯朴的狂热情感之上的,比如用“爱国”“卫国”为口号,号召几乎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干一些近乎是拿起家里晾衣服的竹竿捅飞机的勾当。
谁要不捅,谁就是不爱国。
谁要是不去送死,谁就是不爱国。
所以,以爱国的名义,都去死吧。
前几年NHK还是什么电视台做了一档反省战争的节目,在街头学校采访取材,想问问现在的日本年轻人对战争的看法。
结果当一个男孩被问起如果国家要你以身殉国你会不会去的时候,他笑着回答:“如果是一个要人民为它而死的国家,那就干脆让他灭亡好了。”
当时我就觉得东条英机的牌位是不是还留在靖国神社里或者打算被挪出来放在其他的什么地方实际上都已然无所谓了,因为这个人的所谓的“精神”也好“理念”也罢,都已经是荡然无存了,说得不客气一点,东条英机对于现在的我们而言,根本就已经完全失去了历史意义和价值,他不过是印在黄纸文献上的一个普通的历史名词罢了。
战后改革
昭和二十年(1945)八月十五日,日本战败投降,标志着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终结。
战败未必是坏事,至少一个新时代被拉开了序幕,至少不再会有人蹲在澡堂子里听你和朋友说悄悄话了也不会有人半夜偷偷翻你家垃圾桶看你有没有偷偷吃肉了。
根据占领了日本的美国人的意思,战后日本当然是不可能再走军国主义道路了,而是得民主,得自由。
就在日本投降后不久,美国占领军总司令麦克阿瑟就向时任日本首相币原喜重郎提出了五大改革指令——没错,是指令:
1.废除秘密警察,即特高
2.鼓励劳动组合
3.解放妇女
4.教育自由化——即学生们不再需要搞各种膜拜天皇的仪式,也不用再死记硬背那篇《教育敕语》了。
5.经济的民主化
虽然这实在是有些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味道,但换一个角度来讲的话,这也意味着民主的春天再度降临了。
当年12月,GHQ又发布了《神道指令》。
所谓GHQ,就是联合国最高司令官总司令部的简称。
所谓《神道指令》,则是针对日本多年来奉为国教的神道教所下达的一道指令。
神道教这东西说来话长,在此就不做详细介绍了,在军国主义时代的日本它曾经被大力宣扬,其主要原因是想确立天皇是神而不是人这个概念。
所以在指令中GHQ明确表示,从今往后日本将实行政教分离,不允许再搞什么君权神授之类的说法,也不允许再说天皇是神,同时也禁止各类文书中出现“大东亚圣战”“皇国兴亡”等反动词语。
或许是为了响应GHQ的这道指令,亦或是本身就属GHQ的另一项指示,总之在第二年(1946)的1月1日,昭和天皇下发了一道名为《人间宣言》的诏书,昭告全日本国民,自己身为天皇,但并非是神,而是和大伙一样的普通人类。
搞完这些东西后,GHQ便开始了另一个重大计划——重新立宪。
这是自然的,事到如今,那部《大日本帝国宪法》怎么可能继续用,作为一个新生国家,势必得要有一部新生的根本大法。
昭和二十一年(1946)十二月,根据GHQ的指示,日本政府以及贵族院和众议院共同出人出力,组建了一个旨在重订宪法并且普及新法的组织——宪法普及会。
该会会长由东京帝国大学法学博士出身的前厚生大臣芦田均担任,同时又找来了一群当时日本屈指可数的法学界人士来担当顾问,一群人在联合国占领军的指导下鼓捣了小半年,终于在昭和二十二年(1947)的5月3日,制定出了一部新的宪法,也就是沿用至今的《日本国宪法》。
所以5月3日也是日本的宪法日。
和之前的《大日本帝国宪法》相比,《日本国宪法》的最大不同点主要有三方面,第一叫“国民主权”,第二叫“尊重基本人权”,第三叫“和平主义”。
尤其是第三个,在宪法第九条中有明确表示,日本放弃交战权,不设军队。
此外,对于皇权的处理也较之上一部宪法有着很大的不同。
新宪法虽然仍采用的是三权分立,但却是真正意义上的分立,所谓天皇,从此之后只是一个单纯的国家象征。
不过,却不是一个太太平平的象征。
话说在宪法制定完后不久的昭和二十六年(1951),当时的昭和天皇巡幸了关西地方,在此过程中,又造访了京都。
然后作为京都的最著名学府之一的京都大学,当然也是天皇必去的地点之一。
当时京都大学正值校园文化节,日语叫文化祭,京都大学的学生们特地准备了“战时学生兵遗书展”和“原子弹爆炸展”这两大主题,以宣扬反战和和平。
应该讲这两个主题是很受欢迎的,当年7月对普通市民开放,仅仅数十日,参观人数就超过了三万,因此主办的大学生决定,把这两个展作为保留项目,等到11月秋季文化祭的时候再拿出来给大伙看。
本来这事儿说得好好的,结果偏巧不巧地天皇来了,由于大学方面考虑到这种不和谐的展览内容实在不能入皇上的龙眼,故而下令秋季文化祭延期,一切等天皇离开京都再说。
于是这就引发了众多京大学生的不满,大家纷纷明里暗里地表示,你这么给我们做初一,就别怪我们给你做十五。
有人说从人类的历史发展来看,这世上最难缠的是那些被誉为天之骄子的大学生,这话似乎不错。
11月12日,昭和天皇驾临京都大学,京大上下两千余名师生早早地就来到了正门口夹道欢迎,但也有一群人打着高三米宽两米的横幅,上面写着“曾经是神灵的您让我们无数先辈的生命终结在了战场之上,所以请无论如何都不要再成为神灵了!也请多看看学生们的遗言吧!”
