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瑞芳说聊斋-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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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在花妖一讲讲了美丽动人的花妖,除花妖之外,聊斋写了很多自然界精灵,蒲松龄在人和大自然生灵关系上巧做文章,聊斋精灵故事,像变幻莫测的万花筒,一篇一个新样式,一篇一种新内涵,给读者带来阅读的新奇感和深刻的哲理。这些精灵故事表现为四个特点:第一,种类繁多,大自然有什么生灵,聊斋就幻化出什么精灵。天上的小鸟,水中的白鳍豚,地上的鲜花,深山的狼虫虎豹,甚至书里的蠢虫,田野的老鼠,都在聊斋扮演重要角色第二,和易可亲,聊斋精灵不像《西游记》的妖精三头六臂、踢天弄井,而特别富于人情味,像平常人一样,跟他们打交道的人不知道他们是异类,读者阅读之初也想不到他们是异类。聊斋精灵或妖精不是吃唐僧肉的妖精,而是帮助人、爱护人的护法者,情重于山、义重于山,情义至上;第三,鲜明别致的“物而人”,聊斋精灵亦妖亦人、亦物亦人的特点很突出,他们一直像平常人一样生活着,关键时刻,异类身份暴露,异类和人交往的前因后果来个总交代。这批物而人构成古代小说一道特殊的美丽风景。第四,“异化”之中寓哲理。聊斋写精灵,不是为了好玩,为了猎奇,也不仅是为了花样翻新,而是想阐明很深的社会伦理。

    一、聊斋美妙的精灵——“情”“义”的化身。

    传统道德认为,人和人相处有两条重要法则:一条是重然诺,君子一言九鼎,大丈夫一言既出驯马难追,不可以轻诺寡信,食言而肥;第二条法则是感恩图报,受了他人的恩惠必须报答,哪怕用生命来报答。蒲松龄生活的时代,“江河日下,人鬼颇同”,一些人根本不讲究道德规范,不讲礼义伦理,只讲私利,对多年老朋友都可以落井下石,颇有点礼崩乐坏、世纪末的意思。蒲松龄按理想主义构想,创造了一批重然诺,重情谊,讲义气的精灵。这些精灵为了一个“义”字,为了一个“情”字,甚至为了人的一句玩话,纷至沓来进人人间,演出回肠荡气的悲欢离合,构成一批动人故事,直到今天对现代人如何做人,如何真诚待人,仍有启迪作用。

    《花姑子》是很有代表性的著名聊斋故事。蒲松龄从“异类”的特有气质入手,创造了一对义贯千古的璋精形象章史和花姑子。章史感恩图报,为了报答安生,情愿“坏道代死”,牺牲千年修行的道业,牺牲自己的生命,换回安生的性命。章雯的女儿花姑子爱上安生,甘愿牺牲自己的道业换取安生的安全。章氏父女,一个为报恩,一个为真情,情愿牺牲自己,感人肺腑,催人泪下,聊斋《花姑子》成为港台大陆电视的宠儿,一再改编。

