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一模之后学校就要收集学生的志愿意向了，一模成绩是唯一的参考。因此，一模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静溪高中提前半个月开学。开学前，姨妈在家里忙了一顿好的吃的，喊来林河一起吃饭。
姨妈对林河依旧很殷勤，盛饭盛汤嘘寒问暖。
林河知道姨妈的意思，他放下碗，跟姨妈说：“姨妈，我最近都忙饭馆的事儿，可能不能常常来看望您了。顾知学习也比较紧张，我也不去打扰她。高三比较关键，您平时有空多去看看她。”
虽然林河考驾照年纪还没到，但是老狗已经手把手教着林河开车了。但是姨妈面前，林河一向不敢造次，就骑着山地车过来的。夜色里路灯下，T恤衫被风吹得紧紧贴在他的身躯上，微微飞扬。他背对着摆了摆手，算作一声再见。
顾知在窗边看着林河远去出了神，姨妈开门进来，她猛然转头。姨妈没有点破，只是淡淡的说：“收收心，高三了。什么事，高考完了，都好说。”
顾知的心狂跳起来，就像是被困在井里的青蛙，透过铜钱孔般的洞口看见了彩虹。她说：“我知道了，您早些睡吧。”
常婷婷是一匹猛然杀出来的黑马。
她的黑眼圈更加严重，面色粗糙发黄，整个人都是病恹恹的。她更加不苟言笑，把自己埋在习题册和试卷里，眼神里全是冷漠，甚至让人觉得有仇视。本来这幅人鬼不分的样子是应该变得更加不讨喜的，却因为一模考试突然窜到了年级前十，而被老师特别关照。在老师们眼里，无论早晚，好歹“开了窍”，就能冲刺名校。
陈岷没了石洛处处针对，高岭之花的形象更加入木三分。一模成绩也很不错，不过看到顾知大比分拉开的差距，面色还是有些不善。
顾知跟林河之前说好了。一模如果顾知能够在大市排名里挤到前十，林河就要送给顾知一份礼物。不喜欢的话既不算数，直到满意为止。
顾知脸皮薄，有些话说不出第二次。何况到了高三，有些事可以先放一放、缓一缓。于是这份礼物，顾知没有寄予太大太大的期望。但，鬼使神差的，埋头刻苦学习，一点没分心，就想全力奔赴这个约定，结果不多不少，正好与市一中一位同学并列第四。
评讲完试卷那天，正好放一天月假。顾知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常婷婷却突然飘到她的身边，死死地盯着她的桌面。
“你都偷偷做什么习题？”语气强横，无理取闹的架势。
顾知淡然地打开拉好的书包，一本一本把自己的教辅名字报给常婷婷。她说：“家里还有一本《5年最经典考题》，S师大出版社的，也还不错，你也可以试试。”
见顾知毫不遮掩，坦坦荡荡，常婷婷更加觉得心中绿色火焰蓬勃燃烧。
她声音像冰冷滑腻的蛇，她质问：“顾知，凭什么？你凭什么考的这么好？你以前成绩明明不如我！”
顾知看回去，说：“那是过去式，就像我中考全市第四考进市一中一样。我们应该看现在。”
常婷婷颤抖着吐出一口气，颓废地说：“为什么我明明已经进步这么多了，却还是不开心？你……说过你会救我的。”
顾知把东西收拾好，说：“给你整理笔记，帮你澄清别人嘴里肮脏的谣言，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已经仁至义尽。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别再咬我了。”
常婷婷冷笑：“你都知道了？你男朋友果然跟你分手了吧。你就不应该相信他，你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只有我，只有我和你是一样的心情。只有我。”
顾知把常婷婷留在脑后。她说：“我们很好，但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四处传扬我的私事了，不管是哪个方面，无论是真是假。最后，再见了，常婷婷。祝你夜夜好梦不醒。”
常婷婷握拳，良久，又无力地放开。她滑坐在墙角，埋在膝盖里闷声哭了起来。
一双漂亮的白色球鞋出现在她眼前。陈岷清润的嗓音关切：“怎么了，婷婷？”
常婷婷狠狠地擦干泪水，站起来，朝着陈岷漂亮的球鞋吐了一口唾沫。“滚吧，不用你在这里假惺惺！”
那是陈岷第一次动手打人。他完全没了斯文，怒火一下子从胸腔燃烧到头顶，就像是易燃物遇到火星，整个人便是快要轰然爆炸的火炉。