落款是全体京都大学学生。
这摆明了是在挑衅,但很快,更加赤裸裸的东西也上演了。
为了欢迎天皇进学校,当然要有音乐,以此当时在京大正门有一辆特地开来的隶属于《每日新闻报社》的采访车在那里来回播放日本国歌《君之代》。
结果一帮学生也戳在正门,高声合唱反战歌曲《守护和平》,而且声音非常洪亮,几乎压过了国歌之声。
学校方面一看大势似乎不妙,于是连忙带了警察把这群捣乱的孩子们给强行押了下去,而学生当然不肯乖乖就范,双方就这么来回磨蹭到下午1点20分,天皇真的到了。
虽说左耳君之代右耳护和平,但昭和天皇却并不在意,悠然自若地踏着方步走进了校园,大学生们一看皇上不吃这一套,于是便使出了第二招。
一个叫中冈哲郎的警大学生写了一份“公开质问状”,想要交给天皇,请天皇回答状子里的“质问”。
该质问的开头是“作为一名人类,看着您(天皇),我感到无限的同情。”
然后分五问:1.请问皇上这次西巡花费公帑无数,对此您有何看法?2.如今正值朝鲜战争,请问皇上有何看法?3.朝鲜战争会不会把日本也拖入其中?4.假设日本也被卷入,那么是否意味着宪法中“放弃战争”这一说即将成为扯淡?5.请问皇上是否认为自己对于之前的那场战争需要负起相应的责任?
虽然这张小纸条最终在保安人员以及学校方面的严防死守下没有被送到昭和天皇的手里,但当下午两点天皇结束访问准备离开京大的当儿,还是突然冲出来了一批学生,将皇家行列围住,高唱那首《守护和平》。
天皇仍是泰然自若地闲庭信步,但京都大学却再也不能坐视不管了。访问结束后,那些带头唱歌的,举牌子的,写状子的学生一律都受到了程度不等的处分。
这事儿做到这一步还不算完。话说天皇在京大的遭遇很快就被随行的记者给原样不动地宣传在了报纸杂志和收音机里,于是便在全国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诚然,当时的日本已经不再是那个唯天皇是神,为天皇抛头颅洒热血死全家都在所不惜的军国主义时代了,而且天皇本人也发表了人间宣言坦诚自己是一介人类,但是他在广大日本人心目中的地位,从本质上而言还是跟站前一样,是神圣无比的。
即便不神圣,却也是不容侵犯的。
至少像京大学生这样侮辱,是肯定不行的。
事发后的第二天,《京都新闻》就载文一篇,题目叫做《对天皇的无礼和京大的责任》,文章对学生的行为进行了非常严厉的责难,并且直言称之为“不敬”,要求给予主要行为人以法律上的惩处。
而民间的呼声则更加刻薄,有要求京大生跪下磕头道歉的,有声称要提着菜刀上京大砍人的,更有甚者,给文部省上万言书,要求废校——也就是彻底关闭京都大学。
这其实是一种只有在那个时代日本才会有的景象——很大一部分人仍是一如既往地支持爱戴天皇,而还有一群人在经历了战争的黑暗压抑岁月后,对天皇的存在彻底起了质疑。
五五年体制
就在京大挑衅天皇事件发生的那段日子,整个日本的政治局势也产生了很大的变化,总体来说就是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左右之分。
话说在新宪法制定后,因为提倡民主自由出版自由上街散步自由以及结党结社自由,所以一夜之间新型政党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地都给冒了出来,其中既有新生产物也有老铺新开——比方日本共产党。
政党林立的直接后果就是政党对立,大家政客相轻谁都觉得谁是乡村俱乐部而唯有自己才是为国为民的政治集团,然后又恰逢在昭和二十六年(1951)日本跟美国签订了讲和条约以及日米安全保障条约(安保条约),针对这两个条约,诸党一下子就非常整齐划一地分成了两派——左派和右派。
其实就是我们通常说的左翼和右翼。
其中,当时日本最大的政党社会党也因此分成了社会左党和社会右党。
其实社会党是一个比较典型的左翼政党。
话说在日本刚战败后,因为瞬间百无禁忌了,再加上世界局势又愈来愈向着美苏两大阵营争霸靠拢,故而列岛社会也就自然地出现了一股共产主义潮流,觉得唯有学苏联的社会主义才能救日本。
其中,日本社会党就差不多是有这样倾向的一个政党。
这个党的历史其实并不长,它是在战后由几个非共产党系,但却主张社会主义的团体势力联合组成的一个新政党,其中主要的母体叫日本社会大众党,简称社大党。
