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冷的空气还有暖呼呼的太阳,舒适得就像是放在书桌边刚刚化冰的橙汁,一切都是刚刚好。
常菲平时一直大大咧咧,那次跟许罗汉当时的女朋友小戴争执了几句。
小戴和许罗汉在一起,完全只是因为害怕许罗汉的报复,但等到在一起之后,好像也很安于自己的女友身份,牵手拥抱,处之泰然。
许罗汉一听小女友受了委屈,立马前来,在校门口堵着常菲。
常菲一个还挺漂亮的姑娘,穿着淡青色纱裙,开开心心准备放学回家,只看见小戴旁边站着一位五大三粗的社会人,横着脸往校园里面看,吓得没了三魂七魄。
很俗套很俗套的英雄救美的情节。也是很俗套很俗套的产生好感。
林河已经高过了许罗汉一个头,再也不是需要哈腰低头求饶的小子,而是站在面前让人忍不住后退仰视的高大少年了。他只需要站到常菲之前,挡住许罗汉的视线,然后说:“许小龙你孬成这样了啊?找女人麻烦算什么本事?”
常菲看着随手扔了书包的林河跟许罗汉走向里巷,就像电影画面,她的狂烈心跳就是背景音,英雄背负美人目光,一腔孤勇,奔赴宿命之地。英雄背影挺拔,就像一颗白杨树。
中考之后,常菲拦住林河。她看着林河微微皱眉的表情,发现在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已经写好了对她告白的回答。
那句喜欢,她没有说出口。她以前想过,总不要喜欢成绩太差的人,没有前途。可是,所有的想法到了“喜欢”面前都可以化为零。
她的心突然开始颤抖。她尴尬地笑笑,撇下嘴,试探着:“你和顾知……在一起了吗?”
常菲以前很喜欢林河笑的,但是此刻也是他的笑,判了她的死刑。他回头看了看远处的顾知,眷恋一般,没有否认。
常菲说:“她跟我说过,她不会喜欢成绩差的男孩子的……”林河只是看着常菲,平静从容地沉默着。
常菲中考后没有联系过顾知,顾知主动问候得到的也永远是各式各样的推脱和敷衍。顾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懂得自己似乎不被喜欢了,识趣地减少了联系。
此后,顾知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回忆起来,明白了那时常菲看着她和林河随意说笑的目光,一定是酸涩的,无奈的,渴盼的,向往的,无助的。
那时候的顾知不能理解常菲有时突然的沉默和苦笑,到如今虽然觉得遗憾,但也无可如何。每个人的情感都是自己的事情,不应该牵扯别人,甚至是,被倾注感情的那个人。
以前林河于她是无比新奇的,一个浑身是矛盾体的少年,像一座小小宝藏。而在这鸿沟般的两年过去之后,那种无比的思念和感谢不知在何时开始变质。
他挺拔的背影,凌厉的眉眼,昏黄路灯下平和的温柔。如果向往美好是本能,那么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林河?
顾知无数次看向镜子,觉得自己是这样的寡淡,平凡,如果林河的目光非要为谁而停留,那么凭什么是顾知?
少年少女们不是应该热烈的吗?但为什么,最先想到的确实退却。拥有的越少,越不敢去争取。顾知在心里为林河搭建一座孤独高塔,她所拥有的,不能为她搭成一座通往顶点的阶梯。
林河跨进那家面馆的时候,六点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顾知在老位置上趴着睡着了,眉头紧皱,不知道梦见了什么,但总该不是些太美好的东西。林河脱下外套,搭到了顾知肩膀上,一瞬间,顾知睫毛微颤,睁开了眼。
林河坐到对面,“醒了?”顾知把外套还给林河,说:“嗯。本来也没睡着。闭目养神。”
林河说:“还吃牛肉面吗?”
顾知点点头,林河便去要了两份牛肉面,嘱咐额外再加点牛肉。
上半学期的结尾都伴随着寒流的到来。林河进来坐下,裹了一丝凉气,顾知打了个喷嚏。
“着凉了吧?叫你刚才趴在这里睡。”林河拿出一包纸巾给顾知。顾知接过来,感慨笑笑:“林河,我现在突然发现,你已经这么会照顾人了。”林河说:“我以前难道就不会照顾人吗?”