在那一瞬间，他只想把一切的怨愤从这个爆发点喷洒出去。父母争吵丑恶的嘴脸，顾知、石洛的嘲弄，林河的压制，甚至是常婷婷这种货色现在都可以随随便的吐他的唾沫。
他揪着常婷婷的衣领，把瘦小憔悴的女孩儿甩到墙上，在她耳边恶狠狠地说：“当时你说顾知喜欢我，和你一样喜欢我的时候，怎么不让我滚？你这个又臭又脏的婊·子。”
常婷婷歇斯底里地大叫，陈岷便抽她的巴掌，抽的她不敢再开口。陈岷说：“常婷婷，你是个疯子。没有人会相信你说什么的。”
常婷婷无言地流泪。她像个被撕碎的脏布偶，呆愣愣地瘫坐在墙边。陈岷狠狠地摔上教室门，在那声末日巨响里，她喃喃：“幸好顾知已经不喜欢你了，禽兽。”
顾知考得很好，她知道。所以其实她心里是非常非常兴奋的。
她抬眼看见林河那样挺拔的身影正在校园门口的电线杆子下等着他，笑意爬上眉梢，很久没有这样轻盈地、快乐地像一只小麻雀一样飞奔而去。
本来就跟老师们谈了一会儿耽搁了时间，再跟常婷婷多费了一会儿口舌，现在校门口都已经没有人了。顾知毫无障碍地本想林河，最后挂在林河的身上，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
“林河，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
林河身体微微僵住，随后轻轻地回抱着顾知。他弯唇：“真棒啊我们小乌龟。我就说你是最厉害的啦。”
顾知想吃冰激凌，林河便陪她跑了大半个镇子去买那家最好吃的手工冰激凌。他们走在夕阳铺洒的路上，旁边是护城河，远处钟楼上的彩灯也渐渐亮起，倒映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顾知说：“我想要考到帝都的师范大学。”
林河说：“以你的能力，干嘛不去冲P大T大？当时不是还说要去P大学管理的吗？”
他的眉眼有点暗淡。“是不是……我还是没有保护好你？”
顾知说：“人总会变嘛。”林河眉目有些暗淡。“顾知，我是不是……还是没有保护好你？”
顾知温柔地摇头。“不是的，林河。你真的为我做了很多了。我这个决定，想了很久很久。我现在，真的很想当一个老师。”
“当一个好老师，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不会以成绩或者是外貌或者是家境来评判一个人。不去看过去，也不去妄自揣测未来，只去鼓励孩子们看着现在。告诉那些骄傲而自卑的孩子，他们身上的优点是那么的优秀；告诉那些懦弱的孩子，每个人都有底气追求光亮摒弃黑暗；告诉那些被欺凌的孩子，要大声地控诉和求助……”
“……告诉迷失在红尘里的石洛，她值得更好地被爱；告诉调皮捣蛋看似混账但实际上善良而美好的林河，他将来必成大器。”
“这就是，我想要拿一辈子努力去做的事情。”
他们站停，倚在河边的石头围栏上看河面倒影的月亮。微风拂过面颊，带着些许水汽。
顾知的皮肤很白，白里透着淡红。牙齿的形状好看，说话的时候微露，很可爱。她长相温婉柔弱，但将近一米七的身材又显得干练平和，有因挺拔而外放出的坚韧。
顾知就像寒冷黑夜的篝火，不得不靠近。而这种温暖，让那些拼命的跋涉才能到达而留下的汗水和痛苦这样的值得。
他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他说：“小顾老师，你……知道我喜欢你的吧。”
顾知装傻。“我不知道。你以前说你不喜欢我。”
林河轻笑，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望向昏暗的远方，越过了小镇子的万家灯火和平凡的繁华。他说：“顾知，你好歹到外头堂皇世界看看，别让我这么有罪恶感。”
顾知笑着点点头：“好。那……我的礼物呢？”
林河微不可闻地咽了咽口水，佯装镇定。他说：“小顾老师，我可以亲你吗？”
林河的手很大，扣着她的后脑勺。温软的唇浅尝辄止，却心猿意马，延宕的意味无比缠绵。
白茶花的味道。
这种味道在顾知的梦里萦绕了很久很久。太美的梦，让人不想醒来。于是，这个美梦便延续了太久太久，仿佛“此去经年”都差点不再是笑语。
让人太过于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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