社大党成立于昭和七年(1932),虽然名义上是无产阶级政党也确实支持社会主义,但因为他们一不反对天皇二不反对战争,仅仅只是提倡改善劳动人民生存环境,所以多年来倒也一直相安无事,属合法政党,结果没想到在昭和十五年(1940)的时候,社大党内部发生矛盾,一部分持反战意见的人在忍了七八年后终于爆发了出来,和亲军部的成员相抵抗起来,双方互相之间一闹腾,便弄了个不欢而散。
顺道一说,现在冲绳有一个冲绳社会大众党,和这个党并无一毛钱的干系。
日本战败之后,原先因解散而已经四分五裂了的社大党成员们又因新宪法允许可以自由言论自由组党而再一次地聚集在了一起,同时他们还拉拢了好几个战前的社会主义政党,比如日本劳农党,劳动农民党和社会大众党等等,一起组成了一个全新的党派——日本社会党。
换句话讲,日本社会党具有以下三个特点:首先他确实是一个有社会主义倾向的左派政党;其次这个政党由很多其他政党拼组而成;最后,它的人数非常多。
这也就难怪会分裂成左右两党了。
其中,左党有些倾向于马克思社会主义,旨在建设一个跟共产党要求差不多的社会主义国家,对于跟美国媾和,他们并不情愿;而右党则更希望把国家打造成带有欧美风格那样的社会民主主义国家,对于跟美国的种种合约,他们将其视作一种重新融入世界大家庭的机遇。
其实还有中间派,他们要求建立的是民主社会主义国家,其实就是介于两者之间,但通常中间派就是墙头草夹层板的代名词,因此这拨人的存在感一直都不怎么高。
但不管怎么分裂,社会党终究是社会党,即便叫了左党右党可它仍是一个党,而且还是最大党之一。
而且就在当年,随着国家总选举的即将来临,分裂成左右两派的社会党为了大局,便又破镜重圆,重新结合在了一起,并提出执政口号:守护宪法,反对安保。
安保就是安保条约,这个我们之后会说。
平心而论,这是一条很得民心的口号。
于是万恶的资本家们不干了。
且说就在社会党重新统一后不久,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的日本财政界诸财团们纷纷出钱出力,将原先的两个保守党自由党和民主党拼在了一起,组成了自由民主党。
也就是后来一党独大,称霸日本政坛至今的自民党。
其实无论是民主党还是自由党,在当时都是日本屈指可数的大政党,以第二十七次众议院选举(1955)为例,社会党左右两派相加得席位156,而民主党则有185席,自由党少一些,但也有112座,这两党要是合并,那即便是声望正高的社会党,也未必能抵挡得住。
顺道一说,今天的日本第二大党日本民主党,其实也是从自民党所出,它是4个由自民党分裂出、成立较早的反对党合并而成,这四个政党分别是日本民主党,好统治党(Minseito),新进党(ShintoYuai)和民主改革党。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再说自民党成立之后,便立刻展开了自己的使命——和社会民主党对上了眼,双方在互相宣传自己的理念以及攻击对方之余,还把眼光盯在了同一个目标之上,那便是下一回,也就是第28回众议院总选举。
日本战后实行的仍是两院制,不过原先的贵族院没了,被换成了参议院,参议院议员的任期理论上为6年,并且没有任期中的解散。但是每隔3年会对全体席位的半数进行一次改选。采取以都道府县为单位(席位1~5)的选举区制(大选举区制)和以全国为单位的比例代表制(非拘束名簿式)混合制,同一个人选不能在两种制度下同时成为候选人。
而众议院则不一样,众议院议员任期为4年,或者在议院被解散的情况下可以另行总选举,由于它有途中解散的制度,被认为较能忠实地反映民意,故相对于参议院而言反而是众议院拥有较高的地位,这叫做众议院优越制。
这话如果这么生硬地讲出来的话可能比较难理解,因此我们来详细说一说众议院的解散和优越。
首先是解散。
日本众议院的解散大体可以分为两种,第一种是众议院对内阁提出不信任案时,为了表示和内阁大佬势不两立到底的决心,而后宣布解散,属于对抗的一种手段;第二种叫做行政解散,根据宪法,内阁具有解散众议院的行政权力,所以当内阁在真的视议院为眼中钉肉中刺时,便有权将其解散。
可能有人会问那这岂不是意味着议院从此就在内阁掌控之下了?
