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腹有诗书的从容女子-不顾闲事,便是人间好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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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槐高柳咽新蝉,薰风初入弦。碧纱窗下水沉烟,棋声惊昼眠。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然。玉盆纤手弄清泉,琼珠碎却圆。

    ——苏轼《阮郎归·初夏》

    一首好的诗词,令人心动之余,还能带来各路的感官享受——视觉、听觉、嗅觉,味觉,甚至触觉。是怎样的好呢?正应了那句,真正的喜爱,是伸出又收回的手。

    古槐,高柳,树影苍翠浓稠,挤一下就能滴出汁液来。绿荫流动,湿嗒嗒地一直探到屋子里去。碧纱窗,博山炉,内点一盘心字香,迷醉的水烟萦绕于帘幕枕簟之间,经久不散,仿佛千年之后,还能把那隔窗路过的世人迷醉。

    蝉灵性,又极憨,在浓密的树梢筑巢而居。它们先在树叶里试探着发出声响,然后再是一大片一大片地连接起来,好像用声音织了一张细密的网,整个季节都被收拢在里面。若有人语,嗓音稍稍大了些,那些蝉声就会漏了网似的戛然而止,但只需半晌,又重新续上——好似那张网,被谁迅速无缝地补上了,继而又是高一声低一声地唱起来。

    风日清媚。树荫下,有人轻唱《南风》:

    南风之熏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

    曲过五弦,烟水迷蒙,谷物生香,上古的情意微微升腾。人间一派太平静好,竟可入耳。

    亦有人博弈。黑白相对,有人倏忽收复一局岁月,有人瞬间遗失半壁河山。以心为战场,上演的是没有硝烟的战争,全力以赴,连同呼吸也不敢松懈。

    不闻人声,时闻落子。对弈者屏息而战,琳琅的落子之声却如门扉上的屈指小叩,时缓时疾,清脆有力。

    惊醒了深闺小睡的她。

    初夏的女子是即欲入眠的小青花蛇。温凉的皮肤,炽热的内心,依恋深闺里的绣花小枕,鸳鸯被衾,眼神慵懒靡丽,迷死个人。

    微雨之后。天空明澈,倒映出小池中的藕风轻摇,圆荷泻露。美人理云鬓,整花钿,玉盆纤手弄清泉。

    猩血谁教染绛囊,绿云堆里润生香。游蜂错认枝头火,忙驾熏风过短墙。

    是为初夏。初夏的榴花开起来,却有春梦般的质地。

    想起《红楼梦》对贾元春的判词:

    二十年来辨是非,榴花开处照宫闱。

    三春争及初春景,虎兕相逢大梦归。

    榴花开时,贾府风光至上,奢靡如梦,恰似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榴花谢后,恩宠不再,厄运接踵而至。元春的花期过了,贾府的富贵就败了。

    在灰烬中重溯过往,所有的大喜大悲,荣华空寂,都不过是花开花落的红楼一梦。一炬寒灰冷,往昔徒然空消逝,真是深深切切的悲。而大梦归时,身亦如露如电,大彻大悟之余,是忘言。

    在民间,榴花是植物五瑞之一。看过驱邪的钟馗像,戴一顶尖顶软翅纱帽,穿一领内红圆领蟒袍,束一条金镶玉带,踏一双翘头皂鞋,手拿一把青锋七星宝剑。特别有趣的是,他头簪一枝榴花,铜铃眼一瞪,榴花一颤,好似要吐焰一般,满纸灵光摇曳。

    “夕雨红榴拆,新秋绿芋肥”,王摩诘在诗中如是写。

    初夏的雨水,像榴花的花色一样饱满丰盈,肥过新秋的绿芋,明亮得能耀疼眼睛。榴花开欲然,亦清雅,亦祥瑞,犹如春闺梦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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