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听言默默垂眼,小声说:“知道了知道了。”
林河琢磨半天,总感觉小乌龟语气里好像有点生气,但是又不敢十分确定,加上孟子嘉和老狗又拉着他谈事情,他也就没再细想,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顾知叹了口气,照着镜子。普普通通的鹅蛋脸,眉毛不浓不淡,不粗不细,也没什么特色;眼神嘛,好听点叫沉稳平和,不好听点就是死气沉沉。嘴巴薄,薄情人,不讨喜。女子无颜,为悦己者容,能“容”到哪儿去?何况,那谁谁还让她不要“容”。
呸呸呸,什么不要容不要脸的,她可要脸来着。
顾知叹了口气,翻了翻衣柜,找出一条天蓝色的雪纺裙,勉勉强强,素净但是好看。林河说有人来接她,她便在路边等着。等到那黑色大奔风·骚亮相,驾驶座车窗拉下来,就见一黄毛顶着黑墨镜,霸气侧漏地倚在车窗上朝她吹了一下口哨,勾起一抹坏笑。
“哟,顾知妹妹,想你子嘉哥哥没有啊?”
顾知的长发低低扎在背后,被车带过来的风吹起微微飘起,温温柔柔的样子。
她很惊讶,或者说是惊喜。她和孟子嘉算起来两年多没见面,没想到孟子嘉还能一下子认出她来。她长高了不少,五官也出落起来,气质沉淀,里子里已经被打磨了一遍,不多看两眼,大概是认不出来的。
再看孟子嘉,两年过去,公子哥儿气质更足了,不过好歹过了两年,明显变得更加成稳,臂膀更加宽厚。不过,车后座违和地摆着两个毛绒绒的粉色猪玩偶,可见他无论表面如何风流倜傥,心里还是为少女心留了一亩三分地。
他笑嘻嘻一句话,瞬间就让顾知回到了两年前的那一天。对许久未见的两人来说,中间两年无论经历了怎样的悲欢喜乐,都与彼此无关,眼前的人都是记忆里曾经的那个样子。尤其是那些绝望和泪水,都被抽成真空,消失不见。这就是顾知,很喜欢故人重逢的一个原因。
顾知笑笑,拉开车门,坐上后座,说:“子嘉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孟子嘉摘下墨镜,在后视镜里看着顾知:“我靠,林河一天到晚就跟我说你,怎么也不跟你说说我啊?老子回来都一年多了。”他又自己念叨:“也怪我,事情一多就忘事,没想着主动约你出来聚聚。暑假里你有空,咱们再多聚聚。”
顾知唇角含笑,点点头。
她问:“慧然姐也回来了吗?”
孟子嘉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随机神色如常。他淡淡说:“没。”
顾知敏锐地察觉到了孟子嘉不愿再谈,便隐约推测出背后故事,心里微微一滞。孟子嘉见后座上的顾知有些歉疚地皱了眉毛,偏头看着窗外微微窘迫,大方笑了,说:“多大点事儿。人这辈子这么长,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以前轰轰烈烈过,又不只是她的轰轰烈烈,不也是我的嘛。就情感经历来说,不算亏。老妹儿,就别替我苦着脸了。哥哥我好着呢。”
到了街口,顾知说想先去找林河,孟子嘉嘟囔着林河哪里修来的福分,便先去饭店点菜了。林河投资了一家汽修店,现在在那里帮忙。孟子嘉说“小癞头”就在那里帮工,顾知一想,应该就是杨徐。
她跟杨徐也许久没见了,以前黑黑小小的自卑男孩儿,现在依然扣着鸭舌帽,不过长高了一点,整个人也壮实起来,逐渐长成了能够养家糊口的男人了。
她知道,林河一定也在尽他所能地帮着杨徐向前奔跑。就像……体育中考的那天一样。
林河几个月前
对外自称一米八三,但顾知觉得林河可能还在长高。他一脸污渍,因为白,就显得特别脏。他在车底下细看,一边又回头跟别人说些什么。可能是太热了,或者是怕衣服脏了,他只穿一件白背心,也已经沾染了油腻腻黑乎乎的机油。他满头都是汗,伸手一擦,脸就更脏了。顾知喜欢拉着林河的手,漂亮细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微微有茧,一下子就能包住她的手,握着就很有安全感。那双手现在握着银色的工具,露出的几条青筋若隐若现,蔓延到小臂。手臂上匀称有力的肌肉,展露无余。
俊俏的少年人,清瘦而有劲,随意瞥来一眼,够让人惦记好多天的了。
旁边等着修车的阿姨带着自家十五六岁的女儿等着提车。小姑娘看着林河看的脸红,阿姨也大大方方地搂着女儿开玩笑:“心怡,以后找男朋友啊,就得找老板这么帅的,知道不知道呀?”