其实倒也未必,因为根据日本宪法,众议院无论是中途解散还是做满四年,一届没了之后必须在40天内再选一届新的出来,也就是说纵然你内阁不辞辛劳四十天解散一次,老百姓也能不辞辛劳四十天再选出来一次,到头了糟蹋的还是内阁大佬们的名声。
说完了解散来说优越。
所谓众议院的优越,具体表现在以下5个方面:
1.众议院通过,但遭参议院提出异议的法案,若经众议院议员出席者三分之二以上的多数再度通过,则自动立为法律(日本国宪法第59条第二项)。
2.预算之议决、条约之承认、内阁总理大臣之指名诸事项,若参议院与众议院的决议不一致,且召开两院协议会亦无法达成共识时,或是参议院在一定期间内无法议决该项众议院的决议,则众议院的决议将自动成为国会全体的决议(宪法第60条第二项、第61条、第67条第二项)。
3.预算案由众议院先行提出送审(预算先议权,宪法第60条第一项)。
4.内阁不信任决议只有众议院可以行使(宪法第69条)。内阁不信任案的通过(或内阁信任案的否决),将与内阁总辞与众议院解散一并进行。
5.国会会期的决定,若两议院无法达成共识,或是参议院无法议决,则依众议院的决议办理(日本国会法第13条)。
PS:众议院在修宪案上并未享有优越权。又,众议院虽可针对阁员个别行使不信任决议,但该不信任决议并无法律上的效力(亦即,众议院可以行使内阁不信任决议来迫使内阁总辞,但无法透过不信任决议来迫使个别阁员下台)。
总而言之,两大政党最多再有4年时间就要决战巅峰了。
顺便需要指出的是,此时日本的选举手法较之明治大正时代也已有了很大的不同。
话说日本在昭和三年(1928)时就已经确立了普选制度,不过当时规定的是只有25岁以上的男子才拥有选举以及被选举权。
然后到了二战战败之后,在联合国占领军的指导下,日本女子才第一次有了选举被选举权,在昭和二十一年(1946)的第22回众议院选举中,有39名女性被选为众议院议员。同时,男子投票的年龄也从25岁缩短到了20岁,而这条法律至今亦被沿用。
不过被选举权的年龄限制则有所不同,众议院议员要满25岁,参议院议员则要满30岁。
无论是社会民主党还是自由民主党都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第28回总选举,这个我们刚刚说过,论其原因,不仅仅是因为这是两党首战,跟和当时的局势有关。
时为上世纪50年代中后,随着朝鲜战争爆发,日本因战得福大大发展了经济,迅速走出了一直笼罩在自己头上的战败国阴影,昭和三十二年(1957)四月二十九日,日本上映了一部由新东宝拍摄的影片——《明治天皇与日露大战争》。
日露战争就是日俄战争,以前的日本人喜欢根据发音把俄国叫作露西亚。
片子主要说的是日俄战争中,在明治天皇的英明睿智的伟断下,大日本皇军勇敢奋战,大胜猎枪沙俄帝国。
虽然乍看之下这不过是一部战争片,但其意义却是非同凡响。
话说在战败之后,日本的文艺界一度陷入了无尽的低迷与黑暗状态,虽说有自己的电视台,但罕有电视连续剧,这是因为电视剧需要经过特别严格的审查,剧中如果一旦出现“报仇”啊“讨伐”啊之类容易让人联想到打仗,战争的情节,那就会被直接卡死。
同时,柔道,剑道之类的武道也被禁止,因为这些容易让人想到“武士道”,真要浑身痒痒了想试试身手拳脚,倒也不是不行,那就玩格斗吧,这是从美国给引进来的,比较有政治方面的安全感。所以当时很多日本的柔道家,空手道家都改行做了格斗运动员。
以上这些都是美国人定的规矩,也是由美国方面亲自指派的审核员,为的是防止日本人通过文艺节目体育运动来宣扬军国主义甚至是复辟军国主义。
所以某些人在自己的著作中提到说战后的日本在美国的压迫下多放一些诲淫诲盗的电影来毒害青少年这个讲法其实相当不靠谱,那种容易让人产生不好联想的玩意儿在当年的日本多是要全面禁止的。
因为长年累月地这么往死里卡,故而那段时间日本有意思的电视片特别少,纵观战后十五年,日本正式播放过的电视剧总共不过才5部而已。
电影当然也是如此,制片公司对题材的把握非常重要,稍有不慎就会惨遭禁映。