顾知感慨地说:“以前啊,我觉得我们俩都是小麻雀。现在,你真的已经长成海东青了。”
英勇,强大,独挡一面的苍鹰。
顾知说:“你……最近很忙。”是得出结论的陈述句。
林河说:“嗯。老狗,就是帮我代理店的人,最近出门了,所以比较忙。还有孟子嘉回来了,帮他处理点事情。”
顾知“哦”了一声,说:“我这次期末考第一了。”林河笑着说:“真厉害。咱们慢慢来,不心急,以前……落下的,都能补上来。还有啊,没有人再找你麻烦了吧?”
顾知抬头,说:“没。谁都没来找我。”她直直地看着林河。
她不知道姨妈跟林河说了什么,只是脑子里一直回响着姨妈说的那句“你别肖想了”。多么大的一顶帽子啊。不过姨妈,可能扣错了人。
她的筷子戳了戳碗里的面,想起小敏明媚的脸。
她以前一直在思索着所谓“早恋”的意义,却发现身处局外的人是没有资格指手画脚的。
每个人在那个时间,都会慢慢学会体味什么叫喜欢,说出来的叫早恋,沉默的叫暗恋,但实际上暗恋不也是早恋的一种吗?所以每个人其实都会所谓“早恋”。早恋是两厢情愿,暗恋是一人剧场。这么说来,“早恋”要勇敢快乐得多。何况,“早恋”是说出来得太早,可是不说出来就会太晚。
顾知好想问林河到底有没有吃掉小敏送的便当,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林老板,你现在生意做大了呀。已经是个小富翁了。”
林河笑着说:“不过是一些小钱。等你以后啊考到帝都去,挣得才是大钱。”
顾知闷头吃面,含糊说:“我可能考不到帝都去。”林河伸手轻拍顾知的头,说:“你这死孩子,我说你考得上就考得上。还有一年多呢,担心什么呢。”
顾知低头吃完了最后一口面,她深吸一口气,说:“我刚才其实做梦了。我梦见你了。”
“我梦见你的幽灵跟我说,你已经死了,尸骨埋在天狼星,心脏埋在我枕头里。”
林河一时难以言说,纠结半天,说:“你这梦,怎么这么血腥暴力的呢?”
顾知叹了口气,说:“知道了知道了。不跟你说了。”
本来整个人绷得紧紧的顾知就像松掉的气球,彻底放松了下来,放开手,不再去执着。她懒懒地撑头看着林河,疑惑不解:“林河,我刚刚遇到你的时候,你就是一个小小小小的小煤球。你怎么突然长这么高了?”
林河说:“我刚刚遇到你的时候,还在想,怎么会有看起来这么傻的人呢?当时看你老考第一,我心里可纳闷了。我说,怪不得我成绩不好,因为我看起来聪明啊。”
顾知失笑:“你还说呢。你一开始看起来啊,不是好凶,就是嬉皮笑脸。一点也不可爱。”
林河说:“但是我看你一直都很可爱。”
两人皆噤声。
顾知说:“林河,我宁可你不要这么‘伟大’。”
“你还记不记得,中考以后,你说要给我惊喜的?后来,你说,就是满足我一个愿望。我一直没有想到。我现在想到了。”
林河皱了皱眉毛,点点头:“好。只要我办得到。”
顾知说:“我们谈恋爱吧。我想知道谈恋爱什么感觉。”
林河微红了脸。顾知说:“不许出尔反尔。”几乎是恳求,顾知说:“就一个月。”
林河沉默,顾知逼问:“林河,你喜欢我吗?”
林河算是踏入了社会,街头混混虽大多无脑,只需随意周旋,但总会接触到老油条,人与人之间说是碰到那点子心弦,实在稀有。虽然与老狗忘年交,有心可谈,但那也是俩男人之间粗糙的酒局、烟局。
但饶是已经学会皮笑肉不笑、面上笑里面吐唾沫的林河,面对顾知的时候,还是像初识的大男孩儿。
他微微红了脸,起身说:“屋子里还有点热。我出去凉快凉快。”
顾知说:“林河,你喜欢我吗?”顾知固执地又问了一遍。
林河的眉目从容柔软下来。他皱着眉毛,宠溺而无奈:“顾知,我不喜欢你。”
“换一个愿望吧。”
林河像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样子,朝着顾知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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