    “璋头鼠目”本是骂人话,蒲松龄异想天开,巧借璋的形体和鹰香治病的原理,幻化出优美的璋精章雯和花姑子。安生是动物保护主义者,喜欢放生,看到被猎获的动物,就花钱买来放掉。安生曾经放生一只香璋,当他夜行马上要误入蛇精之口时,被救的老香璋挺身而出,幻化成章史挡住了蛇精,把安生带回自己的家里。没想到安生跟他的女儿花姑子一见钟情。按照常理,既然安生对章雯有救命之恩,他又喜欢花姑子,章臾把花姑子嫁给安生岂不是最佳报恩也是最常见的报恩办法?蒲松龄偏偏不这样做。《聊斋志异》经常写同枝不同叶,同叶不同花的故事。同样是报恩,小翠的母亲受王太常救命之恩,把小翠送到王家给王太常的傻儿子做媳妇。《花姑子》偏偏另辟蹊径,因为章史如果也把花姑子送给安生或许给安生,就成了俗套,也不会有曲曲折折、柳暗花明的故事。花姑子谐音山东话“花骨朵”,含苞待放的花蕾,多富有诗意的名字!小说开始就写花姑子“芳容韶齿”,长得很美丽而年龄很小。这个小姑娘见安生时,“秋波斜盼,嫣然含笑,殊不羞涩”,这花蕾般的少女还不知道在异性面前要害羞或假装害羞!花姑子天真烂漫、纯洁可爱,蒲松龄用两次酒沸细节写活了这个少女,第一次是真沸,章史接待安生让花姑子温酒,花姑子因为用蜀蕊插紫姑,酒沸了,章史骂她这么大了还玩小孩子玩艺儿,安生却说这正见出她的绝顶聪明,第二次是假沸,安生趁章雯不在向花姑子求爱,强行接吻,花姑子颤声疾呼,本来是拒绝安生,让父亲来救自己,章史赶来的一霎那,花姑子突然改了主意,说酒又沸了,幸亏安生来帮了她。为什么《聊斋志异》篇幅很短而人物总是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就是因为聊斋写人讲究笔法,两次酒沸就是刻画人物的经典笔墨。第一次真沸,是点缀小女子天真情怀的传神之笔,第二次假沸,是描写花姑子爱情觉醒的追魂之笔。当安生因为对花姑子害相思病奄奄一息时,花姑子冒险跑到安家给安生治病,用两只手给安生按太阳穴。安生觉得有股神奇的庸香进人脑中,穿透全身,接着“汗满天庭,渐达肢体”,像服用神奇的庸香安神丸,发汗了,病好了。这段妙趣横生的描写,暗点花姑子香璋的身份。这是段诗意化描写,稍有中药常识的都知道,有救命功效的魔香长在雄魔身上,应该对应到章史而不是花姑子身上。章史受安生放生之德,铭心刻骨,但安生和花姑子相爱,章史却坚决反对,在章雯看来,恩情是恩情,礼教是礼教,安生和花姑子私会,章臾认为“砧我清门”,斥责女儿,拆散他们。这时的章雯完全是个讲究封建礼法的家长,是个头脑僵化、不通情理的家长。但是当安生被蛇精害死时,章雯马上跑到阎罗跟前,哀之七日,要求坏道代死。这个情节可以跟历史上著名的“秦庭之哭”相媲美。春秋时,吴国侵略楚国,楚国大夫申包青到秦国乞求援军,秦王不肯出兵,申包胃就站在秦国宫廷前,倚墙而哭,七天七夜,感动得秦国出兵。蒲松龄故意让章臾“哀之七日”,在阎罗跟前也哭了七天七夜,正是提醒读者:璋精跟留名青史的申包青一样。蒲松龄说:“‘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矣’,此非定论也。蒙恩衔接,至于没齿,则人有惭于禽兽者矣。”意思是:说人区别于禽兽的话,并非定论。动物受了人的恩惠,千方百计报答,甚至不惜牺牲生命,这样的禽兽能让那些不讲道德的人感到惭愧。《花姑子》里的章史和花姑子,出现在读者面前时,都和易可亲,没有什么怪异色彩,一个是耿直自重、憨厚倔强、不顾儿女之情的封建家长;一个是纯洁天真又钟情的少女,随着故事发展,他们渐渐暴露了“异类”身份,显示了异类的法术,也显示了他们比人类还要高尚、还要圣洁、还要缠绵徘侧的情怀。章史和花姑子这对义贯长虹的父女,用似乎不同、甚至对立的方式展示着他们美好的心灵。蒲松龄在《花姑子》里通过“异类”和人的交往,把至善至美的人性美赋予异类,创造出优美的勇于奉献的超然境界。