结果现在这么一部说好听点叫宣传先皇英明说难听点叫鼓吹军国主义的《明治天皇与日露大战争》如此大鸣大放地上映了,而且还弄得特别高调,大街小巷贴海报不算,就连小酒馆里都有专门的宣传画,尽管全日本人民尚且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十多年没见过好片子了,再加上从广告上瞅着貌似还像那么一回事儿,于是便成群结队地跑去看了。
这一看不要紧,一个新纪录就此诞生了,那便是日本史上观摩人数最多的电影。
当时去看这部片子的大概有两千万人,也就是说日本平均5个人里就有1个去看的,这个数字一直到44年后的2001年才被打破,而将其战胜的则是宫崎骏的神作《千与千寻》(2300万)。
这事儿其实也并不难理解,十多年如一日生活在战败国阴影下的日本国民总算碰到了一部诉说自己同胞在战场上胜利的影片,能有此反应也并不奇怪。
事实上这也从一个侧面反应了日本人从骨子里不愿意接受战败国这顶帽子以及并不愿意让天皇消失的心态。
而美国方面对此的反应是没有反应,他们并未加以干涉也并未表示任何不快,相反在上映的第二年(1958),《明治天皇与日露大战争》还在美国的纽约被公开上映,据说反响还很不错。
同时,还是在第二年,该片的姊妹篇《天皇,皇后与日清战争》也顺利地问世了。
如果说45年战败至50年代中前期的日本还尚且处于战败国阴影,属在美国直接压制下的半独立国家的话,那么从50年代中后开始,这种挂在列岛身上的枷锁开始渐渐滑落了,说白了,这个国家开始慢慢地又重新走向独立自主了。
所以在这种时候举行的那第28回众议院选举,是意义无比重大的。
讲得夸张一点,日本未来走向到底是左还是右,就看这一场选举到底是社民党赢还是自民党胜了。
当年4月25日,众议院因在野党提交不信任案而被解散,一个月后,万众瞩目的第28回总选举拉开了序幕。
略过过程,直接讲结果,在这次选举中,日本拥有投票权的总人数在5200万左右,其中参加投票的则有大概4000万,投票率为76%。
而这4000万张选票总共选出了467张议员席位。
其中,得票率最高的是……自民党,413名候选人中有287名当上了议员,得票率57.8%。
日本社民党则当之无愧地当了老二,以32.94%的得票率占席166张。
排名第三的,是日本共产党,派了114个候选人,被选上了1个,虽然比较少,但总算是在众议院里头占有一席之地了。
千万不要小看这一票,这可是历史性的突破,想当年被特高撵得满街乱窜白天都不敢露脸跟邻居打招呼的日本共产党,终于能在议院里头说上话了,这要让先烈们地下有知,那真该是含笑九泉了。
说起来日共也是我们的老熟人了,以历史而言,大正年间就成立的他们绝对是要比社民党啊自民党来得悠久辉煌,虽然比较讽刺的是,给予日本共产党新生的是在美帝督促下诞生的新宪法,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当年站在风口浪尖毫无惧色为日本底层人民争取过权利为反战斗争做过贡献的政党,又再度回来了。
不过,虽然是梅开三度,但较之第一次和第二次,这第三次日本共产党也多多少少有了一些与时俱进的变化,其中一部分堪称是脱胎换骨。
尽管日共对于日本政府的认知是“从属于美国,系大财团财政界代办”,也认为自卫队是“在美军掌握之下,担当着为美帝世界战略冲锋陷阵的角色”,但对于那部新宪法,却是一百个拥护。
在日本共产党看来,《日本国宪法》是一根支撑民主政治的重要支柱,应该“保卫现行宪法的全部条款,尤其是其中和平民主的条项”。
这就叫吃水不忘打井人,日共时时刻刻都没忘记是谁赋予了他们新生。
至于对天皇的认知,共产党方面也产生了比较微妙的变化。
虽说他们仍是和刚建党那会儿一样坚持认定“一个人或是一个家族作为一个国家的象征这并非社会主义”,但鉴于之前的京都大学事件以及连续数年天皇电影的热映,因此关于皇家的存废问题这些人也不再强硬,而是寄希望于未来,声称“在将来根据形势的发展,由全体日本国民决定”。
总体来讲,日本共产党仍是日本共产党,他们的最终目标还是“通过合法手段占据议院多数席位从而在日本实行社会主义制度”。
PS:这些人现在还在努力着。
OK,言归正传。正如我们之前所说的那样,第28回总选举确实起到了一战定江山的作用,从此之后自民党独霸武林罕有败绩,其余诸党只是辅助,不到老天开眼基本无望登台上位,而这个几乎已经快成了定型的制度,也被称之为55年体制,毕竟自民党成立于那一年。