“妈!你说什么呢!——”娇嗔而带着喜悦,偷看林老板一眼,林老板也淡淡瞥过来,搞得小姑娘面红耳赤心噗通噗通跳。
顾知在不远处微微笑着看着这一切。她没有吃醋,而是觉得很美好。这或许是她一直向往的充满活力青春的样子。漂亮的少年,活泼的少女,昭然若揭的心事坦荡地放在阳光下,没有阴影,也没有顾虑。
倒是林河又抬眼便看见了她。他把手上的工具扔给杨徐,随口嘱咐了两句,朝着等待的父女俩微微点了点头,便向着顾知走来。
汗水从他额角滑过面颊,沾湿了他白色背心少有的还干着的地方。“怎么没跟孟子嘉一起先去饭店?我这边还有点小事。不过你来了我现在就去洗澡换衣服。”
顾知被林河强烈鲁莽的荷尔蒙包围,她心跳停了半拍,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最后只是点了点头。林河看着顾知在风中微微飘舞的碎发,皱了皱眉毛,声音微不可闻:“欸,不是让你不要打扮的这么漂亮的嘛。”
还没等顾知反应,林河便一边向里走一边省时间地脱下背心,搞得那边心怡小朋友夸张地用手捂着眼睛,却张着大大的指缝明目张胆的看,就差嗷嗷叫和喷鼻血了。
顾知看着林河精瘦背脊上漂亮的蝴蝶骨,静静听着自己的心跳,恍然发现林河早已破茧成蝶。
男生洗澡也快,十分钟,林河便改头换面,富丽堂皇地出现在顾知面前了。他现在不愁钱,喜欢什么球鞋就买,喜欢什么衣服就订,再加上老狗撑腰常常路虎大奔接送,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他是哪家的公子哥。
林河看着顾知的蓝裙飘飘,摸了摸鼻子。他闷闷地说:“你裙子什么时候买的,怎么没见你穿过?”
顾知说:“高一的时候买的。在学校迎新晚会上穿过,平时穿的话不太方便,就再也没穿过了。”
“迎新晚会?”林河一想顾知那些同学们心里就糟心。顾知这么好一人,白给他们看了,一个个都不懂得欣赏,什么眼神而啊都是。以后才不给他们看呢。林河这样一想,心里好过多了,低头就看见顾知温和含笑看着他。
他偏开眼神装作要打电话,问:“有没有特别想吃的菜,我现在打电话给孟子嘉让他点。反正老狗请客。”
顾知说:“我都好。不挑食,好养活。”
林河说:“确实。我屋里都不养小金鱼,只养小乌龟。”
到了饭店,孟子嘉老狗他们都已经到了。他们来得正好,刚把位置坐热,菜就上了。桌上还有一个朋友,是跟林河一起办修车行的年轻人。跟孟子嘉年纪相仿,也大不了他们几岁。
他们谈了几句生意,便把那些枯燥的事情抛在脑后。那个年轻人叫阿海,年末就要结婚了,笑嘻嘻地请孟子嘉和林河去给他当伴郎。
林河看一眼孟子嘉,但孟子嘉神色如常,也跟着后面笑嘻嘻。“行的,到时候我有档期,立马给你安排上。”
阿海喝一口啤酒:“欸,嘉哥,我不也听说你年末本来也打算结婚的吗?怎么又没动静了?打算悄咪咪到国外办啊?”
孟子嘉也喝一口啤酒,淡淡说:“分了呗。”
阿海一脸震惊:“真分了啊。你跟杜……”话没说完全,就自己闭了嘴。
孟子嘉可能也被问得闹了心,不耐烦的说:“有完没完啊你们。老子谈个恋爱分个手还得到电视上广播啊。不合适就分了呗,还能咋的。还吃不吃饭了你们,多大点事儿,搞得分手的人好像不是我似的。婆婆妈妈什么呢,吃饭呗。”
阿海没再说别的,老狗领着年轻人们喝酒,几瓶一吹,尴尬的气氛就过去了。
顾知看着玻璃杯里的橙汁果粒渐渐下沉,再看向林河,之间林河把离她最近的啤酒拿的远远的,眼神里都是不允许。顾知只好幽幽叹口气,继续喝她的妇女儿童必备果汁。
在一次又一次的酸甜果汁滑过喉咙之中,夏天莽撞的就像少年的心事,还没来得及被品味,就已然被挥霍殆尽。高三就这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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