    如果说《花姑子》像一曲人和异类交往的交响乐,那么可以说,《阿英》就像一支人和异类融合的小夜曲。《阿英》写的是鸟儿对人的一句玩话信以为真,执着地到人间来寻找真爱。一只小鹦鹉,彩冀飘飘为情来,福地洞天,别开生面。书生甘压路遇美少女阿英,阿英说:令尊跟我有婚姻之约。甘压回家告诉哥哥甘玉,哥哥却想不起父亲生前对弟弟婚事有什么婚姻之约,他发现阿英长得“人世罕有其匹”,欣然接受阿英为弟妇。阿英跟甘压成亲后,甘家人发现阿英有分身法,甘玉就恳求阿英:“如其妖也,请速行,幸勿杀吾弟!”阿英化成鹦鹉翩然而逝。原来,甘压的父亲养过一只聪明的鹦鹉,喂鸟时,四五岁的甘压问:饲鸟何为?父亲就开玩笑说:将以为汝妇。甘老头说养鹦鹉是为了将来给儿子做媳妇,不过说说而已,逗孩子玩罢了,但在鹦鹉看来,这就是婚姻之约,说过的话就得兑现,这只可爱的鹦鹉就千方百计把自己修炼成人身来给甘压做媳妇。更妙的是,鹦鹉做媳妇做得特别尽职尽责、尽善尽美。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她为人既特别端庄又娇婉善言,这是暗点鹦鹉身份、二是她特别懂事,对甘压的嫂子,像对待母亲一样;三是富于牺牲精神,因为她“自分不能育男女”,主动离开甘家后,甘压娶了姜氏,却总不喜欢,为了让甘汪喜欢姜氏并跟她生儿育女,阿英竟然来给姜氏美容,“早起为姜理妆,梳竟,细匀铅黄,人视之,艳增数倍,如此三日,居然丽人。”阿英为什么要给本来是情敌的姜氏美容?是为了报答甘家对她的恩情,就像韩信报答漂母的一饭之恩。阿英为了长兄甘玉的传宗接代,还给一个又黑又丑但有“宜男相”的拔用浓粉杂药末做美容术,七天后,居然变好看了。请看,三百年前蒲松龄就借人鸟之恋的神奇故事,写了神奇的药物美容,可惜没留下秘方。一只小鹦鹉,比日常生活中的一般女性还要周到,还要贤惠,还要有牺牲精神。甘家也似乎特别跟鸟儿有缘,甘汪父亲死得早,哥哥甘玉把弟弟养大,打算给弟弟找个漂亮媳妇。他夜宿山寺,听到窗外有女子说话声音,见几个漂亮女郎席地而坐,那个唱歌的秦氏美女却被一个狞恶的伟丈夫捉住,咬断了手指。甘玉救出她,说想娶她为弟妇,却被这秦氏姑娘谢绝,说自己已经残废,不堪为配,答应“别为贤仲图之”。原来,这姑娘也是只鸟儿,秦吉了,她要给甘压介绍的,正是鹦鹉阿英。后来当甘玉遇难时秦吉了又“飞集棘上,展翼覆之救了他。聊斋先生在《阿英》里把人和鸟的关系写得如此和谐,如此美妙,简直可以算是绿色环保小说了。

    鲁迅先生曾说《聊斋志异》“异类有情,尚堪晤对”,意思就是:聊斋那些异类有着可贵的感情,可以跟人平等地交流。蒲松龄的神奇就在于,人们通常感到恐怖、可怕、可恶的异类,到了他的笔下,也充满人情味儿,《蛇人》写蛇与人、蛇与蛇之间的温情,蒲松龄说,连蠢然一物的蛇都懂得珍惜感情,不讲情义的人,应该“羞此蛇”。《二班》写一位医生替生病的老虎治疮,当医生面对恶狼时,猛虎跑来赶走群狼,好像人世间朋友遇到困难时拔刀相助。《赵城虎》写老虎误吃了老抠的儿子,然后就承诺像儿子一样给老太太养老送终,赵城虎不仅切实做了孝子,在物资上“奉养过于其子”,还像儿子一样依恋老太太,老太太活着时,老虎“时卧檐下,竟日不去”,像儿子承欢膝下;老太太去世后,虎“吼于堂中”,像儿子哭慈母;“直赴家前,曝鸣雷动”,简直是孝子送葬!黑格尔说过:“真正的创造就是艺术想像的活动。”“最杰出的艺术本领就是想像。”蒲松龄想像出以纯粹虎形负荷完整而优美的人性,创造了奇异之至的美。赵城虎处处都是猛兽行为,内中包含的优美人性、如水柔情却令人心动神移。曾经食人的兽中王,成了可爱的人化非人,虎形义士。