马鹿野郎——细数那些被解散的议会
话说55年体制后,日本政治局势也就基本上成了定型,众议院里充斥着各类议员,当然,以自民党为主,当然,这绝非是天下太平的象征。
其实不管是55体制形成前还是形成后,日本的议院都绝非是稳定的代名词,内阁或许能维持好几届好几年,但众议员们鲜有做满四年大家寿终正寝和平散伙的例子,且说《日本国宪法》制定后在昭和二十二年(1947)举行了第23回议会选举,这被誉为新宪法下的初次议院,截止到平成二十四年(2012)十二月的第46回总选举,在这总共24回选举中,做满4年任期的,只有一次,那便是昭和五十一年(1976)第34回选举下产生的议会,其余的清一色都是中途碰到什么情况了然后大吵大闹一番然后宣布解散。
在这里,就来说一说那些被解散的议会。
因为被解散的实在太多了,不可能一一说下来,所以就挑些比较有名的吧。
首先说的是马鹿野郎解散。
马鹿野郎是一句骂人话,意思是笨蛋亦或蠢货,与时俱进地翻译一下的话那就是傻逼,其发音则是广大中国人民通过几十年如一日的抗日片而众所周知并如雷贯耳的“八嘎雅鹿”。
由于在日语中骂人的词儿并不多,而且在花样翻新方面和中文相比也要匮乏得紧,故而马鹿野郎这四个字的骂人级别还是很高的。
说起来如果是日剧爱好者的话,那么应该对这事儿有所耳闻,在前两年风靡一时的日剧《我家的历史》中,对此就有所提及来着。
事件发生在55年体制前,话说在昭和二十八年(1953)二月二十八日,这一天正好是内阁总理吉田茂就众议院预算委员会所提出的质疑进行答辩,但是进行质疑的议员叫西村荣一,隶属于社会党,系右派。
首先是吉田茂进行了一番施政演说,在演说中,首相表示目前形势一片大好,尤其是国际形势,貌似现在世界各国几乎很少再用战败国的眼光看我们了,而且整个国家局势也逐渐趋于和平稳定,堪用乐观二字来形容,美得很美得很。
这话刚说完,西村荣一一拍桌子,说我有异议。
“请问首相阁下,您所说的‘国际形势堪称乐观’,其根据在哪里?”
其实吉田茂说国际形势一片大好纯属客套,就跟现在领导讲话的时候要来一段今天艳阳高照万里无云真乃一个朗朗的艳阳天之类,谁都没想到西村荣一居然当了真。
可既然是答辩会,有问则必答。好在吉田茂毕竟是吉田茂,虽说是莫名被将了一军,可也镇定自若:“我也只是说‘堪称’乐观,并无‘可以高枕无忧’的意思,其实在下想说的很简单,就是目前的日本已经远离了战争(朝鲜战争),这个论调英国首相说过,美国总统也说过,我吉田茂则对此坚信不疑。”
“不好意思,我想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面对回答,西村荣一却并不买账,“在下刚刚问的是日本国内阁总理大臣,并非是什么美国总统英国首相,也不是他们的翻译,英国首相如何看待国际形势那是英国首相的事,现在是日本首相接受国民的质问,那是不是应该做出日本首相自己对于国际形势的看法呢?”
“我刚才回答的,就是日本首相本人对国际形势的看法,对此我可以做出确定。”
或许是说这句话的时候,吉田茂的一些面部表情以及语态让西村荣一感到了不快,于是他板着脸说道:“首相阁下,我觉得现在您最好不要那么兴奋,或者说,根本没必要那么兴奋吧?”
忍了大半天的吉田茂一听这话顿时也毛了:“你别那么无理取闹!”
“我哪里无理取闹了?”
“你这还不是无理取闹么?!”
“我作为议员,在这样的场合对你提出质疑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怎么就叫无理取闹了?既然你无法回答我的质疑,那你……”
虽然西村尚在说话中,但吉田茂似乎早已不耐烦,自顾自地径直走下了演讲台,回到了自己原来坐的位子。
“傻逼!”
然后就是一声大喝,惊呆了所有的人。
正在下面滔滔不绝的西村荣一也被震住了,沉默了大概两秒钟后,哥们儿爆发了:“傻逼是什么?什么叫傻逼?!你作为首相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样的话你觉得合适吗?请你收回发言,请你收回!”
而另一边的吉田茂却也是一脸的惊讶,似乎这并不在他的预想之中。
可那声傻逼确确实实是从他的嘴里发出来的。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吉田茂原先的位子上也有一个话筒,但估计是让西村荣一给逼毛了,一时忘事儿,没想到这茬儿,坐回去的瞬间看着那边唾沫星子乱飞的西村又很不爽,于是下意识嘟囔了一声,于是通过话筒,被响亮地播放了出来。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虽是无心之过,但吉田茂还是当场做了道歉:“我确实说了不合时宜的话,在此收回。”
西村荣一则也表现出了风度:“你都七十岁的人了,再加上又是总理,既是声明收回言论,那我也就不追究了。”
事实上这件事的发生纯属两人嘴炮,而且从吵架内容来看也的确非常无聊,吉田茂说场面话被吐槽→西村荣一死咬不放→两人就吉田本人是不是兴奋展开争辩→吉田茂骂人傻逼。
估计在场的所有议员都会觉得,这两位是自己这几十年人生旅程里所见过的最无聊的一对。
但不管怎么说,首相开口爆粗骂人这是事实,更何况覆水难收,即便道歉即便声明前言收回可也未必管用。
所以在第二个月月初,众议院提出了对内阁的不信任案,然后就此解散议院,重新选举。
有必要多插一句嘴的是,吉田茂是日本史上在位期间解散议院次数最多的首相,哥们儿总共散了四次议院。
不过这一次最为有名,史称傻逼(马鹿野郎)解散。
说完了马鹿野郎,第二个要说的,叫天之声解散。
却说昭和三十年(1955)一月二十四日,这天恰逢众议院举行代表质问,也就是内阁诸大佬就自己的施政工作发表演说,然后接受议员质询。
时任的总理大臣是自由党的鸠山一郎,也就是鸠山由纪夫的爷爷。
再说24日当天,议会中提出质问的议员代表是社会党议员长正路,按照惯例,第一个出来答辩的自然是总理鸠山一郎,接下来是管经济的大藏大臣一万田尚登,再然后则该是通商产业大臣石桥湛山。
结果就在一万田尚登刚刚答辩完,石桥湛山刚要上台扯淡之际,时任议会议长松永东突然大声喊道:“等会儿!石桥君,你等会儿!”
但到底为什么要等会儿,等多会儿,松永议长却并没说。
于是底下一片骚动。
正乱着呢,松永东突然高喊一声:“圣旨到!”
顿时,安静了。
此时二战才结束十来年,众议院的议员们大多数在战前就已经是政客了,十多年没听过这仨字了,多多少少都有些小怀念。
只听得松永东拿过一张纸并气壮山河地朗诵道:“就在刚才,内阁总理大臣得到了陛下的圣旨,现在由在下宣读。”
这句话说完,他顿了一顿,看了看底下的议员们。
接着吸了一口气:“根据宪法第七条,本次众议院,解散!”
所谓的宪法第七条,指的是“天皇在内阁的认可以及决策下,可以做的十件参与国政的事情。”
这十件事情分别是:宪法改正以及法律公告的发布;召集国会;解散众议院;公布国会议员总选举事宜;国务大臣外交使节等官吏的任免;大赦特赦减刑和免刑;授勋;批准外交文书;接见国外使者以及举行各种仪式。
事情不少,但必须是在“内阁的认可”之下,老话重提一句,新宪法里,天皇是国家的象征。
换言之这次众议院的解散其实是总理鸠山一郎的意思,而他之所以这么做,主要是因为民主党在议院里比较难混,打算洗牌来过。
因为天皇的乱入,故而本次解散也被后世称之为“天之声解散”,值得大伙牢牢记住的是,从这件事情之后,虽然首相解散议会的事情仍时有发生,但清一色的都是自民党出身的首相,这种惯例一直到2012年才被民主党首相野田佳彦给打破。
顺带一说,天之声解散的这次众议院也是日本史上最短的议院,前后历时不过45天而已。
最后要说的,是突然解散。
这事儿发生在昭和五十五年(1980)的5月19日。
话说在此前一年(1979)10月举行的众议院议员总选举中,自民党遭遇前所未有的失败,只取得248个议席,在追加公认10个议席之后,才以微弱优势保住半数。福田派、三木派和中曾根派要求时任自民党总裁兼首相大平正芳像1976年的三木武夫一样为选举败北引咎辞职。
不过因为大平得到了党内最大派阀田中派的支持,表示不打算引退,也不承认选举失败,用其原话来讲就是“勉强过半数也是过半数”。同时他自信在党议会总会上的投票能够取胜。而面对由福田、三木、中曾根三大派阀和中川集团等组成的反主流派以脱离自民党组织新党为威逼,主流派的田中派和大平派也提出了与中道政党成立连立政权的可能性。
然后在10月30日,国会召开特别会议,会议决定大平内阁必须总辞职,由议会选举新首相。
为了对抗主流派,10月31日,反主流派成立了“自民党改进会”,意图以此瓦解主流派。11月1日,福田赳夫、三木武夫、中曾根康弘三人举行了会谈,决定由福田赳夫为首相人选的统一候补者。
而就在此同时,自民党的元老西村英一副总裁曾经为调停党内对立而四处奔走,他和福田、三木、中曾根举行了多次会谈,福田提出“总理、总裁分离案”或者“设定政权期限”,如果大平肯同意此方案的话,那么他就肯和大平谈判。不过在经过多番的思量之后,大平最终没有同意,调解的希望亦就此告吹。