    二、聊斋写精灵的拿手好戏——物而人、亦物亦人、亦妖亦人。

    聊斋精灵,这些千姿百态的生物和人的个性结合构成的特殊形象,因为蒲松龄“示以平常”的描写,产生了“忘为异类”的效果。读这些精灵故事,感受的是人生的穷通祸福,现实生活的爱恨情仇。蒲松龄亦人亦妖的障眼法,把小说里跟“妖”打交道的当事人迷惑了,把读者蒙混了。物而人,人而物,亦物亦人,人而妖,妖而人,亦妖亦人,使小说妙趣横生,扑朔迷离,最虚幻又最真实,最奇特又最平凡,最离奇又最合理,蒲松龄创造比现实更深刻、更美好的虚幻假象,精灵虽千殊万类,深刻的人文关怀始终照彻毫末,给读者带来阅读惊喜和快乐。特别是那些优美的女性精灵,像人间聪慧善良的少女一样,跟她们打交道的男性很难想像到她们是“另类”。但她们身上又隐隐约约有大自然生物赋予的特点和特殊美感。这些异类在关键时刻,露出非人本相,这具备生物本相的美丽生灵仍然不会给人带来灾难,只考验人自己的善恶,自己的忠诚。她们留给读者特别深刻的印象,是亦物亦人、亦妖亦人的诗意美感。比如:

    少女白秋练跟慕生相恋,她随慕生回家,必须带上家乡的水。吃饭时,像加酱油、醋一样,添加到食物里。家乡的湖水用尽,白秋练像涸辙之鱼一样病倒,日夜喘息,临死时交待:我死了,不要埋,每天三时吟杜甫《梦李白》诗,我死了也不会腐烂,等到家乡的水来了,倒到盆里,把我浸到水里,我就复活了。(原文:“如妾死,勿痊,当于卯、午、酉三时,一吟杜甫《梦李白》诗,死当不朽。候水至,倾注盆内,闭门缓妾衣,抱人浸之,宜得活。”)慕生如法炮制,白秋练复活。原来,她跟慕生相恋,是因为共同爱好诗,她离不了诗,也离不了水,杜诗竟然对她起“保鲜”作用,湖水竟能让她复活,因为她本来是离水不能活的水族!白秋练是女诗人,又是大自然的珍稀动物:白鳍豚。奇妙的是,人们读后,不会想像到她的生物形象,而只会对她的风雅和深情留下深刻印象。

    素秋是个粉白如玉的少女,她的哥哥结拜了一位异性兄长俞慎,她用寻常的绸子剪成一个一个小人,奔走上菜,俞慎的嗽口水溅到丫握身上,奔走的丫握坠地变成了四寸长的帛剪小人。素秋不爱纵垮子弟的丈夫,用幻术保持清白,每天晚上用眉笔画丫矍,丫鬓就变成她的样子,跟纵绮子弟共枕席。素秋被丈夫所卖时,幻化成“巨蟒两目如灯”,将众人吓退,……素秋一直带有明显的异类感,原来,她是书中蠢虫所化,而她的异类本相,小说很早就揭示出来,她的哥哥死后变形被俞慎发现:“棺中袍服如蜕,揭之,有蠢鱼径尺,僵卧其中”。即使如此,人们读后,同样不会想到书中蠢虫,而对素秋的过人聪明留下深刻印象。

    聊斋物而人的突出代表——绿衣女。于生深夜读书寺中,有少女悠然而至,“于相公勤读哉”,亲热而不轻桃。于生疑惑:深山中哪来女子?接着推扉笑人的女子,绿衣长裙,婉妙无比。从她超凡脱俗的容貌,于生判断:眼前丽者决非凡间之人,一再追问她住什么地方。绿衣女以问作答:“君视妾当非能咋噬者,何劳穷问?”幽默俏皮又友好,拒绝得婉转温雅。接下来“罗糯即解,腰细殆不盈掬。更筹方尽,翩然遂去。”于生发现绿衣女“谈吐间妙解音律”,求她唱曲儿,绿衣女以莲钩轻点足床而歌:“树上乌臼鸟,赚奴中夜散。不怨绣鞋湿,抵恐郎无伴。”唱词透露出绿衣女身份:她本是小绿蜂,因为乌臼鸟吃掉比翼双飞的郎君,她孤栖偷生,不得不来到人间找书生为伴,夜深露重,绣鞋被打湿。