11月2日,“自民党改进会”总会召开,共有151人参加(包括115名众议员和36名参议员),总会确认了推举福田赳夫为首相候补者。同一天,主流派在自民党执行部也举行了议员总会,不过会场已经被反主流派的人占据,少壮派议员们和秘书团的人守在党执行部会场的入口处,用桌椅堆起“街垒”,阻止主流派议员的进入。主流派的一名长老滨田幸一议员与反主流派交涉未果,于是将那些强行桌椅拆除,双方骤起肢体冲突,这一幕被电视直播至日本全国。最终反主流派撤走,主流派议员进入会场,总共有197人参加会议(包括120名众议员和76名参议员),会议决定推举大平正芳为首相候选者。就这样,自民党有史以来第一次同时推举不同的两名首相候选者。
之后的4天里,两派人马进行了多次的接触,也提出了多个妥协方案,包括“大平总理,福田总裁”和“明年1月举行党总裁公选,大平体制维持到明年1月”等,但是仍然得不到共识。一个政党国会上的首相指名选举中分裂成两派针锋相对已成定局。
于是,一场战争就此无可避免了。
11月6日,国会正式举行内阁总理大臣指名选举。在参议院的投票中,大平和社会党的飞鸟田一雄进入第二轮投票,结果大平得胜。
不过众议院投票才是关键,第一轮投票中,大平和福田在第一轮投票(大平135票,福田125票)中顺利通过进入第二轮,在野党都投了自己政党的党首。虽然在第一轮投票中,福田的得票稍微落后,但是他寄望于和他关系不错的民社党会投票支持,不过民社党在第二轮投票中和其它在野党一样退席弃权;而大平和田中则早就策反了一些反主流派的议员,导致福田、三木、中曾根三派都有议员投票支持大平,连福田派的长老园田直也支持大平;此外,大平还从第一轮投票起就获得了关键小党新自由俱乐部的支持。
最终结果是大平获得138票,福田获得121票,大平得以继续担任首相。反主流派的倒大平运动失败。
但这并不意味着事情就此了断了。
11月7日,大平开始其第二届的首相任期,并组建新内阁,内阁依然奉行派阀均衡的原则,反主流派在内阁中占有相当的分量。不过大平推迟决定“党三役”(自民党干事长、总务会长、政调会长),他没有和反主流派的派阀领袖商量,就突然致电两个反主流派的新生代实力人物——樱内义雄(中曾根派)和安倍晋太郎(福田派),邀请二人分别出任干事长和政调会长。大平这一举动使反主流派措手不及,樱内和安倍不敢即时答复,连忙召开“自民党改进会”会议进行讨论,最后他们接受了大平的邀请。
新自由俱乐部在关键的时刻支持大平,所以大平原本打算邀请新自由俱乐部的干事长田川诚一出任文部大臣,不到遭到反主流派的强烈反对。因而组阁时大平只能先自己兼任文部大臣,最后在11月20日,决定由自民党谷垣専一担任,内阁至此全部组成。
因为从10月上中旬算到10月20日恰好40天,故而这次自民党内部的内斗也被称之为四十日抗争。
抗争虽然没有使自民党分裂,但是已经令党内出现严重的裂缝。福田派、三木派和中曾根派继续进行反大平·田中的斗争,他们和中川集团等成立了“自民党刷新联盟”,和党执行部唱反调,以致政府许多重要议案得不到通过。
这种行径直接导致了大平正芳的根基不稳,于是在昭和五十五年(1980)的5月19日,众议院再度发难,提交了对内阁的不信任案,这一下子就引起了轩然大波,要知道自公元1953年来众议院就再也没有跟内阁翻脸提不信任案过,结果这一次估计是真的急了眼了,操着家伙硬着头皮就上了。
之所以说硬着头皮,是因为当时众议院里13名福田派和6名三木派的议员都缺席不在,然后政调会长,反主流派干部安倍晋太郎也对提不信任案持反对意见,同时还有不少议员在一听说要搞不信任提案后立刻中途退席,然而就是在这一片大恶形势下,最终居然以243比187的略巨大差距通过了提议,使得不信任提案生效,从而让大平正芳被迫宣布众议院解散,40天后重新选举。
因为这是一次任谁都没想到的突然解散,故而史称“突发解散”,或者也叫“轩然解散”。
应该讲这个结果大家都很高兴,当年40天抗争失败的阴影也被一蹴而散,是个人都觉得革命胜利就在眼前了,然而,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差不多一个月后,也就是6月12日,大平正芳突发心肌梗塞抢救无效而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这直接导致了再数日后的总选举中,大平派议员获得了无数同情票,而自民党也因此以高票获胜,因此当时世间流传着这样的说法:四十日抗争的胜利,是要用生命来保卫的。
PS:那位安倍晋太郎,就是如今日本首相安倍晋三的父亲。
PS又PS:在当时众议院里中途退席的人里头,有一个年轻的议员,他的名字叫森喜朗。
众议院解散的那些事儿说到这里就算是告一段落了,其实众议院的一次次解散一次次选举,虽说给墙外的人看起来貌似是政局不稳的样子,但实际上正是在这种变动之中,民主的基石被逐渐地夯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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