    “物而人”在《绿衣女》中表现特别充分,少女绿蜂,会合无间。少女“绿衣长裙”,指绿蜂的翅膀;少女“腰细殆不盈掬”,实指蜂腰。少女妙解音律,实指蜂之善鸣;少女说“偷生鬼子常畏人”,不是畏人,而是畏乌臼鸟和蜘蛛。处处写美丽而娇柔的少女,时时暗寓绿蜂身份。婉妙的身材,写蜂形,娇细的声音,写蜂音。少女最后变成绿蜂顺理成章:于生送走绿衣女,“闻女号救甚急”,刹那间,少女变成了被蜘蛛网困住的绿蜂,少女号救声变成了绿蜂樱缨“哀鸣声嘶”。于生挑网救蜂,蜂投身墨池,走作“谢”字,纯粹的物显示了人的心态。

    有位女作家曾经跟我讨论过,聊斋哪个女性最动人?她认为是绿衣女,她还认为,绿衣女和其他聊斋女性人物的极大不同,是她的低调、胆小、纤弱。绿衣女即使在快乐的时候也总是担心不幸发生。确实如此,绿衣女的低调和胆怯,很像人间遭受过爱情挫折的女性,她总是胆怯,实际上她是失去伴侣的小绿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绿衣女特有的生存状态,有很大特殊性,又极富美感。

    聊斋精灵故事还有一个重要特点,就是——

    三、异化之中寓哲理。

    蒲松龄的长子蒲答在《祭父文》说,他父亲创作《聊斋志异》不只为了搜奇猎异,诙谐谈笑,而有深沉的寄托,“大抵愤抑无聊,借以抒劝善惩恶之心,非仅为诙谐调笑已也。”蒲松龄写了那么多异化,各种各样的“物”异化为人。实际包含劝善惩恶之意。像西方一些著名寓言,故事背后藏哲理。欧洲理论家莱辛在《论寓言的本质》说:“寓言的最终目的,也就是创作寓言的目的,就是一句道德教训。”读聊斋,经常可以琢磨出那句道德教训。比如《黎氏》写后娘化狼,所包括的道德教训其实是:后娘化狼固然稀奇,恶狼似的后娘却需要警惕。

    数千年封建家庭,尤其是中下层家庭触目惊心的是“后娶”,后娘虐待前子几乎是普遍的社会现象,而孩子的不幸常常是父亲不负责任的结果。《黎氏》后娘化狼的故事,一直是街谈巷议的话题。谢中条丧妻后对渔色乐而不疲,对抚养子女很不耐烦,他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又是个放荡的男人。他在荒郊野外遇到一个颇有姿色的女人,立即拖到深谷强暴,那女人竟然来者不拒。两个败类立即谈婚论嫁,女的狡猾地说:做后娘怕人说闲话,谢中条马上许愿:我自己不说,什么人说?黎氏一步一步实现残害子女的计谋,她让谢中条解雇了家里照顾孩子的佣妇,装出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谢中条放心地把子女交给她,等到谢中条外出回家,一只恶狼冲门而出,“娘”变成了狼,把孩子吃了!最遗憾的是,恶狼怎么偏偏不吃了这个引狼人室的家伙?

    二十世纪西方小说家很喜欢写人的异化,卡夫卡写人异化为大甲虫,马尔克斯让人长出猪尾巴。三百年前的蒲松龄早就用人的异化做出了巧妙的有深刻思想意蕴和巧妙艺术构思的文章。

    北京大学吴组细教授写过这样两句诗:

    虫鸟花卉畜与鱼,

    百千情态足愉娱。

    聊斋的精灵,即由虫、鸟、花、木、水族、走兽幻化成的人物,这些千姿百态的生物和人的个性结合构成了特殊形象。聊斋还写了人的异化,创造了许多脍炙人口的童话故事,是备受各阶层读者欢迎的成人童话,给读者带来阅读惊喜和快乐,使聊斋有着日久弥新的永恒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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